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怀真搔搔脸蛋,一脸为难地说:“因为我每次想到‘喜欢’这件事便会胸口郁闷,难受得不得了。”
严观羽凝视她痛苦的表情心疼不已。“喜欢我也会让你难受吗?”
她眨眨眼,不希望他担心,便扯了谎言。“起初会有一点点痛,后来就不会了。”
真相是后来的甜蜜冲淡不少痛楚,只可惜仍无法根除这种诡异的病症,她也只有为爱继续勉强自己。
严观羽扣紧她的手,眼眸凝出的温柔永远是治疗她苦痛的最佳药方。
“倘若喜爱我会让你难受,我只能自私地请求你为我忍耐,因为我再也不愿失去你。”他的眉间透着浓浓的惆怅以及不忍。
若她会痛,他应放手,只是曾经痛过后,实在不愿再体会一遍,他只好对她自私。
冯怀真微微歪着头,含笑道:“我也不想离开你,观羽。”
有痛亦有苦,可都不足以改变她喜爱这男人的心意,为他,她愿意忍耐一切折磨。
两人相识一笑,继而走到附近的一间馆子里。
馆子的装潢很特别,不像其他普通馆子,有些摆设十分奇异,像是关外的风格,卫珩有时也会到关外,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特别的东西送冯怀真,见识多了,她自然认得出来。
“两位客倌,二楼还有位子,请随小的上来。”
小二热情上前招呼等他们坐定后,随即介绍他们馆子的特色。
“两位是生面孔,应是外地客吧?那就先让小的介绍一下本店的特色。我们这儿有来自各地的美食,从北方酥炸油花肉、南方玉珍斋雀,到东边醍醐醉虾、西边椒麻蒜鸡都有,甚至还有关外的着名美食,看两位客倌是要酸甜苦辣,无论是哪一种滋味,一应俱全! ”
“先来两盘比迦和一盘巧酥达。”
小二听了一楞,疑惑地问:“客倌怎知有这两道点心?”
厨子确实懂这两种点心,不过是他的私房菜,只会给熟识的老客品尝,一般客人不可能知道,尤其还是外地害。
“因为我认识你们的厨子,你说他的贵客来,他就知道了。”
小二半信半疑下楼,没一会儿咚咚咚的脚步声直奔二楼,一名身材高大、蓄着胡子的大汉跑上来,此人正是当年被严观羽绑回来的围格尔。
围格尔一看见他们脸色铁青直指着气定神闲品茗的严观羽。
“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太可怕了!这几年他东奔西跑,最后定居于此,怎么这个可怕无礼的蛮子居然也找上门来?
严观羽勾起唇角,笑得好不优雅、好不无害。“围格尔,这是对这么久不见的‘好友’应该有的态度吗?”
围格尔一听见他的声音一股冷颤直冲背脊。
什么好友,根本就是土匪、绑匪、盗匪,居然摄制他的巧手艺,为了煮几道点心就直接把他打昏绑走,等没了利用价值再给他一笔钱就草率把他打发了,虽然这笔钱是他工作十年也赚不到的数目,不过已严重伤害他的自尊心。
“我呸!你这……”
严观羽截断他的话,笑容掺有一丝狡诈。“看来你非常怀念家乡的生活,需要我遣人送你回去吗?”
随便将他绑来,现在又要把他送回去,真当他没脾气吗?!
原本横眉竖眼的围格尔立刻换上招呼客人的笑容。
“呵呵,当然不了,我都在这里落地生根,往后这儿便是我的故乡,多谢你的‘美意’。 ”最后二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可怜的他确实无法反抗严观羽这个大恶霸!
“出门靠朋友,你在这无亲无故,我是该多照顾你。对了,我向你介绍,她是我娘子怀真。”
冯怀真立刻朝他点头。“你好! ”琥珀稍微说过这两人的认识经过,因此她知道围格尔来得不情不愿。
围格尔看了她一眼立刻会意过来。“原来你就是让这恶……好友甘愿砸下千金买我几日的姑娘啊?”
“噗。”冯怀真噗啼笑出来。
严观羽听完也皱起眉头。“围格尔你的南方话怎还没学好?”
“骂人够用就好!你今天来这干啥?”
“我娘子欣赏你,所以特地带她来品尝你的厨艺,有什么好吃的就直接端上来。”严观羽不客气地摆出一副“大爷我有的是钱”的态度。
围格尔纵使恨得好痒痒也只能乖乖照办毕竟他再也不想受那种一睁开眼睛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窘境,真是大恶霸啊!
无妨,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嘿嘿……待会儿看他如何恶整他的胃!
“围格尔……”冯怀真小声地叫他。
“啥?”围格尔粗鲁的回应。没看到他正在和她丈夫对峙吗?
