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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令 page 9 作者:绮绮

  “那么,兰儿姑娘现在何处?”

  “就在屋外。”

  “我去见她吧。”

  微藏着一丝疑惑,徐子谦随着老庄稼汉来到屋外,才刚踏出门,果然见到一脸焦心的兰儿ㄚ头,但见那ㄚ头一见着他,便将神情一舒,一对水灵灵的眼珠子欣喜地眨了眨,颊边一对梨涡浅现。

  “徐公子,兰儿可终于找着您了!”见着来人,她连忙提裙奔上前去,话匣子一开,便是一连串又臭又长的埋怨:“我说您呀,怎么一个人闷声不响地住到这一处荒宅里来了?害得兰儿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不断直往公主府里钻,只差一点没让人给轰出来!”

  但见徐子谦仍旧是用着一贯儒雅的语气,和颜悦色地回道。

  “但兰儿姑娘劳心了,但这儿虽比不上旅店舒适,倒也是个可以遮风蔽雨的地方,对徐某而言,已是居得其所,快哉快哉!”

  都快成了穷叫化子了,还快哉?

  皱了皱鼻尖,兰儿不以为然的道:“这天底下,也只有徐公子有这胆量,敢一人独居荒宅。”

  “贫穷不必枉思量,况且能有个容身之处,徐某已经十分知足。”最重要的是,“兰儿姑娘今日前来拜访,该不会仅是与徐某讨论居所的问题吧?”

  对喔!她差一点就忘了,她还有任务在身呢!

  “我家小姐病了,嘴里直叨念着公子,说是想见公子一面!”向来不懂得拐弯抹角的兰儿,当着徐子谦的面,便说明了来意。

  “想见我?”没料想兰儿会蹦出这一句话来,徐子谦反应不及,一张俊脸蓦然泛红,心忖道:那个小女人还叨念他做什么?

  难道,是心疼自个儿少了个生财工具,正扼腕着?

  “是啊,我家小姐前天夜里就病了,听大夫说了,她所患的病症,是、是……心郁之症!”兰儿添油加醋的谎称道:“可怜我家小姐已经看遍长安城里内外的名医,至今却仍不见起色。直到这几日,她嘴里开始叨念起徐公子,直嚷着想再见您一面。”

  见徐子谦沉思不语,身负重任的兰儿,不禁试探一问:“事不宜迟,徐公子是不是随兰儿回一趟柳家庄?”

  原以为一向善良心软的徐子谦,在听闻之后,必定会心急如焚,二话不说随她赶回府中探望小姐,结果--他却以无情的目光拒绝了她。

  “既然病了,就该找大夫治病才是正经,徐某不过是一介书生,就是将我寻了去,又能如何?”

  听完,兰儿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不敢相信那个一向温和良善的酸秀才,竟会说出这般冷漠如冰的话来……

  “可、可是?”糗了,她与小姐这一招苦肉计,不会弄巧成拙了吧?

  正担忧的当儿,只见徐子谦从袖内取出一包锦囊,锦囊内躺着一对玉吊坠,左为凤、右为凰,恰巧是一双。

  最令人诡异的是,那右边象征雌性的凰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咦?这一只玉坠好眼熟呀!”猛地,她赫然想起!“对了,这一块玉坠小姐也有一只,而且还长得一模一样的!”

  “这是她的。”他解释道:“它们曾经是一对,现在……我将它完壁归赵了。”

  完壁归赵?“这、这是什么意思呀?”

  徐子谦不多作解释,仅是淡淡一道:“你将这一对吊坠带回给柳四小姐,她见了之后,自当会明白一切。”

  明白个头啦!

  拎着一对吊坠,一头雾水兼无功而返的兰儿,就算搔破了头皮,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徐子谦为何像变了个人似的,坚持不来探望小姐也就罢了,整个人就像一块千年寒冰似的,又冰又冷,丢给她一对吊坠,便再也不见她了。

  嘟着一张翘得半天高的小嘴,走向房中还假装赖在床榻上装病的主子,兰儿没好气地摇了摇被窝中,那个在一听见脚步声走近之后,随即十分‘尽责’地连忙装咳的宝贝主子。

  “小姐,别装了,您可以起来了。”兰儿口吻中满是沮丧。

  “咳咳……呃?”装到一半,猛被摇得七昏八素的柳绫儿,猛地坐起身来,望瞭望兰儿一片空荡荡的身后,讷讷一问:“咦,他没来呀?”

  “嗯,就只让兰儿带回一对玉吊坠。”

  “什么玉吊坠?”

  “喏,就这一对玉吊坠。”将手中吊坠递给主子,兰儿一字不漏地转述道:“徐公子说了,只消小姐看了这一对玉坠,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今日他为何不再踏进柳家庄的原因了。”

  愣愣接过玉吊坠,柳绫儿很快认出其中一只,那正是她不久之前,不小心才遗失的贴身玉坠。

  只见手中所执的两块玉坠,恰巧是一对凤凰鸟,且各自有一个缺口,当合并之时,两处缺口也恰恰密合,从玉纹走向看去,这两枚玉坠俨然是由同一块和阗玉所切割雕琢而成。

  属于她的那一枚玉坠,是过逝多年的娘亲所赠,而这一枚玉坠的背后,曾经代表了一桩婚约。

  教人喟叹的是,这一份婚约却在几年以前,因男方家稍来一封书信,信中清楚载明,欲与柳家婚配的爱子已不幸病故,当初与柳家之间的婚约,也只能就此作罢!

