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我相信琥珀会好起来。来,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昨日他经过彩绣坊,正巧遇上店里新进一批货,第一眼他便看中那件衣裳,纯自而无瑕,骤入脑海的画面便是这丫头穿上这件衣裳,随着斑澜彩蝶翩翩起舞的模样。
为了一饱眼福,即使衣裳早有人预定,他也愿意砸下千金以十倍高价购得。
“礼物……”冯怀真还在猜想会是什么礼物,当他让开身时,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件美得不可思议的衣裳。
“好美……”她忍不住脱口。
绢般的轻盈,衣袂飘飘,宛若仙衣,出尘飘逸美不胜收,两袖上各绣几只大小不一的彩蝶,点缀出无瑕的洁白。
严观羽取下衣裳,披在她身上。“换上看看。”
她点点头,在他的帮忙下,直接将衣裳穿上。
“真好看。”
“好美,真舍不得穿。”她转了几圈,衣摆随之摆荡,宛若水中涟漪。
“傻丫头,衣服买来不穿,难道要供起来膜拜?若不穿在你身上,再美也是死物,是你让它相得益彰。”
冯怀真笑红了双颊。“我哪有……”
“当然有,在我心底,全天下没有任何事物能与你相比。”他拥着她,胸口充塞无憾的满足。
冯怀真偎入他怀里,倾听他的心跳,害羞地不知说什么好。她其实没想过会爱上严观羽,本以为两人应该是天兴地那样遥远,没想到最后却在他怀里找到依归,这大概是最始料未及的结果。
“观羽,我想与你白头偕老,好不好?”她问。
“一定……”他柔柔地回答。“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比较不显眼,坦白说,墨光玉没放回去,我心头老是忐忑,还是快点退回去方能安心,你留下来照顾琥珀,明天我再过来。”不知何故,她的心突然跳得好快,很想快快赶回去。
“路上小心。”
“好。”冯怀真甜甜地笑心头盈满幸福。“观羽,昨夜我梦见你……也梦见自己成为你的妻子了。”
严观羽在她颊上印了吻,又抱紧她,随后才放开并许诺:“会的,必定会有这一日,就在不久的将来。”
冯怀真一离开客栈,程奉刀也奉命暗中护着。
严观羽走回房里,琥珀已把掉包的墨光玉放入木匣,他打开木匣,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墨光玉已到手,剩下的就是他的怀真了……
“虽然主子最后必是人财两得,但琥珀觉得主子已经伤害了怀真姑娘。”琥珀忍不住开口,她有些同情冯怀真。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颗墨光玉原本就属于他,他只是拿回来罢了。
他这趟来春河城,除了拿回墨光玉,也必然要带走冯怀真,他想要的一切从来就不会失手!
“若是怀真姑娘知情了呢?”
“我一辈子都不会让她知道,琥珀,有时候说谎比坦承来得简单多了。”
“是……”琥珀本还想说什么,可是她自知没有主子聪明,只好黯然放弃。
“等会儿奉刀回来后你们立刻将墨光玉退回府里。”
“主子呢?”
“我身边还有其他人无妨,怀真的事我得再费点心力。”
“是。”
“主子!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何事?”
“属下刚收到消息,有群盗贼今晚洗劫冯府。”
严观羽心神一凛,立刻拉开房门,问:“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主子。”
那怀真岂不……
逃——她得逃走。
此刻冯怀真心中只剩下这念头,那场火太大,已经来不及救了,她只能想办法逃走。
她不懂,为何有人要害他们?
爹娘都是好人,爹又经常做善事,怎有人会是爹的敌人?莫非……她低头审视怀中的实盒,是为了墨光玉而来吗?
夜里,冯怀真不停奔跑,即使跑断了腿也不敢停下,整座春河城似乎是座死城,街上没有半个人,她不知该找谁帮忙,也不晓得能相信谁。
突然间,心头涌现一个人——严观羽。
当下,她只剩下他能依靠,只是如果去找他,会不会为他带来麻烦?倘若那些人真是为了墨光玉而来,她去找他很有可能会替他惹来杀身之祸。
她不想害了观羽!
冯怀真瑟缩地躲在巷弄角落,耳边传来脚步声,由远而近,又重又急地敲在她心头上。她咬着下唇,不敢喘气,她非常清楚这是逼命之刻,稍有不慎,她绝对会死,可她不能死,她还没替爹娘报仇,绝不能死在这里。
“找到了没?”
“跑不远的,一定能追上! ”
冯怀真慢慢移动身子,想从另一边逃走,突然有人捂住她的嘴,她急切地想挣脱却听见声音。
“怀真姑娘,别动,我是来救你的! ”
冯怀真听到这句话终于不再乱动。
“待会儿我会引开那些人,请姑娘直接前往云霞客栈,主子会保护你。”
云霞……是观羽!
冯怀真激动地猛点头,程奉刀一放开她立即往反方向奔跑。
“那里有声音,过去看看! ”
“冯府只剩下冯怀真了,墨光玉一定在她手上!王爷命令取回墨光玉,并杀了冯怀真! ”
第9章(2)
王爷?!杀了……她?!
