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父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千金大小姐难免会有点脾气,不过人总是会改变的,听你妈说她最近不就为了你改了很多?”
“是啊,凯,小溱是真的很有心,你该给她个机会,女人结婚生子后自然就会长大懂事的。”韩母跟着游说。
“她会不会长大懂事跟我无关,妈,我心中早已经有了喜欢的女人,非她莫娶。”韩凯神色认真的道。
“胡说什么?还不快住口。”韩母瞥了韩凯一眼,示意他不要提起。
“等等,你让他说,你喜欢的女人是谁?”韩父皱起眉头,等着儿子开口。
“是舒亦帆。”韩凯毫不犹豫的回答。
“舒亦帆?好耳熟的名字……”韩父沉吟了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暴怒道:“这女的不就是以前你们学校假装富家千金的那个骗子吗?好啊你,什么人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爱慕虚荣的骗子!”
“她不是骗子,她所有的一切我早就知道,她是我见过最努力过生活的女人。”韩凯拧起眉头反驳。
“你只是被爱情冲昏头才会把一切想得这么简单美好,婚姻跟恋爱不同,你若真想谈恋爱,婚后要交几个随便你,只要不要被你老婆发现就好。”韩父退而求其次的道。
“爸,难道你会这样对妈吗?”韩凯反问。
韩父一脸尴尬,沉下脸道:“你能拿你妈跟那个骗子比吗?”
“她对我的重要性就跟妈对你一样,爸,请你不要再污辱她。”韩凯同样寒着脸。
“你——”韩父气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指着韩凯正要骂时,突然收回手将手按在胸口喘着气。
“老公?!”韩母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着丈夫。
“爸,您没事吧?”韩凯也赶紧起身帮忙母亲,将父亲扶坐在沙发上。
韩父摇头,一张脸因为痛楚而扭曲着,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送您去医院。”韩凯神色凝重,想要将父亲背起。
“等——我……没事……”韩父挤出话来,大口喘着气。
“来,把药吃了。”韩母早已冲回房间拿药,端了杯水回丈夫身边,担心的催促。
韩父拿起药放进嘴中,又喝了口水将药吞入喉咙,闭起眼静待药效发作。
“妈,爸在吃什么药?为什么我不知道?”韩凯看着母亲忧心忡忡的模样,感觉不吐不快似乎不单纯。
“没什么,你只要不要惹我生气,我就不会有事。”韩父阻止韩母开口,粗声道。
“凯,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以后再说。”韩母朝儿子示意的看了眼。
“没什么好说的,你给我回去冷静冷静,想清楚身为永缘集团继承人该尽的责任跟义务!”韩父摆摆手赶人。
“快走吧。”韩母怕儿子的拗脾气又发作,赶紧将他往外推。
韩凯看了父亲一眼,第一次发现他脸上的皱纹在不知不觉中竟已深深的刻出了痕迹,原本强壮的大树此刻显得苍老瘦小,他心头不由得发酸,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你不是不知道儿子脾气,何必现在跟他硬碰硬?”韩母一等儿子离开,边轻拍着丈夫的胸口边说着。
“不一次让他死心,以后更麻烦。”韩父闭着眼睛,满脸疲惫。
“可是我看儿子是认真的……”韩母满脸忧心,心疼儿子,但也知道丈夫为难之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他生在韩家,不可能永远只享受而不付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永缘集团毁在我手上。”韩父无奈的长叹口气。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韩母一凛,神情跟着沉重了起来。
“他手上握有永缘违法政治献金的证据,一旦爆开,对永缘是致命的一击。”
虽然韩王两家表面是多代世交,但早在上一代私底下就开始暗潮汹涌了。
“可是那是上一代的事情了,就算要算帐也算不到你跟凯的头上,况且王家也有永缘的股票,他们难道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利益受损?”这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啊。
“你懂什么?事情如果能切割得这么清楚就好,他们等的就是永缘出事才好趁机夺取经营权。”韩父睇了韩母一眼,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总之你好好管管儿子,跟王溱的婚事不许出错。”
韩母垂下眼睑,温顺的道:“知道了。”可就不知道儿子愿不愿意被束缚啊……
当韩凯一脸疲惫的回到家门前时,李毓已经等在门前,看得出似乎也是一夜未眠,眼睛下方浮现了两团青影。
韩凯看了眼李毓,苦笑的摇摇头打开门让他进屋,自己走到吧台后倒了两杯Whisky,又走回客厅将酒杯递向瘫坐在沙发上的李毓,然后自己也倒进沙发中喝着闷酒。
静默的空气中没有人开口讲话,多年的友谊让他们彼此知道,现在的他们只需要陪伴对方,却不想要任何人的打扰。
李毓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一口饮尽,透过杯子看着韩凯的侧脸,黑眸黯了黯,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翻滚着。