  还记得,当年爹爹向她宣布了这件恶耗时,当时年幼的她,还为了那个不曾蒙面的无缘未婚夫,而掬了一把伤心泪!

  可如今,另外一半玉坠再度出现眼前,却教她深深陷入五里迷雾之中……

  “你说这玉坠……确实是徐子谦亲手交给你的?”她顿感不安地问。

  “是啊,他还说了,要完壁归赵呢!”也不晓得那是啥意思?

  很快的,她突然顿悟了一些谜团,心中不禁一寒,感觉一阵诡谲的冷意窜下了脊柱,像是被人丢入冰川之中,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

  她知道,有些事很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她强烈的感觉到,有些事情正在发生,自己却始终被蒙在鼓底,对于周身所有发生的一切,完全一无所知。

  更糟的是,某些伤害却在这些年来,仍不断发酵、蔓延着……

  “小姐,您在发什么呆呀?”但见小姐陡然半张着小嘴,呆瞪着手中一对玉坠,一动也不动的,彷佛让人给点了穴道似的。

  脑海中火烧般的思绪不断加温,望着手中一对玉坠,她越看越觉得事有蹊跷,深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会改变心意。

  “兰儿,我爹爹呢?”她突地一问。

  “都这时候,老爷早歇下了,怎么了呢?”

  她要去见爹爹,因为眼下所有关键都指向了那只老狐狸,若要解开所有迷团,除了爹爹,没有人会更了解这一桩婚约的来龙去脉。

  最教人可疑的是,六年前爹爹突然向她宣布婚约已经取消之时,恰巧也是徐子谦家道中落的那一年。

  事到如今,当年究竟是谁在说谎,已是呼之欲出了……

  第8章(1)

  一勾残月斜挂天幕,散发出昏黄暗淡的光芒,一阵秋风袭来,更添起了几分寒意……

  冷月寒光,万籁俱寂,轻微的寒气静悄悄的袭入小院,昨夜细雨霏霏,风却相当强劲,吹散了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门扉。

  这让徐子谦不得不挽袖撩袍,加紧手边的工作,赶在夜风变得更加遒劲之前,将歪倒的门板重新修补好。

  正当他手边修缮的工作即将完成,预备推门进屋的当儿,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在一片静谧的宅院里,就连微风吹动树梢细微的声音,都能轻易教人所发觉,更何况是在深夜中这般不寻常的脚步声?

  闻声,徐子谦蹙眉转过身去,即见一道娇小黑影,陡然跳入眼底!

  由于来人背对着月光,又着一袭墨黑色的及地斗蓬,一时之间,徐子谦未能看清来人相貌,然而一对掩盖在斗蓬下的眸子,却是炯亮而急切的,就像一只落难的小动物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他。

  “阁下是?”

  只见那人仍不断轻喘调息,似乎一路从远方奔来的模样,过了一晌,才从嘴角发出一丝音量,轻唤了他一声。

  “子谦哥哥,是我……”

  在听出那一道熟悉的娇嗓之后,徐子谦先是一愕,呆呆地伫立了似乎一世纪之久,这才将脸色蓦地一沉,沉声问道:“柳小姐怎么来了?”

  听出他口吻中的冷漠,柳绫儿的表情绷紧了,猛然感到胃部一阵紧缩,一颗心也莫名感到疼痛起来。

  柳绫儿心中明白,对于此时的徐子谦而言,面对仇人之女,自然是连一丝好感都称之不上的,尤其她还曾经对他落井下石,实在很难教人喜欢。

  纵然如此,这一桩恩恩怨怨的往事,还是得有人先出面了结的,就算不为她那老爱赖账的爹爹,她也得为自己未来的幸福着想!

  她喜欢他,他是她所认识的男子当中,唯一令她感到心动的一个,她不得不承认,过去有许多个夜晚,当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之际,脑海中浮现的,全都是他的脸庞。她明明知道自己错过他,将是会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损失,但她却还是像傻瓜一样的放弃他。

  现在,他可能决定不要她了,而她却终于了解……她心里一直有他。

  思及此,她鼓起了勇气,甩开了灰色的思想,将掩脸的斗蓬轻轻地掀了开来,温柔地凝望着他,诚挚一语。

  “我是来寻你的。”

  “寻我做什么?”但见他言行冷淡,表情仍旧严峻如冰。“倘若在下没记错的话,徐某与柳小姐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合约关系--”

