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在他开口说出那所谓的“承诺”之后,她这一咪咪的念头就完全被她拍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是很年轻,外貌也不错,但是她白筱菟不屑。
不管如何,这替身任务是推卸不了了,谁叫她只是个丫鬟呢!但是欧阳纥的承诺她可不想接受。
“能为将军和夫人分忧,是婢子的荣幸,也是本分,婢子愿意当诱饵,但请将军收回承诺,婢子承担不起。”
欧阳纥沉默的看着低垂着头婷婷立于桌前的少女,她的美与夫人不同,各有千秋,之前在府里他便见过两次,记在了心里,本想过一阵子便将她收了房,不料战事突起,出征在即,这事便拖到了现在。
然而在她与夫人之间,他还是会选择保护夫人,毕竟夫人出身名门,对于他的未来有所助益。
“此事等事后再议,等会儿我会派一队人马,驾马车佯装护送夫人抵达,今夜你就住进那间屋子吧!你放心,本将军会派士兵守卫,也会派女奴伺候守护,屋子外头也设下许多陷阱,你藏在屋里,将门紧锁,一定能安全度过。”欧阳纥心下微微不忍,于是安慰道,给她信心。
“是。”白筱菟只是浅笑淡应,心里毫无波澜。
当夜,白筱菟便被好好的梳洗打扮了一番,送进了那间准备好的屋子里。
屋子里,赖嬷嬷领进了十几名女奴,鄙夷的看着她。
“就算穿上华服、戴上珠钗,贱胚子还是贱胚子,还妄想得将军青眼,最终也只能落得这个下场。”赖嬷嬷充满恶意的说。
“贱胚子说谁呢”白筱菟轻啧一声。
“贱胚子说你啊!”赖嬷嬷见她嘲讽的笑容,好一会儿才醒悟自己被耍了。“贱人!”
白筱菟意态悠闲,懒得理她,在她眼里,这赖嬷嬷连成为跳梁小丑的资格都构不上。
赖嬷嬷表情阴狠的凑近她,咬着牙用只有她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道:“你以为你能逃过被掳的命运,事后成为将军的妾室吗?告诉你,别作梦了!”
不管这次这个贱人能不能安全度过,她都会趁这个机会解决掉这贱人!
不管贼人来不来,来的是神物或者是山贼都无所谓,就算不来,她们也会安排将这个贱人给掳走,到时候不管是卖到肮脏地儿也好,干脆灭口也罢,反正这个贱人是别想再回来了!
夫人不是不给将军纳妾,但是绝对不会纳让将军上心的妾,所以这个贱人一定要除去。
“呵!赖嬷嬷,你听过一句话没有?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们认为是宝,对我来说是草,所以不要把你们心思手段恶毒的原因扣在我头上,那会让人笑话的。”白筱菟在榻上坐下,斜倚着凭几,那双美眸光华流转,浑身散发的气质让人不可逼视。
赖嬷嬷气结,想开口反驳,却被她的气势给震慑,心下一凛。这个贱人什么时候有如此气势了?没有了以前那股憨傻迷糊的模样,感觉和以前的样子分明像是两个人!
这念头一晃过,赖嬷嬷背脊一冷,浑身冒起一阵鸡皮疙瘩,想起这贱人竟然还识字,而且一笔簪花小楷写得极为漂亮,这是连夫人都做不到的,她一个小丫鬟又是怎么学会的?不说那笔字需要长时间练习,她根本连一张纸都买不起,又是用什么把字练得那么好?
赖嬷嬷越想越觉得诡异,最后只能逞强的警告两句,便仓促的转身离开密室。
反正,那个贱人待不了多久,她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
白筱菟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人一走,她也将之抛诸脑后。
环顾这屋子的环境,虽然不大,倒也隔成了内外室,一些生活用品也准备的很齐全,住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最可笑的是那几卷竹简和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这是要她在当诱饵的同时不忘抄书吗,真是懂得物尽其用啊!
但都这种时候了,那些人真以为她还会乖乖的抄书吗?
她当作没看见那些东西,吩咐女奴她若没有唤人就不许进内室打扰她后,便转身走进内室,往床榻上一倒,时辰挺晚了,她还是睡觉吧!
第2章(1)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就算不杀人不放火,掳个人也是很适合的。
昌子熙身穿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蒙了一块黑布,化为一道暗影闪过守卫森严的将军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在将军府巡视的一圈后,在密室外不远处的大树上停了下来。
一双湛然墨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兴味,主母所居的正房只有平常的仆从守夜,这地方却守卫森严,周围还有陷阱,这不是在告诉他“你要的人藏在这里”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位将军大人故布疑阵,所以正房那边白猿已经过去,若那位将军夫人在,白猿是不会放过的,毕竟据说将军夫人是个大美人,那色猴子最爱美人了。
没多久,一道白影嗖地一声,无声地落在他旁边,偏头望去,果然见到白猿蔫头耷脑的模样,忍不住唇角一勾,就知道这只色猴子肯定是扑空了。
就算它再聪明、再通灵性,也只是一只猿猴,怎能赢得了他这个聪明绝顶的主人呢!
