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儿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他的婚事是这么微不足道,怎么好说与老爷听。”严安回道。
听到这,罗婕小巧的瓜子脸越发苍白,那凤眼里更是溢满了不相信。
罗森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唬瞬过去。“严安,不知严齐和哪家的闺女婚配,也让我沾沾喜气,更让我心服口服。”
严安早就料到罗森必定会追问。“对方是乡下姑娘,这趟我告辞老爷,就是为了要替齐儿完成这门亲事。”
严安和严齐父子俩一致决定,绝不能把余恩说出来,因为那后果不是他们可以预测的。
“严安呀,难道婕儿比不上一位乡下姑娘?”罗森质问。
“老爷,糟糠之妻不可弃,这是我从小教导严齐作人做事的道理。”
“那就可以让严齐负了婕儿之心?让婕儿为他寻死?让婕儿的闺名扫地?这就是你作人做事的道理?!”罗森大声咆哮。
场面越来越僵,罗森和严安互相对峙。
罗森对严安有着救命的恩情,但严安已经为罗森卖命了二十年,也算得上报答了恩情,断不能再把严齐的幸福牵扯进来,况且还有个余恩。
余恩是严安一手教养长大的,两人之间除了师徒之情,还有那深不可断的父女之情,明知严齐和余恩是心意互许,他是宁愿得罪罗森,也不能把雨位孩儿的幸福葬送。
况且,当年罗森那样羞辱性的逼走严齐,如今严齐稍有成就,却反过来相要胁,武人的傲气让严安是怎么都不肯妥协。
“老爷!”严齐挺拔刚健的身形,在阳光下闪耀着非凡。“都是严齐的不是,严齐感谢大小姐的爱戴,但是严齐已经有了心爱的姑娘,不能也无法再和大小姐婚配。”
“严齐,你心爱的姑娘是谁?”罗森冷声逼问。
余恩右手一扯,扯掉那系在发上的布巾,黑柔的长发如泉水般的流泻而下。
“老爷,是我!我和严齐心意相属,天天同屋而居,关系已经昭然若揭,还望老爷成全我们。”
罗婕看傻了眼。余恩怎么会是个姑娘?还和严齐同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几年的姑娘!
严齐在心里暗叫声糟,双手悄悄握成拳。
余阅也连忙来到余恩的身侧,和严齐左右护卫着余恩。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罗森不用动手,他只消一个眼神,他的三名手下就戒护准备。
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罗世伯,可否听小侄一言?”傅时得打破僵局,温和有礼。
“时得,你说。”罗森对傅时得很有好感,要不是傅时得的宽宏大量,跟他的父亲知府大人尽力沟通,罗傅两家不但不会善了,还会结下深仇大恨。
“有情人当终成眷属,还请世伯成全严齐和余恩。”傅时得缓缓来到罗森的身边。
“不要!”罗婕惊叫着,冲到了傅时得的面前。
“婕儿,别忘了你跟我可是有三年之约。”傅时得淡淡提醒着眼前气到双颊嫣红的罗婕。
“我跟你之约,我自然会实现,我是个言而有信之人,绝不会自毁诺言。不过,我得不到严齐的心,余恩也得不到他的人!”罗婕软软的话,再怎么激动,还是显得可怜兮兮,尤其那要掉不掉、含在眼眶中的泪水,像是受尽了多大的委屈,任谁都会为她揪痛着心。
“婕儿,听傅大哥的话,放下一切。”傅时得淡淡劝说。
“我放下一切,那他们呢?”罗婕纤指指者余恩。“余恩隐瞒得我好苦!她一心要当红娘,说要撮合我和严齐,没想到她自己竟是个大姑娘,还跟在严齐身边这么多年,她这样把我玩弄在掌心里,又致我于何地?”
“婕儿,事情都有正反两面,你又何苦一定要往反面去想。”傅时得清朗的俊颜里,有更多对她的不舍。
罗森眼眸如寒冬冰雪般的凛冽。“婕儿,你不用这么委屈,爹爹替你讨回公道,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生离死别!”
