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若翾咽了咽口水,站起身来,掩飾地別開了視線又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裴辰逸看着眼前脸颊有点红、神情不太自然的人,觉得有点好笑,不知怎么地心里竟突然起了捉弄她的想法。
他敲了敲桌面:「不会叫人吗?」
剛刚还有点羞意的时若翾听到这句话瞬间回神,眼角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我又不知道你是谁,要怎么叫?要我说「先生好」吗?我又不是坐柜台的。」
她只是这么一眼就把裴辰逸看得心像是通电一样颤了颤,酥酥麻麻的。
「昨天不是才告訴過妳我叫什么名字,這么快就忘了?」裴辰逸的声音和通话时一样,低低沉沉又飽含笑意。
沒了電流的阻隔,他的聲音傳進時若翾耳中竟多了幾分性感撩人。
阿彌陀佛、上帝、耶穌、瑪麗亞、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前怎么不觉得他这么诱人?時若翾心里就像有個縮小版的小時若翾在捶著她的心肝。
糟糕了、糟糕了,臉有越來越紅的趨勢,二十五度的空调似乎已经救不了她了,她怎么覺得自己好像正被裴辰逸調戲的樣子?
时若翾忍不住有点惱怒:「喂。」
时若翾越來越紅的臉頰告訴裴辰逸,他總算扳回一城了。
「喂什么,不是提早半小时打电话告诉你,让你准备了吗?」
谁知道他说的准备是准备什么啊?时若翾在心里默念着他是上司大人、他是上司大人,克制自己的手,不要一个激动就抄起桌上的电话砸死他。
突然想到上次临别时裴辰逸说还会再见的笃定,时若翾迅速转头瞪着他:「你耍我啊,你早就知道了。」
裴辰逸看着一瞬间从乖顺变得气愤的时若翾,觉得有点好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早知道什么?」
「早就知道会再见面啊。」亏她那时还有一点不舍,以为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裴辰逸瞥了她一眼,接得很顺:「妳不知道?」上次不是还问他为什么那么肯定?
时若翾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了。
也是从那天起,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程式设计师居然每天像个上班族一样,准时九点进办公室报到,而且每天都把西装穿得性感撩人,撩得时若翾总是工作到一半就情不自禁地看向裴辰逸。
也不知道裴辰逸是不是故意的,他总是把百叶窗都收起来,时若翾可以透过玻璃清晰地看到他每一个动作,但他也同样能够清晰地看到她每一个小动作,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地不时抬头看他,然后呆呆地看个几分钟,在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前又转移视线,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无庸置疑地,裴辰逸因为她这样的小动作心情非常好,而偷看这个小动作似乎会传染,他眼角微抬扫过玻璃窗外,看着正在用头撞桌子的时若翾,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又在懊恼自己看他看呆了。
他嘴角微扬,完全压抑不住心情的上扬,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并不清楚,也没有为此思考过,他只知道他对她偷看自己一点反感也没有。
木门传来几声叩门声,而后被推开了。
「快七点了。」意思就是大人,我要下班了。
时若翾没有走进门,只是站在门边说话,万一进去以后又看他看呆了,那她就糗大了。
「嗯。」裴辰逸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电脑里的资料存盘:「一起吃饭?」
他没有穿西装外套,白衬衫掩不住古铜色的锁骨,似乎连胸肌也若隐若现,时若翾的口水又开始不断地分泌。
裴辰逸刚毅的脸上神情淡淡的,没有多余的情绪,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电脑荧幕,别人都说专注的男人最好看,然而对时若翾而言,好看似乎已经不足以拿来形容他了。
见她没有回应,他按下关机选项后抬头看着她问:「嗯?」
时若翾呆住了,突然觉得非常尴尬,他刚刚说了什么?
时若翾非常懊恼,也很惊讶自己竟然在他面前看他看呆了,而让她更惊讶的是,这位盛世的程式设计师居然是个无车族。
她穿着五吋的高跟鞋,公交车司机又一次紧急煞车,让她撞进裴辰逸的怀里,这让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为什么我要搭公交车啊?」无车一族难道就不能搭捷运、叫出租车?
