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和他……结、结婚?!袁静菱头晕目眩了,耳中嗡嗡乱响,怎么想也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时候陷进如此诡异、荒谬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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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吓过后,当那份突如其来的震撼沉淀了,静静转为深思,一切也就平静。
至少,能恢复表面的平静。
「我认出您了,陆先生。」袁静菱收回搁在雕花水晶栏杆上的小手,侧身对那位尾随她的脚步、踏出二楼阳台的中年男人点点头。
「喔?」陆适义浓眉微挑,走近。「我们家还有另一位姓陆的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喊我一声伯伯吧。」
「嗯……陆、陆伯伯。」她腼腆微笑。
陆适义颔首,眼神温朗。「你刚才说认出我,认出我什么了?」
她轻唔了声,温驯启唇,「我之前读过一篇商业周刊对您作的采访,里头有您的照片。」
那本商业周刊是几天前客人留在面摊没带定的,她随手翻了翻,看过里面「大人物专栏」的采访和几篇财经分析的文章后,就直接拿去废纸回收了,没想到几天后会跟书中所谓的「大人物」见面。
「里头说了些什么?不会全是负面报导吧?」陆适义好脾气地问。
袁静菱摇摇头,迅速望了他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眸光。
那个专栏主要锁定台湾前五百大的企业负责人作采访,提问犀利得很,刚开始自然是着重在企业主的开发和未来目标等等较为「正经八百」的问题上,然后适时穿插几个软性话题,再渐渐牵扯到一些男女感情等私密的事情上头。
倘若受访的企业负责人长相上等、风度翩翩,曾有过几段轰轰烈烈的风流韵事,那就更具话题性了。
阳明山上的秋夜凄清而美丽,带点宝蓝流光的天幕能见度极佳,许多星星在上空一闪一烁的,空气清新爽冽。
袁静菱深深呼息,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夜游」阳明山,第一次见识到所谓的别墅豪宅,第一次吃到如此丰盛的晚餐。说来说去,全是托那男人的福吗?心口闷闷的,像被无形重物沉沉压住似的,都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了,却怎么也没办法驱走那股沉窒。
下午,经历过那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风波后,她来到这处豪宅。
想弄明白的事情太多,她才会让自己走进这里。
陆适义为她打开车门,邀请她上去,可惜紧扣着她不放的陆克鹏没给她那个机会,只冲着父亲粗鲁地撂下一句话——
「她坐我的车。」
于是,她戴上那顶似乎已成为她专属的安全帽,被拉上重型机车后座,两手还被强迫去搂紧他的腰身,一路呼啸地奔上仰德大道。
陆适义瞅着她宁淡的侧颜好半晌,微微笑,忍不住出声。「克鹏很在意你。」
一怔,秀致脸蛋转了过来,眉眸间显露出些些的波动。
陆适义又笑。「我第一次看他这么紧张女孩子,怕你受委屈、被人欺负似的,今晚吃饭时,他一句话也不让我和庆茹多问,还拚命帮你布菜,要你多吃,连庆茹想替你倒杯水果酒,也遭他瞪眼。克鹏很长情的,他像他母亲,一旦喜欢上什么,总是一辈子的事。」
热气没办法从毛细孔散发,只能闷在脸皮底下烧着,袁静菱咬咬唇,十指交握着。
晚餐的过程还算平和,她见到那位「庆茹姨」了,一位比陆克鹏大不到几岁的美丽女子,据周刊报导指出,应该是陆适义第三任的合法妻子。
将软发拨到耳后,她静了几秒,有些困难地开口道:「我和他,我们其实……没什么的。」
「都是我不好。」陆适义突兀地说。
「啊?」
「克鹏生我的气,所以才没早些带你来这里玩。」
保养得宜的脸庞近距离之下还是能清楚看到岁月的痕迹,他说这话时,唇像是无奈地勾了勾,两道法令纹顿时加深。
不该蹚浑水的,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啊!可……尽管脑袋瓜这么想,等袁静菱意识到时,话已经不受控制地滚出唇办。
「发生什么事?他……为什么要生您的气?」
「他——」
陆适义刚开口要说,一道黑影突然用力挥开半启的落地窗帘,直冲出来。
「你想干什么?!」陆克鹏一个箭步街上,直接挡在袁静菱面前,整晚都在冒火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瞪住自己的父亲。
他只是上一下洗手间,短短三分钟不到的时间而已,顾了整晚的人儿竟然胆敢给他不见,吓得他心脏乱跳,就怕她被欺负。
「我和小菱聊聊天、看星星。」轻郁抹去,陆适义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招牌式微笑,纵容着儿子的坏脾气。
小菱?!
聊天、看星星?!
