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不住内心的想望,她躲在门边,偷偷的往门内一探——
第2章(2)
「滚!」严恕咆哮着,随手拿了东西往发出声音的人一砸。
紧接着是砰的一声,rou体重重捧在地上的声响。
看见严恕就这样摔下椅子,宋锥钧顾不了那么多,连忙冲上前将他扶起。
「严恕……」安蓓一脸要哭的表情,也急着伸出手要扶他。
「你不要碰他!」每次进行复健都被捣乱,这女人一说话就把病患情绪弄得更糟,忍无可忍的首席物理治疗师强尼终于出声并轻轻打掉安蓓的手,把哭得很惨的她拉到门口。
「安小姐,从这一刻起,你和你的姑姑都不准再来骚扰我的病患。你们一出现,他就合很激动,他一激动,就不合作,这样下去我的招牌就要被你们砸了。」
「可是严恕需要我……」安蓓满眼都是所爱的男人,从她的角度看去,只看见一个个头娇小的护士很有力气的把严恕扶起来。她巴不得飞身过去,对严恕仔细检查一番,看他有没有摔伤。
「鬼才需要你!烦死了,滚出去!」耳力敏锐的严恕暴躁地吼。
安蓓瑟缩了一下,满腔热爱的心,被他的态度刺得都是伤。
「我们有优秀的护理人员会好好照顾他,请你现在离开吧。」强尼见安蓓还赖着不走,只好直接按铃,让警卫来把她架出去。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是医师,我的病患需要我!」安蓓挣扎看不从,想要留在严恕身边。
「先生你的意思呢?」强尼一脸无奈,朝里头的男人问。
「把她丢出去,她吵死了!我要换一个安静的主治!」严恕二话不说,让警卫架走了吵闹不休的安蓓。
总算可以安静了,不过……这个扶住他的人是谁?
「你是谁?」严恕警戒地皱眉,用很快的速度抽回自己的双手,即使他摔得全身都在痛,也坚持不要人碰。
宋雅钧惊魂未定,庆幸自己没有被安蓓认出来,但她才放松没多久,就立刻发现到不对劲。
眼前的男人是严恕没错,可他怪怪的,不只问她是谁,而且他的双眼也没有焦距,好像一直探头想细看就在面前的她,目光却是茫然的,身为护理人员的她顿时明了,他看不见了。
心痛……无法抑制的蔓延。
「我是你的特别护士。」
她脑子一片混乱,一边回答,一边走到门口检起方才情急之下掉落在地上的病历,颤抖着手打开,上头写着「李先生」。
名字当然是假的,但病历却是真的。
李先生……应该说是严恕、她的前夫,目前双眼因车祸后遗症而失明,而另一个致命的后遗症,则是……他失忆了。
宋锥钧心一震,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重逢。她没有想过他连恨都不恨她,因为……他根本就不记得她是谁,而且也看不见她了。
严恕讨厌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过去,必须靠别人才能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点,让他十分不满;而他看不见,生活无法像常人自理,需要人照顾,这点更令他自厌。
他脾气日益暴躁,因为连为自己倒杯水这个小动作,他都没办法顺利做到。
他讨厌没用的自己,讨厌未知的世界,更讨厌绕着他打转的「未婚妻」。对他来说,那个不知五官的女人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可一个陌生人,却一直在他身边说着要他爱她、说他们很相爱……
容他爆一句粗口——爱你妈!你是什么东西?
舅妈告诉他,他身份地位不同,若车祸后失忆又失明的消息传出去,对家中事业会有影响,因此才安排他住进一家偏远的医院,并说这里的医疗水准及环境绝对可以满足他的需求。
的确,他有一流的物理治疗师,眼科权成医师也找到了,可连未婚妻都塞给他是怎样?
他真是恨死那个老爱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的安蓓了,她好烦!
不过算了,反正那女人已经被赶走,现在他不想想那么多,重要的是,他该死的什么时候可以重见天日?最好那个眼科权威能顺便把他的记忆也一并恢复,他真是厌倦死自己这个样子了。
「你是谁?」他不想要护士,而且还是个女人,若像安蓓和舅妈一样成日吱吱喳喳,吵都吵死了,现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噪音。
「我是你的……特别护士。」
一个女人快快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慢着!
