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儿。”谁在叫她的名字?
是席展扬,俊帅非凡的英姿,倩儿忘了还有几阶楼梯,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喜孜孜的仰着头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突然想到什么,“我怎么忘了!你是我二姊的男朋友。”她赶忙站好,环顾四周,怕被人看见,这一环顾,人怔住了,什么时候这么多人全瞧向这边。
席展扬沉下脸,闷着声音问:“温柔儿是你的谁?”
倩儿早被人群吓坏了!她本来就不习忆在社交场合,更何况这么多人的注目更教她手心盗汗,分不清东南西北,对于他的异状,她并没有注意到。
“温柔儿是你的什么人?”席展扬不耐的再问一次。
“我二姊!”
席展扬倏的抓住她的双肩,像老鹰衔着小鸡,脸红脖子粗显示他正在努力控制他的怒意,“是温金国命令你这么做的吗?”不然为何方才的屈辱他都没开口,依他好强固执的个性是不可能的。
“我爷爷?”好痛,被他捉住的手臂好痛,她试图想拉开他的手。
倩儿的疑问句听在席展扬的耳里,像极了肯定句。原来……他松开他的手,为什么?十二年前的教训和羞辱还不够吗?居然再一次栽在那只老狐狸的手里。
十多年来建立的骄傲尊荣……哈!这算什么啊!
“我会娶你的,但当上席太太,你的命不见得会好过现在!”他咬牙切齿的扔下话,转身离去,不愿细想她为何是一头雾水的表情。
当身后再度传来惊呼声,他已经懒得回头,他不想看见温老头得意的嘴脸,笑他孙悟空终究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第6章(1)
那天过后,已经隔了三天两夜,席展扬不曾出现在她的面前,昔日的柔情蜜意成了回忆,在堂哥温克强的解释下,倩儿明白了缘由,也难怪那天展扬的脸色那么难看。
柔儿跟她本来就称不上姊妹情深,经过这事更形同陌路,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除了歉意之外,也别无他法,加上爷爷寿旦那天高血压病发,还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急救,一个喜洋洋的日子变成这样收场,真是始料未及。
综合所有原因,温家宅子冷冷清清,大家都躲在自己的房间,客厅更形冰冷了。
温倩儿下班后回家,本以为母亲已去医院照顾爷爷,父亲一如前几天在公司处理事务,可能岁末的财务结算比较忙吧!但,一踏进玄关,仿佛昔日大家坐在客厅里谈笑风声的盛况重现,只不过这次大家的脸上是凝重的表情,并无欢乐。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大家都在等你耶!”温克苹不悦的发言。
“对不起!有什么事吗?”倩儿突然心里一阵恐慌,有种不安的感觉。
“咳咳——”温礼晏清清嗓子,“你是温氏家族的一分子,最近没有听到同业间的风声吗?”对这个小女儿,出生之时,他原奉满怀着期望是个儿子,谁晓得仍是女儿!失望之余,他对她根本不关心,现在说起话来,自然也忸怩不自然。
她当然听说了温氏企业在“新加坡银行”驳回贷款申请后,近期的员工薪资都发放不出来,人心惶惶,但她认为是传言,可信度有待确认,而现在——
“公司的情况很糟吗?”
“都怪我!马来西亚厂扩展得太快,资金投入过钜,所以周转不回来!”温克强一脸愧疚。
“那现在怎么办?”倩儿忧心忡仲,温氏企业是爷爷的毕生心血,在他老人家住院还没脱离危险期时,把公司弄倒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倩儿看过一张又一张充满期望的脸,难道……“你们要我去求席展扬?”
众人沉默,倩儿继续说:“自从那天后,他人已经出国洽公。”
“他有传消息回国,托律师告诉我们,只要你肯嫁给他,他马上让‘新加坡银行’汇钱进公司户口。”温礼旭抢着说,以热切的眼光注视着她。
倩儿刷白了脸、毫无血色,想起他的话——当上席太太,你的命不见得会好过现在——这一去岂不表示将她推入万丈深渊,他的恨意历历在现,倩儿咽了口口水,说:
“难道没有其他的方法吗?我们向叶爷爷商借好不好?”叶伯恩是温金国的好友。
“叶爷爷说他小庙供不起大佛!”温柔儿说。
“他恨我!”倩儿平铺直叙。
“他恨我们温家,不只是你。但,谁知道昔日的穷小子居然会飞黄腾达!”温礼晏不改厌恶的撇着嘴,仿佛讲他的名字都有辱他的身分。
温倩儿从不知道原来她的父亲也是“势利族”成员,对他的表情反感到极点,“爸,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婚姻大事跟有钱没钱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已经不是昔日的穷小于,不用你的同情,如果你真的那么同情他,干脆现在同意嫁给他算了!”温柔儿心有不甘,她就是看不出倩儿哪方面胜过她。
“我……”倩儿沉默,她是想嫁给他,否则就不会把自己给了他,不是吗?再说,他选她……“我嫁给他!爸,你帮我回覆。”
“不,一定还有别的方法挽回公司,我不要我可怜的女儿像个小妾,委屈的嫁给他。”路姿凤落下泪来,对这个不受宠的小女儿,她从不多加关怀,但终究是心上的一块肉啊!