“那个……我真的很喜欢你做的比迦,可是如果你不想做,请不要勉强。”
围格尔本以为和这大恶霸在一起的人大概非奸即盗,没想到小姑娘倒是挺温柔又客气,他这人向来欺恶怕善,怎忍心欺负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没,做给你吃我心甘情愿,等着! ”话一说完,他又咚咚咚下楼,高大的身形似乎不影响他的动作。
“观羽,你害围格尔流浪在此,应该对他好一点。”她忍不住同情围格尔。
她有自知之明,她家的老爷实在不好惹!
“是,娘子都这么说了,为夫会照办。”他浅浅含笑,模样乖得跟只小猫有得比。
半晌,围格尔亲自端上一整桌的菜,冯怀真也邀他入席,围格尔看也不看严观羽一眼直接坐下。
席间,除了严观羽以外,他俩有说有笑,冯怀真也才知道围格尔为了美食而定居在此,还入境随俗地将披散的长发扎成一束,学起当地的口音,但虎背熊腰的他却始终不穿拘谨的汉服,对他来说,汉服太娘儿们。
这一坐便是整个午后,冯怀真由起初的精神奕奕最后呵欠连连,不自觉靠在严观羽身上睡着了。
严观羽温柔地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还将散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拨开,如此小心翼翼的态度看在围格尔眼中十分惊讶。
关外的他们是一夫一妻制,不过在这里只要有钱,似乎三妻四妾也无所谓,没想到那么有钱的严观羽不仅心系一个姑娘,还如此珍惜,确实稍稍改变他对严观羽的看法。
“看在你对小怀真这般‘死缠烂打’的份上,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把我绑走的仇了! ”瞧他比这恶霸不知好上几千倍。
严观羽抬起头,露出令围格尔心惊胆战的笑容。
“你、你……你干嘛这样笑?”笑得他头皮发麻。
“围格尔,我娘子非常喜欢你的手艺,既然你也明白我爱妻心切,想必能同意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了。”
围格尔右眼皮开始狂跳,根据这里所说,右眼跳灾……
“我记得你夸过北凉城地灵人杰,又是交通要道,想要哪个地方的食材肯定比这偏僻小镇来得方便,只要你愿意来北凉城开馆子,什么都不必愁,人来就好,其余一切全自我负责,赚的全归你,赔的我来负责,这应该是稳赚不赔的好生意吧?”
“你这恶霸!我围格尔若答应名字就倒过来念!哼! ”恶霸就是恶霸!娶了个温柔的娘子依然是大恶霸!
“尔格围……不难念我不介意你改名字。”
“我介意!你他娘……”
“其实那时你早就想离开故乡了吧,遇上我只是刚好顺便。我听说有个姑娘一直逼你成亲,你却被我绑走了,唉,说来我确实不对,怎能拆散你们这对有缘人呢?因此我决定弥补你,明日便将你送回去让你顺利成亲,还奉上礼金千两,这样可好?”严观羽一脸惭愧,似是真心想弥补过错。
围格尔瞪大眼,模样惊骇。“严老板,小的愿意跟随您到天涯海角! ”
“围格尔,我没逼你啊! ”他把玩着冯怀真的发丝,嘴角得意上扬。
“没这回事,是我心甘情愿! ”可恨!
“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
笑容可掬的严观羽看在围格尔眼中根本是地狱阎罗,鸣鸣,他是招谁惹谁了啊?
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坏事才会认识这个大恶霸。
第7章(1)
他们告别围格尔后继续往南,就在某日清晨,严观羽突然宣布要返回北凉城,虽然有些遗憾得提早结束航程,不过冯怀真也十分想家。
半个月后,他们平安抵达严府,等着他们的是已筹备完成的婚礼,主要筹备者孙管事却奉命出差了。
这几日,严府非常熟闹,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冯怀真一个开人,闲到只能躲在角落。
她其实非常期待婚礼,只是很不高兴一回北凉城又得过着被关在府里的日子,严观羽每天忙进忙出,反观她只能庆幸还有比迦陪伴。
围格尔说想念北凉城的美好,所以比他们早到并决定在此定居,开设异国美食馆,她天天有比迦吃,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冯怀真觉得无聊正打算回房时,一股力量忽然将她拉至角落,她正要喊叫时,却发现那人是石拓。
“石拓?!”
“小姐!趁现在人多,我带你逃出去! ”石拓一面拉着她,一面注意外头的动静。
“逃?为什么要逃?”
“小姐,当年冯府的大火就是严观羽一手策画,他是你的杀亲仇人,你若嫁他,老爷和夫人地下有知必定无法原谅你! ”石拓忿忿地说。
“什么?!”冯怀真眸光一凛神色骇然。“不……我不相信!你胡说! ”
“我是冯府的长工,当年那场大火,我亲眼目睹,正是严观羽叫人纵火,为的就是得到冯府的宝物! ”
冯府的大火是观羽一手造成的?!
怀真、怀真……
不……不——她不相信,她绝不相信!
我只求你平安无事就好,剩下的都不重要了,失去的时间我们也能一点一滴填回来,我们有的是一辈子的时间,不是吗?
