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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狼(下) page 3 作者:黑洁明

  他点头答应了,回程的路上,他手里抓着那十来文钱,心头除了那无以名状的热,还充塞着某种莫名的激动。

  当他回到那屋子,她一看到他,就匆匆迎了上来,他能瞧见她将双手在身前交握,紧张的看着他,问。

  “怎么样?”

  他伸出握拳的手,摊开。

  十几个黄澄澄的铜板,它们小小的,有些旧,但此刻看来却万分闪亮。

  她瞪着那些钱,轻抽了口气,抬眼看着他,“你卖完了?”他点头,声微哑:“全卖完了。”

  她抬起小手捂着唇,螓首微侧的看着他,黑眸湿润,鼻头微微泛红,然后他看见她扬起嘴角,一朵如沙漠之花那般稀有的笑,在她唇边绽放。

  那笑如此暧,那么甜。

  跟着没有任何预警,她突然就伸出双手,兴奋的环抱住了他的脖颈。

  “太好了……太好了……”

  她忽然这样伸手抱他,让他吓了一跳,手中的铜钱因此被撞掉了,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可他听见她在笑,在他耳边笑,那银铃般的笑声,带着无法言喻的开心,他比谁都还能感同身受,不自禁的,他扬起嘴角,弯腰抬手环抱住她的腰,将她紧拥,哑声同意。

  “是啊,太好了……”

  他说着,不觉中,眼眶也跟着微热,鼻头莫名泛酸。

  绣夜慢了半拍,忘情的兴奋过后,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小脸瞬间红热,可他也抱着她,抱得好紧,没有放手。

  “你真是了不起,真了不起”

  男人的声音,虽也带着笑意,但听起来莫名哽咽,然后她感觉到肩头有着湿热的气息,感觉到身前的男人微微的战栗。

  因为如此,她也没有收手,只听见自己悄声问。

  “怎么,你还好吗?”

  他沉默着,然后嗄声开了口,吐出让她眼眶再度泛红的话。

  心,颤颤,震震,为他痛不可当。

  她懂,真的懂——

  这是他这么长久以来,第一次赚的钱,不是靠取人性命,不是靠砍人头颅。这些钱,没有染血,不是脏钱。它们是他和她一起用劳力赚取,虽然不多,才少少十几文,但它们很千净,非常千净。

  “我懂……”她哽咽在他耳边道:“我懂。”

  他将手收得更紧,把一张热脸埕在她肩头。

  “谢谢你。”

  她听见他粗嗄瘠哑的道谢,心疼得无以复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继续拥着他,任热泪盈满眼眶。

  好半晌,他才终于松开了她,低垂着黑脸,蹲下来,去捡那些铜板。

  她和他一起捡抬那些铜根,道:“你知道,我以前从来不晓得,一文钱看起来这么漂亮。”

  “我也不知道。”他哑声说着,笑了出来。

  她抬眼,和他相视而笑,两人的眼中,都有泪光。

  “你卖很久吗?”

  “还好,人一见我拿出蜡烛,便上前来买,有个人没买着,还同我订了货,要我明日送去客栈。”

  “真的?”她双眼一亮,惊讶的问。

  “嗯,真的。”他点点头,又笑。

  她都不知道,原来这男人也会笑,真的笑。

  心头暧又热,她礙望着他,抬手抚着他的脸,哑声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他说着,将那铜钱全放到她的小手里。

  她垂眼看着手里那十来文钱,心头紧缩着,不禁起身牵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到厨房,为他送上一杯热烫烫的酥油茶。

  那一夜,他躺在毡毯上,她靠了过来,把一样东西,偷偷挂在他脖子上,他没有动,只感觉到她在身后躺了下来,将那样小小的、冰凉的东西贴在心口他没有动,只任她将小手,把那冰凉的东西,熨暧。

  他感觉到眼_又热,喉微哽。

  那是枚铜钱,他知道。

  她和他一起赚的一文钱。

  他情不自禁的抬手,覆着她的小手,她没将手抽回,却将小脸贴上了他的背。心头,微颤,又暧。

  他酲着,她也知道他酲着,两人都没开口。

  冬夜寒冻,他与她在黑夜中,紧紧依偎着。

  在那之后,他和她一起打扫,一起制作蜡烛,有时也一块儿上街。每当上街,他总也忍不住牵握着她的手,她从来没有抗议过。

  非但如此,她还在地上画了一个省力的双辘轳,要他照着用废木料做了,装在水井上,那辘轳两头的绳索各挂着一个水桶,让他能够方便打水,省时也省力。她甚至在看见他衣服脏了时,会趁天气好转时,帮他清洗干净。

  她仍日日都会替他叠被折毯,总也放在炕床上。

  他也夜夜重复将其拿下来,铺平摊放在地上。

  自从问了他的姓名,她不曾再叫他阿朗腾,需要喊他时,只唤他张扬。

  每当听到她唤他,总也让他心口紧且暧。

  这是生活,是他曾经渴望,却从来不曾有过的平静生活。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过着,不敢做出任何蠢事,打破这样美好的平静。