“倩儿,伯父没有跟你讲清楚!”温克强叹口气,沉重的说:
“席展扬要你签下这一纸契约,同时这个婚姻不对外声张,说难听一点是,他根本没打算对外公布。”说完便将一张白纸推至倩儿的面前。
倩儿抖着手拾起——
[i]立契约人席展扬(以下简称甲方)温倩儿(以下简称乙方),因婚姻缔结事宜,双方同意按以下条款,订立本契约:
一、乙方订于民国八十六年一月三日嫁与甲方,甲方立即将新台币十三亿七千万元整,汇入新加坡银行温氏企业户口。
二、乙方不得行使展扬集团总裁夫人的各项特权,包括对公司营运无过问权、指挥权。
三、乙方在嫁与甲方后,若行为不检点,在外损毁公司或甲方名誉,得以无条件于台湾台北地方法院诉请离婚。
四、婚后一年内乙方未孕,则甲方可以传宗接代为由,于台北高等法院诉请离婚。反之,乙方受孕证实为甲方所有,则可获赠新台币一千万及美国迈阿密地政图编号三三二四七共五百平方公尺土地,包括其上建筑物。
五、婚后产下之子,无论男、女,乙方均无抚养权、监护权,并得对甲方财产签明放弃继承权。
六、诉请离婚经双方同意,乙方无权要求赡养费。
七、本契约如有未竟之事宜,得由双方协议,另订附款,黏贴于契约之后,并加双方签幸认定之。
八、本契约所生争议,如有诉讼,双方同意以台湾台北地方法院为第一审合意管辖法院。
甲方:席展扬
乙方:
民国八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i]
“距离结婚的日子不到一个礼拜。”倩儿喃喃低语。
这纸合约表明席展扬对温氏的不屑,那他又为什么要娶她?
倩儿从皮包掏出笔,迅速的签下自己的名字,“问他结婚的时间、地点,我会准时到。”她不想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
温礼宴默然半晌后开门:
“如果离婚了就回家,爸爸会为你再找个好人家。”
“好人家就是指有钱人的话,他是最好的!”呵!现在表示关心她,是不是太晚了!他是不是只想减轻罪恶感?
“我累了,没事的话,我回房休息。”倩儿步上楼,无忧无虑的心境变得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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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小姐。”晶晶红着眼像只小白兔,守在门后,见倩儿疲累的走进来,连忙迎上去要帮她脱下大衣。
“晶,不用了!”倩儿将大衣脱下,随手放在门边的缎面椅上,看晶晶凄然的表情,不自禁的笑出声:
“太夸张了吧!展扬怎么说都是钻石单身汉,多少人渴望嫁给他,你不也说过吗?怎么这会儿我要嫁给他,你不替我高兴?”
“如果他是因为爱小姐才娶小姐,我当然很高兴,但是……小姐,我和刘妈、大伙儿一起去求老爷,你别嫁给他好不好?”
“傻姑娘,嫁给展扬没什么不好啊!我爱他,这样的安排对我不是比较好吗?又不用和柔儿反目成仇,对大家都好!”
晶晶用手背随便擦抹眼泪,“小姐乱说!你是为了大家,但他们又哪里知道你的付出。”
“晶,我是真的爱展扬。”倩儿叹口气,想找个理由让她相信,“爷爷大寿那天,你不是一直追问我颈上的吻痕,那是展扬的杰作。”
晶晶忘了抹泪,瞠大眼,“真的?”倩儿确定的重重点头。
“天啊!那岂不是……恭喜小姐!”晶晶的狂喜突然凝在嘴边,原本混沌的脑袋瓜子突然精明,“席先生也跟小姐一样珍惜这段姻缘吗?”
为了不让晶晶担心,倩儿做了违心之论,希望老天了解,说:
“对,因为怕二姊闹事,才特地演这出戏。晶,你千万别说出去!”
“我知道。恭喜小姐,我可以把这事告诉刘妈吗?”
“嗯,不过要帮我保密哦!”倩儿故作神秘状,顿觉好累。
“晶,我好累!今天晚餐我不吃了!”
