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芋如今已有身孕,也许我母亲会接纳她。”他尽可能往好处想。
“你把你的母亲想的太慈爱了一点。”老夫人冷笑道:“现在花芋有孕了,你母亲只会更加讨厌她而已。”
凌芮希心头一凛。虽然打从心底不想承认这样的母亲,但她对花芋所做的一切又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不只你的母亲,还有你即将过门的正妻、你的侍妾迎月,以花芋的个性是绝对应付不来这些人的。”老夫人的目光深沉,声音冰冷。“她如今有了身孕又怎么样?我生过三个孩子,结果呢?没有一个留了下来。如果有人不想让孩子活下来,这个孩子就难活命。”
凌芮希惊愕地看着老夫人,一瞬间,他看见她眼中积蓄已久的恨意和痛苦,背脊不禁窜过一阵寒意。
“如果有人不想让孩子活下来,这个孩子就难活命,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起老夫人所生的三个孩子都未成年就夭亡,一个都没有活下来,未免不可思议。
“你们倒乖巧,一个个都懂得喊我母亲。”老夫人冷笑道。
“父亲一向都是这样吩咐我们的,告诉我们只有正室夫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母亲。”凌芮希谨慎地回答。
“真是虚伪!”老夫人冷哼。“我要我自己生的孩子喊我母亲,要你们这些别人生的孩子喊我母亲有什么意义?”
看见她眼中冰雪般的恨意,凌芮希倏地收回目光。她的每句话都像铅垂般,重重地锤在他的心中。他知道她是再用自身遭遇提醒着他,将来花芋也很可能会遭受到与她相同的命运。
他深深思索着,不知道有什么方法才算真正善待花芋。
突地,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床榻飘渺传来。
“花芋醒了!”秦玉蓉微笑轻喊。
凌芮希见花芋醒来,急忙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你好多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东西?”
“四爷……”花芋仿佛还未回神,惊慌地坐起身,紧紧抱住他,哽咽地说道:“我总算见到你了!”
“没事了,不用害怕,你已经回来了。”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柔声安抚。
“我回来了?”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怔然地望着四周。
“是啊,你回来了,傻丫头。”秦玉蓉含笑说道。
“姑姑!”花芋一看见秦玉蓉,破涕为笑。
“都已经多大了,还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老夫人淡淡地说。
“又挨骂了。”花芋低头一笑,突然掩住嘴,吃惊地看着他们。“为什么这么奇怪,我人在阁楼里,四爷也在阁楼里?”
“你在大门口昏倒,是四爷把你抱来这里的。”秦玉蓉笑了笑说。
“为什么?”花芋不解。
“因为如果把你带回云养斋,怕你又会被我母亲撵出去,所以才暂时先把你带到这里来。”他轻声解释。
“至少香灵还不敢闯进我这个阁楼里,对我,她还是有忌惮的。”老夫人慢慢踱到桌案前坐下,漫不经心地摇着扇。
“原来是这样啊。”花芋悄悄抬眸凝瞅着凌芮希,她现在很渴望能紧紧抱住他,最好两人再来一个缠绵热情的吻,可是老夫人和秦姑姑都在旁边,她只敢在脑中胡思乱想而已。
“你现在还好吗?”凌芮希捧高她的脸轻问,眼中满是关怀。
“我可能病了,全身都不舒服,也许是昨夜着了凉,头昏昏的。”她认真地说明自己的症状。
老夫人长长一叹。
秦玉蓉轻笑了起来,说道:“好好躺着,我去给你弄安胎药来。”
“安胎药?”花芋低呼一声,惊诧地看着凌芮希。
“刚刚大夫说你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你自己一点都没有感觉吗?”他搂她入怀,轻笑着说。
花芋在他怀中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的孩子有这么糊涂的母亲真是命运坎坷。”老夫人摇头浅笑。
“原来……原来怀孕的感觉是这样……”她的双眸灿亮,闪着点点星光。
“很不舒服吗?”凌芮希怜惜地抱紧她。
“是不太舒服,可是我好喜欢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是孩子在调皮捣蛋吧?”她羞怯地说着,小手轻轻掩着她咯咯笑的红唇。