「你是谁?」
这个声音,他为什么那么熟悉?不,不只是熟悉,他听过这个声音,绝对。
在他昏迷的时候,在黑暗中低声哭泣着要他醒过来、喊他阿恕的女人,和这声音好像……他顿耐心急了起来。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我听过你的声音。」他激动地站起来,往她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摸索。
他的动作太急、太粗鲁,撞倒了椅子、器材,不顾身旁的强尼阻止,他伸手坚持要触碰到那个女人。
一双温热柔软的小手伸来,握住了他胡乱挥舞的手掌。
「这是搭讪吗?李先生,这招未免太老套了吧。」为避免强尼起疑,宋雅钧强自镇定打趣道,目光贪婪的看着严恕。她看着他英俊如昔的脸庞,想把他的样子深深记忆。「我说了,我是你的特别护士,宋雅钧。」
他瘦了,脸颊都凹了进去,一定是老毛病又犯了,没有好好的吃饭。他一直都这样,从前如果不是她千叮咛、万嘱咐,他肯定会因为忙碌忘记吃饭这件事。
他头发变得好短,发型不再像以前那样一丝不苟,他原本习惯把头发都往后梳拢,露出光洁的前额和他的美人尖。现在他的头发应该是理了光头之后长出头发的发型,像是刚入伍的男孩子剪的三分头,配上削瘦的脸颊,看起来更年轻,也很虚弱。
「请你坐好,会受伤。」她坚定的扶着他,把他按回椅子上坐下。目前她的力气甚至比他大,要是以前的他、健康的严恕,她哪有可能撼动他分毫?
「你会冷吗?一直在发抖。」察觉到掌中的小手不断地轻颤,严恕挑了挑眉疑问。
宋雅钧火远抽回手,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
「你需要好好休养,我会照顾你。」她冷静的说,逼自己不要再发抖,不能让人看出她不对劲,她得表现出专业的一面。
严恕现在已不是她的谁,不是她喜欢的人,不是她的前夫,他只是一个病人,一个需要人照顾的病患,而她是护士,所以他需要她的协助。
是的,护士和病患,就是他们之间此刻的关系。
「宋雅钧……雅雅?」不知为何,这个小名就自然而然的从他嘴里吐出来,这是自清醒之后,他第一衣这么想亲近一个人,大概是因为她的声音很熟悉吧。
而且,他不讨厌她的触碰,她握着他的手时,掌心很温暖,也没有让他感觉被大吃豆腐——安蓓就是这样惹他厌,每次她握着他的手,心急地讲述他们的恋爱史时,他都非常想把她的手甩出去,而他也真做了。
可惜那女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无论他怎么叫她滚远一点,她还是会缠上来。
呃,不想了,光想到就让他打冷颤。
因为他讨厌被人触碰,所以一向拒绝特别护士跟前跟后,但是这个叫宋雅钧的新护士却很得他的缘。
宋雅钧心一沉。他叫她雅雅——这是从前他为她取的,他一人专属的小名。
……不,宋雅钧,你不能再耽溺,一切都结束了,你已经离婚了,还有什么资格留在他身边?
没有了。
「请叫我宋小姐。」她语气坚定地纠正,在他伸手又要摸她的时候,她慌得用力一拍——
啪一声,声音极大,严恕悻悻然抽回被打的手背,神情像做错事被老师抓到的小男孩。
始终在一旁看戏的强尼和刚进来复健室要打个招呼的院长见状,忍俊不住,尽管喷笑声很小声,但严恕还是听见了。
他眉毛拢起,面容一凛,那些细碎的声音立刻不见。
「李先生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麻烦雅钧,她是个有耐性的护士,会好好照顾你的。」院长止住笑意说明。
「喔,我可以想像宋小姐会怎么照顾我。」严恕挑了下眉,把被她打的那只手挥了挥,讥诮地道,但话中已没有刚才那么反对有个特别护士全天候照料他。「她真的合非常有耐性,是吧?」
宋雅钧不再说话了,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因为她很想念他,也很心疼他此刻的模样。她好恨自己没有在他需要的时候,待在他身边陪伴他。
她看着严恕,打量着他。
他变了好多,不只是外表,还有个性。
她所认识的严恕,就像他的名字谐音一样——严肃,冷淡矜贵,喜怒不形于色,唯独惹她不开心的时候,会露出像小男孩做错事时的表情,别扭地寻求她的原谅。
而现在,他语气嘲讽、脾气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任何一件小事都会被他挖苦嘲弄。
「如果李先生不满意我,院方可以随时换人来照顾你。」她不管院长的蹙眉,小声地问,若他不要她的陪伴,她起码可以守住界线,不会妄想自己还能陪在他身边……
「我不换。」严恕不想听不见她的声音,立刻否决。
「这是你的权利,我自己恐怕没有足够的能力照顾你。」反正他都骂跑了很多个,也不差她一个。
「我说我不要,我就要你。」她冷淡的口吻,不知为何让严恕想生气。
他不只生气,而且还莫名恐慌……她要丢下他了吗?