他一方面渴望着韩凯的友情,一方面又想摧毁他拥有的自信,羡慕跟嫉妒在心中交织拉扯,再加上他们爱上的是同个女人,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份情谊,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干么这样看着我?别告诉我你爱上我了。”韩凯发现他的注视,苦中作乐的打趣着。
“这句话你以前就说过了。”李毓收回视线,垂下眼睑掩饰自己的矛盾心绪。
“是吗?”想起了李毓当年的回应,将酒饮尽,自嘲道:“要是真如你当年说的就好了。”
李毓挑起眉梢,整理好心情重新看向韩凯,等他的下文。
韩凯站起身接过李毓手中的杯子,又走到客厅旁的吧台后拿出酒瓶来倒酒,缓缓开口道:“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了,我要娶亦帆。”
李毓的心头抽了下,佯装平静的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在我的字典中没有不可能,只有想不想。”韩凯牵了牵唇瓣。
就是这样仿佛全天下都在他掌握中的表情,让李毓无法克制的厌恶,“就怕这次无法如你所愿。”他淡淡的道。
韩凯瞅了他一眼,走回原位将倒满酒的杯子放在他桌上,径自坐下道:“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我只是不希望你走错路。”李毓拿起酒杯猛灌,又是一口干,不小心呛到猛咳了起来。
韩凯起身将他的杯子拿走,困惑的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只能想到李毓的异常跟家人有关。
“老头快不行了。”李毓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顺着韩凯的猜测回答。
韩凯移至他身旁坐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自己还没喝的那杯酒也给了他,“那的确是该多喝几杯。”
李毓接过酒,嘲讽的笑笑,又爽快的一饮而尽,沙哑着声音道:“庆祝吗?”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他知道李毓一直对自己私生子的身分很在意,而同父异母的哥哥从小就对他诸多欺凌与打压,即便他也在自家集团任职,却被分派到最不起眼的部门,一旦他父亲死了,李毓在李家就更难生存了。
“他们真以为我是吃素的?”李毓的表情突然阴冷了起来,露出了韩凯从未见过的毒辣神色。
韩凯有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虽然有点讶异却能理解李毓想要反击的心情。
“需要帮忙告诉我一声,兄弟永远支持你。”韩凯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这样了。
李毓看向他,爱与妒在心中又难受的交战了起来,只能化为轻轻的一个颔首,“谢啦。”
“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个谢字吗?”韩凯拍了下他的肩膀,试图用轻松的口吻化解他的抑郁。
李毓沉默的扯扯唇没有回答,而韩凯手机响起的音乐铃声也适时的掩盖了他的罪恶感。
“该死!”韩凯看了看手机,脸色难看的按下拒接。
“王溱?”其实不用问,李毓也可以猜到让韩凯这么厌恶的人是谁。
“这女人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烦死了。”韩凯将手机丢到桌上,完全不隐藏对王凑的不耐。
“她对你是真心的。”李毓常常忍不住觉得,王溱在感情上其实就是另一个他。
“单方面的爱只会是负担。”韩凯何尝不知道王溱的心意,但他一点都不稀罕。
“既然你知道,何必把这负担加诸在亦帆身上?”他语带嘲讽。
韩凯的神色微微僵了僵,粗声道:“不一样,她会爱我的。”
“他爱的是孩子的爸爸。”李毓故意误导他,但自己也因为这句话而心痛。
“我查清楚了,她没有结婚,那个男人根本没尽到照顾他们母子的责任,他不配拥有他们。”韩凯哪知道他骂的是自己,只把“那个男人”当成了假想敌。
“是呀……的确不配。”没错,这么多年来照顾他们母子的都是他,凭什么韩凯可以坐享其成?
“昨晚亦帆烧了一夜,若不是安信打电话给我,谁能照顾他们,带亦帆去看病?”经过昨晚,让他更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们纳入自己的保护网下,不再让他们孤单无助。
“她生病了?”李毓忍不住扬高了声音。
韩凯点点头,“我陪了她一晚,现在已经好多了,找机会带你去见见她,她看到老友应该会很高兴。”
李毓的表情僵硬得连扯出抹笑都显得困难,心中妒火狂烈的熊熊燃烧成团,有一瞬间甚至想要朝着他大吼,要他离舒亦帆远一点,她是他的女人!
“不管怎样,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就算我爸妈再反对,这次也绝对不会再放手了。”韩凯没发现李毓的异状,自顾自的道。
“那永缘集团呢?你该负起的责任呢?”该死的绝不放手,他为什么就是要当破坏他跟亦帆感情的第三者?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我不相信我不娶王溱,永缘集团就会受到影响。”
韩凯不以为然的撇撇唇,随即又弯起唇将手搭在李毓肩上道:“况且,我还有你这个好兄弟,怕什么?”
