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不买了,我们不买了。”她拉着玉观云起身,但一颗心却直往下沉,如果这真是间“龙门客栈”怎么办?她和玉观云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
“还是坐下吧。”萧掌柜的眼眸就只看着她。“你们是出不去的。”
玉观云怕了,他的眼神惊惶,不由自主的拉着姚采临的手,不安地道:“怎么回事?他为何不让咱们走?”
姚采临轻轻拍着他的手安抚。“你别慌,京城重地,天子脚下,咱们四面八方都有商船,有数不清的商家和游客在其中,我大渊朝是有王法的,不信他敢对咱们如何。”
她故意说得大声,说得底气十足,自然是要说给萧掌柜听的,无奈他似乎是无动于衷。
萧掌柜挑着眉角,讥笑道:“往来商家虽多,游客虽多,要是有两个人像鸡一样被割了脖子,再无声无息的沉入湖底,又有谁会知道?”
玉观云禁不起吓,脸色刹那间惨白,颤巍巍地问:“你……你想怎么样?”
萧掌柜有些不耐烦了。“不是说了,用你那块玉佩换这位姑娘想要的木马轮。”
姚采临蹙眉。“我不要那木马轮了。”
萧掌柜直勾勾的看着她,目光灼灼。“现在不要也不成了,姑娘一定得要。”
姚采临瞪着他,气到说不出话来,这是存心要抢玉佩了。
“咱们就要了吧。”玉观云哀求着她,身子直打颤。
他知道她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只怕她与萧掌柜起更大的口角,到时他们更无法脱身了。
他肠枯思竭,想了半天才灵光一现,高兴的对萧掌柜道:“除了这块玉佩之外……我把身上的银票都给你,足足有五十万两,用五十万两买那木马轮,这样成了吧?”
姚采临大怒,又气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都怪她,若不是怕好东西被抢走,赶着先过来,现在也不会只有她跟玉观云两个被人挟持着,吴叔和小福儿、小安儿都是有拳脚功夫的,他们若跟来也不会这样了,自己却没考虑到安全问题,将他们撇下了,都是她的错,只盼真能花钱消灾,化险为夷,此后经一事,长一智,不再犯同样的错。
“不要银票,要玉佩。”萧掌柜的神态笃定,还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玉观云。
玉观云沮丧起来,想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对策,便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的说:“那……那我们回去拿另一块玉佩过来交换,掌柜的你就先让我们走……”
姚采临很是无言,玉观云这谈判技巧像三岁娃娃似的拙劣啊,他们眼下是被绑架了,只不过不是被绑进来,是他们自己傻笨走进来给人家设计。
看着玉观云胸前那块价值连城的天和璧,萧掌柜直言道:“这位公子,是你天真还是当我极笨?我会让你们回去讨救兵吗?不如在这里杀了灭口干净。”说到这里,他双眉一挑,语气一冷,“既然说不通,那不如直接杀了你们灭口……”
玉观云顿时慌了,姚采临拚命叫自己冷静,她抬眸很快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舱门被封死了,没希望从那里逃,接着她看到了窗子。
他们能否跳窗脱逃?他们没有武功,那窗子下面也没凳子,他们跳得上去吗?
跳了窗之后若是落湖怎么办?
她迅速在脑海里沙盘推演,玉观云已心慌地拿下了玉佩,用颤抖的双手递到萧掌柜面前,吞了吞口水,磕磕巴巴地道:“这……这给你,不要杀……杀我们!不是,若你一定要杀,就杀我一个就好,都是这块玉惹的祸,是我连累了姑娘,所以杀我就好,不要杀姑娘,让她走……”说完,还是神色惶恐。
姚采临心里很是感动,她万万想不到,在这生死关头,平时胆小如鼠的玉观云,竟会先护着她,就算是真男人也很难做到吧?
“还真是有情有义。”萧掌柜将姚采临流露的感动看在眼里,他冷哼一声,转而狰狞地看着玉观云,阴冷地说:“好啊,让她走,你留下让我慢慢杀,一刀一刀的把你身上的肉割下来,我先废了你的四肢,再毁你的容,谁让我生平最是憎恶你这样的美男子,既然你要英雄救美,我就成全你……”
玉观云吓得“花容失色”、汗洽股栗。
那萧掌柜还继续恐吓道:“我要把你的头发一根一根的拔下来,把你的眉毛剃光,把你的嘴削去,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再把你放了,让你没脸见人……”
姚采临秀眉一蹙,这人是个变态啊!再让他说下去,不必等他真的动手,玉观云吓也吓死了。
“不要再说了。”她抬眸直视着萧掌柜。“遇到你,算我们倒霉,我们认了,但我想你也是求财罢了,杀了我们对你也没有半点好处,这样吧,我们把身上的银两银票和玉佩首饰都给你,你放我们走,我们保证不会去报官,这样成吗?”
