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爱吃甜?”严观羽终于问出心底最深的疑问。
记得以前的她也爱吃甜,但是会适可而止,不像现在如此严重。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有一回施施姊拿桂香子给我吃后,从此我便爱上这种甜蜜的滋味,那种感觉就好像吃了甜,便能抚慰我遗忘过去的失落以及填补空虚。”冯怀真淡淡解释。
“原来如此……”严观羽包住她的小手道:“怀真我希望你能慢慢戒掉这个习惯,甜食吃太多对你的身子不好,再者,往后有我陪着一同分享你的喜怒哀乐,有我在,你不能宽心吗?”
“好,我会试试看。”她也相信有他在,必定能抹平回忆里的遗憾。
他们一面吃着、聊着,就这么优闲又惬意地度过一整日,直至黄昏时分,两人才打道回府。
走在回严府的路上,冯怀真突然起了兴致,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纵我不往……纵我不往……之后呢?”
严观羽接着缓缓吟道:“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关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呵呵。”冯怀真有些害羞地笑了。“天啊!那时我才十四啊,竟然会写这首诗给你,真有趣! ”
“因为你爱惨了我。”严观羽大言不惭。
她撅起嘴,红着脸反驳道:“怎可能?!”
“怎不可能,我不过几日没办法去见你,你便写了这首诗遣人送来给我,不是爱惨我了吗?”他嘴边扬着得意的笑。
“我不相信,一定是你先爱上我,我才会喜欢你! ”
严观羽不再与她争执,倒是直截了当承认。“确实是我先爱上你。古灵精怪的你完全吸引了我,教我舍不得将目光自你脸上移开,只想牢牢抓住你,即使明知你有未婚夫,我也甘愿飞蛾扑火! ”
“我有……未婚夫?”冯怀真眨眨眼“我有未婚夫啊?”
可恶!严观羽懊恼自己口不择言,果然只有这丫头会令他冲昏头。
他别过脸,明显不愿提起那个未婚夫。
冯怀真贼兮兮地笑着,扯扯他的衣袖,好奇追问:“观羽,我的未婚夫是什么模样?”
“不知道。”他没好气。
“他是什么个性?”
“不晓得。”他不高兴了。
“他对我很好吗?”
“不清楚! ”最后恼火了。“有我你还不知足吗?”
“当然知足啊,只是好奇嘛!毕竟他是我的未婚夫,自然会想多了解一下,而且我既然已有未婚夫和你在一起……于礼不合。”
严观羽紧握双拳,虽是一脸凶狠,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嫉妒。“冯府大火后他消失无踪,因此你不需要了解,他与你已形同陌路,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再见他! ”
“观羽,你在生气吗?”她滴酒未沾,整个人却飘飘然的,好似快要飞上天际。
“没有。”他口是心非。
“别生气啊!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不是?你不常说我是你的人,所以不怕我跑掉。”她连忙解释。
“还要再一个半月才算……真久,月底我们就成亲吧! ”一个念头闪过,随即改变他的计画。
“咦?太快了吧?”这下玩过火了。
“一点也不,离月底还有半个月,绰绰有余。”为兔节外生枝,他决定提早婚期。
“可是……”
“没得可是了,除非你不想嫁我?”他反问。
“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剩半个月会来不及。”
“你忘了有无所不能的孙管事吗?”
对喔,有孙管事在,全天下似乎没有能难得倒他的事。
“我觉得孙管事似乎很讨厌我。”虽然她从不自诗人见人爱,事实上她的确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偏偏孙管事例外,她当然不会妄想收服天下人,只是很好奇孙管事讨厌她的理由究竟为何。
“他向来如此。”
“不会啊,我觉得他对琥珀倒是很好。”
严观羽扳过她的脸正色道:“你只需要在乎我就好,其余人都是不相干的闲杂人等,完全不需要在意,明白吗?”
“明白。”
两人终于达成共识,此时突然下起倾盆大雨,离严府只剩一条街,于是他们手牵着手快步跑回府,各自回房更衣。
冯怀真脱下湿浓浓的衣裳以及肚兜,再从衣柜拿出干爽肚兜系上,转过身要穿上外衣时,赫然瞧见严观羽,她吓得掩上嘴。
“你、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从你脱下外衣开始……应该没多久。”他气定神闲的回答,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
怕她着凉,赶紧端了热茶过来,不意看到这一幕,算是一点小福利。
冯怀真又羞又恼,什么没多久?根本是从头看到尾了。
“你别看了,快出去! ”她脸蛋窘得都快烧起来了。
严观羽不但没有退后,反而关上门,走到她面前,看得她心跳愈来愈快。
“怀真,你长得真好。”他的目光流连在她胸前,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小时这里还看不出起伏,转眼已是浑圆的幅度……”
他说得露骨,冯怀真听得脸红心跳,无奈她退无可退,身后已是衣柜。
“我会冷……”她希望他快快恢复理智,他体贴地替她套上外衣,却没有退后的打算。
他右手的指尖顺着她胸前的起伏缓缓而下,滑过了坚 挺的突起,霎时令冯怀真打了个颤,明明全身湿透应该浑身寒意,他的碰触却如同烙铁般滚烫,被他碰触过的地方隐隐烧着。
“当时你才十四,可知我得多忍耐才没有动了欲/望?”