这句话传入冯怀真耳中,立刻联想到的人便是即将成为她夫婿的司徒竞,堂堂一个王爷实在没必要和冯府联姻,难道他也是为了墨光玉?!
冯怀真打了一个冷颤,直到那些脚步声远离后,才提起脚步直奔客栈,她不敢走在街上,而是抄小路,她的唇齿颤抖,因为爹娘的死,因为面对逼命的追杀,更因为牵扯上不该牵扯的人……她真的很怕却又得强打精神。
不能死!她不想死在这里!她一定要为爹娘讨公道……
“怀真……”
“观、观羽?!”暗夜中传来的呼唤终于让她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严观羽大步朝她走来,将她拥入怀里。
“怀真,我终于找到你了! ”
冯怀真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放他的气息与话语令她整个人顿时松懈。
“观羽,我、我……”她有很多话想说,无奈先前精神过于紧绷,现在这一松懈,体力早已透尽地昏厥了。
严观羽望着她历劫归来的容颜爱怜不舍,而怀里的重量总算令他安心,他不敢想象万一自己慢了半步将会有什么后果。
她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珍贵绝不许有人伤害她!
“主子,冯府全烧光了,找不到生还者。”视察完冯府情况的护卫回来禀告消息。
“琥珀……杀了他们。”
严观羽说罢便抱起冯怀真决定今夜就离开春河城无奈有人下了封城令禁止任何人离城,他们也就被困在城里。
“主子,那群盗贼起了内哄,属下正在追杀他们。”
“人呢?”严观羽冷冷地问丝毫不在乎盗贼因何内宜。
“九名盗贼已死五个剩下四个,据属下所知放火的是那个混进冯府当内应的盗贼所为,其他人现在也在找那个内应,至于追杀怀真姑娘的是司徒王爷的人马,司徒王爷亦是为墨光玉而来。”
严观羽听着程奉刀的禀告闭眸深思,看来应该是盗贼起了内哄后离开冯府,司徒竞得知大火消息,赶至冯府正巧遇上刚返家的怀真。
司徒竞果真为了墨光玉而来,没有拿到墨光玉之前,他是不可能解除春河城的封城令,看来,他必须先取信司徒竞方能安全带怀真离开。
“主子,怀真姑娘醒了。”琥珀走出来禀告。
严观羽连忙走进房里看见冯怀真坐起来。“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冯怀真一见到他,泪水又淌下来,她痛苦地摇头扑进他怀里。“观羽、观羽,我爹娘他们、他们……”
“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这仇我会替你报。”他柔声安抚她。
“为什么他们都想要墨光玉?墨光玉到底有什么好?”她真的不懂。
“据我所知墨光玉是远古传下来的宝物,遇冷会发熟,黑夜之中会发光,古书上还有记载墨光玉能治病琥珀的眼才得以重新视物。”
“宝物人人都想要可为了这个宝物杀人是对的吗?为了宝物不计任何代价,连人命似乎也不值钱了,这真的是古人将实物流传后世的用意?”冯怀真苦涩地讪笑。“得了又如何?若无病无痛却得了墨光玉不是带来杀身之祸而已吗?人心真贪婪。”她一语道破所有人的心。
严观羽为之一震,因为心虚他下意识避开她的眼。
“等你爹娘的仇报了你随我离开可好?”他找到她的时候并没有找到最后一颗墨光玉,他亦不在乎它的下落如何。
“你不想要墨光玉吗?”
他抚着她的发,说:“我只要你一人。”
半晌后,冯怀真幽幽轻吐:“观羽,追杀我的人是司徒王爷,是他害死了我爹娘……”
“确实是他追杀你,可害死你爹娘的是一群盗贼,司徒竞只是想捡现成便宜。”他杀不了司徒竞只要他不逼人太甚,他并不想与之为敌。
“他……好可怕。”她想起沁姊对司徒竞的描述,可怜的沁姊只怕也葬身那场火里。
“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春河城封城令一下,整座城人心惶惶。
一个月后,外头居然传来冯府小姐淹死在河里的消息。
冯怀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人还活得好好的,为何外头却说她已死?不过对她来说这是个好消息,至少她不会再是主要目标,于是趁着琥珀不在,她换了件外衣离开。
观羽说司徒竞下令封锁春河城,只进不出,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暂时住在这间不起眼的屋子。她明白他必定有办法能带她离开为了怕到时过于仓卒来不及,决定今天冒险去把那晚中途藏起来的墨光玉带走。然而才走到半途,她改变心意想先回冯府探探。
她想再看冯府最后一眼。
如今墙倒屋毁人无踪,曾经的风光如今已是断垣残壁不复以往,什么都不剩了。
她的亲人、她的家、她的一切,什么都没有了。
那天无法跨过的门槛,今天终于有机会进去,无奈又听见里头传来声音,冯怀真慌张地躲至一旁。
“大哥,外传冯府小姐已死,我刚去河边看过,尸体泡在水里多日已经腐烂肿胀,根本认不出原本的容貌,只能凭着身上的衣服样式确认是冯府小姐。”
“是吗?怀真也死了……”卫珩感慨地说。
冯怀真认出那个声音是卫大哥,冯卫两家是世交后来卫大哥家道中落离开春河城,偶尔会回来探望他们。
“卫大哥! ”她走了出来,眼泪已夺眶。
“怀真,你还活着?!”卫珩上前握住她的肩,然后一把抱住她。“太好了!上天总算没那么残忍! ”
“卫大哥,我爹娘他们……都死了。”
“我知道,我还是没能赶上,怀真,这儿对你来说已经不安全,等春河城一解除封城令,你是否愿意随卫大哥离开这里?对我来说,你就像是我妹子一样,大哥定会好好照顾你。”卫珩猜测河边的女尸应该是有人为了保护怀真所为。
“卫大哥,不用了,我现在很安全,有人会保护我,我想、想跟着他。”
“你信任对方?”
