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回过神,淡然的眸子看了他两秒,平静地开口,「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听她这么说,凌普臣心情非但没有雨过天青的明朗,整个人反而狠狠一震,黑眸里有些慌乱,想在她面无表情的小脸上梭巡一点蛛丝马迹。
他想要知道她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忆起中午时两人的对话,他满腔的不安顿时排山倒海而来。
「我不要你的道歉。」他立即表明。
「我应该相信你的……」她喃喃自语。
凌普臣一听,马上伸出双手,将她一把揽进怀里,「是我的错,不是你,都是我没注意……」他还未说完,就听见她又重复了一次相同的话。
「我应该相信你的。」她自责道,怪自己太容易被人挑拨。
看她这样,他又慌了手脚,只能拥抱着她,怜惜的在她脸颊、头顶落下一个个轻吻,「唯芙,我没有不被信任的感觉,真的。」
「真的?」她回过神,轻蹙着眉,望向他的眼。
「真的,见到那种情况,任谁都会怀疑。」他双手捧起她的脸,深情款款地在她唇上印下一记深吻。「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之前的行为造成你的困扰,都是我的错。」
「才怪。」她皱了皱鼻子,轻哼。
这个男人真的是智商超高的天才吗?居然拿出这么蹩脚的说辞来安慰她,明明就是她不够相信他,结果他竟还把罪都怪到自己身上?
这一刻,她已完全可以感觉自己正被眼前这个男人深深爱着。
「是真的。」见她稍微回复正常,凌普臣终于松了口气,一时情难自禁,弯下腰与她亲昵的鼻尖碰鼻尖。「我就听过一卡车这样的例子。」
「你又骗我?」她不满地怒哼。
「天可明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知道黑曜伦跟他老婆相识的过程,保证你绝不会怀疑自己太爱吃醋。」他淘气地对她眨眨眼。
「我不是吃醋。」她为自己抗议。
「是,你不是吃醋。」他又吻得她晕头转向后,才咧开嘴开心地笑道:「你只是太爱我了。」
「你的自信产量会不会太丰富了一点?」她问话的语气流露出淡淡的恼怒。
「会太丰富吗?」他挑高眉,一手支着下巴,故意做出夸张的思考状。
……要玩是吧?唯芙慧黠的水眸快速掠过一道光芒。
「也对啦,那么多女人捧着你,还轮流跑到我面前呛声,难怪你的自信可以这么源源不绝……唉,我都了解。」她唱作俱佳,功力也不容小觑。
以为警报已经解除,一听见她又酸溜溜地说出这些话,他挺拔身躯再次不受控制的一僵。
「唯芙,我对你是认真的。」他连忙讨饶。
她对他笑得像个善良的天使。「喔?那很公平啊,我对你也是认真的。」
听见她甜腻腻的告白,他俊脸顿时一红,马上转移话题,「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难得脸红,感觉让他很不习惯。
「不处理。」她回答。
「不行。」他马上抗议。如果不把王秘书弄出公司,他不仅不甘心,还得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王秘书哪天毛病又犯了,跑到她面前东拉西扯,然后她就又来说要还他自由……
不行!光用想的就头痛,他必须一劳永逸彻底解决这件事。
「我不会再受她影响。」她保证。
如果还有下一次,她会很帅气的直接反驳对方的攻击,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傻傻地站在原地挨轰。
「我不要她再来影响你。」他无奈地呻吟。
「不会再有下次了。」她有自信,下回自己一定可以处理得很漂亮。
「唯芙……」他不喜欢把炸弹放在身边的感觉,一点都不爱。
「反正你不准动她就对了。」她推开他的怀抱,转身往下楼的安全门前进。
有没有搞错?她居然要他不准动王秘书?!凌普臣再次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这件事情,我们再讨论一下!」他扯开喉咙叫着。
「不要。」她头也不回,朝他挥挥手,「我要先回去上班了,免得被人说闲话。」
谁敢说你闲话?他高傲地一扬眉,正要再接再厉试着说服她,这才发现顶楼早没有她的身影……
第10章(1)
凌普臣隐忍一星期,终于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自从那天过后,唯芙虽不再拒绝他的邀约,也比较常主动打电话给他,但他还是能隐隐感觉她的情绪里有不安的成分。
很明显的,她有心事,而且似乎关系到他们的未来。
于是今天,他约了远在纽约的老姊回台湾和他们见面,想要介绍她和老姊认识。
这是他第一次带女朋友给家人看,以往他没有这习惯,甚至想都没想过这回事,但面对她时,他却想拉着她的手昭告天下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开完会,他冷着一张脸率先走出会议室,往她所属楼层的茶水间走去,一路上边用手机快速确认今晚与老姊会面的事宜,等事情全都搞定时,人也已经站在茶水间外面。
他慢下脚步,视线往里头一探,发现他运气真不坏,偌大的茶水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讲手机?
