「我想先听听妳的想法。」王子齐缓缓说道。
「我不觉得我的想法很重要,也不认为你会采纳。」她轻笑。僵挺的身姿充满防备。
「如果妳是这样想的话,那我不为难妳。」王子齐点头。「抱歉,我时间不多,必须直接切入重点。首先,我想知道妳是否仍然将『王玺集团』 列为妳未来十年的人生规画?」
「我有选择吗?」这人,是要彻底打发掉她了吧?
「有。留下或离开,全凭妳的意愿。」王子齐一直很欣赏她的能力,对于她在感情上的错误投资、却始终不肯认赔杀出的执着感到非常遗憾。
如果她能克服感情用事的话,那么二十年后,她一定会是商场上最顶尖的领袖人物。
「你是希望我离开的吧?」
「不,我并不希望。」王子齐摇摇头,再次在心中叹息着爱情对人类的危害。这么聪明的女性,居然钻起牛角尖,没法理智的就事论事了。
「妳以最高分考进公司,妳的能力有目共睹,妳是公司董事们一致看好的新秀,未来十年的重点栽培对象。『王玺集团』给了妳如此优异的评价,就表示妳将来爬得最高的那个位置若不是王玺集团的总裁,就会是王玺集团最头痛的对手公司的主事者。」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对她的能力表达了肯定。
向雯莉心中酸甜苦涩齐冒,滋味乱七八糟,复杂的看着他,干着声音道:「所以你希望我留下。但,我又为什么要因为你的希望留下呢?既然你无法给我任何希望的话。」
她对他的怨念真强烈,强到都公私不分了……嗯,不过王子齐突然想起,当初她考进来也不是因为王玺是全国最大的财团,而是因为她想让他看见她( 她后来对他说的)。
「如果我有更多时间的话,不介意让妳抒发怨气。但现在,让我们好好将正事谈完吧。告诉我妳的答案,然后接着往下谈。」王子齐看了下手
表说道。
彷佛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向雯莉打了个寒颤,心中又羞愧又恼怒,恨自己居然失态,更恨他的无情揭发!
「我不知道!我没有办法马上做决定。」她咬牙道。
「但是妳必须。」
「那我留下!我面对所有的目光!我不会否认曾经与你有私人往来的事实。当然,我不会主动出去宣扬,但你也别想让我替你遮掩。我不为你的婚姻负责,如果十个月之后,你的新娘拒绝穿上婚纱的话,你可别赖我。」
王子齐觉得这场谈话好累,跟不理智的人谈公事真是自找麻烦。以后切记要尽量避免。「雯莉,我与我未婚妻的事,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与妳无关,我没有任何怪妳的理由,也不会对妳迁怒。」他只会对至交好友耍任性,所以当他的下属,其实福利还算可以。
「因为我没资格被你们当一回事!」尖声冷笑。
王子齐坐正了身躯,严肃的望着她,很认真地道:「谈话到此为止,再谈下去毫无意义。」
向雯莉瞪着他,心中突然感到惶然。
「我假设,妳是愿意留下来,并且面对一切的。方才妳所说的应对方式,我都同意。今晚收到周刊之后,由妳主导开会,决定作战方针,明天对外必须口径一致。」
「全交给我?你不怕我故意捣乱?」
「只要是事实,我认;若有杜撰,妳知道后果。」王子齐已经走到办公桌边,提起自己的公文包准备离开。「这件事,我只等待结果,不接受中途请示。」
「请等一下,请等等!总经理……子、子齐……」她追在他身后,不由自主拉住他衣袖。王子齐侧着脸,望着她。这是这阵子以来,两人最近的距离了,可是她还是看不清他,满眼盈聚的泪,为了不让它流下来,只好由它蒙着眼。「对不起……请、请容许我最后的放肆。我、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生命中的一个错误?」
「不是。」
「我执意投注在你身上的感情,是不是很可笑?」
「不。」
「那你为什么无法接受?我是真的很爱你的!不为你的身分、不为你的家世,我只是爱着你这个人!」
「我知道。我也试过接受,但结果是不适合。」他曾经也想过,如果有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爱着他,或许人生会有不同的滋味。他不知道自己
这一生会不会喜欢上什么人,也没有这个打算,所以对于婚姻,他其实比较愿意找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共度,即使身世上有点问题,但也并不是那么不可逾越,所以他才会试着接受向雯莉的戚情。
她很爱他,他感觉得到,但有问题的是他自己。他发现自己好像是个绝缘体,在名为爱情的强力电流攻击下,心跳仍然没有跳快一拍,只是觉得无聊,所以很快就放弃了。事情很清楚了:问题在他。有的人笑称贵族身上流的血是没有温度的蓝色,他想,正是如此。他还是别碰爱情了吧,因为这会让爱他的人心碎,而他会累。至今他仍然认为爱情很累人,想来自己并不适合爱情。可是他喜欢与孙湉湉相处的感觉……
