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看着他,怀疑她所听到的问题。
管三国点点头,确定自己是这么问的。
“师兄你真是大傻瓜。”梅花却是给了他这一句,很受不了的反问回去:“你不知道我会游水的吗?前些年你还在凤梧山时,我们每年夏天不是会去溪里玩水?我比冯大他们还识水性哩!”
第2章(2)
管三国一口气差点没给噎着。
他的比喻是有这么失败,真让人听不懂意思吗?
“或许我比喻得不好,但我要同你说的是,要做金平的另一半一定要先认清这点,若真发生什么事,依金平的个性,他铁定是先护妹妹。”这已经是最直白的白话了,再听不懂,管三国也没辙了。
可梅花闻言,却是微微一笑……
早春的阳光照耀着那张花儿般娇艳的美丽面容,因着那从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管三国不得不正视到,师门里那个占着辈分好处而人人疼宠的小师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挂着两管鼻涕跟在他身后跑的小丫头,而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师兄,我很强的。”梅花说。
那话,是要他别小看她。
她可是梅花,是梅门掌门人梅良鑫的独生爱女,尽得爹亲的一身绝学,可别把她当成一般文弱女子来论断。
对着那份朝气与自信,管三国哑然失笑,因为省悟到,他现在做的事,跟金平穷紧张小兔妹子的行径有何两样?
再说了,姻缘天注定,若真有缘,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改变?
“总之,师兄先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管三国调整了心态,但不免再提醒一声:“未来的事没个准儿,你跟金平能不能走到一块儿也还不一定,有些事你自己先琢磨琢磨,心里有个计较总是好的。”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梅花咧嘴一笑,然后摸摸鼻子,有些些不好意思的说:“如果真有缘,多个妹妹也不错呀!”
如果真有缘……真要有缘……那是好是坏呢?
管三国神色困惑,不知道该祝这两人是有缘还无缘好。
静观其变,眼下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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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门于凤梧山上屹立多年,并非家大业大到足以自给自足,大多数粮食补给都仰赖半山腰的小村子供应。
不管是缺了鸡、少了蛋,还是米菜不足,小村子就像是梅门的专用补给库,只管上那儿去采买就是了。
也自然,梅门弟子每逢月初下山采买较不易补给的物资,如油、盐、酱、醋、茶或布疋时,也不忘为小村子的居民带足分量,免去村民再大老远跑一趟的不便。
关系如此紧密,当梅门有贵客光临,梅花临时到村子里调度鸡只与珍菇,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梅花梅花几月开?”
“一月。”
“一月不开几月开?”
稚气清润的朗朗歌谣随着午后微风传扬而来,梅花本来还没发现,但一路念到了三月,她开始发现不对劲。
怪了,这游戏唱的词不是“荷花几月开”吗?何时变成“梅花”了?
纳闷中,跟表情很不自然、像憋着笑似的张大娘道别,直到梅花都离开张大娘家了,只听那清脆稚嫩的童谣持续着从四月念到十二月,但是花依然不开,这让梅花更加不解了。
她是知道这游戏的。
一群孩子先背着当鬼的人商讨出开花的月分,而后再围个小圈,让当鬼的那个蹲在中间,其它人以他为中心点开始绕圈,直到当鬼的那个猜中开花的月分,则是一阵的追赶跑跳碰。
可这会儿,从一月到十二月都不开花,这游戏要怎么玩?
梅花狐疑,忍不住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想看看村寨里的这些孩子们是在玩什么把戏,不料……
“梅花梅花几月开?”
“不开不开,都不开,金桃提亲才会开。”
童言童语之后是一阵哈哈大笑,但随即笑声很尴尬地噤了声,因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孩子们,谁也没想到梅花本人竟然在这时间出现了!
也不知是谁“啊!”了一声,几个孩子如梦初醒,接着像是见鬼一样,尖叫一声,四面八方逃窜去。
想逃?梅花不怒反笑,足尖一点,犹如流星飞过,瞬间就抓到了一个,不刚不好,逮住的正是这票孩子里领头的孩子王。
“喔,女侠饶命。”小石头甚是机伶,连忙嚷着平日梅花跟他们玩“女侠闯江湖”游戏时的必备台词。
梅花神色紧张地往身后看去……
那人,眉目含笑,却是一种与嘲笑无关,相反的,隐隐带着点宠溺与包容、直让人感到意乱情迷又害臊不已的笑容,再加上乌瞳中满盈着教人打心底发颤的醉人柔情,梅花险些要脚软。
不!不可以!梅花你撑着点!
梅花对自己信心喊话,接着胀红着脸怒问:“谁让你这样乱编瞎唱一通的?”
