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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狼(下) page 9 作者:黑洁明

  他垂眼瞅着她,只道:“我问他,面子可有他小弟重要。”

  “那刚刚呢?你最后说了什么?”

  她出其不意再问,可他没有上当,只面无表情的说。

  “没什么。”

  “你说了什么?”她坚持再问。

  他沉默半晌,才道:“到了我的地头,就要听我的,遵守我的规矩。”

  “还有呢?”

  “敢碰我的女人,我就宰了他。”

  她瞅着他,只见他看着她道:“不能接受我规矩的,可以继续留在原地。”她没有点名他加重了敢碰她的威胁,绣夜知道他有多担心会让她受到伤害,而在奴隶营待过之后,她很清楚,那些男人确实也需要被立下规矩。

  所以,她只是握紧了他手。

  无论如何,他和她试过了。

  可那天下午,当绣夜和他一起收拾回家时,那帐房和铁匠来了,帮着他们提东西,后来,木匠与牧民也来了,当他俩带着一行人转过街角,看见铁木尔背着一个瘦弱的男孩站在那里。

  他和她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带着这群人,回到那满是乌鸦的街巷里,将他们安顿在其中几问还算可以的空屋。

  他亲自爬到屋顶上,帮着他们整修那些屋子,四处去其他地方捡拾能用的东西,没门的柜子、缺脚的椅子,她则去煮了一大锅小米粥,还请阿浔替那感染风寒的牧民和铁木尔的小弟看病。

  阿浔对整件事完全不吭气,甚至完全无视他们脸上的烙印,只要她警告那些逃兵,不要想打乌鸦们的主意。

  “还有,你知道光靠卖蜡烛,是无法养活这些人的吧?”

  “我知道。”绣夜点头。

  “你打算怎么做?”阿浔问。

  “他们无法上街,可其中有木匠,也有铁匠,能做些小东西,再让张扬拿去街上便宜贩卖,他们只是需要一点机会,就能养活自己。”

  “你需要多少钱?”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接,绣夜愣了一愣,但仍是厚着脸皮道:“十两银。”阿浔从腰袋中掏出了一锭马蹄银,搁到桌上。

  这一淀,是五十两。

  她愣了一愣。

  “你以为你收留的就这七个?”阿浔冷哼,“这城里可不只这么些逃兵。”绣夜又一愣,才忽然惊觉,阿浔说的没错。

  “现在,你还想帮吗?”

  她看着那巫女,再看着那锭银两,最终仍伸手将那沉甸甸的银两握在手里。阿浔挑眉看着她,没多说什么。

  她收下了那银两,然后把桌上阿浔的餐具收回厨房,当她退出门外,将门拉上时,只听见阿浔的声音,冷冷传了出来。

  “傻丫头。”

  她没抗议,只是转身走了。

  或许她是傻,可她无法任那些人饿死路边,她知道他也一样。

  他与她是两个傻瓜,两个试着想弥补前半生过错的傻瓜。

  第17章(1)

  七个逃兵,在半个月后增加成十五个,一个月后变成二十个。

  他清楚如何带兵,知道如何应付他们,那些男人在他的带领下,清扫了附近的废屋与街道,整修了大部分的房舍。

  她让萨林记帐,负责所有收入与开支。让木匠带着人上山,砍伐木材回来,教人制做桌椅。让铁匠把废铁融成铁块,重新为那些桌椅制做精美包边。后来又来了一位泥水匠、一位制陶师、一位理发师、一位手艺超群的大厨,但最多的,还是像铁木尔一样,原本就是守城士兵,却因为战败而变成奴隶的人。

  偶尔,男人们总也会因为小事起口角,争执打斗起来,但总是很快就被他制止,他不以德服人,他以拳头服人。

  当人们发现他武艺超群,能以一挡百,而且还非常说话算话时,再也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更别提,他其实还很公平,斗殴闹事的人,无论对错,先一并罚了去清茅房粪坑再说。

  没人想去清那原该大家轮流去清的屎粪,所以都变得非常安分。

  很神秘的是,绣夜发现被他揍过的人,竟然后来都老爱来找他,其中尤属铁木尔为最,那家伙总在他身旁跟前跟后的,眼里满是崇拜,甚至一直缠着他,要他教他几招。

  那男人脸上摆着不耐烦,可有天早上还真的开始指导铁木尔拳脚,也不知是男人们天生就爱练拳,还是他们内心深处都有必须再次亡命的觉牾与恐惧,跟着他练拳的,从铁木尔一个,在短短几天就变成十来个,到了后来几乎每个人都会来。

  结果一大清早,就会听见那些男人聚在前院练拳脚的呼喝声。

  到了第十天,阿浔终于一整个大爆发,打开门就对着院子里那些男人咆哮。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这是我屋,不是练武场,全给我滚街上去练!”说着,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男人们面面相觑,只能一齐看向他,他轻咳一声,颇有些尴尬,但仍带着众人改到外头的乌鸦巷练拳。

