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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幕渐落,房里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元媵还在前面陪酒席。
原本打算闹洞房的人在听说农夫小瞿已狂吃了二十五个馒头后,一窝蜂地跑到前头看热闹去了,只剩下她一个,只好坐着,不安的坐着。
从头到尾,她都很紧张,她的身子在发抖,她的脑子很混乱,听不懂元媵和众人的对话。她的心也同样七上八下的没有一刻能平静下来。
因为她怕,怕这是一场梦、一场很美丽的梦,梦醒了,所有的一切就会结束。
可如果这真的只是一个梦,那就索性让它多停留一下吧!让她如世间昕有的普通女子一样,同钟意的男子拜堂成亲,欢喜地承认他是她的良人,与之结发、同甘苦,做一对平凡又幸福的人间夫妻。哪怕这场梦醒了,也会长久地、深深地留在她的心里,每当回想起来,冷漠的心里就沐浴到温暖的阳光……
第7章(2)
正胡思乱想时,房门开了,有人进来,再反手关好门。
步伐略有不稳,仍然很迅速的走过来站到床边,轻轻地揭开她的盖头。
阮真真慌张地抬头,在触及到那道热烈的视线后,小脸“腾”地爆红。
而元媵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的佳人,眼中呈现出是一张那样美丽绝伦的脸蛋,皮肤雪白细腻,秀眉、樱唇……
他咧开嘴开心地笑起来,大手替她取下头上的沉重凤冠,再顺势抚上细致的脸庞,身子也倾向她,额头亲腻地抵住她的,低喃道:“真真……你终于成我的新娘子吗……”
她怀疑他喝醉了,赶紧起身扶住他,“你醉了吗?”她娇羞的问。
“还好,幸亏小瞿以狂吃馒头的幼稚举动引开了那些家伙的注意,要不你相公我今儿等不及同你行周公之礼就得……呃……”他打了个酒嗝,才继续道:“就得挂了……”
“别胡说了,快坐下。”她难为情地站起来想扶他坐到床沿边。
“不行,咱们还得喝交杯酒呢,最后一项……不能漏。”他凝神注视着她笑着说:“喝了就是夫妻了,知道不?”
“嗯。”她垂着粉颈,越发害羞,他牵住她的小手,拉她走到屋子中央的圆桌前,在两只杯子里斟满酒,然后手臂相互交缠,喝掉一半,交换过杯盏,再将杯里剩余的酒喝完。
“嘿嘿,这下成了。”他笑得眼都弯了,“记住啊,以后要叫我相公。”
“哦……”
“哦什么哦,快叫一声来听听。”他要立竿就见影。
“……”她张张嘴,又闭上嘴。
“喂,干嘛学金鱼的样子啊?”他不乐意了。
亏他想得出!阮真真被逗得笑出声来。
“哎呀,我家娘子笑起来真好看。”他惊叹,表情特别夸张。
她瞪了他一眼,收敛起笑容:“我问个问题成吗?”
“成!”他嘻笑着:“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搞得这么隆重娶你?”
“嗯,我不是早答应……给你当妾了吗?为什么……”她迟疑地问:“还要搞成这样子?”娶个妾嘛,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吗?
“笨!这都想不通?”他用手猛拍额头。
“那你说。”总是给他骂自己笨,阮真真已经多少抗打击了,也不生气而是追着问。
“因为不搞成这样子,就收不到礼金呀!”他两手一摊,肩一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就这样?”她瞪大了眸,为了礼金才娶她?这理由是不是太浅薄了点?
“要不呢?”他反问她:“你觉得我为什么呢?”
是啊,她觉得呢?难道他娶她是因为喜欢她爱她?还是因为她有背景有后台?
她在侯府里看多了虚情假意,可话说回来,有人对你虚情假意,那也得你有值换取的东西。而她什么都没有,就算死了当鬼,也是孤魂野鬼一个,如今他都娶了她了,她还期望他怎样?
想到这里,新娘子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表面上镇定自若,可眼底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神采。
“快点叫相公,我要听!”一双手开始不规矩起来,摸摸这里、揉揉那里,对她全身上下的柔美曲线有点“爱不释手”的意思。
“是,相公。”她认命的低唤一声。
“这么乖?”元媵狐疑地抬起头,手却不停地将她抱上床榻,“生气了?”
“没有。”她木然地回答。
“真的没有?”他才不信,眼里有着高深莫测,也有因她完美的身子引发的欲望火焰。
“是,相公,我没生气。”她没生气,只是心如死灰。
原本就不该喜欢的,原本就不该贪图一时厮守的欢愉,如今她能怪谁?