  “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她打断他,不愿再见到他的语气变得冷硬又疏离。

  事实证明,那个曾经在他口中,所谓不仁不义、嫌贫爱富,无视已许下的约定,在妻子难产死后,竟公然悔婚的冷血富商---真的是她爹爹。

  原来当年柳如风事业如日中天、富可敌国,在嫁了一位被封为郡主的女儿之后,更是养成了一副财大气粗、睥睨一切,目中无人的脾性。

  原本,柳如风就嫌弃徐家不如自家富有,对于妻子临终前做主,让他在小女儿年满十八之后,许配予徐家一事,他也念及是爱妻遗愿,一直以来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对于准亲家更是冷漠待之,鲜少来往。

  直到意外得知,那徐府一夕间垮了、破败了,柳如风顿如翻脸像翻书一样,直言不愿与这样的穷亲戚结成儿女亲家,于是他心机算尽,百般退了这一门早就订下的婚事,最后还诓骗小女儿,她那自小婚配对象,已经不幸夭亡了。

  不料想,自尊心极强的徐万年,因为丢不起这个颜面,在看完柳如风一封极为嘲讽的书信之后,勃然大怒,连声痛骂不止!当晚,便药石罔效、抑郁攻心而亡……

  所有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徐子谦就是她那被宣称夭亡的未婚夫婿,而她那个嫌贫爱富的父亲,更是斗垮徐家、并间接害死他爹亲,与他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当她得知这个事实之后,心中泛起了难忍的羞愤,一股内疚感觉在撕扯着她,令她懊丧至极!

  然而这一道无形的伤口,同时也在徐子谦心中结成了痂,若想要尽数消弭,除了完成这一场婚约、完成娘亲的遗愿,更为爹爹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她实在想不任何补偿的方法了。

  冷凝地瞪视着她,徐子谦深深吸了一口气,往昔一直隐藏在心中,那股不断累积的怨怼与仇恨,就快要从他胸口中爆发开来!

  “既然你已经得知一切,那么应当明白,如今我对你只有--”只见他怨恨二字尚不及说出口,她立刻丢来一颗令他措手不及的震撼弹!

  “我想嫁给你。”

  “你说什么?!”他怔了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于是,她双颊一红,羞答答地低下了头,偷偷低觑地上俩人交迭的影子,小声地又说了一遍。

  “你没听错,我要这一桩婚约。”

  只可惜,徐子谦完全没有配合的打算。

  “为什么?”他目光一沉,五官陡然变得冷峻严酷,嘲讽一问,“你这是同情我,还是借故羞辱我呢?”

  “我是真心的。”急急抬眸看他,她一脸的认真:“我与我爹爹不同,一旦承诺过别人的事儿,我就一定要做到!”

  她专注地看着他,他脸上的每一线条都深深嵌在她记忆里,如果他不是那么满怀恨意的话,他应该会欣然同意她的决定。

  美人求欢,何其诱人?

  然而面对这一切,徐子谦却毫无喜悦之色,俊脸上仍挂着一丝冰人的冷漠,状似不胜疲惫。

  “柳小姐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他对她微笑,但他笑声就像四周冰冷的夜风一般,一下子就把她的热情给浇熄了。“纵然承蒙小姐如此委曲求全,我们之间也难有善果了,何不就此结束这一桩令你我都感到难堪的关系?”

  说到最后一句,他语气已颇为冷峻。

  一如她所预料那般,他还是冷得像一座冰山,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连一点情份也不留。

  所幸,她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若只是因为他这样一句冷言冷语,就想打退堂鼓,选择独自黯然神伤的话,那她就不是柳绫儿了。

  “随你怎么说,反正按照我娘亲与徐家的约定,年满十八之后,我就是你徐家的儿媳了。”接着,她又兀自宣布道:“恰巧,上个月初九,我刚满十八,虽没八人大轿、凤冠霞披,但以玉坠为凭,你与我就算是夫妻了。”

  他不以为然地凝视着她,低沉的声音中,隐含着一丝嘲弄:“别忘了,这一桩婚约早在六年以前,令尊已经取消了。”

  只见柳绫儿也不当一回事,凉哼了声,反驳道:“婚事是我爹爹取消的,又不是我,我才不承认咧!”

  “所以你想怎么样?”连逃都不让他逃吗?

  “我想嫁给你。”她又重复一遍今夜来此的最终目的。

  “我一无所有。”这个笨蛋!

  “我什么都不需要。”她咬了咬唇,白了他一眼,赌气道:“我只要你。”

  “你最好考虑清楚!”他冷声恐吓她,他清楚她的思维方式,故意用恼怒的声调,将她拉回现实,“一但发现我金榜题名无望、封妻荫子休想,你能保证不会像令尊一样,做出当年同样的决定?”

  对她,他自己采用了克制冷静的态度,而她是个聪敏有心的姑娘,自然会将他的话听在心里。

  与其教人戏弄了,再惨遭抛弃的命运,他宁可现在就拒绝她!

  第8章(2)

  听出他声音里的恐惧,她收起了笑容,认真以道:

  “今夜,我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的,如果你心底有我,就娶了我,从此夫唱妇随,咱们白首到老。”她定定地直觑着他,彷佛赌注一般,又道:“相反的,你若仍冥顽不灵,不愿抛弃成见,一心一意埋怨我爹爹当年所做的愚蠢决定,继续挣扎在上一代仇恨里的话,那么你现在就写妥一份休书给我,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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