  因为教拳,让男人们对他的话更是听从,他严禁他们在外头惹事生非,要所有人一早就得起床工作,打扫环境,学习技艺。

  脸上有烙印的人,便留在乌鸦巷这儿做活,脸上没烙印的,就到市集上帮忙做生意。

  市集上的人,自个儿不敢用这些奴隶,可也乐见他约束了这群残兵流民。

  春天来了,然后仿佛转眼就变成盛夏,太阳一早就爬上天,将全城晒得热烫。入夜后,她在烛光下看着萨林记的帐,试图平衡大伙儿的收支,想要从中看看是否能再多挤一点余钱出来,或有什么别的方法增加收入。虽然靠着做那些简单家倶,暂时勉强能缓过来,可她也知道,这商城一入春夏,商旅们为怕引起蒙古大军注意,往年都会走掉大半,之后的生意可能不会那么好。

  他洗了澡回来,坐在她身边,拿千布擦他那颗脑袋,边问。

  “情况怎么样?”

  “还可以,但我想着,也许我们可以和一些会回来的大爷谈谈,趁盛夏他们离开时,帮他们修整打扫屋子,兴许能攒到足够的钱。”他微愣,不禁停下擦头的动作,盯着那看着帐本的小女人瞧。

  听她话中的意思,像是想在这儿继续住下去,似没想过,可以离开。“这事能成吗?”他提着心,小心翼翼的问:“他们之前连用都不敢用,怎会愿意雇用我们打扫屋子?”她抬起眼来,微微一笑。

  “人走了,屋就是空的,没什么财物,反倒是有人定期打扫巡视,还能趁机整修房屋,有何不可?我们有工匠,价钱又便宜,我去问过城里几位大爷了,虽都说要再想想,可也没一口拒绝。他们是商,算盘打得可精,若是空屋,谁都能占去,这儿的交易这般热络,来年还能不能占到那么好的位置,谁也不知。不像咱们之前以为的,商旅只在冬季来此,就我所知,有不少人已在这儿落脚定居好些年,春夏也不离开,为的也是如此。这是有利的事,我想总有人会想试试的。”

  瞧着这小女人解释着她的想法与主意,他心头微热,他不知,在他什么也不敢想的时候,她竟已想了那么远,竟这般思前想后,啥也顾到了、想着了。春夏,有利远行,人易来,也易走,他不知她为何似是没想过要走。商人可以走,他与她也可以走,那些逃兵更可以走,到别的地方过日子。

  他应该要提酲她,可他不想,他有私心。

  情不自禁的,他抬起手,将她垂落的发丝,掠到耳后。“我明日,就去同那些大爷再问问。”他的手停在耳边,让绣夜脸微红,瞧他黑眼变深,知他起了情欲,心头也不禁轻跳。

  忽地,有敲门声传来。

  两人一怔,双双转头,这已是月上枝头的时候,怎会有人来。

  “哪位?”他扬声问。

  “张爷,我是萨林,大门外似有三位大爷想找你。”他俩来到这儿,从来也未有访客,两人困惑相视,她秀眉微蹙,眼里不自觉浮现紧张与优虑。

  知她担心什么,他抚着她的小脸,沉声安抚道:“追我们的人,是不会等门的,应是城里的大爷,说不得就是来找我们谈打扫顾屋的事。”她闻言,想想也是,若是那些骑兵队,怕早已踹开门冲了进来,哪还在前头等门呢。

  瞧她松了口气,他方起身。

  “我去看看。”

  “你把人请到前厅。”绣夜跟着起身,道:“人来是客,我到厨房烧些茶水送过去。”

  他愣了一下,这才点头,打开门和萨林一块儿朝前头走去。

  “那三位爷,你认得吗?”他问萨林。

  “认得其中一个,是在城西开客栈的大老板萨比尔。”萨比尔他知道,当初便是他来同他订的蜡烛。萨比尔在城里营生已久,是城里的大户,说的话能有几分重量。

  他不知对方入夜来访是为什么,但仍是交代萨林。

  “要大伙儿别出门,都待门里,别在窗边探头探脑的。”

  “知道了。”萨林点了点头,因自个儿脸上的烙印,避着门外的大爷,从侧门出去了。

  他这才走到大门边,打开了门。

  门外除了萨比尔,还有一位是卖布匹营生的宋人大商段松堂,一位开粮行的回回大商瓦哈昔。

  他一开门,萨比尔就露出微笑,开口道:“抱歉,张扬,这么晚还来打扰你,可我等有些事想找你商量,不知可否进门一叙?”