站在门外的他,不出两秒就听出她谈话的内容与自己相关,越听脸色却越黑——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
听她用很苦恼的语气这么问,他浓眉一皱,不解她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商量,任何问题他都愿意帮她扛下。
「你陷下去了?」陶乐乐在电话那头挑高了眉。
「早就陷下去了,只是现在更深。」唯芙捧着脑袋呻吟。
「你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陶乐乐叹了口气。
「我也这么觉得……」
她沮丧不已的口吻,让伫立在门外偷听的凌普臣眉头皱得更紧,担忧的目光在她半侧过去的身影上打转。
她到底怎么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陶乐乐也没辙地问。
「……我不知道。」
他的心猛地一揪,听出她说话的语调一下子变得闷闷的,好像是……哭了?
陶乐乐帮她想了想,分析道:「两条路。」
「嗯?」脑子里毫无头绪的唯芙,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第一条,趁现在……嗯,其实也不确定到底来不来得及……总之赶快分手,长痛不如短痛,随便你要辞职还是怎样都好。」
「辞职?」现在工作不好找,她一点也不想选这个选项。
「第二条,干脆什么也不要想,乖乖听他的,专心负责谈恋爱就好了,全心全意的相信他。」陶乐乐说着,感觉外头有人在敲门,低沉的嗓音听来有点像是罗博克的声音。
该不会是他等得不耐烦,直接到女厕所来抓人了吧?
「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意图自杀的样子……」唯芙深深叹口气,不懂自己不过想谈个恋爱而已,老天爷干么这样处心积虑地为难她?
「谈恋爱有时候就要放手一搏,像我老姊,我跟你讲过没?她上大学前的男朋友抛下她出国留学,几年后又回来找她,她拼了命想维持住尊严假装不受他影响,结果搞得两人都痛苦得要命,最后还是我姊夫被折磨得很彻底之后,两人才破镜重圆。」
「可是我跟他在一起,我才是那个会被折磨得很彻底的那一位。」唯芙说。
「你又知道了?」陶乐乐冷哼一声,感觉敲门声好像又更急了。
「光是他大批前女友们就够我消受了,连随便吃个饭都会遇到他的后补女友人选。」
一直听到这里,凌普臣已确认自己就是她烦恼的中心点,从来不曾为女人考虑过感受的他,再次觉得心有愧疚。
「他会自己解决的,你那位处理这种关系的功力无人能……」
她话才说到一半,一声猛力的开门声便突然传来——
「砰!」
接着,唯芙只依稀听见好友又模糊地说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之后电话就硬生生被切断。
她抓着手机,心里还在担心好友会不会有事时,她自己的事就来了。
「跟我走。」凌普臣沉着一张脸走进茶水间,霸气地伸手扣住她手腕,转身就往门外走。
又来了!唯芙发现她男朋友实在很喜欢拉着她到处走来走去。
「去哪?」被他过猛的力道挟持,她连站稳脚步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一路带着往公司大门口移动。
他头也不回地扔下话,「别问。」
要她别问她就不问,那她到底算什么?有没有搞错呀?他现在可以算是妨碍她的行动自由耶!
「我还在上班中。」她抗议,完全不敢相信他身为公司龙头老大,竟然明目张胆带头跷班?
「你下班了。」凌普臣蹙起眉头,低头看了眼她泛红的手腕,心疼地松手,却在下一秒更引人侧目地直接揽着她的肩,将人带走。
「谁说的?」唯芙因他过分亲昵的举动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一张红透的小脸猛往他身旁钻,就怕被大门口附近的其他员工认出自己。
「我。」他把她塞进跑车里,冷冷睨她一眼,唯我独尊的模样气得她差点当场跺脚。
结果,她赌气不说话,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地驾车往某大饭店疾速驶去。
***
唯芙怎么也料想不到,等着她的竟会是这等局面?
她瞠目结舌的僵在原地,不敢相信他居然在毫无预警之下,就把她带来见……家长?!
「你好,我是普愉,普臣长年在美国的姊姊,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修长高挑的凌普愉几乎是第一眼就立刻喜欢上眼前这女孩,她毫无掩饰的表情与眸中闪动的活耀光芒,确实很吸引人。
「唯一?」唯芙没有因为大脑当机而错过这句话背后代表的意涵,所以他当初说什么帮姊姊绑头发的事情,原来是真的?