不累,然后,愉快。于是常常期待着下一次见面,带着很轻松的心情,没有负担的在每一次见面时微笑……
「可是,我怎么办?我还是爱你……」向雯莉揪着他衣袖,脆弱的问。
「对不起。」王子齐很诚挚地道歉。
她绝望的蹲下身,双手捣住脸,终于流下眼泪。
王子齐知道如果他再不出门的话,就一定赶不上飞机了。可是,看着彻底在他面前崩溃哭泣的女子……就算不为她虚掷的爱情,也要为了她是他手下得力大将的份上,加以照顾。
所以……
默默叹了口气,他放下公文包,取来一整包面纸,再走回她身边,想了一下,决定随意就好,于是盘腿坐在地毡上,做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递面纸。
清晨七点半,孙湉湉一如以往,准备在这个时间出门散步。
在这个绯闻闹了个满天飞,J 国、R 国媒体竞相报导贵族世界不为人知的新闻时,皇城区还能保有宁静的生活步调,实在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听说连孙氏岛都混进不少狗仔了呢。从星期天绯闻爆出来后,每天都有新的新闻;在这些令人眼花撩乱的新闻争相报导出来时,敏感一些的人,都能从这些内容里闻到两国媒体业正在互相较劲,比拚着谁比谁掌握了更多消息,谁又比谁更占上风。总之就是:你报我国家贵族圈的丑闻,我就爆你们国家那些豪富之家不为人知的龌龊事,大家谁也别笑谁,要打官司也不怕,把这潭水搅得愈浊愈好。
特权这东西,虽然被现代人为之诟病,不过不得不说,有时候,能因为特权而得到隐私权的保护,真是件幸事。皇城区正是这样深受特权保护的地方,一直以来就没有任何宵小可以闯进来,如今更别说那些追逐花边新闻的狗仔队了,想都不用想。
不过虽然对治安很放心,这几天她们出门散步时,还是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地;所以在孙宜平打开大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大男人时,还真是被吓了一大跳。
「啊!姑、姑爷?!」孙宜平结结巴巴的叫人。
「早安。」一身米白色休闲西服打扮的王子齐,站在清晨的阳光里,有种特别清爽的感觉,对着她们两人绽出的微笑,带着露珠的凉润感。
「……早安。」孙湉湉走到他面前,慢吞吞的打招呼。孙湉湉有丝好奇他一大清早前来的原因,却不意外见到他。
他总是神出鬼没、拒绝提前预约,她已经开始习惯了。只是,这次为了什么而回来?
「你刚下飞机吗?」看着他手上拎着的公文包,猜道。
「嗯,三分钟前,司机将我送到这里。我猜妳差不多该出门散步了,就等着。」
「怎么不按电铃?」
「电铃声太闹,清晨听了不舒服。」
孙湉湉笑了笑,侧了个身邀请道:「进来坐?」
「有没有比这个更好一些的待遇?」他以商量的口气问道。
这么客气?孙湉湉难得的高扬起眉毛。如果不是有诈,就是有什么事想对她说,而那件事恐怕不会让她心情太好。
「提供早餐、咖啡,这样行吗?」
「正是我此刻需要的,谢谢。」
于是孙湉湉便领他进门,招待吃早餐去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趁机吻她,孙湉湉注意到这一点。当两人用完早餐、上楼稍做洗漱之后,在起居室落座,开始谈正事了。
王子齐将昨夜到手的八卦杂志拿给孙湉湉看,安静的等在一边。由于R 国与J国相邻最近,自古往来频繁,近千年来的战争、互相移民、通商贸易活动,让两国的文字与语言虽有不同,人民却早已习惯使用两种国家的语言与文字做交流,甚至不必特意在学校开课教授;所以孙湉湉阅读起来,一点障碍也没有。
半小时之后,她仔细看完了与王子齐有关的新闻。
「这是你特地回来的原因?」她脸色平静地问。
「是的。」
「你想对我说什么?或者,想要我有什么反应?」
「柯立欣妳见过,也知道我和她毫无关系。而另一位向雯莉小姐,她是我的得力助手,曾经跟她交往过九个月,终止于我们订婚之前。」
点头。「我知道了,不会以此找你麻烦。谢谢你提前告知我这件事,给了我最高的尊重。」他真是个合格的未婚夫。
王子齐点点头,称赞道:「妳的反应非常标准,足以列为贵妇之楷模。」
「您的满意,是我的荣幸。」非常客气的颔首,恭敬而细声细气的,其态度之谦恭、语气之柔顺,差不多可以去申请登入列女传的贞顺篇里流传千古了。
「不,我不满意。」王子齐不给面子的反驳,姿态之嚣张,哪里像是个来请罪的人!好吧,严格说起来,他也不算犯了什么过错,毕竟是与她订下名分之前的事情,而且也已经结束了。他没有请罪的必要……既然如此,他甚至连来都不用来,不是吗?
