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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包皇后(上) page 5 作者:简璎

  隋府的饭菜精致,慕容悠的胃口很好,足足吃了三大碗饭才停下筷子。

  香儿笑道:“小姐吃得好香。”

  她是隋夫人的贴身大丫头,要李代桃僵之事也就没有瞒她,其他知道的还有隋雨蒙的两个贴身大丫鬟——

  春景、绿意,她们是要陪嫁进宫的,帮衬慕容悠之外,还要监视她。

  “这里天天都吃这么好吗?”她想到了弟弟,要是弟弟也能跟她来吃一顿该多好。

  香儿笑道:“小姐进了宫,当了皇后,皇后的御膳可比咱们府里更好上千百倍哩。”

  “比这里好上千百倍这么多?”慕容悠食指往鼻子朝天一压。“那我很快就可以杀来吃了。”

  看着她逗趣可爱的猪鼻子鬼脸,隋夫人又是摇头又是笑着叹息。“你这孩子如今还有心情说笑?这点倒是与蒙儿半点不像,蒙儿从来不会逗我开心。”

  “原来隋姑娘这么不孝啊!”慕容悠十分不以为然。“别的不敢说,我可是我爹娘的开心果,我娘常说如果她脸上皱纹多了,肯定都是我害的,一定是笑得太多的缘故。”

  隋夫人的眼神很复杂。“你这孩子这样乐天开朗,原是生活得好好的,真不该把你卷进来,不该的……”

  她知道丈夫儿子肯定用了一些手段,否则进宫做冒牌皇后是多凶险的事,人家好端端的怎么肯答应?但事到如今也不是她能置喙的,因为这确实关乎着整个隋氏家族的命运。

  她会日夜为这个小姑娘祈祷,入宫后凡事化险为夷,都能否极泰来……

  帝后大婚,大赦天下。

  打从前几日起,成群结队的燕子便在皇城上方盘旋,燕子向来是吉鸟,百燕来祥,多好的吉兆啊!

  百姓纷纷传颂,帝后乃天作之合,太上皇的病情也有缓和的迹象,在皇帝大婚这日,他精神好到可以离了床榻观礼,接受新媳妇的跪拜。

  宇文琰也很欣慰,若是娶隋雨蒙能令他父皇的病情好转,那娶她也算值了,他不会计较她在暗地里偷人,只要她不做得太过分,不要落人口实、授人以柄,他不会干涉她。

  慕容悠坐在悠悠晃晃的喜轿里,轿子从隋府出发,一路上唢呐震天,百姓们万头攒动的争看迎亲队伍的排场,等到下轿时,她不是慕容悠,也不是隋府的大小姐,而是大云朝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她竟然要当国母了,要是她爹爹知道家里的野丫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皇后,肯定会吓得昏过去。

  她爹仍被拘在衙门里,隋雨莫说,只要她安分的扮演隋雨蒙,只要她表现得好,他就会放了她爹。

  当然了,这话的意思是,若她敢不上心,进宫第一天就露出马脚,她爹也会跟着性命不保。

  他以为她是傻子吗?她当然会小心翼翼的扮演隋雨蒙,不然她的小脑袋瓜子第一个不保,再说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她对隋夫人也有了感情,她的假爹爹隋岳山若坐实了欺君之罪,隋夫人也会有事,就算只为了隋夫人,她也会好好扮演隋雨蒙。

  说真的,她没法理解隋雨蒙怎么能那么任性自私,只为了自己不想嫁就去寻短,丝毫不想后果,不想家人的处境会变得如何,她都不把家人放在心上的吗?她心里都没有家人的吗?

  若是她,纵然她不喜欢皇帝,不想当皇后,但为了她的家人,她会去做,硬着头皮也会去做,她才不会像隋雨蒙那般只想到自己!