“冤枉啊,女侠!”古灵精怪的小石头连忙喊冤,直道:“是大宝说的。”
一旁的草丛冒出一颗头来,只见那小脑袋摇得跟博浪鼓似的,急道:“不、不是我,是我娘,我听娘说的。”
“你娘?”
“娘也是听大毛叔叔说的。”肉嘟嘟又圆滚滚的大宝可顾不得口齿不清的毛病,连珠炮似的解释道:“昨儿个大毛叔叔送了柴薪到咱家,跟娘说有喜事,天大的喜事,说小花姊姊要出阁当新娘子了。”
“胡、胡说什么!”梅花差点给咬了舌头。
“是真的!”躲在另一头草丛的小毛太激动,整个人从草丛中滚了出来,急忙忙的为自家爹亲作证:“昨儿个阿三哥哥来取獐子要做野味给金桃吃……”
“金桃?”
“阿三哥哥说,是小花姊姊的桃花,镶金等级的,所以叫金桃啊!”还让梅花给抓着的小石头咧着嘴嘻嘻笑。
好似嫌梅花不够尴尬似的,小毛紧接着说道:“阿三哥哥说,金桃跟小花姊姊在一起时,像要失火似的……”
“是干柴烈火!”小石头就是记性好。
“对!他说你们两个一个像干柴,一个是烈火,碰到一块儿,空气都像是要烧起来似的,他说这门亲事铁定会成,还打包票说金桃这趟离开前一定会提亲,小花姊姊就要当桃子新娘啦!”小毛吱吱喳喳地说着。
“你们这群小屁孩,在胡闹些什么?怎拦着梅花姑娘跟金……不是,是客人!你们怎么可以耽误梅花姑娘跟客人的时间呢?”福姑远远的嚷着。
村子里的孩子一见大人出现,不消说,一个个跑得飞快,就连小石头也逮着梅花失神的片刻,从挣脱到一溜烟地跑了,一气呵成,半点延误也没有。
梅花僵如木石,在福姑远远地挥挥手、嘿嘿嘿地笑着离开后,她好半天都无法动弹。
金桃,福姑差点说了这字眼,是吧?
所以托大嘴王冯三的福,现在村子里的人不但都晓得了她春心荡漾的事,也都有志一同的跟着以金桃称呼他了,是吧?
怎么样也无法回过头面对身后的人,掩面,梅花哀号出声。
能不能拜托来个谁,真的,随便来个谁都行,给她一刀,就赏她一个痛快吧!
噢!好丢人啊啊啊!
第3章(1)
“咱们回去吧。”
温润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提醒着梅花该面对的现实。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之后,以不正常的缓慢速度,一寸寸、一寸寸地转过身去面对那个“现实”……
金平笑了出来,在看见那张红得不象话、表情又不自然到极点的脸后。
怎么……怎么会这么可爱……
梅花不知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只知道他笑了。
因为那笑,她再一次的僵硬住,可这回,脸色却是明显由红转白,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沮丧与挫折……
“抱歉,我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是在嘲笑你,真的不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金平急忙说着,不但失了他一贯的从容,声音更出现难得的紧绷。
如果这种事情能有所选择,金平极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过去,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也无法想象有个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甚至让他感到无措。
可眼前的姑娘做到了,不费吹灰之力。
打从他以出门游玩、踏青的心情跟着管三国来到凤梧山、遇上这姑娘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不对劲了。
那是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就像是中邪一样,满心满脑都是她,没见着时想着她的一颦一笑,见着时,又让她的一举一动给左右心神,一颗心里,盈满一种震颤、不知所措的情感。
这种脱缰般不受控制的感觉,金平在理智上很难接受,但要是问他,他是否后悔来这一趟?后悔遇上这姑娘?
他更加无法想象啊!
金平从来不信所谓的“命中注定”,可是第一眼初见她时,那种心神为之颤动的震撼感,让金平不得不信世上确实是有一见钟情这样的事。
看她笑,他莫名觉得欢喜,看她沮丧,好比现在这样,让他不由得像个不经事的毛头小子,为了能唤回她的笑容而乱了分寸。
在他的一颗心已被她如此牵动之后,金平无法想象,若是他从未识得这个名唤梅花的可爱姑娘,那又是怎般的光景。
这几日金平就一直处在这样磨人的矛盾心情中,而适才孩童们的玩笑话语,斩断了他原来的犹豫,坚定了他的意志……
他必须、一定得终止这一切!
“梅姑娘……”
“小花。”低着头,梅花细声纠正:“喊我小花就行了,大家都这样叫我。”
“小花。”金平从善如流,却是叫了人之后又顿住。
梅花岂知他内心的一番天人交战?