冯怀真透过一双氤氲着水雾的眸望着他,不知怎么回答。
“还冷吗?”他的左手也轻轻抚上她平坦的小腹,引发她娇喘一声。
“我……不……冷。”她全身早就发烫了。
这样似乎不对吧?他们尚未成亲,若是让人看见……
“真可惜,我正想温暖你呢。”他嘴角噙着邪气的笑,看得冯怀真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变成板上的一块肥肉了?
“观羽,你是不是该先让我更衣?”好不容易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不是将外衣披在你肩上了。”他恬不知耻地说。
冯怀真翻翻自眼,忍住一脚踢开他的冲动,要是惹来其他人围观可就更丢脸了。“可是我还没穿好。”
“这样啊……”他审视了一会儿仿佛确认她所言不假,便好心道:“那我帮你穿。”
不等她拒绝,严观羽随即为她拉妥衣领,但他的手“不小心”碰触到她敏感的胸脯,引来她微晕的表情以及浑身发烫的热度。
“不好意思,我从没替人穿过衣服,动作不太熟练。”他嘴上致歉,口吻却无一丝懊恼。
“没关系,我自己穿好了。”冯怀真红着脸拒绝他的“好意”。
“这怎么可以,你即将是我妻子了,为夫代劳帮你穿衣实属应该。”
美其名穿衣,实则是在吃她豆腐,这男人!
“还有一个半月呢……”她驳斥。
“不,是只剩半个月。”他非常肯定自己提前婚期是明智之举。
“……”她一时无言,咬着下唇。
严观羽也不知收敛,愈来愈得寸进尺,手掌竟隔着肚兜揉着她的胸脯。
冯怀真无奈又恼怒地想推开他掌心,却在碰到他之后仿佛融化般地无力搭上他的肩。
隔着肚兜,严观羽揉捏那颗粉珠,感受着丝绸的柔滑触感,同时也刺激冯怀真的感官,令她全身似火烧,下腹一阵一阵涌上的诡异感觉直接冲击上来,心脏剧烈鼓动的声音好似要冲破胸口。
“观羽,不……不可以这样……”
娇软无力的声音难以达到阻止的作用,严观羽更是肆无忌惮,一手侵犯她的身子,一手缓缓撩起裙摆欲探入——
下半身突然感到一阵凉意,冯怀真终于清醒恢复理智,双手用力推开他。
“不可以这样! ”脸色仍赧红的她喘着气,义正辞严地制止他胆大妄为的行径。
严观羽虽心有无奈仍配合她感叹道:“对,的确是我太禽兽不如,是我无耻,我回房去反省。”
反省因何未能一举攻占她的理智让他为所欲为,真是太遗憾了。
第5章(2)
严观羽从不说说而已,当天就对孙管事宣布他的决定。
孙管事便开始着手筹备婚事。
冯怀真完全不必出力只要乖乖等着当新嫁娘即可,这段时间她继续跟在准夫婿身后,代替去忙婚事的孙管事处理杂事,同时,她也发现准夫婿对乞丐其实挺好,除了替他们盖房子、学堂以外,还教他们一技之长让他们能够自立更生,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独厚乞丐们,不过出发点是好,也就没必要去探究原因。
“怀真,累了就去休息。”这丫头果真有董施施的真传,知道逼他无用,便以她自身为筹码,他不吃,她也不食,他不睡,她便不就寝,逼得他为她得好好照顾自己,的确高招。
“不累。观羽,今天早上我看见孙管事正在拟宾客名单,男方一位客人也没有……”她问孙管事孙管事却要她来问他。
“确实没有。”
冯怀真听得出他轻描淡写回答之下的惆怅,便以欢乐的语气回应:“莫非你是从石头蹦出来的?”
严观羽勾了抹笑,却藏不住一丝嘲讽。“所以我神通广大。”
冯怀真自知触碰到他难以启齿的那扇心门,便没有追问下去,随即转移话题,“我向卫大哥提起婚事的时候,他说不要用冯姓,希望我能按照他当初的期望收我为妹,冠上卫姓,毕竟当年冯府大火至今查不出原因也找不到凶手,怕有人暗地里仍想对我不利,因此要我这样做,我想了想也觉得这样比较好,毕竟你也不希望我恢复冯姓,所以我就让孙管事在喜帖上……”
“我本是乞丐。”
“写上卫姓,如此也能杜绝过去的麻烦……观羽,你刚刚说了什么?”
