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总算明白以前营里那些老爱往青楼去的人,说女人是妖精是怎么回事了。
可不就是个妖精吗?光站在那里,连一个眼神也不用给,就让他挪不开脚步了。
“这可不是欠条不欠条的问题。”她笑意盈盈地起身走向他,脚上还踏着第一次见面时穿的木屐,走起路来更显得摇曳生姿。
其实她桌子上摆了一小面铜镜,他一打开房门她就瞧见了,若不是兴起了想要逗逗他的心思,想着不过就是裸着背也没啥打紧的,也不会抹一点膏子还弄了这么久的时间。
只不过他也不知道是有色心无色胆,还是干脆真如老僧入定,半点不动心,居然只是傻站在那儿,不出声也不动作,让她这个勾引的人都受不了了,才直接回头想要挑破他偷看她的窘态。
结果这男人倒是半点异样都没有,反而只说正事,害她原本准备好的嘲笑全都只能噎在嘴里。
第二次了,他看着她还是那样平淡无波,难不成对他来说,她就真的一点也不能让他动心?
她就是那种人家越想要,她越不屑一顾,越是看不起她,就越要往人家眼前凑的性子,当然,若是明明眼睛都要粘在她身上了,还在装清高,那她也是不屑的。
可这男人却是实打实的连多瞧一眼都没有,看着她就像看路边草木一样,不对,说不得他看头野猪都比看她还要热情。
她就不明白了,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他都看不上眼,难道他喜欢的是男人不成?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怀疑的眼神就上上下下的直打量着他,眼神不小心还落在他脐下三寸的地方,被自己可能的想象给弄皱了眉头。
“那是什么问题?”旬贲虎自然注意到她那放肆的眼光,以为她又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就当没看见。
“问题可大了,你说……你可还是个男人?看了我的身子,你就不想谈谈风花雪月,却只想着要谈这屋子是怎么来的?”
“我是不是男人我自己明白就成,天色晚了,你早点睡吧。”他看了她一眼后淡淡的道,转头就要走。
杜映红被他这冷漠的反应气得发抖,她是真的丑得让他无法多看一眼吗?还是他把她这里当成什么盘丝洞,或会吸人精气的女妖精住的地方?说不到三句话就要走走走!
真是气煞人了!她今天要是不能让他有点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她就把名字给反着写!
她也顾不得自己只穿着肚兜和里裤,跟在他身后奔了出去,谁知道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正好一头撞进他怀里。
紧接着不过就是一拉一扯,她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被他压在了墙上,他高大的身子欺近她,身上的血腥味也不断地钻进她鼻间,呛得她忍不住抬头,努力嗅闻着比较清新的气息。
“你穿这样出来做什么?”
旬贲虎沙哑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传来,那种平板无波的语调,让杜映红又管不住自己想撩人的冲动,原来要推开他的手,转为平贴在他胸前,手指俏皮的勾啊勾的,像个单纯的小姑娘。
她的嘴还不甘示弱的挑衅着,“还能做什么?就瞧瞧你是不是个男人。古有柳下惠,美人坐怀而不乱,人家说那是正人君子,我却觉得那柳下惠肯定有毛病,男人嘛,就爱一张面子,有了毛病也不说,偏偏还要给自己戴顶高帽遮羞,说是……”
她话没能说完,他突然俯下身,重重噙住了她的唇。
他嘴边的青髭扎得她的脸细细的痛着,刚刚嫌弃得不行的血腥味此时更是充斥在鼻间,而让她更加意外的是他霸道的吻。
像是要惩罚她不安分的嘴,他重重的碾压着她的唇瓣,舌尖强硬地钻进她的口齿之中,舔弄挑逗她的小舌,让她无法再说话,他粗糙的手掌一手握着她圆润白晰的肩膀,一手轻掐着她的腰肢,指腹轻轻摩挲,差点就让她迷了魂。
甚至连他什么时候放开她的她也不知道,只似乎听见他连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的在她的耳边低语了一句混帐话,逼得她双颊绯红一片,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着那男人反过来撩拨她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她气恼得像个小姑娘似的用力跺脚,可唇上还留着他肆虐过后的疼,让她一时之间不敢再去撩拨他了。
杜映红像头丧家犬一样回了屋子,她原本以为这就是最令人讨厌的了,可更令她生气的事还在后头——
她拿起中衣打算穿上时,从桌上的小镜看见肩上那黑黑的手印,还有肿得老高的嘴唇,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啊!旬贲虎!你这莽汉子!我今儿个辛苦老半天才烧了水好好的洗了一个热水澡的!还有你那胡子把我的脸都给扎花了!”