  是的,没错,她们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她才会在这里,坐在这顶尊贵无比的彩舆里头,要进宫当皇后去了。

  花轿终于停了下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也终于消停了。

  慕容悠被扶下了轿,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扶她的是谁,她打出娘胎起从没坐过这么久的轿子……不,这是她打出娘胎头一回坐轿子,真是被晃得晕了,下轿时还跌了一下哩。

  有人扶着她走,她便跟着走,一路上只看到自己脚上描金绣凤的金线玉履,光是练习穿这双鞋走路就去了她半条命,看得隋夫人多次哭笑不得。

  虽然她是山里来的野丫头,但也不是真那么粗俗不文,她不是未开化的野人,她认得很多字,也会写很多字,会背很多古文,她会画画、会雕刻,也会弹琴,甚至还跟着她爹学了一点皮毛略懂医理,只是他们家没那么多规矩罢了。

  她爹是个身教重于言教,总是以身作则的君子,她娘则很随兴,不会要求她笑不露齿、立不摇裙,但告诉她和弟弟要爱护小动物以及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绝对不可以待人冷漠,她娘说的,要知道,许多人会犯错,都是因为没有被人关心……这就是她们慕容家的“教养”,跟京里大户人家要求的教养不同,但她更喜欢家里的教养多些。

  不过,此刻她得承认,家里的教养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进到宫里来,她还是需要那些一板一眼的礼教,所以打从被隋雨莫丢给隋夫人起,她就一直在学习宫规礼仪,还有努力从隋夫人和绿意、春景的口述中去扮演隋雨蒙。

  时间太短了,她真没把握能扮演好隋雨蒙,只能牢记离开家前,她娘给她的最高指导原则:凭感觉行事。

  她娘说,凭感觉行事准没错,说她自己就是凭感觉行事才能换了个地方仍然混得那么好。

  虽然,她不太明白她娘的意思,但她想那意思应该是她觉得怎么做好便怎么做,可那就跟隋雨莫给她的最高指导原则唱反调了,隋雨莫给她的指示是:不要轻举妄动。

  他说,皇后平日里该做什么事,她就做什么事,一分一毫都不要超过线外,最好是当个哑巴,一句话都不要多说,也少与其他嫔妃亲近,他们若有要她做的会再派人与她接头奇怪了,她不是顶替隋雨蒙进宫当皇后就好吗?怎么听隋雨莫话里的意思,像是要她兼作细作似的?

  这更奇怪了,自古以来有皇后做细作的道理吗?

  再说了,隋家是一品军侯府,几代都备受圣眷,隋岳山手里还握着兵符,难道他们不效忠新帝吗?

  她是个藏不住好奇的人,且兹事体大,所以她直接问过隋雨莫,隋雨莫可能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吧,他当场愣了一下才说了句“你不需要知道”。

  他太小看她了,真把她当村姑了,单凭那句话她就知道大有问题。

  所以了,她可不会万事都任由他们摆布,他们要她做什么,到时候她要不要做就不是他们吩咐了算,她嘛,要听她娘的——对,就是凭感觉行事!

  “皇上驾到!”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一声通报,慕容悠的心还是提了一下。

  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他登基才一年,今年才二十岁,是他们大云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皇帝。

  事实上,他们大云朝的历史也并不久,圣祖帝——也就是宇文琰的祖父,他灭了萧国,大云开国至今才二十六年,圣祖帝打江山打了二十年,从年轻打到老,可惜在位短短十年就因长年征战、操劳过度而病逝。

  太上皇,也就是宇文琰的父亲,他在位十五年,极受百姓爱戴,是个仁民爱物的好皇帝,然而近年身子却每况愈下,传言时日无多了。

  若不是太上皇生了重病,宇文琰也不会这么快即位,他会选在太上皇病情加重的时候大婚,也是因为太上皇想看他成亲,这证明他是极有孝心的,就跟她一样,这点很值得称许。

  既然他那么孝顺,人一定也坏不到哪里去,只是他不知道隋雨蒙竟然那么讨厌他,讨厌到宁可去死也不愿嫁给他,要是他知道真正的隋雨蒙已经因为不愿嫁给他而死了,不知会做何感想?