“别这样嘛,大不了我把礼金分你一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他伏在她身上,以右臂支撑起全身的力量,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忽地扬眉笑:“喏,把左手给我。”
她沉默的举起纤细的手臂,看着他将一只有点份量的金环套进她的手腕。
那是一只沉甸甸的赤金圆环,有些像姑娘家戴的首饰,却又显得不是那么普通,它外壁表层以栩栩如生的刀法雕刻着一只张牙舞爪,正欲呼风唤雨的飞龙,除了龙眼是两粒黑玛瑙,龙身镶满了鸽血一般的红宝石,而圆环的内壁上也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纹路,点缀得这只看上去已经有很多年岁的金环更显得神秘而高贵。
“戴好啰,千万别取下来。”他叮嘱。
“这是……你收的礼金?”她有点不敢相信,乌龙镇里有谁有这么大手笔,送个礼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嘿嘿,以后你就知道!记住,戴上后一辈子就是我的人了。”他嬉笑着打混过去,“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哦,有话明天再讨论吧,要不然这话也太贵了一点!”
接着,他再也不给时间让她说这种“绝对贵得要命”的废话,低下头,动作迅速地擒攫住动人芳香的红唇,攻陷下整齐洁白贝齿,最后滑腻香甜的小丁香舌就地被俘。
长长的青丝缠在他的指间,不可思议的顺滑令他忍不住叹了声,更加挑逗又缠绵地吻着她。
身躯也沦陷了……
……
“真真……”他在她耳边叫着她的名字,低喘着问她知不知道他等了她多久?她迷乱地睨着他完全弄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他不想再等,哪怕只有一秒钟,他也不想再等!
他想要她,要全部的她,无论过去她曾经属于谁,这一刻,这以后,她只能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啊!”嘤咛声嘎然停止,女人疼地尖叫一声,让男人顿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为什么?”男人颈背一抑,蓦然怔住,吃惊的眸不解地注视着身下的女人,眼底掠过无数疑问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你是……你不是……”
是啊,谁会晓得在信阳侯手下呆了十年,传说是备受宠爱的侍女,居然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处子!
身下的美人儿因破身之疼而紧蹙秀蛋,原本肤色就白皙的俏脸更显惨白了,她不答话,尴尬地别过脸去,低喘着,纤细的娇躯因两人之间适才的狂野ji情微微颤抖。
……
当他们一道攀到yu-望的顶峰时,阮真真再也没力气动弹一下了,只能在他温暖的怀里蜷缩着沉沉睡去。
即使在梦中,她也知道,这一次,仍然不会有恶梦侵扰,仍然会幸福得令她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隔天,全乌龙镇的居民都在热衷于讨论两个话题。
其一是这对新人的房事激烈程度,配合默契可谓惊天动地,看不出元公子体力如此之好,居然能奋战整夜不停歇,叫一帮三姑六婆们喋喋称叹。
其二则是道谜语,新婚之夜,元公子说的那句“你是……你不是……”到底指的是什么?让一帮大老爷们猜来猜去都没能得出谜底。
你是?你不是?哎,到底是什么?
第8章(1)
夜深人不静。
房间里仍然战火正旺。
身下的女人浑身无力地躺在大床上,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他毫无倦意,亲吻着那半闭的眸儿,在耳边低喃安抚。
没办法!
弹药太多、储备太久,不统统射出来,他会七孔流血暴毙身亡。
她是他的女人呵!想了这么久的女人……
时间过的好快,转眼间又是一年。
阮真真想起一年前的今天,她刚踏进这个小镇;一年后的今天,她坐在元记当铺那张比人还高的柜台里,手指拨着算盘算这个月的帐目。
越看越叹气,最后干脆对着帐目叹为观止。
她不晓得元记当铺是怎么做生意的,居然能撑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因为自七年前在乌龙镇开张那天到今时今日止,当铺的所有盈利为零。
为何还要继续开下去?为何会赚不到一分钱?为何赔了不少银子出去?
她曾问过元媵,听听他理直气壮毫不羞愧地告诉她,当铺继续开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在里做生意绝对不用怕别家来竞争,压力之小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赚不到钱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里压根门庭冷落,毫无生意可做,加上当家的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开门就开门,不想开门就罢工,做个生意还得看老板脸色,赚得到钱才有鬼!