「请指正。」孙湉湉还是恭谨的姿态,但却是有些冷淡敷衍了。
「如果我只当妳是王家未来主母,那么我就不会回来这一趟。既然回来了,自然也不是为了听妳说出这样合乎主母气度的言论。」王子齐起身
走向孙湉湉,而孙湉湉不肯抬头见他,始终低垂着做贤良貌。
王子齐突然伸手握住她放置在膝上的小手,将她身子带起来。
「你……」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能被他坚持的力道带着走。
两人来到她的绣架前。绣架上框绷着一面大红丝绸,丝绸上一双鸳鸯双栖图已经完成了七成,用色鲜丽,鸳鸯姿态灵活,栩栩如生,将孙湉湉精致的绣工精采呈现。这是枕套,她结婚时要用的铺房物件之一.
孙家的铺房礼俗要求八铺八盖,取其「八稳」之意,又要求这类对象定得自家闺女亲自绣出,所以当别家千金都以新时代为借口,抛弃这项累死人又没什么用处的工艺不再学习时,只有孙家还在苦苦抵抗时代洪流的坚持着。
「妳已经说完了身为主母应该说的话了。那么……」那意思相同于:现在已经打卡下班,公事时间完毕。
「给我一点身为王子齐未婚妻应该有的反应吧。」
「你期待?」她心口突然涌上一股怒火。这人,凭什么?
他凭什么予取予求?以为真能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吗?他对她的要求实在太多了,超出他应得的!
做人不能太贪婪……如果他已经习惯贪婪,那么被他剥削的软弱者也要负上一部分责任;因为惯坏了他,养大了他的胃口,所以害自己遭灾!
她孙湉湉只是个凡人,不可能在做好一个主母的同时,还能成为一朵解语花。
「我找不出还有什么合适的话可以说。」
「那么我提供给妳如何?」他将她拉近,顺势以一臂勾环住她后腰。
「请说。」她洗耳恭听。
「只要告诉我,妳在乎。」他紧盯着她眼道。
「你在乎我的在乎?」她微扬着眉问。
「在乎。」
「那么,滚。」那个「滚」字,很轻很柔,如果不知道语意的话,从语调上听来,简直像一阵春风吹过。不得不说,这完全不在王子齐的预期之内,所以他很明显的愣住了。事实上,当他好不容易回神时,第一件想做的事是很幼稚的挖挖耳朵,以确定自己的听力仍然正常……
「我在乎的后果,就是不原谅。」趁他一时不防,顺利推开他。
然后,王子齐,王家未来家主,R 国当代第一贵族世家,无数女性心目中的超级白马王子,吃到了传说中闻名已久的一道名菜:闭门羹。
第十三章
当外面的世界正因为各家八卦杂志拚命大爆各贵族、名流的秘闻,因而造成全民奋起当狗仔,人人以传播最新八卦为己任的狂潮时,J 国八卦杂志的重点炮轰对象:王子齐,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似的,竟然没有任何一名记者能找到他。反倒R 国八卦杂志的目标人物:茶贤文尚以及茶贤方令的种种过往兼之茶贤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被挖得一清二楚,包括茶贤家祖先在五百年前两国交战时,被掳为战俘,并且在R 国当了四十年奴隶,才在家人凑足钱后赎买了回去……
据说,当时大败J 国的少年将军姓王,原本平民出身,因为成功抢滩登陆J 国,将之彻底打残,保证了这个国家未来五十年没力气再对R 国叫嚣而从此飞黄腾达。这胜得漂亮的一役,王姓将军被封为永胜大将军,正式封侯,并被皇帝赐婚,娶了公主进门,正式晋为皇亲贵族之阶级,一直荣显到现代,家族从未衰败。
王家的荣显是从那场战争开始,而茶贤家祖先不过是当年那场战争的战犯之一,谁也不会记得,当然更不记得茶贤家祖先为奴的地方正是王氏庄园。不过,茶贤家记住了这个耻辱,所以当茶贤家发达之后,对王氏这个家族更加痛恨;而王家嘛……因为历代以来就有将大大小小家族琐事都记录归档的好习惯,所以查着查着,虽然辛苦点,却不难查出茶贤家曾经当过王家家奴的事实。
试想,若是五百年前茶贤家先祖没有被续买回去,那么搞不好现在的茶贤文尚先生正是王家的大总管(以他的能力,就算为奴,相信必能有此成就),而茶贤方令先生则会是王子齐公子最称职的司机呢!(茶贤方令先生可是J 国的业余赛车高手哦)。又及,当年此位先祖的续买价格为十两,相当于现价一万元。居然要花上四十年去钻积,可见史上记载永胜大将军将J 国打得民生凋敝,百业难兴,至少五十年无力翻身,绝非扬己抑彼的夸大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