怪了,他怎么了?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执着至此?该死!一定是她的声音跟他梦中女人太像的关系。
「我们都听见你的告白了,李先生。」院长忍不住插话,口吻有些戏谑,但警告的眼神却扫向宋雅钧,深深一瞥。
其他跟随的医护人员和强尼都笑了。
只有宋雅钧笑不出来。院长那藏在温和眼神下的严厉警告,她看见了。
怎么办?她要拒绝这个工作吗?
身为一名专业的医护人员,不能跟病患有感情上的牵扯,尤其她还签下了合约,早该不再见他。
若让她照顾严恕,她该怎么把持住自己的心?怎么让自己和他保持距离?
安蓓和舅妈什么时候会来到他身边,将她驱赶出去?
但,她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些,而是……她想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想到这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她牙一咬,决定留下来,不去管是不是会被发现了。
第3章(1)
得到新的特别护士这一晚,严恕作了一个梦。
他梦见一个看不清五官的女人,在对他生气。
那种生气方式是温温的、平和的,不是大吼大叫或歇斯底里。他看不见她的五官,但知道她在微笑。
她微笑着为他做早餐、为他带饭盒,温柔地叮咛他三餐要正常、饮食要均衡,嘱咐他不要忘记吃饭。
明明她态度这么温柔,却不知为何让他慌张,他紧张兮兮的吃完早餐,连不爱的红萝卜煎蛋都吃了,可惜他这么乖,也没有办法让她不再生气。
直到他吃完早餐,要出门了——
「我去上班了。」他口气生硬地道,高高在上的姿态像个国王。
「路上小心。」女人背对着家门口,沐浴在阳光里,亲自送他出家门,像个温柔的小妻子。
「我要出门了。」他再说。
「嗯。」女人轻应一声,微笑点头。
他皱眉看着她的笑脸,焦虑在心底——goodbye-kiss呢?
等不下去了,最后他只能叹口气,放下男人的自尊和骄傲将她拉进怀里,不顾她的惊呼迅速捧起她的小脸,先吻了她的额头,再来是左右两边的眉毛、眼捷以及两颊,一、二、三、四、五、六、七,第八个亲吻,落在她唇间。
他抵着她的唇,妥协闷声道:「好,我今天会把你做的便当吃掉。」
「那以后呢?」女人柔柔地问。
他为难的皱起眉。
她叹了口气,伸手整理他已打得很完美的领带,幽幽地道:「我不喜欢你因为没有好好吃饭胃痛,我不喜欢看你痛得睡不着,不喜欢看你难过……」她用着温柔的口吻,一遍说了很多个「不喜欢」。
他投降地叹息。「我知道。」
「你每次都说知道……」这个幸福美梦,最后在一片漆黑中消灭。
他再也看不见阳光,没有她温暖的笑容,听见的只有她一声声的哭泣。
阿恕,我爱你……阿恕……醒一醒,阿恕……对不起……
「不——不要走!留下来!」严恕在黑暗中挣扎,伸手想抓住那个哭泣的女人。
偏偏他怎么挣扎,怎么伸长了手,却只感到女人在黑暗中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不!」他发出痛彻心屏的晰吼,像失去了重要的宝贝般难受,那感觉让他心里空了一块。「留下来——」
严恕喘着气醒来了,他睁开眼,看见的还是一片黑暗。
他懊恼又失落,分不清楚现在看见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可无论是现实或梦境,都一样是黑暗无边。
「你作恶梦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就是这个声音……是那个女人!他还在梦里?!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阵温暖湿热的触感,似乎是热毛巾在他脸上游移,拭去他因为恶梦盗出的冷汗。
原来是现实,不是梦。
他用力呼吸,大口喘息,睁开双眼,但仍什么都看不见。
「宋小姐?」他低声喊着,嗓音瘩哑。
「是。」
是了,是他的特别护士,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照顾他的人。
「你去睡吧,我没事了。」他说。
宋雅钧看着他,她就睡在外头的房间,方才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奔来,却发现他作了恶梦,全身盗汗。
现在他醒了,一只手臂覆在额上,还不停的喘息。
什么梦让他如此惊慌?她从来不曾看过他这样子,像是恐惧着什么。
她可以问吗?虽然那是病患的隐私,她该做的事也是好好照顾他就好,但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关心他的欲望。
「要谈谈吗?」她忍不住坐在他床沿,低声询问:「你作了什么梦,让你这么害怕?」
是车祸吧?那场可怕的车祸将他们拆散……如果可以,她真不希望他想起那个恐饰的经过。
「幸福的梦。」严恕捣看看不见的双眼,回答道。
宋雅钧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她很不解,既然是幸福的梦,他为什么会害怕?
「可是她走了……」他闷声道,声音中透着伤心和绝望。
「谁走了?」
「一个女人。」
「女人?」安蓓吗?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她的声音跟你很像……每一晚,我都会梦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