  无论他或她,两人都不曾提及过往那些在奴隶营里的曾经,好像那些前尘旧事都是场梦,不曾发生。

  但那发生过。

  这平静的日子,只是暂时的假象,他比谁都还要清楚,但他依然压不住从心底深处那偷偷冒出来的希望,希望这一切能这样长久持续下去。

  大寒一

  这时节,最是冷别。

  无论何时仰天看去,天色,S、是苍茫。

  这座荒城,虽已不再荒废,可城门是大开的,城墙也有不少颓废,但因为没有官兵,人若想,自可走上那不曾修整过的石阶,爬上城墙远眺。

  阿浔就常上城墙去。

  绣夜有时会看见她坐在其中一面荒废的墙楼上,那只体型硕  大的乌鸦偶尔会停在她肩头上,北风总会将她的黑衣黑发,吹得猎猎飞扬。

  每当瞧着她那模样,绣夜真的能够理解,为何人们会当她是巫女,而不是汉医。她没像一般巫颈那样戴着吓人的骨头顶链,或刻意装神弄鬼,可她确实非常神

  阿浔很少穿鞋,即便天气再冷,她也常裸着足踝四处走动,身上也只穿着那件黑色的衣裙。照理说,那应该会冷,可就像她常常忘了穿鞋,阿浔也常常忘记添衣,但无论她穿多穿少,从不曾因此染病。

  有几次,她觉得她听见阿浔在和那只乌鸦说话,但每当她抬头看去,或推开遮挡视线的门,那一人一鸦就闭上了嘴,只是用那黑——的眼冷瞅着她,直到她识相退开。

  那巫女待人是那么的冷,她绝美但冷漠的脸庞,不自觉散发出来的高贵气势,总也让人不敢轻易与她攀谈。

  可来找阿浔拿药看病的人,还是变多了。

  那一摊卖小吃的大娘总会陆续介绍人来,人领了药回去,被治好了,又告诉更多的人。到了病苦身痛时,药若有效,人也顾不得聚集在大屋屋瓦上的乌鸦们看起来有多可怕。

  多数的人,若非肠胃疾病,就是牙疼,痛起来很要命,但阿浔给几帖药就能打发,有时遇到重病的,就扎个几针,用竹筒拔除体内浊气。

  虽然对那些患者几乎来者不拒,可阿浔不喜人,不爱与人相处说话,所以才总上城头待着。

  那一日午后,绣夜看见她走出大门,又忘了穿鞋,也没披着披毯,她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转,便拿了鞋和毯,上城头去。

  城墙虽然老旧,但大部分都是完整的,只有一些地方,残留着当年战争的伤痕,她在城门门楼上,找着了阿浔。

  那女人高坐在门楼上,双足悬在墙外,她无视那一望无际的雪白世界,无视那连绵不绝的插天雪山,或如蛇般蜿蜒、冻结成冰的小河,反而只垂眼看着那些从远方而来,陆续抵达的商队。

  之前,绣夜总以为阿浔来这儿,是为了能远眺那壮丽山河,可如今,瞧着她冷漠但专心的脸庞,她这才发现,阿浔上来这儿,不是来看风景,是为了看人。所以,才总在午后过来,因为午后,远来的商队才会陆续进城。

  她怀疑那是为了什么,却猜不透其中原由,到头来,也只能上前轻唤。

  “阿浔。”

  女人闻言,抬起眼来,瞅着她。

  “天冷,一会儿就要下雪,别着凉了。”绣夜将鞋和披毯递上。

  阿浔瞅着她,只伸手抓起那披毯披上,然后套上了鞋,跟着又把眼垂落,叮着那些商队。

  不再打扰她,绣夜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她冷淡的声音。

  “你体质虚寒,别一直睡地上,那样实在很蠢。”绣夜一愣,小脸莫名热红。

  她不知阿浔知晓,她还以为,他和她掩饰得很好。

  “男人是有欲  望的,你不给他,别的女人可抢着爬到他身上。”这一句,让她错愕回首。

  阿浔仍瞧着下方人群,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再道:“萆原民族,性情豪爽,做什么事也直来直往,姑娘们若见着了喜欢的、中意的男人,就算他已娶妻,可也不会同你客气,毕竟一夫多妻也所在多有。当然……”阿浔抬起那双黑眼,瞅着她说。

  阿浔抬起那双黑眼,瞅着她说。

  “除非你对他没意思,若然如此,就让他出去发泄一下,回来他仍能继续把你当神主牌位捧着。”绣夜面红耳赤的看着她,道:“他……想怎么做,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当然能。”阿浔冷笑一声,瞅着她道:“你只要告诉他,我们只是假夫妻,你若需要,可以到外头去找女人,我不会介意。”她满脸通红,不知这女人怎么会晓得这么多,只能哑口无言的看着眼前的阿浔,就连辩驳两人不是假夫妻这事,都说不出口。

  “话说回来,也许他不需要你的同意,男人是欲  望的动物,只要女人稍微撩拨,不管他想不想,都会硬起来。”阿浔一扯嘴角,讽笑着,道:“说不得,这会儿已有姑娘,将他拉到废屋里强要他了。”这话,让心头莫名一揪,抽紧。