她尖叫了一声就克制了下来,毕竟屋子里可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边上那一间屋子还有三个人睡得正香,可即使如此,对于听力很好的旬贲虎来说,这大半夜的,她那娇俏的骂声已够清楚了。
他脸上绽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笑容,然后看着放在外头的两个大水缸,还有里头几乎要见底的水,忍不住摇头叹息,她所谓的热水澡只怕用水不少,等等就是不睡也得先把水给挑回来。
旬贲虎轻搓了搓下巴,唔……许久没刮的胡子的确扎人,想起刚刚那细嫩如豆腐般的手感,他又拿起随身的匕首往自己的脸上比划了起来。
或许是该剃胡子了。
这样的想法刚起,心里头许多念头也跟着闪过,只是不管是哪一个,都表示一点点期盼的种子已经种在心底,悄悄发了芽。
曾经被一次次压在心底的一点点贪念,终于压抑不住的破了土,只等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让他有能够说出口的一日。
至于现在……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间新屋,所有的念头也只能化成一声叹息。
第二天一大早,杜映红出了屋子,就看到梅娘有些脸红的看了看她,她心中一窘,知道大约是昨晚的动静还是传到了梅娘的耳里,但她仍故作自然的坐到了桌前,拿起馒头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这些馒头跟之前旬家吃的那种几乎能噎死人的粗粮窝窝头可不同,是精细的白面粉和玉米粉混合揉制的。,她既然打算留下来,就不会委屈自己,反正她手边的银子不少,而这里的花销又便宜,她花钱就散漫了起来。
例如盖屋子的时候,托了苗婶子帮忙找人,每一日的工钱都多给了,就是为了能够在天气完全变冷之前把屋子盖起好,要不然等真正入了冬,要再盖屋子就难了,而她半点也不想体会冬日窝在山洞里是何种滋味。
至于吃食还有其他东西,也是几日里接连不断从镇上买来的,光是面粉她就买了一大袋,其他杂粮粗粮、油盐酱醋等等也买了不少,又添了保暖的新棉被,还替几人做了新衣裳,虽不是什么上等布料,但是保暖好穿,她还从王牙侩那里把自己惯用的东西也取了不少回来。
杜映红边吃边思索,馒头吃完了,关于今日要做些什么也盘算得差不多了。
刚起身,就看见旬贲虎似乎准备要出门了,她也顾不得昨晚两人闹的那一场,快速换上外出的鞋子,追着他身后出去。
只是这一次她可不敢再随意撩拨他了,一路上乖得很,和他之间还隔了好几步远。
第3章(2)
旬贲虎这一次倒没有把猎物往身上一扛就走着去镇上,而是借了台板车,把这几日打到的猎物都放了上去,然后再拉车走。
杜映红也不是那扭捏的性子,跟着他好一会儿,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后,脚一酸,就直接跳上板车,任由他在前头拉。
她看着板车上的一堆猎物,说道:“上回是野猪,这回是熊,还有这野兔狐狸,毛皮保存得还不错,往镇上去卖应该能卖不少银两,梅娘的药我也问过了,就算添了几味好药那也不过几两银子,怎么你们还能够把日子过成这样?”
她不是想挑他毛病,而是真的无法理解。
虽说她并不清楚这些东西到底能够卖多少银两,但是像熊或者野猪等等大猎物,尤其是像这样毛皮保持完整的,肯定都能够卖到不错的价钱,怎么他还能够越过越穷?
旬贲虎没说话,杜映红也没死缠烂打的问,毕竟她也不过是一时好奇而已,只是等两人到了镇上,见他不把板车往镇上的大酒楼还是毛皮店的方向拉去,反而拉到一处宅子的后门,她又觉得奇怪了。
那宅子看起来不小,应该是三进的宅子,后头还请了个婆子守门,看见旬贲虎来了,对方面露不屑,也不招呼他,只抛下一句等着,就进屋子里去传话。
一开始杜映红还以为这是哪个富人家的宅子,说不得会开高价收野味,谁知道等后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一个三角眼的妇人走了出来,看见板车上的猎物先是露出欣喜的表情,紧接着看向旬贲虎的时候,又是一脸的嫌弃。
“这回怎么花这样久的时间才来送货?再说了,这熊肉又老又酸,哪有人愿意吃这个!罢了罢了,看在自家人的分上,我好心些用五两银子收了,下回要是再遇上,弄点活物最好,这些东西,别人家我可是都只用三两银子收了,毕竟也不是活物。”卢氏故意把板车上的猎物说得一文不值,还不忘彰显自己有多好心。
旬贲虎像是习惯了一样,不发一语。
不过杜映红的性子却容不得这种睁眼说瞎话的,她看着卢氏丢了五两银子在地上,旬贲虎还没弯下身去捡,她就站到前面去,脚踩在银两上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妇人道:“哎呀!奴家脚滑了,这是什么东西呀?给我垫脚我都嫌戳脚呢!”