“在这乖乖待着,不许给我添乱,否则……”威胁的话不用说,只需张手在它眼前狠狠的握成拳,就能让它听话了—只限这一次行动。
白猿控诉般的看着主人,泪眼汪汪的,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昌子熙抬手狠狠的敲了它的头一下,见它抱头张嘴无声尖叫的逗趣模样,摇了摇头,不再管它,直接飞身快速的掠过半空,无声的落在屋顶上。
屋子里,十几名女奴因夜深倦怠,又因长时间外头都没有什么动静,也慢慢的放松下来,陆续的打起了瞌睡。
而内室的白筱菟抱着柔软的被子睡得正熟,还打着小呼噜,完全没发现此时屋子里出现了一个人,正站在榻边看着她。
这“将军夫人”心可真大,会藏身密室肯定是知道有人会来掳人,竟然还能睡得这般熟。
或者她是相信她的夫君的能力,觉得将军大人能护住她,所以才这么安心的睡觉?
伸手点了她穴道,以往都是直接点昏穴,但是今天他改点定身穴和哑穴,他倒想看看这么心大的将军夫人,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且被掳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他直接将人扛起,然后站在原地想了想,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多没意思啊!
现下要离开了,总得通知人家来欢送一下是吧!
再说,外头人家专门布置了一堆陷阱来欢迎他,他不去参观参观,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吗?
于是,原本安静的夜,在下一刻热闹了起来。
白筱菟在被扛上肩时就醒过来了,反正她本就打算将计就计趁此机会脱离将军府,所以发现自己被点了穴也不惊慌,唯一不满的是被人扛在肩上,胃部被硌得难受。
因为在《补江总白猿传》里掳人的是一只白猿精,本来她还挺好奇的,没想到竟是个男人。
不过这男人能无声无息的进入守备森严的将军府,可见得本领不小,或许可以当作队友候选人观察考核。
本以为他会像来时一样不惊动任何人的离开,没想到他却大摇大摆的扛着她走出密室!
然后她就听见他低低的哼着曲子,在欧阳纥率领士兵围捕他的情况下,轻松的破解一个个陷阱,最后扛着她,甩下一封勒赎信便扬长而去。
欧阳纥捏着那封直接射向他的信,脸色铁青,瞪着那贼人离去的方向,立在原地久久不语。
那贼人无声无息便闯入密室,纵使重兵把守也无人发现,若是他一样无声无息的离去,他还不会觉得太过难堪,偏偏那贼人大摇大摆的故意露出行踪,引来他率兵围堵,又轻松过关斩将的扬长而去,这是故意打他的脸,打得火辣辣的疼!
拆开信,上头写着:黄金百斤,盐千斤,布五百匹,五日后指定地点放置赎金,收到赎金后放人。
“狂妄!”欧阳纥咬牙低咒,五指一紧,将那封信捏成一团。既贪婪又狂妄!开口就要盐千斤,哼!
“禀将军,那贼人已然脱逃,不见踪影,属下无能,请将军治罪。”林凯元领着十数名士兵追了出去,茫茫黑夜别说追人,连人往哪个方向跑的都没见着,只能无奈的回来禀报。
“查!不管他躲在哪个旮旯里,就算要把所有的山都铲平,也要把他给揪出来!”欧阳纥咬牙怒道。眼睁睁的看着筱菟被掳,他心下有些后悔,不该拿她当诱饵,不该低估了那贼人的能力,如今只希望那贼人像传言说的一般,只求财,不劫色了。
被这么倒着扛在肩上上下飞掠,对已经习惯了“飞翔”的白筱菟来说没什么,问题出在于她的胃部正好顶着他的肩膀,被硌得很不舒服。
她想吐!
昌子熙早在她醒来时就已经察觉了,熟睡的呼吸和醒来是不一样的,不过醒来的她呼吸很平稳,这表示她情绪很平静,完全不像一个正经历绑架的女人,这也是他决定闯关出来的原因之一,却没想到刀光“箭”影之下,她依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呼吸都没乱一下。
直到现在。
难道这位将军夫人是个反应迟钝的,到现在才理解自己的处境?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将她放了下来,让她靠坐在一棵大树旁,果然看见她睁着一双带着水光、黑黝黝却亮灿灿,宛如夏夜星空般的大眼睛瞪着他。
她的眼神有焦急,彷佛在忍耐着什么。于是他解开她的哑穴。
“想说什么?”昌子熙已经准备好应付这位将军夫人可能的反应。
“我想……吐。”白筱菟正拚命忍着恶心的感觉,以至于声音很是压抑。
昌子熙一僵,立即解开她的定身穴。
他并不担心她会逃走,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眼下这里荒山野岭的,没有月光,基本伸手不见五指,他是因为武功练到一定程度而有了夜视能力,他可不认为她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他的手掌心。
穴道一解,白筱菟随即站起身,一手扶着大树的树干,弯腰吐了起来。
一股子酸味扑鼻而来,他倒是没有嫌弃。
“将军夫人,你还好吧?”昌子熙见她吐的厉害,有些担忧地问。这将军夫人他可是开价黄金百斤、盐千斤、布五百匹,损失不得啊!