罗森勾动眼神,一把将女儿护到身边,同时三名手下连手朝余恩展开攻势。
“老爷!”严安扬声劝阻。“别动手。”
“老爷!”余婶也惊恐叫着。
“师父,护着我娘。”余恩灵巧的避开一掌,仍不忘担心娘亲。
“不准伤到其他人,我只要余恩的命!”罗森沉沉地下了命令。
罗森此话一出,严齐和余阅全都挡在余恩的身前。
余恩的武功这几年并没有荒废,在闲暇时她还是会练拳练身体,但要应付罗森那三名出身于江湖的手下,几乎没有对招经验的余恩,是完全处于下风。
“恩儿,你避开。”严齐挡在余恩的面前,一人对付两人,剩下的一人由余阅对付。
严安静观其变,不到万一他绝不出手,毕竟他不愿意和罗森正面敌对呀。
罗森的三名手下出招又快又狠,完全是对付江湖恶徒的打法,他们全心闪开严齐和余阅的攻击和抵挡,全力对付着余恩。
“世伯,别这样,余恩姑娘也是无辜的。”眼看这情势,傅时得无奈是个文人,只能出嘴劝道,完全没有打架的能耐。
“罗老爷,请放过恩儿吧,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严安也求情着。
严齐武艺扎实、掌风雄劲,尽得父亲的真传;余阅的武学造诣也与严齐伯仲之间,两人将余恩密密实实的护卫住,丝毫不让三名手下有机可趁。
“严齐、余阅,你们别管我,我是始作俑者,我愧对大小姐,就让我去受罚吧!”余恩高喊着,长发随着掌风扬起美丽的幅度。
“大姊,你别闹了!”余阅出声警告。
余恩心碎得难受,严齐最初的爱恋是大小姐,她是占着天时地利之便,强迫严齐要了她,否则不会走到今日的局面。以严齐负责忠厚的个性,就算他不喜欢她,还是会对她负责到底。
她强霸占严齐,要他许下一辈子永不分开的承诺,她这样的心机深沉,换来的是大家的痛苦。
如果时光能重来,没有春药、没有夫妻关系,严齐在这个功成名就的同时,他一定会选择大小姐这位清丽绝伦的美人。
严齐对她所做的一切她都感动万分,她怎能再让严齐背负着始乱终弃、误人名声的罪名!
手下三人互看了一眼,以他们才懂的暗号,突地,三人同时拔出腰间的长刀,一人专心绊住余阅,一人对着严齐痛下杀手,一人趁着严齐背后门户大开时,眼看快如狂风的长刀就要划过严齐的背……
在危急的当下,严安出手要相救,但怎么都快不过就在严齐身后的余恩。
余恩脚下移动极快,一掌击向打算暗杀严齐的人,无奈她的掌劲力道不够,虽然身形极快,掌风也击上那人的肩,但那人阴险地勾起唇角,刀峰一转,立刻划过余恩的肩膀。
“恩儿!”严齐惊慌地大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她那纤细的手臂上迸射出来。
严安飞身过来,长脚一个旋踢,踢开那把沾了血的刀,然后挡在余恩的身前。“别轻举妄动!”严安淡淡警告。
“爹,不要杀人!”罗婕眼里净是惊恐,她没想过要闹出人命的。
罗森举起双掌,在半空中击了两下,三个手下闻声收刀,快速退于罗森的身边。
余恩以右手抚着左臂,鲜红的血液沾湿了她的五指,她仍坚强的站着。即使严齐已经拥住了她的肩头,让她依靠在他的怀里,她还是忍住肩头传来的阵阵痛意,开口道:
“罗老爷,都是我不好,要是没有我,严齐一定会跟大小姐百年好合的,是我用了不正当的方式胁迫严齐,让自己成为他的妻子,他又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纵使他对大小姐尚有情意在,他无论如何都得对我负责了。”
“恩儿,你说的是什么浑话!不要再说了!”严齐急了。“余阅,快点!”
不用严齐交代,余阅早奔回屋内,拿出了他的医药箱。三年的磨练,余阅早已经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夫了。
“严齐让我说。”余恩痛苦地拧了眉,气息越来越虚。“罗老爷,严齐绝对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他不是有意要糟蹋大小姐的情意,更不是要破坏大小姐的名声,他为的都只是要对我负责。罗老爷,大小姐,只要你们不为难严齐,我可以任凭你们处置,死而无憾。”无论如何,在这件事中,她绝对不能让严齐受到伤害,也不能让他的官威有任何影响,他现在可是受人敬重的严师傅。
“恩儿,你到现在还说什么傻话!我不要你死!你不准给我死!”严齐红了眼,狂暴地吼出声,硬是将她打横抱进怀里。
“张生最后本来就是该跟崔莺莺在一起的,你一定要参加殿试,风风光光的回来,赢得武状元,然后跟大小姐拜堂成亲,这才是最圆满的结局……”
余阅再也看不下去,伸手一点,先点了余恩手臂上的大穴,阻止血流的速度;然后再点了她的昏穴,让还没有把话说完的她陷入昏睡之中。若不这样,他根本没法动手医治。
“把大姊给我。”余阅伸出双手对着严齐说。
严齐摇头,紧抱着怀里的人。“罗老爷,大小姐,严齐以礼相待,是看在过去曾与大小姐青梅竹马的情义上,也是看在罗家庄对我父亲的照顾,并不是怕了罗家庄的势力。”严齐大步往前,来到罗森的面前。
“严齐在此慎重的声明,今生今世只爱恩儿一人,也只娶恩儿一人为妻,恩儿已经血债血还了,若罗老爷还要穷追不舍、对恩儿痛下杀手,那就是与我敌,我什么都可以不顾,不要逼我刀刃相向,以我如今在朝庭的势力,别怪我不客气!”