裴辰逸反应迅速地一手揽住时若翾的腰,脚步稳当地站在原地。
他有点疑惑地问:「妳觉得走路会比较好?」
时若翾气得差点吐血,真的没办法和这个男人沟通,她负气地推开裴辰逸扶着她的手,头扭向一边不想跟他说话。
裴辰逸看了她一眼,也开始深思自己是不是应该买辆车了。
「抱歉,因为我不怎么出门,所以没有买车。」
时若翾一开始不想搭理他,听了他的话之后却压不下自己的好奇心:「你不怎么出门?」「嗯。」
时若翾兴味盎然,看着他的模样猜测着:「你是阿宅?」看起来不像家里蹲呀。
裴辰逸似乎知道她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出门,不是害怕出门。」
「不用约会?」这个问题似乎牵涉到他的隐私,但时若翾还是不怕死地问了:「没有女朋友?」
裴辰逸只是微笑但没有回答,他已经领教过她的十万个为什么了,要是他如实回答没有,那她下一句大概就会问为什么没有,然后他回答了原因以后,她肯定会咬着原因继续提出下一个问题。
「其实你不当暴露狂、不穿阿伯吊嘎的时候也挺人模人样的,」她知道自己说得有点含蓄:「要不然我考虑考虑让你追求我?」
裴辰逸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然后非常钉礼貌地说:「多谢关照,但是不用客气了。」哼!时若翾不高兴了,她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车窗外。
裴辰逸看着她的侧脸,她扇子般的眼睫毛不断上下扫动,好像怕别人不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一样,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微扬,眉梢、眼角尽是温暖。
又一次红灯,公交车减速,这一次时若翾用尽了全力抓着扶手,总算没有丢脸地向裴辰逸投怀送抱了。
时若翾还是不愿意理睬裴辰逸,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夜景,途经的街道非常热闹,其中有一家店更是热闹非凡。
那是一家卖衣服的商家,店铺门前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最后一天,清仓大特卖,老板在门口拿着大声公叫卖,嗓门大得他们在车上都听得见,店铺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大多是年轻的女性在店里挑选,看得出生意很好。
时若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公交车在距离红绿灯没多远的站牌停车,时若翾赶紧拉着裴辰逸下车:「我们去那里看看!」
裴辰逸没有提出异议,由着她拉着他的手往那家店走去。
她一脸兴奋地冲入人群,也学着旁边的女生拿起一件裤子又是摸又是搓的,她学着人家看裤脚、看颜色,然后看看有没有瑕疵。
裴辰逸早就被她放开了手,他站在一旁看着她学着别人斤斤计较的样子,红唇一张一闭像是正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平常这个时间,他大多是在家里看着自己的笔电,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吧,像这样跑进人群里,他一点都不觉得有意思也完全没有试过,但如果由她陪着他的话,即使他只是站在一旁看她抢购,似乎也是很有趣的事。
大概是初期的兴奋有些减退了,时若翾总算想起陪着她来的人不在身边,她朝后方张望,一下子就看见站在骑楼下的他,站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
她看到裴辰逸的视线向她投来,她冲他明艳一笑:「你再等我一下子。」
裴辰逸含笑不语,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是默许了。
第4章(2)
时若翾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老板娘面前:「老板,结账。」
老板娘笑咪咪地看着时若翾,说了一个价钱。
时若翾依旧笑容可掬地回应老板娘,美艳的大眼里似乎还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这个价钱也未免太贵了吧,不是清仓大特卖吗?」
「小姐,这个真的是最低价了啦,阿姨不会骗妳的啦。」
「妳看看,这线都掉了,针脚又做得不够好。」时若翾又搓了搓布料:「而且这个质地最容易褪色了,这就是最低价?还有妳看这里,布料都烂了,还有这里怎么突然黑了一块?被染色了?」
在她走向老板娘时,裴辰逸也机灵地走到她身旁,殊不知会听到这么经典的发言,看了她手中拿着的裤子一眼,他觉得有点好笑,牛仔裤褪色?指着人家明显的设计说烂了、掉线了,亏她说得出口。
旁边几个女生听见她说的话犹豫了一下,然后都放下牛仔裤走开了。
「怎么样,阿姨?」时若翾眨着美艳的大眼,一脸无辜地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也是哑巴吃黄连,想哭都哭不出来,都最后一天清仓大特卖了,现在一天都快结束了,老板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奥客,只好让时若翾得逞了。
看着走在身旁神采飞扬的小女人,裴辰逸也不自觉地微微笑了。
时若翾察觉到他这样的笑容也不觉得害羞,得意地向他炫耀:「我很厉害吧,哈哈,第一次杀价就这么成功,胜利女王就是我。」
第一次?难道她是怕杀价不成功会被人追着打,才把他顺手拉下车的?