玉观云猛点头。“对对,我们不会去报官,决计不会……”
“我如何相信你们?”萧掌柜不紧不慢的看着姚采临。“这样吧,你留下来,三天后,若是确定这位公子没去报官,我就放你走。”
“什、什么?”玉观云目瞪口呆。
虽然他自认是女儿身,但外人还是当他男人看待,他在贼窝待三夜没什么,但姚采临一个姑娘家在贼窝待三夜可就大不同了,即便脱险了,也不知会被传得多难听。
他正想出言阻止,却见姚采临咬了咬下唇,毅然决然地道:“好,我留下来,你放他走!”
她想法较深,于公,玉观云是大梁宣王世子,若是死在大渊,可是会挑起两国战争的大事,而他又是暂住在平阳侯府,届时平阳候府也脱不了干系。
于私,她与玉观云这段时间也培养出了深厚情谊,深知他内心是弱不禁风的女儿心,半点应变能力都没有,两人虽同样是家里娇宠大的,但玉观云不似她穿越而来,心性较坚强,遇事较镇定,玉观云可是那种一只老鼠就能吓得他吱吱尖叫的娇花,自己若把他留在这里,又怎能安心离开?还不如她留下来,还能看着办。
萧掌柜闻言却是面色一冷。“你也是有情有义啊,为了他,不顾自身安危,就没想过你一个姑娘家,留下来会毁了闺誉吗?”
她总觉得这个萧掌柜的语气很奇怪,但她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闺誉早毁了。
“他现在可以走了吗?小女子还有个不情之请,这位公子对这里不熟悉,不知能否派个小厮引路,最好是能将他送回平阳侯府……”
“妹妹……”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为他着想,玉观云感动得一塌糊涂,眼角盈然。
萧掌柜眼角微翘,眼神很冷,他直勾勾的看着姚采临。“当我是镖局吗?还护送回去……”
姚采临与他眼睛对眼睛,正想说话,楼船外头传来一声惊呼——
“走水啦!”
第6章(1)
姚采临才听到走水,浓烟随即窜进船舱里,先前那忽然就不见踪影的小厮和二掌柜、三掌柜、四掌柜箭也似的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黑衣人,只见那小厮急吼吼地对萧掌柜说道——
“爷!湖上几百艘船都被放了火,现在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咱们快走吧!”
姚采临暗叫一声太好了,他们说不定可以趁乱逃走,她就不信了,那黑心掌柜要逃命还会带上他们两个。
“妹妹……怎、怎么办……咳咳咳咳咳……”玉观云宽袖掩着鼻口,却还是熏得流泪呛咳。
“快走!”
姚采临拽着玉观云要走,不想竟有十多条黑影垂绳从天而降,玉观云吓得魂飞魄散,姚采临也不敢轻举妄动,两个人就手足无措的愣在那里,那十多个人已经站稳了,个个穿着绿色夜行衣,他们抛去了绳索,正要将他们围住,萧掌柜却风驰电掣地纵身而来,他一出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击倒了几个人,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姚采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她紧贴着他的身子,隔着他的衣袍也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他身上有股特别的檀香,那特殊的香气唤回了她的记忆,在怀远寺时她也闻到过一样的香气,是李霄锋将她抱在怀里时……
难道——
她愕愕地抬眸看着萧掌柜,眼睫因为不可置信而连闪了好几次。
如此特殊的檀香,怎么他和李霄锋身上都有?两人的身材又如此相近,都是修长伟岸,眼神一样俱有穿透力,五官之中唯有眼睛不能易容,除去其它部分不看,这双凌厉又冷漠的眼眸分明是属于李霄锋所有……
就在她惊疑不定时,几个起落,萧掌柜已抱着她落地,与那些来历不明的绿衣人相隔一大段距离,她娇小的身子便半倚在他臂弯里,而他正用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她,半点没放开她的意思。
姚采临还没从惊奇之中回过神来,又蓦然跌进萧掌柜那深似海的眼神里——他是李霄锋吗?她的心怦怦乱跳,脸也发烫了。
就在两人心思各自转动,有些忘情的凝视着对方时,不想,那头的玉观云却担忧的惊呼了一声“妹妹”,萧掌柜听到玉观云那声心焦如焚的呼唤,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松手了,她身子向前一倾,踩到了自己的前裙。
“啊啊啊——”她本能惊呼。
眼见她要跌倒了,萧掌柜又及时抓住了她,将她扯回自己怀里,不料听到一声清脆的裂帛声,她的前裙裂开了。
萧掌柜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情绪,手臂倒是紧紧的环住了她的腰,防止她再跌倒。
姚采临回想这位萧掌柜之前那些古怪的言词和眼神,此时已经很肯定他就是李霄锋了,若他只是萧掌柜,不会将她优先从绿衣人那里带走,若他只是萧掌柜,大可以让她跌倒。
是了,他是李霄锋,易了容或戴了人皮面具,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假扮成这里的掌柜与她做买卖,但有他在,不管这些绿衣人是谁,有什么目的,都不足为惧,自己跟玉观云很安全。
她安适的待在他怀里,抬起星眸,眼神明亮,眨也不眨的望着“萧掌柜”。
“二爷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李霄锋微微一震,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她是如何知道的?