不赚反赔更是理所当然的,由于没生意可做,以致于某天从天上突然掉下来一笔生意,哪怕是一个刚从坟地里挖出来、少了一只握耳的破壶,都会使人精神抖擞,先估价了再说。
当铺里没什么利润,仓库里倒是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屋顶随意挂着张金镂丝孔雀羽毛毡,脚边滚着白玉七宝瓶,墙角堆着鎏金宝塔,有时候不注意,还会给天蓝釉青玛瑙花盆绊一跤。
武器那就更多了,苗疆五神门的“日月乌金轮”、西域摩天教的“古绽刀”、中州梨花派的“青虹剑”,那天她还翻出了一本吴越国神偷门的“神偷秘笈”,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这些东西都很值钱,但得摆上拍卖行卖掉才算价值连城,可她家相公没兴趣搞那些有的没的,宝物只好跟另一堆破铜烂铁摆在一块成了废品,而且一摆还是好大一堆。
想到这里,阮真真叹了口气,元媵这家伙,若是哪天两手空空地对她说破产了,只能去当乞丐要饭了,她也会不足为奇。
成亲一年,他的任性、刁钻、唯利是图一点没改,还变本加利起来。
她亲眼见他率领镇上的一群小毛头们把一只狗追的落荒而逃,之后又乐极生悲地不幸掉到池塘里,若不是她刚好在塘边洗衣裳,手急眼快地捡了根长杆叫他抓住,才不至于弄出灭顶之灾。
他的刁钻更是让她大开眼界,饭煮烂了不吃;菜炒辣了也不吃;只喝盘古酒坊的酒;只穿鸣凤绣庄制成的衣;睡觉非得睡左边,胳膊还得搂着她。
唯利是图更是一径的作风,就是没看他替铺里挣一钱银子回来。
以前有老仆人宠着他,现在虽然他们不在,但换上她由着他胡闹,他才会将这些发扬光大更上一层楼,除此之外,他还越发折腾她了。
一到晚上,他就精神百倍,缠着她没完,仿佛以前还从未享受过鱼水之欢,脑子里时时冒出来的色眯眯又稀奇古怪的想法令阮真真羞不自尽,只想先将他暴捶一顿再说。
可他待她也真是好,自打正式娶她进门后,就没见他拈花惹草、打情骂俏了,昔日的“元宵”们被整锅端走,大部分摇身一变成了“蛐蛐”,那是曲帐房的粉丝团名号。
一年来,他每日都没忘记亲自为她煎药,月大夫说她体内余毒未尽,要照方子服药,他从不将此事假手于人,非要亲手端到她面前,亲眼看她喝光光才满意。
一有空闲,他就带她到镇西山上溜跶,牵着手在碧水湖畔散步、钓鱼,当夕阳晚照,碧水湖中清澈见底,能看到鱼儿穿梭于柔软的水草之中,金色的阳光点滴洒在湖面上,美得就象仙境一般。
幸福吗?是的。快乐吗?是的。
可是她真安心了吗?她真能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一直享受这种平凡而又温暖的生活,双手不再沾满血腥,而是去为心爱之人束发,洗衣,做羹汤吗?
生活越是平安,越是不起一丝涟漪,她就会越发滋生出一丝恐惧,那个遥远的北汉王国,如今被宋兵占领的家乡,在这一年中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还有心理变态的信阳侯、不怀好意的师父,那些她永远忘不掉的丑陋恶梦,真得就这样消声匿迹了吗?
她多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多怕当暴风雨终于来的时候,她没有能力保护元媵。
所以她每日都在祷告,希望恶梦来得慢一些,再慢一些,那个时候,她会毫不迟疑地抽身离去,为了元媵的安危,哪怕从此后沦入地狱,只要他好好活着,她也统统认了!
不敢妄谈爱情,但只要是为了元媵,自己可以做任何妥协,于她而言,他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只要对着他看着他,她就高兴得要命,可这能不算爱情吗?
是的,这是爱情,她爱元媵,无论他爱不爱她。
“真真姐姐!”视窗突然冒出一个束着两根羊角辫的小丫头,向上蹦跳着试图引起阮真真的注意。
“二妞。”她回过神来,出去拉小丫头进高台里:“你怎么跑来了?”
“真真姐,你还在磨蹭呀?元公子专程派我回来叫你的,比赛早就开始了,他说你再不去就看不到颁奖典礼了呢!”米店老板家的闺女二妞连声催促。
“什么比赛?”
“元公子猜到你一定会忘的,他要我告诉你,就是昨天晚上你在床上第二次晕过去之前跟你讲的那个“乌龙镇第六届不吃白不吃饭桶大赛”嘛!”二妞笑嘻嘻地说:“快点快点,我要去看小瞿哥哥蝉联冠军啦!他已经进入决赛啦!” ’
阮真真一听,面红耳赤得差点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想到那个劳什子大赛,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在这里一年,她发现这里的乡民真能自娱自乐,不仅有什么“有种你来杀集市”、“四肢发达运动会”、“铁齿铜牙辩论赛”,还有“铁血丹心英雄榜”、“芳心暗许情郎榜”、“财大气粗富豪榜”等各户评选出来的榜单评选,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诸如此类,听了就想喷饭的“不吃白不吃饭桶大赛”,难为谁想出来的!
“今天镇上的店铺都关门去看比赛了,好热闹!赞助商们也很大牌喔,宝姑娘、谢掌柜、风大爷……还有你家相公也是的!”
阮真真抿嘴直笑,忙着将帐目收拾好,高台的视窗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男人,年纪莫约三十来岁,虽然穿着朴实,但从相貌举止上看,绝不是普通乡下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