严观羽目光深沉地望着她道出不堪回首的过往。
“我以前是乞丐,那时候战争刚结束,我住的村子成了战火蔓延之下的牺牲品,我爹娘死在我面前,我甚至没钱帮他们办理后事,只好将他们火化下葬,可笑的是,等我有能力想回去厚葬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没念过什么书又身无分文,只能随着一群乞丐在路边乞讨为生,讨了点钱会被老乞丐拿走,没讨到当日就得挨饿,这种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足足过了五年,直到有一次我帮一名有钱的老爷找回走失的孩子,才获得一笔足以改变我这一生的金钱,因为苦过,我便发誓不再走回头路,努力要事出一片天,一路走来,未曾忘记初衷。
“除了我爹娘以外,唯一算得上是我亲人的是一名老乞丐,他因为病了无法外出乞讨,其他人便经常对他冷嘲熟讽,也不给他食物,说起来根本是我在保护并照顾他,不过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又能反抗多久?
很快的,老乞丐病得连吃东西都有问题,那些人怕他死在他们的地方便将他送走,连带也一并赶走我。
“我恨那些乞丐!恨他们对同伴的冷漠无情!我在心中发誓,若能翻身必让那些乞丐后悔莫及……可是他劝我心中不要有恨,一旦有恨就会妖魔化,成天忙着算计、勾心斗角,最后反倒让憎恨吞噬了我自己。我当然没照做,不然怎有如今的我! ”
冷声哼出他的不平,更哼出他对命运的无奈,冯怀真张开双臂抱着他。
严观羽低首将她的美好烙印在眸底。
“怀真,我不是个好人——我能顺利找到走失的小孩并非偶然,是我一手策划先拐了那个小孩再带他们去找,我将这件事嫁祸给那些乞丐,本想让他们受到惩罚,可是老乞丐竟一肩担下这件事……我永远都忘不了他被带去官府前看我的最后一眼,他居然在笑,呵!他是带着笑看着我……为什么?他根本知道是我设计,为何要为那些无情的乞丐赔上自己的性命?他为什么要保护那些自私自利的家伙?!”
老乞丐被处死的那晚,天上无星无月,大地一片黑暗,他独自待在仿佛是地狱的破屋内,看不见一切,看不见自己,更看不到光明,他的自私葬送一条性命,对他来说再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了,从此之后他惧黑。
“我相信他不只保护那些乞丐更想保护的人是你。”
他惊叫。“我?!”
“因为知道是你所为,他情愿牺牲自己也要让你平安,让你明白仇恨并非唯一,我相信他的死必定也改变了什么,对吗?”
有改变吗?
严观羽仔细地想着。
是了,确实有改变。
那些乞丐事后将他接回去同住,并且花钱把老乞丐下葬……而他也改变不少,原本堆满胸口的愤恨不平似乎随着老乞丐的死烟消云散,一点踪迹都寻不到,他宛若脱胎换骨。
最后,他将那笔钱分给那些乞丐,然后向那位老爷求来一份工作,虽然没有钱,他因此获得更多,也造就如今的天盛商行。
所有的一切皆因老乞丐的死而改变。
严观羽垂下眼,神情满是懊悔。“我很对不起他……本想给他好日子过,让他至少能够安事晚年可是、可是最后居然是我害死他……”
冯怀真轻触他的手,发现他的指尖颤抖,万分不舍地包住他的手,给与他温暖。
“观羽,我们并不能改变过去的事,只能改变现在,既然你已经不同了,就表示老乞丐对你有好的影响……他的死,至少让你走回正途,不然凭你的聪明才智只怕会成为另一个祸害不是吗?”她调侃地说。
严观羽自嘲一笑。“我明白,只是遗憾没让他看见成功的我。”放下仇恨后,他的心多了几分厚道,除非对方不知分寸,否则定手下留情,不逼至绝境。
“他会看见的,一定会的……”温柔的嗓音安抚了他激动的情绪。
严观羽将脸靠在她肩上,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叹息。
这夜,他们相拥而眠,严观羽却怎么也睡不着,静静凝视着她。
上苍能让他再次遇上怀真,是对他最大的恩惠,他定会好好保护她,不再让她受伤。
严观羽正在聆听孙管事禀报商行的事,程奉刀无声站定在门口。
孙管事见状,随即将事情做个结束便离开书房,程奉刀立刻走进来。
“禀主子,石拓已来到北凉城。”
“什么?!”严观羽眸光一凛,牢牢盯住程奉刀。
“属下还查出当年冯府内有个长工叫石拓,只是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
“冯府的长工……”严观羽低头深思一会儿,问:“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