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踝刚刚好像有受伤,会不会因为这样……”
严永玄没听完他解释,深吸口气,毫不犹豫地转身,纵跃下水——
他又伤了她了!
他就知道,不懂得爱的自己一定会伤人的,他伤了心爱的她,害她命在旦夕,是他不好,都是他的错!
“夏雪……你醒醒,醒醒!”
严永玄惊慌地喊着,一面对失去意识的娇妻行人工呼吸,双手用力按压她胸口,透过口唇将生命的气息传递给她。
由于脚受伤,她是忍着强烈的疼痛下水救他的,看着他安全地攀附船沿,她反而痛晕,沈坠水下。
待他悚然带回她时,已是好几分钟以后的事了,她躺在甲板,面容比雪苍白,像一具失魂的人偶。
他拚命地想救回她,一遍又一遍地做着CPR,按压的动作又深又急速,耗尽体内残余的力量,她却迟迟不醒。
江庭翰开动游艇,以最快的速度往海岸的方向飙,浪花一波又一波打上甲板,湿透了严永玄的身子,迷蒙了他的视线。
她死了吗?这阴森的意念才刚浮掠过脑海,他立刻咬牙切齿地对自己否认。
不!她活着,一定还活着……
敞开心去爱一个人对他而言很不容易,活着对他来说,也曾经只是虚无,但现在他敢肯定,他爱她。
深深地爱着。
他想活着,活着和她在一起,他们要白头偕老,有一天坐在摇椅上,细数幸福的回忆。
她不能死,绝不能死!
“你看看我,夏雪,睁开眼睛看着我,我是严永玄,是那个娶了你的男人,是你的丈夫……是我,我就是永玄。你说过,如果我回来时,要告诉你一声,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回来了!回来了!”他狂乱地嘶吼着,嗓音不由自主地哽咽。“我很抱歉没对你说实话,一直欺骗你我的真实身分,我现在才弄明白,不是因为我恨你,是因为……我怕,真的很怕,你懂吗?我潜意识里一直记得你曾经喊着再也不要见到我,我怕你真的不肯见我,那我……就找不到自己活下来的意义了。你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夏雪,我是为你活着的,我活下来了,求求你,请你也活着跟我在一起……”
这会是奢求吗?与子执手,与子偕老,这样的梦想对他而书是奢求吗?老天是否意欲惩罚他曾经不懂得珍惜她?
是浪花或泪水,迷离了他的眼,他快看不见她了,看不清她的容颜,他多希望能再次看着她对自己笑,那宛如神迹般灿烂珍贵的笑容,救赎了他……
他哭着做CPR,双臂已然麻痹得感觉不到酸痛,但他仍执意做着,即便全世界的人都叫他住手,他也坚持要唤醒她。
“你得活着!夏雪,你回来,不准丢下我!你回来!我爱你,我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这种话,可我爱你,真的爱你,我很抱歉现在才跟你说,我应该早点学会跟你说,是我……太胆小了,我以为自己很强,其实我是个怯懦的男人……夏雪,我爱你,拜托你活着,拜托你回来,回到我身边……”
为什么她还是不醒?为何一动也不动?她果真抛下他了吗?果真不理会他了吗?
“夏雪,夏雪……”他的妻,他最心爱的女人,他就要失去她了吗?
若真如此,他知道,他的世界将不再有阳光,又会变回从前那般的幽暗孤寂。
“别丢下我,求求你,回来吧……求你回来……”
好冷。海风刮在脸上,海水打在身上,真的好冷,但他知道,她比他更冷,比他更需要温暖,他固执地吻着她,持续传递生命的气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给她的。
而如果她想要,他什么都愿意给她,即使是他自己的命。
“我爱你,爱你……”他痛彻心腑地低语,只盼她在前往奈何桥前,仍垂怜他的心痛。
终于,或许是他的执着感动了天,他听见她呛咳的声音,感觉到她在他身下颤动。
“你……在哭吗?”有人沙哑地问。
是她!她醒来了!
严永玄狂喜,抑制不住满腔激动,他抹去泪水,睁大眼,试着看清妻子的脸,她正对他虚弱地笑着。
“你醒了,真的醒了!”他倏地揽抱她上半身,将她紧紧护在怀里。“你回到我身边了,谢谢你,夏雪,谢谢……”
她睇着他,见他眼眶泛红,不禁感动,努力抬起虚软的手,抚摸他冰冷的脸颊。“傻瓜……脚哭,我在这里。”
他傻吗?或许吧!
严永玄抿着唇,自惭自己像个哇哇哭叫的孩子,但泪水仍止不住狂肆奔逸,他啜泣着,千言万语,都化为对娇妻钟爱的凝视。
她对他温柔地微笑,一如既往地给予他救赎——
“欢迎……你回来,永玄。”
尾声
“我口渴了,你,去帮我买一瓶啤酒,我只喝海尼根的。”
“要喝什么不会自己去买吗?我可不是跑腿的小妹。”
听闻这呛辣的回话,严永玄微笑,抬起头,望向正眯眼瞪他的娇妻,那微嘟的丰满樱唇,俏皮得很可爱。
“只有台啤啦,你爱喝不喝!”她递给他一罐冰得透心凉的啤酒。
“喝,当然喝。”他玩笑地接过啤酒,帅气地拨开拉环,痛饮一口。“老婆给的,我一定喝。”
“哼!”她高傲地撇过脸,努努嘴。
他拿起冰啤碰碰她翘挺的鼻尖。
“不要啦!”她拨开他的手,刻意霜凝的容颜忍不住融化甜笑,蹲下身,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啊?工头跟我说你一大早就来窝在这船坞里了。”
“看不出来吗?大设计师,我正在依照你画的设计图施工,打造这艘游艇。”说着,他将酒瓶搁在一边,拿起工具继续锁螺丝。
“我当然知道你在干么。”她娇嗔地赏他白眼。“问题是这些事自然有工人会做,何必要你这个高贵大少爷亲自动手?”