她自己,正混乱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对不起,让你遇上这么难堪的事。”让一干毛孩子的浑话给乱了阵脚的梅花,一脸难堪地陪不是:“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们私下是这般议论着……”
“没关系。”金平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怜爱。
“怎么会没关系!”说到这儿,梅花整个火都上来了,怒道:“这个冯三竟然这样乱讲话,嚼舌根嚼到村里头来了,等等回去不给他一顿好看,我……我——”
一个“我”字之后,别说是整个气势没了,就连声音也没了,梅花只能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被握住的拳头。
拳头?
是的,拳头。
适才说得太激动,恼得她不自觉的挥舞起拳头,却没想到眼前的人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握住她的拳之后,再也不放,还配合着醉死人的目光,看着她的眼,无声。
什么情况?
梅花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只知道包覆在拳头上的温度烫得她一颗心狂跳,臊得她整张面皮就像烫过的溪虾一样,红得不得了。
“小花。”他唤她。
梅花看着他,不知他想说什么。
“我……”金平顿了顿。
怎样?
“你……”金平又顿了顿。
啊?
到底是怎样?
再次的没有下文让梅花感到不安,不知道他连番断断续续又完全没头没尾的话语到底是想说什么?
梅花心急,但对金平来说,将要说出口的话,对他而言也是不容易的啊!
想了想,还是快刀斩乱麻,是以他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地问——
“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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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她迷惑了他的心智。
他说,她窃取了他的心。
他说,她是害他心神不宁、行为失序的始作俑者,她得为这一切负责。
所以他请求她,希望她能嫁给他。
当那漆黑如墨的乌瞳满盈深情望着她的时候,说着这样的话语,梅花怎能抵挡?她怎能?
所以她嫁了。
出阁的那天,锣鼓喧天,八人大轿在喜炮声中将她送入桐城金家的宅邸,喜帕覆着她的脸,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跟着媒人团团转地进行各种仪式。
漫长的一日就这样晕头转向地过去,总算的总算,挨到了夜幕低垂的时刻……
案台上的大红喜烛烧啊烧的,那仿佛就像梅花的一颗心,是那么样的火热烫人,而,随着外头的喧哗嬉笑声逐渐散去,她心里的紧张也益加深重。
等等,她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呢?
这一刻,梅花想象了好久,几乎是从决定嫁给他的那时开始,至今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定案。
虽然她从没有说出口,但其实……心智被迷惑、甚至整颗心被偷走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啊!
要知道,她自幼咬牙吃苦、全心练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行走江湖,以梅花女侠之名行侠仗义,光耀门楣,让人知道虎父无犬女,她爹亲一身的绝学可不是盖的。
可这一直以来的梦想,却因为金平的出现而自动粉碎了。
当不成女侠,初初想来或许可惜,但只要想到天平的另一头摆的是金平,是两人携手度过一生,相扶相持生一堆胖娃娃的画面……无须再往下多想,整个比重自动就偏向了这一头,让她选都不用选。
在这门亲事里,失了自己、乱了心智的人,真的不只他一个人!
她的一颗心、她的理智,早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没了踪影……急促的脚步声让梅花速速敛了心神。
这会儿可没空再乱乱想了!
她屏息,一颗心慌乱不已,不确定等会儿喜帕被揭开后,她到底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的夫君呢?
啊!好羞人,是夫、夫、夫、夫君耶!
那人,成了她未来人生的伴侣,是她的夫君……
喜帕蓦地被揭了开来,没有任何迟疑与情绪、气氛的酝酿,紧接着大步走来的脚步声,就这样毫不迟疑地揭了她凤冠上的喜帕。
“小花!”金平唤她,一脸凝重。
那神色有如一阵狂风,将梅花一脑袋粉红色的想入非非给整个吹散去,她警戒地站起,急问:“怎么了?”
“我妹病了。”金平说。
“怎么这么突然?”皱眉,梅花担忧直问:“什么情况?严不严重?”
连串的关心与问题暖了金平的心……她关心他的妹妹呢!
这认知,让金平更加确定,并不是他个人的意乱情迷在作祟,眼前这开朗有朝气的姑娘,不吝于对人付出关怀,头脑清楚、问话有条理,应变能力如此迅速,金家当家主母之位,除了她,还有谁能胜任呢?
“是严不严重啊?”见他不说话,梅花倒是急了。
“不碍事。”金平柔声道:“这傻丫头,人不舒服也不敢说,从早上就一直硬撑着观礼,又陪着吃了喜宴,直到适才受不住吐了一地,我才发现她人都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