“他是我未婚夫,我信任他。”她深任观羽必定会保护她。
卫珩来到春河城后才得知司徒竞是冯府未来女婿,下令封锁城门的亦是他,看来是为了要找寻凶手所为,如果是司徒王爷,他便放心了。
“好吧,既然你和未婚夫在一起,我也不勉强了。不过待在春河城还是太危险,你们要尽快离开。我会住在天承客栈,等风波平息,有机会记得来北凉城找大哥。”
“会的,谢谢卫大哥。”
“傻丫头,你就像我妹妹,不必说谢! ”
冯怀真匆忙赶回来,琥珀尚未回来,她打算分开藏好墨光玉,免得同时被找到。
好不容易决定好第一个地方,她打开宝盒,拿出其中一颗墨光玉,却隐隐感到怪异,以前她经常趁着爹不在的时候把玩墨光玉,因此对于其重量色泽有一定的熟悉,此刻在她手上的墨光玉色泽依然耀眼,不过重量却沉了点,于是她又拿起另一颗,左右手的感觉明显不同。
她立刻断定左手这颗是假,可是怎可能……
墨光玉不会离开过她的眼,怎会?!
就在冯怀真满心疑惑的当下,突然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以及严观羽的声音,她正欲走出去时,听见他喊了声“王爷”随即噤声。
司徒竞走进屋内,双手负于身后,目光看了看四下,“没想到严老板居然住在这里,真委屈了你。”
“王爷客气了,这里只是暂时栖身之所罢了。”
“说得也是,过客而已,何必在意太多。是说,严老板此次前来有得亦有失。”
司徒竞开门见山地点出此行目的。
严观羽垂眸,再扬起时教人看不出一丝破绽。“王爷此话何意,严某不知。”
司徒竞目光凛凛直视严观羽,尊贵的气势显露无遣。“到了这地步,严老板还要与本王装傻吗?严老板这趟前来不正是为了墨光玉?”
“严某是为了未婚妻。”
“呵呵,未婚妻?冯府小姐是本王的未婚妻,严老板是夺人所好啊! ”
“王爷明明不在意她的。”
“看来严老板对本王也十分‘关心’呢!严老板,明人不说暗话,你不也是想利用她得到墨光玉?要不听闻她的死讯怎不见你伤心难过?既然我们都是为墨光玉而来,难免会有冲突产生,你杀了我属下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毕竟那场火对我们来说烧得真及时,不是吗?”
严观羽淡淡含笑。“既然王爷说破了,严某也没什么好隐瞒,没错,我确实是为了墨光玉接近她,对她的死又何须在意,唯一遗憾的是,严某和王爷同样都没能得到墨光玉,严某猜测东西恐怕已落入那帮盗贼手里。”
“冯怀真死前几日与你在一起,说你没得到,你认为本王会相信?”
“如果严某得到墨光玉,又何必留在这里涉险?王爷,您说是吧?”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以目光较劲,过了半晌,司徒竞缓缓起身。
“严老板真不愧是商人,那两颗墨光玉,你我一人一颗,如何?”
“多谢王爷成全。”
“本王也希望我们合作无间,要不严老板会有何下场,应该用不着本王说明。再者,冯府的火若说与你无关,本王实在难以相信,没想到为了区区一颗珠子,你的手段比我还毒辣,不过确实是场及时雨,省得我麻烦。”
严观羽没有多解释只是目送司徒竞离开。
屋内静悄悄没有半点声音,片刻后,琥珀走了进来,歉然道:“主子,属下找不到怀真姑娘。”因她一时大意离开才导致现在这结果。
严观羽气恼得踹倒一张椅子。“她不可能凭空消失!再去找!就算要翻遍整座春河城也要找到她! ”即使他造假尸体骗过司徒竞,也不知能骗得了几时,外头有两方人马都要找她,她的处境十分危险,这傻丫头怎会选这时候独自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