“这怎么行!”晶晶看着倩儿求饶的可怜模样,“好吧!不过,你若肚子饿,一定要摇铃,我马上弄些清粥小菜过来给你吃。”
“OK!”倩儿将身子抛进床上,拥着羊毛毯,只露出一双眼睛。终于如愿嫁给席展扬,呵!只是她有苦说不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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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以多日霪雨霏霏、寒风刺骨的情况来看,今日老天真给他席展扬面子。
阳光和煦,似把阴冷都驱离,唯独席展扬脸上仍留阴霾,没有新郎倌的喜悦,就连路过他身边的人都觉得一身寒意由脚底蔓延到四肢,皆匆匆离开。
“你有必要摆一副阎王脸吓人吗?再怎么说今天也是你的大喜之日,中国不是有句谚语说:人生有三大乐事,一是金榜题名时,二是洞房花烛夜,三是他乡遇故知。好歹今天也是其中三号,你就不能笑一笑吗?”傅轩实在也笑不出来,他就是搞不懂,事情已经过那么久了,不是温若儿伤他太深,最伤他的是温金国的短见,所以他拼命驱策自己成功。但,说报复,有必要娶温倩儿吗?
据他所知,若真要报复温金国,娶温金国最疼爱的温柔儿不是更恰当,为什么要娶一个姥姥不疼、爷爷不爱的温倩儿?真搞不懂他脑袋在想什么!
席展扬也搞不懂,就因为这样他才最生自己的气。
“席先生,时间到了!”就连通报的人也感受到低气压,不敢多作停留就溜了。
“好了,好了!时间到了,你想后悔也来不及。走吧!”拉着席展扬要出去,谁知席展扬不动如泰山,“你搞什么啊?”
“我要再等一会儿!”
“让新娘子在礼堂前等?!不太好吧!”傅轩不赞同的蹙眉,他只见过新郎殷切的站在礼堂前等新娘子的姗珊到来,还没听说有新娘子苦苦等待新郎来,这分明是不留面子给人家嘛!
“不然你想代替我吗?”席展扬冷眼睨着傅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傅轩对这事太关心。
“不!我不管了!随便你。”傅轩受气的坐在一旁的沙发,心里不停祈祷新娘最好赶快“跷头”,让他也尝尝吃鳌的味道。
里头的人僵持不下,礼堂前正如展扬所预料,温家一行人——包括新娘子——站在礼堂,男方却没半个亲人好友出席,惹得一旁主持婚礼的证婚者直投射疑问的眼神。
倩儿身着一件削肩白纱礼服,多层的蕾丝如梦似幻,把倩儿秾纤合度的身材烘托的一览无遗,头罩着白纱,朦胧间,她看见证婚人拼命把目光调往她的腹部,仿佛正在猜臆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男方没半个人出席婚礼,就连新郎都迟到,而女方一行人如丧考妣的脸,更加深他的猜测。
眼眶发热,倩儿不用手去触摸也知道泪水熨烫过她的颊,落在冰凉的钻石项链上。
她曾怀抱着许多梦想,在脑海中无数次演练未来的婚礼,不敢奢想会有多豪华,她只求温馨,有个男人可以慢慢的陪她到老,还把她当手心里的宝,但从没料到是今天这种情况。连家人都吝于祝福的婚姻,分明是一个骗局,她却傻傻的往里头跳。
“咳咳!”证婚人清清嗓子,“嗯!请问席先生是否到场?时间到了!”
“我在这里!”席展扬施施然的由休息室出来,圆润的嗓音不变,直走到倩儿的身旁才站定,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竟有些藐视的正在戴白手套。
“那,我开始了。”证婚人开始陈腔烂调的说词,在席展扬锐利眼眸的注视下,显得说话无章法。
“为什么?”明知道他的答案,倩儿就是忍不住低声再问他一次,她想让自己死心,至少毫无奢想。
她语气中太深沉的伤悲,让他的心跟着重重晃荡了一下,“不为什么,这是你们温家欠我的!”
“……温倩儿小姐,你愿意抛弃你的姓氏,陪着席展扬先生,不管贫穷、病痛,你都愿意无怨无悔的和他相扶持过一生吗?”
倩儿沉默,证婚人不耐的再问一次:“温倩儿小姐,你愿意吗?”
“我愿意。”她如行尸走肉,早没了魂。
“那么,席展扬先生,你愿意包容温倩儿小姐的过去,不论生、老、病、死,你都愿意和她相扶持过一生吗?”
“我不回答这个问题。”席展扬意外的回答让证婚人频擦额头冒出来的汗。
“席先生,你这样不符合程序。”
席展扬不理会证婚人的抗议,迳自将倩儿的婚纱掀起,她泪水满面的楚楚可怜模样,不期然的揪紧他的心,让他的手为之一缩,扣住她的下巴,说:
“为什么哭?如果你是在哀吊你未来的日子,现在未免太晚了!”他蛮横的印上他的唇,企图掩饰他对她的不舍心情。
他霸道的长驱直入,舌齿并用强迫要弄开她的唇,倩儿无助的若浮萍,像要处罚他刚才的表现,她用力不留情的咬他的舌,直到嘴里尝到血腥的黏稠,她才放开。
证婚人早愣住不知如何抗议,他帮人证婚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要不是慑于席展扬的威名,他老早就不干了!
“你有骨气!”在她耳边丢下话,席展扬不回头的离去,就这样把新娘子丢在礼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