韩凯的信任仿佛千斤重似的压在李毓胸口,让他不由自主的拨开他,仿佛那只手臂是条毒蛇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怎么了?”韩凯纳闷的仰头看着突然站起身的李毓。
“我该回去了。”李毓找了个借口塘塞,没等韩凯回应,慌张的逃离了他询问的视线。
“毓?”韩凯朝他的背影喊了声,偏偏手机又响了起来,让他只好放弃追上前问清楚的打算,转头拿起桌上的手机。
本来认定应该又是王溱的夺命连环Call,可在看到来电显示时又轻轻蹙起了眉头。
那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韩凯思索了片刻,按下了通话键将手机靠近耳朵,声音疏离的开口,“喂。”
午后的国小前,一辆辆汽车与机车占住了大半的马路,走出校门口的小朋友们,个个神色欣喜的飞奔到已在一旁等待的父亲或母亲怀中。
这样的情景,舒安信从上幼稚园开始已经看了四年,之前阿姨还没到外地上班时会替母亲来接他,再来就是外公外婆没远行时会接手这个任务,偶尔母亲也会出现给他个惊喜,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乖乖坐校车上下学。
“安信,校车要开了,你怎么还不去搭车?”年轻的女导师发现站在门口的舒安信,赶紧上前询问。
“老师,安信说今天他把拔会来接他。”几个围在舒安信身边的男同学异口同声的回答老师。
“把拔?”女导师讶异的微微瞪圆了眼,随即带着点严肃的道:“安信,不可以说谎喔。”
舒安信板着小脸,没有吭声。
“对啊,安信明明就没有把拔,还骗大家说今天会有人来接他。”其中一个小男孩嘲笑的道。
“小武,每个人都是有把拔马麻,只是不一定会陪在身边,我们不能嘲笑别人没把拔。”女导师换纠正小男孩道。
“可是他把拔从来没有出现过啊,他就是没有把拔的孩子,妈咪说不能跟没把拔的孩子玩会被带坏。”小男孩说得理直气壮。
“对啊对啊,安信是没把拔的孩子。”
“安信的把拔一定在坐牢,所以才不能陪安信。”
另一个小男生也跟着起哄,把从大人那边的闲言闲语都说了出来。
他们早就看不惯班上女同学都喜欢舒安信了,逮到机会不趁机欺负他才怪。
“你们……同学要相亲相爱,不准这样说安信,否则老师要生气了。”女导师板起脸,加重语气道。
小男生们扁了扁嘴,委屈的想说些什么时,小武的母亲大步的走了过来,朝女导师不满的道:“老师,我的孩子又没做错事,你怎么可以这样指责他们?要是吓坏他们怎么办?”
女导师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位吨位不小的女人,耐着性子解释,“小武妈妈,小孩子不懂事,我们身为长辈就要教育他们,不能私心偏袒,否则以后只会让他们越走越偏。”
“现在是怎样?你是说我不会教孩子吗?舒安信本来就没爸爸,我们哪一句话说错了?”小武妈妈双手叉腰,声音大到引起围观。
原本跟在小武身边的几个男孩则被自己的妈妈给拉到了一旁,不想参与这场纠纷。
“对啊对啊,妈咪,他明明每天都坐校车上下学,还诓大家说今天他把拔会来接他回家,他是大骗子。”小武得到母亲的支持也跟着又嚣张了起来。
“这么小就不学好的说谎,这种小孩本来就不该跟他玩在一起。”小武妈妈不屑的看了眼舒安信,将小武揽在怀中,得意的道:“我们小武的把拔可是永缘集团的业务部经理,这种把拔在坐牢的孩子,怎么能跟他相提并论。”
“小武妈妈,你——”女导师面对这种恐龙家长,真的是又气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怜悯的看着一直低垂着头的舒安信,想着等等该怎么安抚他受伤的心。
第7章(2)
“永缘集团的业务部经理?”突然,一道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台白色BMWM5停靠在人行道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车旁,鼻梁上架着一副Ray-Ban经典飞官太阳眼镜,将五官烘托得更立体俊挺,而如豹般充满力与美的身上则穿着一件浅灰色直条纹衬衫与黑色的休闲长裤,配上一双深咖啡色的牛津鞋,宛若时尚杂志中走出来的模特儿一般,帅气十足,让人不由得将目光停驻在他身上,无法移开。
“安信,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来接你回家了。”无视看傻眼,口水几乎要流出来的小武妈妈,韩凯拔下眼镜朝舒安信张开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