“因为这是我的梦想啊!”
“你的梦想?”
他笑笑,望向她,眼潭闪烁醉人波光。“我的梦想是有一天能亲手完成你所设计的游艇,然后乘着‘她’一同出海。”
她眨眨眼,没料到他竟会有这样的想法,不可思议。
“所以我现在正在学,从最基本的开始做起,有必要的话我也会到学校去上课,学习关于造船的专业知识。”
“你……怎么会匆然想这么做?”
“因为造船是你的梦想啊!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她芳心悸动,温柔地睇他。
“你会觉得我这个梦想太微小了吗?”他低声问,似有几分别扭。“一个大男人好像应该有更伟大的志业。”
但他只想和她在一起,造船、出海、生儿育女,组成一个幸福家庭。
“不会的,我很高兴。”她由身后揽抱他颈脖,依恋地嗅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汗水味,是最性感的男人香。“我好爱你,永玄。”
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如今她已不畏于对他坦承内心的恋慕,最近她时常将爱字挂在嘴上,说着说着,总令他又欣喜又害羞。
她明白他仍不习惯如此露骨地表达爱意,或许这辈子永远不会习惯,但她爱看他青涩又傲娇的反应,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让人好想逗他玩。
手机铃声清脆地作响,她接电话,静静地听对方报告。
“……知道了,等我回公司处理。”
“江庭翰打来的?”断线后,严永玄犀利地问。
她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是他?”
“你帮他设了专属铃声。”他抿着嘴,显然不甚高兴。“我记得这音乐。”
“喔。”她点点头,恍然大悟,跟着一声娇笑,双手再度缠住他。“怎么?我的小气老公吃醋吗?”
“呿。”他拿起铁锤猛敲,像在发泄什么。
她笑得更愉悦了。“拜托,人家不都说了吗?他认输了,也很大方地祝我们俩幸福,你还担心什么?”
他回头横她一眼。“他哪有什么大方祝福?他警告我,如果对你不好,随时会给我好看。”
“呵呵,我的好朋友果然够义气!”
“夏、雪。”
“生气了啊?”她调皮地捏捏他脸颊,跟着又安抚地亲亲他。“放心吧,老公,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你是我的最初也是最后,更是唯一,满意了吧?”
“哼。”他又开始闹孩子气了。
而她也已经懂得,这样的他并非冷漠,反倒怀着一腔热烈情意,他便是这般矛盾的男人,正如他刻意去割出右眼的双眼皮,只是一种伪装。
她爱他的伪装,爱他的不平衡,爱他身上所有的优点与缺点,爱他全部!
她匆地牵握他的手。“走吧!”
“去哪儿?”他惊愕。
“出海。”
“可你不是还要回公司处理事情吗?”
“管它的呢!我现在只想跟我老公腻在一起。”她朝他嫣然浅笑,媚眼如丝,勾缠他的心。
他心动不已,捧握她脸蛋,一阵缠绵深吻。
船坞内,两个有情人甜蜜依偎,船坞外,等着他们的是一片蔚蓝大海,一个犹如万花筒般的美丽世界。
【全书完】
后记 季可蔷
这个故事原本打算写成上下集的。
但碍于一些问题,最后选择以单本的形式发行,也因此,夏雪和永玄之前的婚姻生活只能以回忆的方式呈现,这是作者本人我觉得最可惜的地方。
我其实很想好好来写他们那段不愉快又谜样的婚姻生活,永玄到底是如何地冷漠与漫不经心,夏雪又是如何备感挫折,尤其是永玄失踪以后,她是如何度过痛苦与自责。
还有夏雨、夏雷以及江庭翰,这三个角色的作用也会比在本书里写的更复杂,夏雨对江庭翰的迷恋,是我很想描写的一部分。
我很喜欢写爱情小说,说一个爱情故事对我而言妙趣横生,但有时候,我也会很遗憾,在目前台湾的言情小说领域里,我们作者能够发挥的题材与篇幅会受到某些限制。
当然,市场很严酷是造成此现象的一个原因,但不仅止于此,我个人认为,出版社与作者双方,往往都少了一分尝试与冒险的勇气。
这几年来,陆续有几个作者朋友遇到创作瓶颈,不一定是找不到想写的题材,而是彷佛失去了当时写作的初心。
跟一般上班族一样,其实我们也有怠惰的时候,也有觉得工作无趣的时候,不论是怎样澎湃的热情,都会随时间消磨。
找回那份初心与热情,成了我们这群老作者的共同课题。
不过,即便我们有感到疲倦的时候,大家依然公认,能够写小说是一件幸福的事,对于当初毅然决然踏入这领域,没有后悔。
所以,我要祝福我的作者朋友们,同时鼓励自己,相信我们会在梦想与现实中寻得平衡,有时候不平衡也是一种试炼,一种美。
然后,我要谢谢这一路走来,陪伴着我、支持着我的读者朋友们,是你们让我有毅力走到今天,将来也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谢谢上天,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