姚采临不显山不露水地看着他。“二爷若不以真面目示人,这‘萧掌柜’一直抱着我可不太好……”
李霄锋嘴角微微一翘,遂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而玉观云见了又是惊呼连连,他今天可尝够惊涛骇浪了,不过没人理他就是。
姚采临笑睇着李霄锋。“真的是你。”
不知怎么搞的,李霄锋发现自己竟想伸手捏她那娇俏可爱的鼻子,但他硬是压下了念想,没有那么做,只哼道:“你倒是会顾忌萧掌柜抱着你,怎么你抱着姓玉的小子就不在乎外人眼光了?”
“抱着姓玉的小子?”姚采临一头雾水,他这是在指控她抱着玉观云吗?她何时抱着玉观云了?别说她不可能主动去抱玉观云了,就是玉观云也不会让她抱啊,他对女人的肢体触碰可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就在她思索时,一条蛇般的软鞭抽了过来,鞭尖正好拍在她裙上,姚采临陡然一惊,举目望去,是一个眉目刚毅、容貌姣丽但面沉如水的女子,她一双眼睛如熠熠寒星,一身绿色夜行衣,做男装打扮,身材高姚、秾纤适宜,半点不输男儿。
“梅俊英!你这是在做什么?”李霄锋脸一沉,抽出剑,往那软鞭挑去。
“我在做什么?你现在是问我在做什么吗?你看不出来吗?我要杀了这丫头替我的手下报仇!”梅俊英越说越恼,鞭起鞭落,向姚采临抽过去。
李霄锋剑如凤舞,挡下了那一鞭,他嘴角扬起冷笑。“报仇?这是在寻哪一门子的仇?这般搞不清楚状况还配当一寨之主吗?”
“是我弄不清状况还是你被美色迷惑,咱们就来说个清楚!”梅俊英陡然将软鞭收握手中,又陡然用力一抖,将软鞭的缠、转、扫、挂、抛发挥的淋漓尽致,鞭鞭都朝姚采临而去,但也一一都被李霄锋挡了下来,她气不过,使鞭又益加狠毒了。
姚采临蓦然想起在怀远寺时,李霄锋问过那群山贼是否是梅花寨的,貌似那群山贼是背着他们寨主去干那打家劫舍之事,而他们寨主貌似是不同意他们这么干的。
这个名叫梅俊英的女子,说要为她的手下报仇,又是冲着她来……莫非,梅俊英就是梅花寨的寨主?
可是奇怪了,若梅俊英是梅花寨主,是来找她寻仇的,对李霄锋说话为何那般古怪尖锐,什么被美色迷惑,李霄锋是否被美色迷惑与她何干了?她说得那般义愤填膺是为哪桩?姚采临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道弱弱的呼救声传来——
“妹妹……救……救命啊……”
不知何时,绿衣人已围住了玉观云,他脸色发白,吓得直打哆嗦,身子如筛糠似的直摇晃。
李霄锋见状卖了个破绽,引得梅俊英靠近,他一剑斩去,发出电光火击的巨响,那软鞭应声而断,激出一道火光,只见到那锋利的剑闪着寒光,软鞭已是死物,不能再使。
这变故令姚采临也睁大了眼睛,显然那软鞭是特别打造的宝物,理应不会断才对,因此梅俊英见鞭断才会那么震惊,然后就听到梅俊英气急败坏的质问李霄锋——
“你那是什么剑?为何断得了我的九节鞭?”
李霄锋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当今圣上赏的剑,你去问皇上!”
他几个起落,由绿衣人手中救出玉观云,又将玉观云抛给了那小厮和二掌柜、三掌柜、四掌柜等人,他们合力将玉观云接住了。
梧桐便是那小厮,常原扮成了二掌柜,三掌柜、四掌柜分别都是李霄锋的得力手下。
李霄锋沉声命令,“梧桐、常原!把这小子看好了,不得让他伤了半根寒毛!”
姑且不论他喜不喜欢,这人是大梁国宣王世子,若是在大渊境内有什么事,皇上必定要头疼。
“知道了,爷!”大火突然烧起,梧桐看着船舱里浓烟滚滚,急道:“咱们快走吧!爷!”
“哪里走?”梅俊英不依不饶,嗖地又从腰间抽出一根丈余长的软鞭,向梧桐等人扫过去,一下子就把那四掌柜扫倒了,她的手下同时如猛虎般地朝梧桐等人攻去。
船舱里一片混乱,梅俊英将那软鞭舞得虎虎生风,远打近缠,时而抽向梧桐等人那里,时而抽向姚采临,都被李霄锋用剑法之中的点、撩、拦一一挡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