  她坐在喜床上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就听到喜娘说道:“请皇上为皇后娘娘挑去喜帕。”

  她忙拉回心神,随即,秤杆挑起了大红喜帕,她看到了当今天子的龙颜。

  眉目英挺俊逸,气宇轩昂、俊朗不凡,可虽然面若冠玉,但神情却像向晚的天色,暮色沉沉,半点也没有成亲的喜悦。

  她顿时懂了,不只新娘不情愿,皇上也是个不情愿的新郎,若不是为了安慰太上皇,他肯定不会成这个亲。

  “恭喜皇上与皇后娘娘,皇上与娘娘真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缘定三生,天作之合,恭祝皇上与娘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百子千孙!”

  喜娘说着吉祥话,脸上堆满了笑容,又引导两人喝了合卺酒,见时候差不多便识趣的领着众宫女退下了。

  龙凤呈祥的大花烛轻轻跳动着,雕龙画凤的大床上洒着各种象征早生贵子的果品,慕容悠这时紧张了。

  洞房花烛夜,她要和皇上圆房……至于什么是圆房,隋夫人并没有说得很明白,具体来说就是皇上会对她做一件事,她会有点痛,但也不是不能忍耐,把眼睛闭起来忍着便是,最要紧的是不能对皇上不敬,绝绝对对不能冒犯了皇上,也不能说话惹皇上不高兴。

  还有,隋夫人再三交代,若她真的太惶恐就把自己喝醉吧,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对皇上百依百顺,任由皇上怎么摆弄都不要吭声就行了。

  只要不吭声就行?那倒简单。

  可是,那合卺酒只喝了一杯,喜娘就将酒壶酒杯都收走了,她要如何将自己喝醉啊?她攒眉苦思了半晌,还是没有答案。

  “皇后在想什么?”宇文琰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慕容悠抬起螓首来,实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她决定听她娘的,凭感觉行事。

  “臣妾在想要如何将自己喝醉,因为酒已被喜娘给收走了。”既然他问她在想什么,她就老实说。

  然而,宇文琰却自动解读为,她不想与他圆房,因此想把自己灌醉。

  她的男人——那个叫封擎的铁骑军副将,在十日前突然抛下一切遁入了空门,已在灵隐寺剃度出家,法号在劫。

  封擎是因为她入宫而万念俱灰吧?

  心爱的男人因为她别嫁而出家了,她面对他时是什么心情可想而知,更遑论要与他圆房了,她肯定是百般的不情愿……不,肯定是宁死不从。

  真是可笑,难道她以为他就愿意碰她了?他对一个心在别人身上的女人根本半点兴趣都没有。

  再说了,他有帝王心态,他可以拥有天下的女人,但他的女人心中不能有旁人,她正犯了这个大忌!

  他冷冷的道:“皇后不必把自己灌醉,因为朕并无意在此地停留。”

  慕容悠错愕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忽然之间就翻脸了?还有些杀气腾腾的。

  好奇怪,她说错什么了吗?还是他性格本就如此喜怒无常?

  “摆驾凝雪宫!”他认为这是大大羞辱她的方法,也能给谢雪绫大大的长脸。

  “遵旨!”

  他走了,慕容悠很是傻眼。

  不是说她想和皇上怎么样,而是隋夫人一再教导她新婚之夜会如何如何,要她咬牙忍一忍,她都做好被鬼压的准备,皇上却撇下她走了,叫她如何不错愕?

  第3章(2)

  皇上拂袖而去,很快地,绿意和春景就急匆匆的进来了,两人的神色都十分紧张。

  “娘娘说什么惹皇上不高兴了?皇上为何会去凝雪宫?”