裴辰逸点点头,在她威逼的眼神下勉强同意了她说的话。
他有点不确定地说:「杀价很好玩?」也不是缺那几十块钱吃饭,杀价杀得那么辛苦,不如直接买了算了。
「尝试后觉得真好玩,哈。」时若翾斜眼看裴辰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是不杀价,那干脆就去百货公司专柜买衣服算啦,在那里还可以吹冷气呢。」
「所以?」
时若翾白了他一眼:「这是乐趣,你懂不懂啊?」
裴辰逸勾了勾嘴角,他还真的不懂。
「我该说什么?」他完全没有概念。
时若翾呵呵笑着,她挥了挥手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不用说什么啦,就说一两句『时女王好厉害喔』就行了,我很缺人崇拜。」
被她带着做这种无厘头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裴辰逸记得上一次好像是她为了气前男友,要他特地装作跟她约好了;再上一次好像是她一个狂奔撞到了他,又满脸无辜地支使他做事。
初时认识她,以为她是火爆又刁蛮任性的娇娇女,而现在她每个无厘头的想法都让他啼笑皆非,他发现自己最近也看她看得移不开眼睛了,特别是她生气时瞪人的模样,还有不好意思时别开视线摸鼻子的别扭。
「喔。」看她笑得高兴,他心里也挺高兴的。
时若翾把装着牛仔裤的袋子递给裴辰逸。
裴辰逸接了过来,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只见时若翾又别过视线,摸了摸鼻子,声音一如既往的幼幼细细、娇娇嗲嗲:「算是见面礼吧,你可别想太多了。」
裴辰逸看着她,一直没有移开视线,他真的很喜欢看她这样别扭的样子,接过她的礼物:「谢谢。」
他感觉到心里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裴辰逸开始有点不知所措,这样的感觉很陌生,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最近的反常,只要看到时若翾眼尾上扬、笑容浅浅的表情,他的欲望就会自心底涌起。
从前他只是移不开看着她的视线,而现在他心底竟升起了把她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她一丝一毫的想法,最近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在他的心中不断叫嚣。
他似乎变得越来越……变态了,要是让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大概就会这样说吧。
裴辰逸看着玻璃窗外专心工作的时若翾,眼睛眨也不眨,食指抚上马克杯的握把,那是她给他的一杯盐水,不是往常的咖啡。
想起今早,她听见他对地打招呼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双眼眨了两下,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对他笑着打招呼,
走到另一边跟薛睿渊短短交代了几句之后,裴辰逸回到办公室,打开门不经意地扫视了办公桌,看见桌上多了一个马克杯,他没有关上门就走上前,发现马克杯内不是平日的咖啡而是白开水时,他微微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裴辰逸小酌一口,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握着马克杯走到门边,懒懒地靠着门框,把杯子放在门边的文件柜上,手随意地放在刚好及腰的文件柜上,手指轻叩。
时若翾注意到声响之后抬头,看见他一脸笑意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窘迫,目光自然地转移到他放置在旁的马克杯,点点红晕上涌。
她一脸正经假装镇定的样子,让裴辰逸有股想要把她拥入怀的冲动,但他脸上始终冷静自若,没有任何失态。
「谢谢。」
时若翾身子动了动,头低了几寸,似乎是在闪躲他的目光,然后又像作好了心理建设一般迎向他的目光:「不用太感谢我,我只是不想听到你像哑公鸡一样的声音,很刺耳。」
时若翾一向是这样的,她从来都不会处理这样的情况,当遇见这种让她觉得难为情的事时,她总是这样嘴硬地曲解自己的善意。
裴辰逸早就察觉到她这样的性格,其实他觉得这没什么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到她这么说,他的心里却非常不舒服,好像她急着撇淸跟他的关系,不要让他以为她对他好一点点就是对他有意思,她似乎在暗示他,他们只是朋友,要他不要想太多,好像她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暗示着他不要胡乱猜测她的想法。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情绪变化,一点都听不出他心里早已想了这么多,他的视线锁定了她:「关心我?」
时若翾双颊艳若桃花,她似是承受不了裴辰逸火热的视线,移开了目光:「神经病,你、你想太多了。」
得到答案了,裴辰逸微笑,她说谎,要是她真的不关心,以她平常的性子,她必定是半真半假地说:「是啊,我很关心你,你怎么现在才察觉我的真心?」这样的话。
裴辰逸慢慢地走到她的桌前,像是知道她的心跳快得无法控制一样,趁这个时候乘胜追击地压迫她。
他双手撑在桌上,俯首直贴着时若翾耳边,似是耳鬓厮磨的亲密耳语:「真的是我想太多?」
时若翾紧张得要死了,心脏跳得飞快,像是要跳出胸腔一样,耳边的声音虽有些嘶哑却还是那么低沉醇厚,鼻息零碎地落到她的耳际颈间,让她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