「你就是唯芙,对吧?」普愉坦率的目光直接与她对视,犀利的视线让人开始有点吃不消。
唯芙点点头,正要说话的当口,马上被人抢白——
「先坐。」凌普臣替她拉开椅背,大掌绅士地护在她背后,直接用行动表达他的体贴。
三人一坐定,服务生立刻趋前为他们点餐。
唯芙看着菜单,身体不自在地动了两下,普愉微微抬眼看向她,结果刚好捕捉到自家弟弟倾身向前悉心照顾她的画面。
缓缓放下手中的Menu,普愉细致的眉眼仔细打量起眼前截然不同的弟弟,普臣虽然总让人觉得绅士温柔,但那往往仅限于言语,因此不管是特地把自己从美国找过来,还是主动与唯芙有肢体上的碰触,他反常的一举一动都让她不免多看了唯芙两眼。
点完菜,唯芙略显焦虑地坐在位置上,感到这对漂亮姊弟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令她有不小的压力。
凌普臣瞧出她的紧张,先快速警告地看了眼老姊,修长有力的大掌随即轻按在她肩头,「怎么了吗?」
唯芙直觉转过头,视线迎上他疼宠的黑眸,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他的温柔中,整个人也像陷入他无远弗届的魅力之网里,只能屏住呼吸,凝望着他。
几乎是出于本能,或者该说是一种默契,她对他展露一抹浅浅的微笑,模样彷佛是在告诉他:我很好,不用担心。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做事风格俐爽的普愉,问得非常直接。
凌普臣深深在心底叹了一口长气,无言地看了眼天花板后,懒洋洋撇过头,眼神警告又有些挫折的投向姊姊,「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帮我逼婚。」
感觉他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股失落突然涌上唯芙的心房,让她意识到自己原来竟是这么眷恋他的呵护……
简直没药救了她!
「不然要我过来干什么?」普愉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浅笑。
此时,服务生端上满桌菜肴,促使他们之间的对话暂时中断。
普愉又满是笑意的轻哼了一句,「专程过来欣赏你们恩爱?」
唯芙脸蛋上瞬间引爆一阵娇美的红潮,名菜佳肴摆满桌,她却只是低垂着头,被凌大姊毫无忌讳的话弄得羞到不敢直视对方。
凌普臣沉下脸,不悦的视线扫过自家老姊,见她举起双手表示休战后,他才优雅地举箸,将一块清蒸鲜鱼片放入唯芙碗里。
「先吃吧。」他在她耳边轻喃,语气温柔得差点教人感动到当场哭出来。
一顿饭的时间,就在这对璧人的恩爱演出下度过,普愉东西吃得不多,不过脸上满意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普臣,你可以去隔壁蛋糕店帮我挑个蛋糕吗?」她在三人吃得差不多时,对弟弟提出要求。
「蛋糕?」凌普臣快速看姊姊一眼,不放心地又看了看唯芙,在接收到女友要他放心的笑容后,他才优雅地起身。
离去前,他两手轻放在她肩上,俯下身从背后将低沉的声音传向她敏感的耳际——
「如果她问了什么怪问题,你可以选择不理她。」这是他临去前唯一交代的话,最后还抛下一记差点把她电晕的招牌王子微笑。
唯芙不知道自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多久,直到普愉说了一句话,她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什么?」
普愉微愣一下,随即爽朗地笑开。
「我刚刚提到,」她收敛嘴角满溢的微笑道:「我很高兴自己回来这一趟,让心中的大石头终于可以落下。」
唯芙困惑地皱起眉,有点不太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普臣什么都没跟你说,对吧?」说到这里,原木充满自信的眼神,瞬间闪过一抹心疼。
「他应该跟我说什么吗?」她不确定地问。
「像是他的……童年?」普愉试探的说,在唯芙回答之前,已经从她脸上茫然的表情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没有。」唯芙摇摇头。
他们之间还有别的问题等待处理,所以他一直没跟她提过这部分的事,难道有什么事是她应该知道的?
普愉将背部舒服地靠向座椅,语调持平地陈述,「我跟他是同父异母的姊弟,在我十四岁、他十二岁那年,生下我们那三个人相约出去谈判,但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因为他们全死于回程的一场车祸中。」
唯芙惊讶得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她有点无法相信,那个总是挂着杂志封面男模般笑容的男人,竟然曾经有过这样的童年?
普愉等她稍微消化后,才又接着开口,「在我十八岁能独立之前,我们总是在不同的家庭里流浪,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身边的钱够多,于是很快的,一成年我们就摆脱流浪的命运……」
唯芙听得一愣一愣,一颗心无法自抑地深深扭紧,急遽酸楚的疼痛没一会便占满她的心。
她一直以为他得天独厚,是个超级幸运儿,要头脑,他是统领天才团队的研发部首脑;要外表,他也俊美到倒贴他的女人多得数都数不完,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