  “当然。”他点头,转头带着他们往内走。

  进到厅堂里后,他一下子不是很清楚应该要如何招待他们,幸好绣夜已经提了壶茶过来,替四人各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将那铁壶挂到从梁上悬吊下来的铁钩上。他几乎是在奴隶营长大的,根本也没待过什么客,所以也没想到应该要送上茶水,或者该如何待客。以前唯一会到他那儿的人,就是古玛,但古玛不需要他招待,古玛自个儿就会倒茶来暍,不会同他客套。

  可外头的世界不一样,以前人从不正眼看他,即便已脱离奴隶的身份,大营里的蒙古兵也瞧他不起,可现在人人都当他是人,当他是做小生意的张扬,都会正眼看他。

  这反而让他不是很习惯,但那小女人替他们倒完茶,便在他身边跪坐下来,同他一起,教他莫名的安了心。

  只瞧她泰然自若的瞧着那三位爷,客气开口相询。

  “不知各位老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段老板清了清喉咙,道:“我听说,张扬你在这儿,聚集了一些流兵教拳,可有此事?”绣夜一愣,心下微惊,没想到他们是为此而来,还以为这些老板是想来要他别再教那些奴隶拳脚,甚至赶他们出城,她才要回答,他却已开了口。

  “是有此事。”他镇定的看着前方在地炉旁各自安坐的大老板,道:“但大伙儿练武,只为强身健体,绝不会四处生事,我立了规矩,谁若要在外头生事,我定会亲手处置。”

  “不不不,你误会了,你这儿没人四处生事。”萨比尔摇着手,说:“事实上,咱们此次来找你,就是因为你这儿的人,很守规矩。前些天,一位叫铁木尔的,捡到了我掉的钱袋,还特地送到了客栈里来。”张扬和绣夜闻言,尽皆一愣,当下都冒了点冷汗,可不知铁木尔是真捡着了钱袋,还是又伸出了第三只手,幸好他可把人家钱袋送了回去。

  “钱袋里的钱,是少了吗?”他搁在膝上的手微紧,问。

  “没有,一文未少。他把那钱袋送回就走了。”萨比尔说着,叹了口气,道:“我事后想想,你这儿的人,虽有些脸上烙了印,那也不是他们自个儿愿意的。刚巧这时,夫人同瓦哈昔提了雇屋打扫的事,咱们几个聊了起来,便有了个念头。”

  瓦哈昔接着道:“这念头也不是现在才有,这些年,这儿人越来越多,夏季想留下安居的人也多了,可相对的,惹事的人也同样变多。市集里时不时有宵小行窃,偶尔也会有商旅起了争执大打出手。若只是三两个人也就算了,有时相争商旅还各自雇有保镖,一打起来,那是谁也控制不了,常让大伙儿损失惨重。所以咱们早有这个意思,正巧上回我在路上,见你逮着了一个偷儿,身手了得。前些日子,我那领队,说瞧见你带着那些兵在乌鸦巷里练拳,称赞你武艺确实高强,咱们几人便商量着,要市集的大伙儿一块儿出钱,成立一个中立的守卫队,由你当队长。”

  绣夜与张扬,越听越傻眼,到得后来这一句,差点以为自己听措。

  段老板跟着说:“守卫队的人,主要的工作便是深夜巡守、防范宵小、捉拿盜贼,维持城里的治安。队上的人,由你来挑选。”这一句,意味深长,他知他们的意思,就是要让他任用手边的奴隶兵。

  段老板喝了一口茶,喘了口气,继续说:“至于一切所需费用及薪饷,就由大伙儿缴交的月钱支付。你若同意,咱们便在市集里及城门口贴出告示。”

  “市集里的人,都同意这件事?”他不敢相信的问。

  头上包着头巾的萨比尔点着头,说:“大多数都是同意的,咱们见你收留这些人,才发现你的做法是对的,与其让那些残兵游勇四处瞎晃,倒不如收为己用,加上这城若有了规矩,有了守兵,也不易招惹盜贼行窃行抢,商队们也不致轻易就因小事大打出手,闹得鸡飞狗跳的。怎么样,你意下如何?”他喉头微紧,回道:“这事,能否让我考虑一下?”

  “当然当然,你好好想想,若决定了,同咱们说一声便成。”萨比尔说着,微笑道:“夜深了,咱们就不多扰你了。”说着,他便与另外两位老板一块儿起身,他和绣夜一起送他们到门口,然后关上了大门,同她回转屋内,收拾茶具。

  她一直没有说话,他终于忍不住在进房之前,叫住了她。

  “绣夜。”

  她愣了一下一一停下了脚步,心微抖。

  这男人,少有唤她名的时候;为了她不知道的原因,他非不必要,总不爱叫唤她的名。

  她在月下回首,看着他高大的身形,和那紧绷的脸庞,看着他再开了口。

  “这差事,你怎么想?”

  眼前的男人,脸庞干干净净,一点也不油腻的黑发短而俐落,深邃的瞳眸里没有半点暴戾之气,身上穿着的,不是染血战袍,是件样式简单的灰色厚衣。脚上踏的,不是结实的军靴,只是一双陈旧但千净的鞋。

  他已经和她当初看见的那个怪物,没有半点相同。给人的感觉,就只是个沉稳,实在、可靠的男人。

  也难怪那些老板,会想找他成立守卫队。

  看着他,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是那个在战场上勇猛无敌,被蒙古人唤做野兽,总能轻易取敌将头颅,让人闻风丧胆的阿朗腾。

  她瞅着他,柔声道:“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他们找的人是你,请的人,是你。”他屏住气息,舔着千涩的唇,哑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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