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啊,有你跟着就是方便,今天可真是辛苦你了。”冯庆丰笑道。
卓海棠神奇般地瞬间收起鬼脸,笑道:“姑爷客气了,只怕海棠是越帮越忙。”
“哪的话,这一上午咱们可是收获颇丰,买的东西我都很满意,想必景冉也会很喜欢的,还是你们女人家懂女人家的心。”
“姑爷叫我帮着给小姐挑礼物是给海棠的面子,挑的好或不好,姑爷可别见笑,小姐嫁给姑爷真是幸福。”卓海棠默默鄙视了下说违心话的自己。
“嫁给我很幸福吗?”冯丰庆挑眉,“如果买买东西就叫幸福的话,那海棠你也许比景冉还要幸福呢,因为你虽然没嫁给我,但给她的东西我同样要给你一份。”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了?这些东西都是你挑的,理应也有你的一份辛苦酬劳吧。”冯庆丰兀自笑了起来,问她道:“怎么样,姑爷我是个好人吧?”
卓海棠笑得越发违心,“姑爷,咱们已经逛了一上午了,东西也买的差不多,该回了。”
“急什么,这才到哪,莫非你是还惦记着我那病兄长?”他说:“海棠啊,你也该放下自己这点身为下人的执着了,女人嘛,终究还是要寻找自己的归宿的,朱品言自己都保不住,又能给得了你什么?而我就不同了,你跟着我这几天,得到的便比他这十几年给你的还要多,你说是不是?”
“姑爷的打赏足够海棠十辈子用了。”
冯庆丰贼笑,顺势往她这边凑了凑,在拥挤的人群中与她肩并着肩暧味地说:“海棠啊,我对你的心意可不只是打赏而已,难道你还不懂吗?”
卓海棠缩缩脖子试图拉开彼此间的距离,眼光下意识地四处瞟,就让她瞟到了路对面的胡同口,一个一袭蓝衣的男子正沉着个脸,双眼冒火地盯着这里。
卓海棠全身窜起一层鸡皮疙瘩,想离冯庆丰远点,几乎是大跨步地从他身边跳开。
冯庆丰倒没在意,而是被路边一家首饰店吸引了注意,拉着她就说:“走,给你添几件首饰。”
“多谢姑爷抬爱。”卓海棠怕就被他这么拉了进去,急忙忙甩开他说:“这首饰若是送给小姐,海棠自然尽心为老爷挑选,可既然是送给我的,那我自己挑不就一点惊喜也没有了吗? ”
“哦?”冯庆丰挑眉,“这么说,你是愿意接受我的礼物了?”
卓海棠尽力挤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冯庆丰一楞,随也是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女人啊!好,那你等我一会,我亲自去挑一件决不会让你失望的礼物。”
好不容易送走了冯庆丰,卓海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窜去马路对面,也闪进了那个小巷子,周连傅已经在那等她了。
“你怎么跑这来了,让冯庆丰看到了怎么办。”她紧张地责问。
而周连傅则对此很是不屑,“让他看到了又怎么样,我是装病人又不是装残疾人,我就说我也出来逛街有什么问题了?”
“可这未免太巧了啊,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别弄出什么事让他多想的好。”
“哼,为了让他不多想,就可以让其他人随意地猜忌揣测吗?”看卓海棠很不想见到他的样子,周连傅的脸更冷了,“你知道府里的人都在怎么说你吗?”
卓海棠翻了个白眼,“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这不也是意料之中的吗?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冯庆丰有意接近我肯定是有目的,我必须抓住这点顺藤摸瓜,才能弄清楚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当时也表示了同意啊,至于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周连傅更为她满不在乎的态度弄得十分烦躁,他郁闷地也在问自己,他的生气点在什么地方?
没错,自那次聚会以来,冯庆丰对她的讨好是有目共睹的,这其中必有什么因由,为此卓海棠假意迎合实则试探,这也没什么错,但是,他没料到她的“试探”会这么过头啊,闲得着形影不离地试探吗?