“水。”白筱菟声音有些虚弱的说。
“哦?没有。”昌子熙顿了顿道。“将军夫人忍忍,到了寨子里就有水了。”
“走吧!”白筱菟也不废话,既然决定了把他当做队友候选,自是要跟着考察一番,所以也没打算离开。
“接下来的路是秘密,所以将军夫人有两个选择,点上昏穴,或是蒙上眼睛。”昌子熙解下他的蒙面布巾,让她选择。
白筱菟眨眨眼,隐隐约约除了看见他一脸的络腮胡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蒙眼睛,不过不是拿你那条布巾。”白筱菟语气有些嫌弃,那是他蒙在脸上的,也不知道喷了多少唾沫星子在上头。
从怀里抽出一条帕子塞进他手里,接着直接转过身背对他,让他将布巾绑在她眼上。
“将军夫人也未免太听话了吧!”昌子熙看着手上姑娘家用的帕子,唇角微抽,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冷静又听话的肉票,还自备蒙眼布。
以前掳来的那些夫人们大多都是哭哭啼啼的,有极少性烈的会怒骂威胁他们,至今遇到最奇葩的是一个五品贪官的小妾,活像当自己是菩萨似的,不断动之以情,意图感化他们。
没错,就只是动之以情,没有晓之以理。那次等待赎金的几天,那位小妾全程不是被点穴就是下迷药迷昏,务必保证她不会再开口说一句话。也是自从那次之后,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便将肉票点穴。
至于将军夫人这样的肉票,倒是第一次碰到,太过冷静、平和,彷佛她不是遭掳,而是出外踏青赏月……嗯,今夜没有月亮。
“所以绑匪大叔是希望我怎么做?哭着求饶?生气怒骂?挣扎逃生?还是劝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白筱菟语气平和的反问,待他绑好布条后转身面对他。“难道我反应激烈一点就能改变自己的处境?”真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行,当我没说,将军夫人这样就挺好的。”昌子熙妥协。
“走吧!我想睡了。”白筱菟捂着唇打了个呵欠。“不许再用扛的,用背的。”
昌子熙眉头微微一挑,弯腰的动作一顿,狐疑的抬头看着她,发现蒙眼布蒙得挺结实的,才慢慢的直起身子,转身背对着她蹲下。
“上来吧!”引导她上了自己的背,几个闪身跳跃,便便快速的消失在山道上。
而轻松被人背着的白筱菟,这会儿虽然闭着眼,脑袋里却快速的转着。
这人能轻松出入将军府,毫无障碍的破解欧阳纥所设下的诸多陷阱,可见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招他做为接力赛队友应是不错。
可一个绑匪,似乎还是靠着绑架勒赎过日子,可见其品性低劣。但再回头想想,这一路上他的态度,感觉又不像那么恶劣的人。
呵哈—
想着想着,白筱菟觉得困了。
算了,不必想那么多,反正接下来她还需要考察一番,到时便可分晓,她只要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就好……
察觉背上的人身体软了下来,绵长的呼吸告诉他,她睡着了。
昌子熙一时之间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这个女人的反应完全超出正常范围,她到底是以什么心态这么安然的趴在他这个绑匪的背上睡得这么心安理得的?还真是……
白筱菟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
自从穿越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睡到天亮呢。
看着竹子屋顶,再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不大的竹屋,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套小巧的木制桌凳,左边靠墙的地方摆放着几个竹编的箱子,右边有一个竹制的屏风遮挡,白筱菟猜测可能是方便和沐浴的地方。
起身上前查看,果然看到屏风后的小空间放置着夜壶和浴桶。
回到床边坐下,看到与床相对的对面竹墙有一个出口,垂挂着布帘,她猜测竹屋是隔成内外两间,外面应该是客厅之类的。
再看看之前睡的床,也是竹制的,难怪感觉凹凸不平,有点硌人。
如果在床上放上竹片编制的竹床垫,睡起来就会比较舒适了吧!
整体来说,这间竹屋很简陋,不过摆设的竹制品手工都很精致,放到二十一世纪的话,都是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