「她跟你没那么熟!」陆克鹏的胸膛剧烈起伏,磨牙般地挤出声音。
「聊过自然就熟稔了,不是吗?」
现场静下好几秒,父子俩以各自的方法对峙着。
然后,陆克鹏率先打破周遭的沉窒。
「不管你对她说过什么或做了什么,我总之娶她娶定了,别想我会放弃!我就喜欢她一个!」
「小菱挺好的。」陆适义淡语。
「她当然好!」
「我没说要你放弃。」
陆克鹏下颚绷紧,双目眯了眯。
「那最好!」
丢下话,他忽然握住袁静菱一只细瘦手腕,拉着就走。
第四章
袁静菱被拉进一间纯男性化的卧房里。
偌大空间里,除加大订做的床组和附属的卫浴设备外,尚摆放着一组高级真皮沙发,小型酒柜、内嵌式冰箱、电浆电视、音响等等一应俱全。
「我要回家了。放开我。」袁静菱努力要抽开手,试过好几次终于成功,却是因为陆克鹏主动放松掌握。
他放开她手腕,一推,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坐倒在沙发上,才要起身,他已一屁股坐在红木桌面上,结实的双腿夹住她的膝盖,大掌重新取回控制权,牢牢合握她的手。
「你——」气到一整个无力。她瞪人,生气时语调仍然徐缓。「我要回家!」
「我们需要谈谈。」散在额前的乱发几乎要遮掩视线,陆克鹏甩也不甩,目光沉得教人心惊。
「有这个必要吗?从一开始就在说谎,现在还想谈些什么?谈你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义鹏电子』的少东?还是要谈你动不动就往我和妈妈的小公寓跑,其实是生活太闲、时间太多,只好拿别人来打发?」
包裹她小手的力道突然变重,袁静菱浑身一颤,秀额沁出薄汗。原来啊原来,她也可以说出好尖锐的话,刻薄、每字都带着刺,能刺伤对方,出出心头怨气。但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不喜欢啊!
这样的袁静菱,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陆克鹏弄不清她内心的起伏和叹息,抓紧她的手不放,深瞳野蛮。
「我承认隐瞒了一些事,但我没说谎,一句也没有!你如果肯开口问,我会说的。那些关于我私人的事情,我该死的根本不介意让你知道,我只是懒得去提!可是你从不过问,甚至懒得问!小菱……在你心里,我连个朋友都够不上、不值得你费心吗?」
听他说得气愤又郁闷,峻脸臭黑得可以,袁静菱不禁怔了怔。
是。她不能指责他说谎,他没欺骗谁,只是不提自己的家世和身分罢了。
他要她主动问,但是自从他强硬地介入她的生活,把原有平静的步调全搅乱了后,她忙着应付因他而起的种种变化,哪里晓得再去过问什么?
心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垂着粉颈闷了好几秒,直到把温热感从眼眶中逼退,才慢吞吞地开口。「……我的朋友都是和平主义爱好者,不会动不动就和人起冲突,对家人好、对朋友好、对阿猫阿狗也好,可是你……你对你父亲态度很差,这样很不好……你不应该用那样的口气跟他说话。」
陆克鹏微微一愣,脸部轮廓显得僵硬,瞪着她轻垂的头顶好一会儿才抓回心神,薄而有型的唇冷冷勾动。「刚才在外面阳台,他跟你抱怨了?说我是个多么糟糕的儿子?」
她摇头,扬起蕴藏许多心事的眼眸,那些心事或者连她也还弄不明白。
抽离不出男人掌握的小手终于放弃了,就由着他合在掌心。她的嗓音细细的,带着几丝轻哑。「他说你的好话,他还说……是他不好,所以你生他的气。」
袁静菱听见一声冷哼,左胸不知为何跟着绷紧,或者是因他此时的神情,桀骛不驯的五官,仿佛所有人事物全没放在眼底,眉宇间却有近乎孤僻的忧郁。
他说,只要她问,他会说的。她的心为着这句话隐隐颤栗,似乎自己变得好重要,有着支配的权利。
「你父亲做了什么?为什么生他的气?」
男人抿唇无语,着火的眸紧盯着她。
他温热的气息近得拂动了她额前软丝,她猜不透他那双眼。
「……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当我没问。」
她呢喃般低语,想撇开头掩去小脸上乍起的失望,他却说话了。
「他对不起我母亲。」
「啊?」眸光重回那张峻厉脸庞,袁静菱的粉唇微启。「你母亲她……」
「她三年前因肝癌过世了。」陆克鹏语调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动,只是把裹住她柔荑的双手抵在眉心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母亲和他算是青梅竹马吧,两人很早就认识了,高中时成为恋人,爱情长跑了七、八年,后来他出社会工作,和几个朋友合资往电子业发展,越做越出色,度过草创时期的艰辛,渐渐稳定下来,那段时间,母亲一直陪在他身边。不久之后,『义鹏电子』准备上柜,大陆沿海的几个大点都在筹备设厂,需要大批资金挹注,所以他决定结婚,对象不是和他相恋多年、互相扶持的女友,而是与台湾某传统企业家族的第三代联姻。」
袁静菱轻抽了口气,身子略颤。
全赖台湾狗仔「扒粪」的能耐,她多少听过「义鹏电子」陆家的八卦,但以前看到那些报导时,毕竟是与自己生活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与事,所以看看就算了,无关痛痒,然而这一次她却很难置身事外,不去感受眼前男人低迷的心绪。
「你母亲……怎么办?」
他勾唇,似笑非笑。「还能怎么办?她爱他太深,没办法割舍,宁愿退而求其次,就当他的地下夫人。」
袁静菱敛眸,叹息般出声。「所以你母亲就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你父亲第一任妻子过世,然后才正式娶她为妻,给了她『陆太太』的名分。」报章杂志里曾经提过,陆适义的第二任妻子是他的青梅竹马。
「伤害已经造成,怎么也弥补不了。」陆克鹏拉下她的手按在膝上,棱角分明的脸庞戾气不散。「要不是第一任的『陆太太』死得早,她能有这样的机会吗?就算她当成了第二任的『陆太太』,一样是快乐的时候少,痛苦的时候多!忧郁症纠缠她好几年,她的身体频频出状况,后来又检查出肝肿瘤……」
略顿,他摇摇头,粗嗄吐出胸臆间的窒闷。
「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总是他得到好处,把痛苦留给深爱他的人。」
话中的「他」指的是谁,袁静菱当然知道。
能怎么安慰他?该如何安慰?又或者……她该安慰他吗?