他的眸底满是款款深情,不可能会是他。
宠你是我的幸福。
不可能——她爱观羽就该全心全意信任他。
冯怀真挣脱石拓的束缚冷声道:“我不相信!观羽绝不会这样对我! ”
石拓脸色一变,随即又扯住她的手腕。“所以你宁可相信那个刽子手?那个害死你爹娘,杀了整座冯府人的男人?!”
“不……你说是观羽所为,证据呢?”
石拓楞住,随即勤恳地吼道:“我能存活便是证据,我这一身的烧伤就是拜他所赐,你还想被他骗到几时?快跟我走! ”
冯怀真楞了一下,依然拒绝。“我不和你走,放开我! ”
“严观羽把我害成这样,我绝不会放过他! ”石拓恶狠狠地说,突然话锋一转,“若不想跟我走,就快交出墨光玉,否则我杀了你! ”
“我根本不晓得你在说什么!放手! ”
冯怀真拚命想挣脱,同时张嘴大喊,石拓见情况不对要捂住她的嘴时,一抹锐利的光芒飞过眼前,登时他的手背上多了一把小刀,痛得他不得不放开冯怀真。
“可恶!给我回来! ”
石拓欲再抓住她,早已等候在暗处的程奉刀立刻现身挡在两人中间,身手俐落地将他制伏,同时严观羽和琥珀也走出来。
“观羽! ”冯怀真一看到严观羽便直接扑进他怀里,吓得脸色都惨白了。
“你没事吧?”他冷静地安抚她。
“我没事,只是……”刚刚那一瞬让她受到无比惊吓,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画面快得令她捕捉不及。
严观羽将她交给身后的琥珀照顾。
“严观羽!你害死冯府上上下下,冯府的人做鬼也绝不原谅你! ”石拓愤而大喊。
“我深入到石拓的故乡调查,冯府的确曾雇用一名叫做石拓的长工,不过他却死在前往春河城的路上,他根本不会到过春河城,你真的是石拓?”他们一离开北凉城,石拓便消失无踪,所以故意设了这局引他主动现身。
石拓不理会严观羽的问题,径自朝着冯怀真大喊:“他是刽子手!为了夺得墨光玉不惜害死冯府的人,你要相信我!严观羽是凶手! ”
严观羽转头凝视她,问:“怀真,你相信他吗?”
冯怀真犹豫了一会儿,面对石拓斩钉截铁的指证以及严观羽的冷静,她有一瞬间的迷惑,但最后仍是选择相信最初的选择。
“不——我不信他! ”
得到她的信任,严观羽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再转过身时,神情也异常冷肃。
“你这笨女人!他为了墨光玉不择手段,最后肯定也不会放过你! ”石拓不死心地大喊并企图挣脱,无奈程奉刀的力量远超过他,令他动弹不得。
墨光玉?她好似听过是在哪呢?好熟的感觉……
怀真,这颗墨光玉是我们……
等等,别消失得那么快,是我们的什么?怎不再说清楚点呢?
一句话闪过脑海,她想听仔细依然慢了一步。
“死到临头还想挑拨离间吗?张顺,纵使你易容也无法改变你一身杀气,你一身的烧伤痕迹更是最好证明。”
石拓别过脸,似是不承认这个名字。
“当年冯府的火是一群盗贼所为,你是其中之一,你们杀死真正的石拓,由你取而代之混入冯府作内应,后来他们找不到墨光玉,其他人便认为墨光玉早已被你夺取,因而要杀你,最后你们反目成仇,这些我说得可有错?真正为了墨光玉不择手段的是你们,得不到便一把火烧了整座冯府,甚至连我妻子亦不放过拚命追杀,当时杀不了,如今反倒要利用她。张顺,你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
“哼!严观羽,别说得冠冕堂皇,为了掩饰你也想夺得墨光玉的企图最后杀我灭口,狡诈的你休想全身而退!当年那三颗墨光玉,一颗送去京城,一颗摔毁了,最后一颗必定在你手上。冯怀真,你可以问问你丈夫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得到墨光玉! ”张顺冷笑地道出调查到的事。
严观羽这次没有转身面对她而是直接命令程奉刀与琥珀将人带走。
张顺被带走时,嘴里还不停嚷道:“冯怀真,严观羽不是什么好人!你相信他就是自找死路!一旦你没有利用价值他也不会让你活着!哈哈哈! ”自知绝无生路,他死前也要拖一个下水。
不……她不相信,她不信观羽会如此残酷无情,一定是这个盗贼为了保命,才故意说出这些话来混淆她。
她不信……绝对不信……
冯怀真告诉自己万万不可信了那个强盗可是……为何应该笃定的心竟有一丝丝的动摇?
为何听见张顺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的心居然有瞬间的凉意。
不……她不该动摇,后天便要嫁给观羽了,她应该和他同一阵线,她必须相信他,夫妻之间若无信任,又怎能牵手一辈子?
是吧?
对……吧?!
冯怀真抬头,看见严观羽的背影,是他不想面对她抑或……无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