所以就算心中明知她在做的事情是为了什么,朱家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她觉得可以为了查这件事做出一些忍耐,甚至为此毁掉自己的名誉也不以为意,他也没权利阻止她。
可是一旦听到那些流言蜚语,想到她跟冯庆丰在一起的样子,他就是放心不下。
“也许他对你的亲近并没有什么其他目的,只是为了想亲近你呢?”他以气恼的口气掩饰自己心中真实的担忧。
“什么?”卓海棠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你是说冯庆丰真的看上我了?怎么可能!我论才、论貌、论性格、论身价,哪样比过小姐了?要不是他想透过我了解些什么,又怎么会这样露骨地接近我?你的担忧也未免太不切实际了吧。”
“你怎么知道自己比不过景冉,也许就是有人独中意你这样的呢? ”
卓海棠终于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并且很轻柔地拍了拍周连傅的肩膀,像哄小孩子一样无奈地笑道,。“好啦好啦,你就不要瞎担心了,就算真的有人独中意我这样的,那个人也不会是冯庆丰,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再说就算他中意我,我也不可能中意他呀。”
“真的?”只因她的一句保证,周连傅把一肚子的担心都吞了回去,本来觉得有好多话想跟她说,急到等不及必须亲自跑来找她,可一见了她,见那笑容还是他所熟知的,听到她的声音,他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原来他来找她并不是急着要提醒她些什么,而只是急着来给自己找个安慰罢了。
他只是很想见她,希望她能看着自己,这样他才会安心。
搭在他肩上的手久久没有放下,两人面对着面,在这个安静的小巷子里像是坠入了另一个空间,街上熙攘的人声都被看不见的气墙吸了进去。
周连博的手动了动,很想抚顺她耳旁一缕落下的发。
“我……我该回去了,一会冯庆丰出来见我不在会很麻烦。”在他的手就要抬起时,卓海棠的手却像是被忽然烫到一样弹了起来,她露齿一笑,总觉得说话声音比平时大了点,“你也回府去吧,被人发现你失踪了也不好办。”
“嗯。”他附和着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吧。”卓海棠摆摆手,又想起什么似地看了他一眼+说:“谢谢你。”
看着她跑定的背影,周连傅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他恨自己的无能,保护不了一个女人。
他恨自己的身分,让他没有资格去保护这个女人,于是只能看着她为了另一个男人拚命,而他既说不出“加油”,也说不出“别那么为难自己”。
第7章
结果,卓海棠违背了她的保证,她没有“小心点”,也没有“有事一定告诉他”。
那天蒙放破天荒地太晚上找上朱家,而且还是像上次夜探书房,正门不走翻墙进来,周连傅听半夜有人敲他房门,还以为是卓海棠,结果一开门却见一脸严肃的蒙放,他的心顿时一沉。
在蒙放的带路下,周连傅来到京城一间客栈二楼的上房,房内没有一点光线,卓海棠站在窗前不知在望着什么,听到门响见到来人是他,无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怎么了?”周连傅问。
他可并不觉得卓海棠对他笑是件什么好事,尤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她笑着,一摇一晃地走向他,怎么看怎么古怪。
“我想大概是喝醉了吧,但看上去又不太像。”蒙放说:“本想带她去医馆,但伯打草惊蛇还是作罢,开了间房暂时将她安置在这一晚。”
“为什么说怕打草惊蛇?”周连傅敏感地察觉到他话中有话。
蒙放叹了口气,“我在街上看到海棠妹子一个人神不守舍、晃晃悠悠地不知要往哪去,就觉得不太对劲,问了半天才问出来,她是被冯庆丰叫去归雀楼了。”
“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吗?”周连傅急得要抓蒙放的衣襟,但卓海棠已经晃到了他跟前,并且一扑扑在他身上,让他无暇再去管其他。
“那我就不清楚了,海棠妹子只说了那些,剩下的就是吵着要见你,说有事要告诉你,我这不就急着去找你了。”蒙放耸耸肩。
卓海棠在他怀中咿咿呀呀,很高兴地用手指戳他的下巴,看上去不像只是喝醉了这么简单。
周连傅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对蒙放说:“你先回朱家,在我的房间里不要出来,冯庆丰如果回去找海棠一定会找到我那,如果发现我不在一定会让他多想。”
蒙放点头表示同意,说了声探清了情况再来接他们后就走了。
屋里只剩下周连傅和卓海棠,周连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卓海棠扶到椅上坐下,而后点上蜡烛,搬了把椅子与她面对面坐着,眼对着眼地看着她。
她只对他傻笑,目光涣散。
周连傅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一字一句地问她:“海棠,你跟冯庆丰去了归雀楼?”
她大力地点头,而后又绽开了一个笑,不清不楚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哟……”
但周连傅此时对她知道了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扶正她的肩膀,接着问她:“你们在归雀楼里做了什么?”
卓海棠歪歪头,说:“喝酒啊。”
“什么,你跟他喝酒!”连忙又收回快要爆表的怒火,尽量温和地问她:“除了喝酒,他还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她摇头,而后又点点头,傻笑道,“他还让我做他的妾。”
周连傅一阵眩晕,卓海棠还不知死活地接着说:“不过我很机灵地借机逃走了,不然你会担心的,于是我就跑了,就想告诉你呀,冯庆丰想要的东西是……房契……喂,你怎么不听我说了? ”
周连傅哪会跟她认真讨论什么房契的问题,光是想到冯庆丰邀她一起喝酒,还说要纳她为妾,而后逼得她必须逃走,这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就够叫他精神错乱的了。
以她现在这副样子,如果不是侥幸跑出来,又被蒙放碰到……
周连傅倒吸一口凉气,她这样跌跌撞撞地在外面走了半天,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躲过冯庆丰的眼皮的,这副样子又不像单纯喝醉,会不会是碰撞到了哪里?