长长的一段话,除了内心的沉痛,更表达了对余恩唯一的爱意,只可惜那被点了穴的余恩没有听到严齐感人肺腑的表白。
接着,严齐不顾那三个手下会不会再动手,随即将余恩抱进了屋内。
而已经吓出一身冷汗的余婶和小丫鬟也只能撑起差点软掉的双脚,赶紧跟着余阅进入屋内。
“爹,我想回家去了。”罗婕沉甸甸的泪水里,总算看清了严齐的爱。
严齐可以为了余恩奋力与外人对抗,甚至与整个罗家庄为敌;可是严齐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事,甚至连离开罗家庄时都是那样的决绝,她为什么一直看不破这一点呢?
余恩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就是不让严齐受到任何为难,还在众人面前成全严齐和她,甚至不顾一切的替严齐挡下那一刀。
余恩是故意受伤的吧,是想偿还对她的愧疚吗?那为什么她看见余恩受伤并没有觉得开心或者高兴,反而感到一阵痛心和苦涩?
她执着多年的爱恋究竟是什么?罗婕问着自己。难道只是一种不认输的自尊心在作祟?还是她真的一心一意爱着严齐?
听罗婕这么说,傅时得始终绷紧的脸色这才缓缓释出笑意。“世伯,带婕儿回去吧。”
“婕儿,爹不要你有任何的不愉快,更不要你有任何想不开的念头。”罗森忧心地看着泪眼汪汪的宝贝女儿。
“爹,只要死过一回的人,就不会再有勇气寻死第二回的。我只是感到悲伤,我这几年到底在执着什么?我究竟浪费了多少的光阴?”罗婕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我们回去吧,像严齐这种男人不值得你真心对待。时得,你就跟婕儿坐同一辆马车,好好安抚婕儿。”罗森看着傅时得,像这样的俊色人才,才是他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于是罗家庄的人在严安的送行下,终于离开了这个僻静的小镇。而罗婕的舍下,也还给严齐和余恩一个安静的日子。
只是,受了伤的余恩,她的心结真的能解开吗?
第十章
那一刀真狠,划过她的肩膀直达她的胸脯上方,皮开肉绽,见血更见骨。
严齐衣不解带地日夜亲手照料,就是不肯离开余恩的卧房。
“齐儿,你休息一下,换我来照顾。”余婶走进房,拍了拍严齐的肩。
虽然恩儿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照理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余婶是睁只眼闭只眼,知道两人的感情好,也就没有阻止严齐的亲密照料。
严齐摇摇头,坐在床边,一手握住她没有受伤的手,眼神直盯着那惨白的小脸不放。
一天一夜,日落又日升,她还是没有醒来。
“阅儿说,他在药里放了安眠的药物,所以恩儿不会那么快醒来。你先去吃点东西,恩儿要是醒来看你这个样子,她会难过的。”余婶慈蔼的劝着。
他的发丝飘散、胡渣布满唇边、双眼满布血丝,的确,恩儿不会喜欢看到这样落魄的他。
他放开了掌心里的手,从床畔站了起来。
“余婶,那恩儿就麻烦你,她若清醒过来,你一定要喊我一声。”连说出口的话,都显得沧桑而无力。
“我知道。你放心吧,恩儿的伤口虽大,但没有性命危险,你要是累倒了,到时要怎么照顾恩儿?”余婶露出淡淡笑意。
余婶一直担心女儿的男孩子气恐怕没法找到好婆家,甚至是疼爱的丈夫。看样子,她该放下长久操劳的心。
严齐微点头,再看了床上佳人一眼,才慢慢踱步走出她的卧房。
他来到后院,准备打水洗脸,看见余阅正蹲在厨房口,用着小炉火熬煮着药。他来到余阅的身边跟着蹲下,幽幽叹了口气。
“余阅,你大姊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余阅抬头看看天色。“我估计,日头开始偏西之后,她应该就会醒,醒了刚好让她喝下这碗药。”
“嗯。”严齐的思绪飘远,眉心始终未曾舒开。
“严大哥,我想跟你谈一些有关我大姊的事。”余阅边说边小心顾着炉火。这火只能用文火,否则烧干了药,就白费了那珍贵的药材。
“什么事?”一听到这,严齐略略紧张。
“你应该看得出来,大姊是故意挨那一刀的,否则凭她的身手,假若会受伤,也不至于会伤这么重。”三人青梅竹马,师承同一个师父,谁的功夫底子如何,都是一清二楚的。
“我明白,我不懂她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难道她真的想把我推给大小姐吗?”严齐又叹了口气。自从她受伤后,他的叹气声就不断。
“你别看大姊整天没烦没恼、嘻嘻哈哈的样子,其实她很自卑的。”
“自卑?”严齐咀嚼着这两个子,有些无法相信。
“我娘从小就把她当男孩养,让她没有机会学习到姑娘家会的东西,别说琴棋书画了,她恐怕是连举止说话都没有姑娘家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