  “我也不知道。”慕容悠托着下巴沉吟。“对了,你们知道凝雪宫是哪个妃子的寝宫吗?”

  她觉得皇上很厌恶她……不,应该说是皇上很厌恶隋雨蒙才对就算不想成亲,也不致于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厌恶吧?可她就是感觉得出来皇上厌恶她这个人,打从心里不想跟她独处。

  幸好她也不是真的隋雨蒙,没什么受伤的感觉,就是觉得奇怪罢了。

  春景蹙着眉。“凝雪宫是绫嫔的寝宫,绫嫔是东宫时的才人。”

  慕容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那个绫嫔在皇上身边很久了。”

  绿意也是一脸忧心。“娘娘,现在可不是想那个的时候,不管绫嫔在皇上身边多久了,今晚皇上都该在娘娘身边才是。”

  慕容悠螓首微微一歪。“可人都走了,想也没用,我现在可以睡了吧?天没亮就被你们挖起来,真的很累,你们先帮我把头上身上的这些东西卸了吧,实在好重。”

  两人有些哭笑不得。“皇上都走了,娘娘还睡得着?”

  慕容悠一脸揶揄的表情。“不然怎么办?又不能把他抓回来。”

  两人气急败坏。“娘娘!”

  “好了,别说了,也别气了,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都是有道理的。”慕容悠真是累了,又打了个呵欠。

  “我……那个,本宫记得明天不是要拜见太上皇后吗?到时皇上就会出现了吧?”

  第二日,皇上是出现了,但皇上在新婚之夜留宿凝雪宫之事也传遍了宫里,所以各宫嫔妃来拜见皇后时就有了那么几分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本来嘛,一个大婚之夜就被冷落的皇后还需要旁人踩吗?她注定得不到圣心。

  幸好慕容悠对于能否得到圣心不是那么在意,她是来顶替隋雨蒙的,不能得到圣心反而是好事,如此一来,皇上发现她是冒牌皇后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她更安全了。

  用过早膳,春景和绿意往她身上招呼着堆金砌玉的华贵饰品之后,她在凤仪宫正殿接见了众嫔妃,但无暇细看,因为她这个新科皇后要去皇祠祭拜宇文氏家族的列祖列宗,跟着要去慈宁宫拜见她的太上皇后婆母,还要带领众嫔妃去给皇上叩礼,表示她们妻妾一团祥和……

  总之,这个早上,她不是被人跪就是跪别人,连皇宫究竟是什么样都还没个概念,倒是眼前在接受她奉茶的太上皇后,那深黑而细长的眼睛,那盯着她的眼神……她觉得太上皇后跟皇上一样不喜欢她。

  太上皇后跟隋夫人年纪相当,但隋夫人是喜欢她的,第一眼就感受得到,就如同太上皇后不喜欢她,也是第一眼便感受到了。

  “皇后,你身为六宫之首,要好好学习女则戒律,皇家礼仪不可稍有废弛,需得勤加修身养性,辅佐皇上,为皇上分忧,平日要注意姊妹和睦,并为皇家繁衍子嗣,切勿让后宫起任何事端,让皇上烦心,这是你的责任,明白吗?”

  “臣妾明白。”慕容悠跪得直挺,就等太上皇后将金杯搁回茶盘里。

  徐氏慢吞吞的抿了口茶水,又拿起丝帕优雅地抹了一下红唇,这才将金杯搁回,赏了一个贵重的见面礼。

  这就是他的女儿?

  确实姿容不凡,灵动的眸子黑白分明,就像一朵娇艳盛放的玫瑰,单就外貌来看,她是浑然天成的凤凰。

  她早就听说隋雨蒙非常的高傲,从不正眼看人,今日一见……哼,也不过如此而已,再怎么高傲不群、目中无人,还不是得乖乖的跪在她面前聆听她的教诲,她顿时有了几分痛快,就好像是生隋雨蒙的那个男人匍匐在她脚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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