一想到这种可能,周连傅慌忙站起来,小心地按压卓海棠的头骨,告诉她如果痛就说,按了半天卓海棠还很享受的样子,而且也没摸到什么异样,周连傅这才又稍微踏实下来。
卓海棠享受着他的“按摩”,还在兴奋地絮絮叨叨地说着:“冯庆丰这个人果然有问题,咱们刚回家时他表现的热情,是因为他以为朱老爷把房契交给了你,直到现在他也这么认为,他想从你手上得到房契,见没什么希望便想到打我的主意,这个人真是太坏了!如果房契和店都落到了他的手里,还不知夫人跟小姐要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幸亏我聪明,总算是取得了他的信任,套到了他的话……不知为了这些,他从背后耍了多少诡计……”
她那副昏昏沉沉又沾沾自喜的样子,周连傅彻底暴怒,本来想着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但她无时无刻不心心念念着朱家,真是让他受够了。
“冯庆丰在打什么主意固然重要,但真的就重要到值得你以身犯险的地步吗?”他直视卓海棠,知道她此时并不算清醒不该和她认真,可就是控制不住,“你答应过我什么,你都忘了?如今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真的值得吗?你就不会觉得后怕吗?冯庆丰的事有我还有蒙放一直在调查,你可以着急,也可以用你自己的方式去做些事,但真值得连你自身都陷进去的地步?”
她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让朱景冉也对她产生误解,到底是怎么样的执着,才能让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多还无怨无悔?让她在神智不清之下只在得意于自己的“收获”,而全然不去考虑这可能带来的“后果”?
周连傅深深地觉得,她根本没有信任过他,会让他来扮演朱品言只是因为他恰好在那,而后无论他怎么样地向她保证她可以依靠他,她都只是嘴上答应了,其实心里从未将他当作同伴。
到底他只是个外人,她以为能真正为了朱家无私付出的人,只会是她自己。
卓海棠很是迷茫地仰头看他阴郁的脸,努力试图读出他此时愤怒的因由,但最终没什么效果。
她垂下眼睑,带些委屈地说:“可是,我就是想快些拆穿这个大坏蛋的真面目啊,谁叫他那样说你……”
周连傅心头一颤,卓海棠细弱的肩膀竞颤抖起来,真的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谁叫他把你说得那么无能,他才是借着入赘朱家得到大大的好处呢,你才不是……”
周连博受到空前的震撼,她是因为不平冯庆丰对他的嘲讽,才赌上一口气耐着性子接近冯庆丰的吗?
其实她做这些,都只是想快些为他出了这口恶气,让众人知道谁才是大阴谋家,为此就算自己被人嚼舌根也没什么可在乎的?
说得好像,真的他比她自己还要重要一样……
周连傅笑了下,笑得很勉强,故意不去看卓海棠落下的泪水,她平时不会这样的,一定是冯庆丰在酒菜里加了些什么东西,让她变得如此的感性,如此的真实。
“他说他的,我又不会往心里去,如果被他一说就受不了了,还怎么干正事。”他生硬地别过头去,“再说,他说的人又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卓海棠窜起来,要不是周连傅及时扶了一把,她怕是会因起得太快而跌倒。
她瞪着那双没有焦距的杏眼,戳着他的脸质问:“他说的明明就是你!我就是不想听他说你坏话,他凭什么,他算老几呀!”
“他说的当然不是我,他是在说『朱品言』,我为什么要在意!”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像是故意在跟自己做对,周连傅拒绝接受卓海棠话中的好意。
他好怕……自己是误会了什么。
可卓海棠不依不饶,非绕到他面前,强逼他对上她一双泪闪闪的眼,听她用浓浓的鼻音说:“就是你呀。”
她眼中看到的是谁?他才不管她看到的是谁,他再也不管了!
那一晚的激情涌上脑海,周连傅不给自己细想他有没有拥抱这个女人的资格,就已经先一步展开双臂拥她入怀,他怕再给自己多一刻思考的时间,他都要失去这分勇气,他抱得那么紧,下巴抵着她的肩膀。
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可能她没有缜密的思维,行动全出自于一时的义气,有时会说些气死人的话,更有时甚至大剌刺地完全不像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