「他毕竟是你父亲……」结果只会说这种毫无建设性的话吗?连她都要嘲弄起自己了。
「是又如何?血缘本身就是一种暴力,把相互厌恶的两人硬生生牵扯住!」
「他没有厌恶你!陆伯伯很喜欢你,是你无法敞开胸怀面对他!背弃深爱自己的人,他确实不对,但是……但是……」不明白自己在激动什么,心口灼热,血液滚烫,多愁善感的那—面像要全面占领她的内在,勾引着好不容易才抑退的鼻酸。「……他容忍你、重视你,我想,他其实很爱你的。」
「别一副你什么都懂的样子!你不懂!」
放开那双早被握麻的小手,陆克鹏受了刺激似的,突然抓住她巧肩,眼神狰狞,像恨不得把她撕吞入腹,尖锐而沉重的字句从他那张宽薄的唇瓣间吐出——
「他如果懂得爱,就不会背叛我母亲,更不会在我母亲过世后,又轻易爱上别人!」
有什么扎进心头,很痛,漫开她不太能理解的柔软和哀伤。
他的力气好大,大到像是快掐碎她的肩胛骨,她默默承受着,低柔地问:「那么,你是懂爱的人吗?」
男人野蛮的目光湛了湛。
不等他回答,袁静菱幽柔扬眉,直勾勾望进他灵魂深处,暖着颊再次启唇。
「你说喜欢我,真心地喜欢我,喜欢到想娶我……你说我们会结婚,除了我,你谁也不要。陆克鹏,你说的全是真的吗?」
「是!」他答得斩钉截铁。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对!」
「那……我们结婚后,你要怎么养活我?」
他怔然了,一时间不清楚她问这句话的意思。
袁静菱柔软地扬起嘴角,笑笑地说:「靠拳头吗?一天到晚打架闹事,连一张大学文凭都混不出来,你拿什么养我?如果你以为自己将来要继承父亲的事业,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世祖,根本不需做些什么,靠着家产就能吃喝一辈子,顺便养个老婆的话,那么,你就没资格批评你父亲、没资格恨他、没资格对他发脾气、没资格摆脸色给他看、没资格让他难受、没资格对他——」
「住口!」他猛地咆哮,气息乱得可以。
「为什么要我住口?被说到痛处了吗?因为脑羞成怒了,没办法容忍我再说下去?」袁静菱同样被自己异于寻常的尖锐吓到,但,这就是她要的,不是吗?要自己明白这一切,也要他认清现实,他们都该清醒啊!
陆克鹏浑身一震。
被她的问题砸得节节败退,他背脊在瞬间仿佛窜过一道电流,电得他中枢神经发麻,心头火狂烈烧着,什么都不对劲了。
「我养得活你!我可以!」
蓦然间,他倾向她,以唇堵住那张可恶又可爱的小嘴。
鼓噪的胸膛欺压过去,体型上的优势让他轻而易举便把她禁锢在身下。
她惊呼,倒进沙发里挣扎不休,他吻得更深,就算唇被咬破、舌头被咬伤,他依然强硬地霸占她的唇腔和呼息。
底下的女性躯体美好得不可思议,他双手热烈爱抚着,她越是拳打脚踢,越激起他的蛮性,爱抚的大手突然变得凶猛,撕扯她的衬衫,扯掉好几颗钮扣,把里面秀气的纯白内衣推高,他喉中滚出类似野兽的粗喘,所有的热吻纷纷落在她小巧挺立的胸脯上。
「不要——放开我!放开——啊!」袁静菱吓到了,彻底体会到男女之间力量的差距,也明白自己有多笨,竟敢对他说出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