  绣夜别开脸,转身匆匆下了那城墙,快步走回大屋里。

  可是,即便如此,阿浔的话仍在脑海里回响,一下一下的扎着心。

  她不是没想过,他可能会有需要,虽然偶尔她会感觉到他腿问的欲  望,可他一直没有对她乱来,即便她夜夜窝他背后,他也不曾对她动手动脚。

  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说过,也做到了。

  那回之后,他再没碰过她。

  在这之前,她只感到安心,他让她安了心,待在他身边感觉很好、很舒服,她喜欢让他握着手,喜欢他在黑夜中拥着她、呵护着她。

  可阿浔短短几句话,戳破了那个假象。

  或许真如阿浔所说,外头早有女人扑到了他身上,所以他才能忍着,不碰她。

  也或者他根本就不想要她!

  心头又一揪,更紧。

  她加快了脚步,走得更匆匆。

  不是说她在乎这个。她当然不在乎他要不要她,他和她不是主子与奴隶,不是夫与妻,甚至早已不是敌对的仇人。

  事实上,她不知道自己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曾经的很,早在几度生死之中,淡了、散了,只剩她不敢细想,也不能探看面对的——他的人,蓦然出现在眼前。

  她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转了弯,来到他所在的市集。

  他站在街角正低头和一个人说话,人群在街上来去,但身材高壮的他,让人一眼就能见着。

  虽然脸有伤疤,可他若不恼怒时,模样也挺俊朗,人若不知他的过往,确实有可能喜欢他、欣赏他。

  遮挡着他的人群聚合又分散,让她瞧清了那个同他说话的人。

  那,是个姑娘。

  一个戴着头巾,耳上挂着金环,穿着异族刺绣衣裙,身材丰满窈窕的姑娘。他牵扯嘴角,对着那姑娘,笑了笑。

  心,在那瞬间,像被人揪抓着,疼痛了起来。

  姑娘勾着他的手,趁人不注意,将他拉到了小巷里。

  第13章(2)

  她没有想,双脚已自动举步,匆匆飞奔了过去,到了小巷中,才惊觉自己在干嘛,不觉停下脚步。

  她在做什么?她想做什么?看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不是他的主子,他也不是她的奴隶,而且她若不让他发泄在别的女人身上,难不成她要把自己给他?

  可笑的是,站在巷子里,她才发现,她害怕的,不是她想给,是他根本就不想要。

  她喉一哽,强迫自己转身离开,却在那一刹,看见那女人的裙角在一扇破旧的门板后,她看不见他,但能看见他的手在那女人的腰上,抓握着。心,在那瞬间,疼痛如绞。

  “阿莉娜!阿莉娜!死丫头,跑哪去鬼混了?阿莉娜!”叫唤的声音从后传来,绣夜惊慌发现那女人退了出来,害怕被发现,她忙快步躲进一旁的门扉里。

  “可恶。”女人轻咒一声,探头出来扬声喊道:“来了啦!别叫了!”绣夜压着心口,只听那女人娇笑着道。

  “哪,你也别装了,我知你也想要,瞧你硬的,我就住在隔壁那巷子,屋前种了两棵桦树。今夜子时,我会亮灯,你来敲我窗,我让你进来。”

  “我娶妻了。”

  他低嗄的声音,獾进耳里,教她忍不住压着心口。

  可那女人却没因此打退堂鼓,只笑着道:“那又如何?我见过那小妮子,苍白瘦小,没几两肉,她若能满足你,你会硬成这样吗?放心,除了身体,我不会要你别的什么。老实说,我也早嫁了,可老头子硬不起来,他想传宗接代,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知道了,也会装没看到。你来,咱们各取所需,我定会让你,心满意足……”他沉默着,没再开口。

  绣夜背靠着门扉,汗湿的手心紧揪着衣襟,因为他的沉默,终于忍不住转身,从门缝中偷偷瞧去。

  却见,那女人不知何时拉下了他的厚衣,一只小手攀在他赤裸伟岸的胸膛,一只小手勾着他的脖颈,将他压在墙上,昂首亲吻着他。

  绣夜脑袋里一片空白,一时间无法思考,只见那风  骚的女子,竟还把手伸到他的腿问,握住了他的裤裆。

  他抓住了那只小手,但那女人只是轻笑。

  “老天,你真是……硬又大……”女人贴着他的唇,一脸迷茫的娇喘着说,跟着又戳了下他的胸膛,咬着嫩唇道:“记住,今夜子时,我等你啊。”说完,她这才转身,绣夜微惊,怕被瞧见,忙又转身离开那道门缝,可就那一眼,她已经看见了那张脸,看见那女人像只偷吃了油的猫,双眼迷蒙,舔着红嫩的唇,小手还在敞开衣襟的饱满酥胸前,掮啊掮的。

  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娇笑,渐行渐远。

  他在原地又待了一会儿,然后也走了。

  绣夜面红耳赤的静静站在那里,只听到耳中回响着自己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只感觉到胸口那颗心,跳得万分用力。

  风,悄悄又起,拂过忽冷忽热的身躯。

  而她清楚的意识到,方才他虽然没有答应那女人的邀约,却也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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