什么东西!一头熊加上一板车的猎物,居然五两银子就要拿走?
这可真是让她长见识了,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种无耻的人,她呸!都已经住在这种大宅子了,身上也是穿金戴银的,竟然这样欺负老实人,也难怪旬贲虎一天到晚上山打猎,日子还是过得穷巴巴的。
卢氏不过是像以往那样,边占着便宜还要顺势踩这个侄儿一脚,不想今儿个却突然冒出一个小娘子来,杜映红那把银子踩在脚下的嚣张模样,让她忍不住火上心头。“嫌戳脚,那就把银两还给我!”她冷笑着打量了杜映红一眼,看这小娘子穿着也不过如此,上上下下连点绣花也没有,可见是旬贲虎不知道从哪里勾搭来的小蹄子。
“还你就还你,银子不就在这儿呢,你自己来捡吧!”杜映红笑着收回了脚,也不把银子拿起来,等着看卢氏愿不愿意弯下腰自个儿去捡银子了。
卢氏气得涨红了脸,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骚蹄子,也不瞧瞧这是谁家的地界,敢来这儿闹事,小心我相公一状告上衙门,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杜映红不怕人家发火骂人,就怕人家不骂,她浑身的功夫没地方施展。
她娇俏的笑道:“你说要银子我就还你了,你却说我闹事?那行啊!大家上公堂说个分明,到底是你无理也要寻人晦气,还是我真做了错事!”
这妇人以为她好欺负是吧?她之前落脚这地方的时候,早就打听过了,这地方别说出一个当官的了,就是举人都没有,顶多也只有几个秀才而已,连县令也是今年才从别处给迁来的,这妇人开口就敢说要闹上公堂,大概是家里有人有功名,只不过这一般人会怕,她却是不怕的,她连公主都见过,难不成还会怕一个小小的秀才不成?
卢氏以往用这一招都是无往不利,毕竟一般小老百姓一听到要上衙门,都是选择小事化没事,她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够唬住杜映红,却没想到会被反将了一军。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一时之间居然也拿杜映红没有办法,转头看向一直不发一语的旬贲虎,怒骂道:“好你个旬贲虎,这是特地寻了人来给自家亲戚没脸?行!算你厉害,既然如此,你以后也别往你大伯这儿来,咱们受不起这等亲戚!”
卢氏骂着,手也指挥着屋里的几个小厮,要人去把板车上的猎物都给搬下来。
杜映红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真有人没脸没皮到这等境界!骂了人让人滚,银两也打算要拿回去了,东西却不忘让人搬进去?
“唉呦!原来是自家亲戚啊!这是大伯母……身边伺候的婆子?”杜映红故意歪了个称呼,反正也没人让她认人,她就干脆又戳一次卢氏的心窝子。“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规矩,就算是大伯母……的婆子也不行啊!这要东西得给钱,要不人家怎么说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想来您也不会赖这一点银两,对吧?”
卢氏的脸色乍红乍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瞪着杜映红就像在看仇人似的,接着她的目光瞪向了旬贲虎,心底认定就是他指使的。
几个呼息过去,她沉下脸,撂下狠话,“行啊!这就是旬家的好儿郎,也不想想这些年你大伯父是怎么照应你的,就是只狗也该颜熟了吧,真是只白眼狼,活该一家子早死,一窝的崽子不是病就是穷!”
自从旬贲虎开始打猎往镇上送东西让大伯父一家见到后,这些猎物就再也卖不到另家去,最后只能一进镇子就往大伯父家送,银子给多给少都只能凭着大伯母的心意。
他自然是知道这是少给的,可他从军的时候,这一屋子的老弱都赖着大伯父一家照料却也是事实,所以即使吃了亏,他也从来没说什么。
可今日大伯母说这话却是彻底挑起了他的奴心气,如果只说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偏偏把他爹娘弟妹都给扯上了,他再也不能忍。
“大伯母,还请慎言。”他的一双黑眸冷冷的盯着卢氏,那眼底渗出的寒意,让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傻子的卢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怎么,自个儿做了亏心事还怕人家说?”卢氏硬是壮起胆子啐了他一口,让人把地上的银两给收了回来,她像是怕旬贲虎会冲过来打人似的,不动声色的退到了门边,但仍冷笑着撂话,“你行!你有本事就自己去卖这些东西!只是我现在还肯给五两,等这肉都臭了还卖不出去的时候,即使你和这贱蹄子给我磕头谢罪,可也没有五两的价钱了。”
杜映红呵呵一笑,半点也不把她的威吓放在眼里,“这位大婶,您放心,我就是生吞了这头熊,也不会把东西送回来给您糟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