她甜美的神情让凌芮希也不禁扬起笑容。
“孩子已经来了三个月,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他捧著她的脸蛋轻啄。
花芋回吻,两人忍不住吻的愈来愈浓。
“老人家还坐在这儿呢,你们两个正经一点。”老夫人用扇子轻敲桌面。
两人倏地分开来,脸红尴尬地对望着。
老夫人忽然慢慢地轻声低吟。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仲郞膝上,何处不可怜?”她观察着花芋和凌芮希的反应,只见花芋脸色无限娇羞,而凌芮希则是震惊不已的表情。
“为什么?”凌芮希站起身,惊讶地看着她。
“那张藏宝图你看过了?”老夫人微微一笑,轻摇着团扇。
“难道母亲也看过?”他问完,忽然想起什么,转眸惊愕地注视着花芋,用眼神质问她。
花争也同样用惊愕的目光看着老夫人。
“藏宝图?”她不可思议得眨着大眼。
“是啊,那天趁你不注意就看了。”老夫人依然笑得轻轻淡淡。
“四爷,对不起。”花芋转过头来,羞愧地咬着唇,诚恳道歉。“我不知道老夫人会偷看,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算了,偷看就偷看了,反正只是情诗而已,也不是真正的藏宝图。”他叹口气,轻拍她的肩膀安慰。
“情诗?”花芋困惑地看着他。
“芮希,我送给花芋的信物就该是这样的情诗,而不是打什么无聊的哑谜。”
老夫人浅浅笑道。
第8章(2)
“什么信物?”凌芮希愈听愈迷糊。
“老夫人,那并不是四爷给我的信物啦!那是四爷交给我保管的秘密,我到现在也才知道那是藏宝图!”花芋红了脸,尴尬地解释。
“什么秘密?”换老夫人疑惑了。“花芋,那首情诗我不是教你怎么看了吗?你连看都没有看?”
“我不能看啊,那是四爷的秘密。”花芋虔诚地说。
“结果只有芮希一个人看了?”老夫人微露不悦。
凌芮希的思绪被搅得一团混乱,他不知道老夫人和花芋到底什么地方产生误会,而那张藏宝图是从皇上书房里的密匣中偷出来的,因为据说上面有前朝皇室的宝藏埋藏地点,只是没想到解开之后竟然是一首情诗,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藏宝图。
“原来如此。”花芋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原来那不是信物,亏我那么卖力帮你写了首情诗送给花芋,搞了半天是白费力气,花芋连看都没有看到。”老夫人没好气地轻哼。
凌芮希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情诗是母亲写的?”
“是我写的啊!”老夫人在桌案随手翻了翻,然后把夹在桌册中当书签用的藏宝图抽出来,夹在指间晃了晃了,“喏,原来的那张在这里。”
凌芮希和花芋两个人同时倒抽一口气,几乎是同时冲出去,震惊地把藏宝图接过来看,虽然字迹烘烤得不甚明显,但还是很容易辨认出来,两人之间上面写着——
千米高绝,山壁崩裂,南北洞开,百郎入门。
石岩街,三座桥,慢行百步走,三窑金。
凌芮希瞠目结舌,花芋久久不能言语。
“原来,藏宝图真的被调了包,这才是真正的藏宝图,太子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将我碎尸万段……”他苦笑起来,然后渐渐大笑,笑得几乎止不住。
“四爷,你别这样,我好怕!”花芋惶恐地抱住他。
“没事。”凌芮希温柔地安抚着她。“现在假的那张藏宝图躺在皇上的密匣里,真正的这张藏宝图在这里,这张真正的藏宝图绝对不能留下来。”语毕,他拿着那张藏宝图放在烛台上点燃,然后看着它慢慢在指尖染成灰烬。
花芋惊叫一声。“啊!四爷,你刚才来得及背下来吗?”
“就那么几句话而已,很容易记。”凌芮希想也没想地就念诵了起来。“千米高绝,山壁崩裂,南北洞开,百郎入门。石岩街,三座桥,慢行百步走,三窑金,简单得很,就是不知道解出来是什么地名?什么地方?”
花芋轻轻蹙眉,苦苦思索着。
“烧了也好,不过玉版纸的纸质不错,我少了张好用的书签……”老夫人轻轻摇着扇,神秘地一笑。
***
眼前是一座孤峰,半壁是青灰石,半壁有乌沉沉碧森森的松柏,山顶有泉四溢山下,朝可观云海罩峦,夕可赏落日飞霞,是一处天造地设的观景圣地。
顶泉边有一座六角亭,亭内有石桌石椅,一石桌上摆放着美食佳肴,另一石桌上布着一张皮纸,凌芮希站在亭内远眺山水奇景,而花芋则尽情地提笔挥洒,将这片美丽的风光留在纸上。
凌芮希望着眼前的孤峰山石,忽然心一动,想起来藏宝阁上的字句。
“千米高绝,山壁崩裂,南北洞开,百郎入门。”他回身看向花芋,笑着说:“我知道了,这句指的是天门山。”
“天门山?”花芋眼睛一亮,停了手中的画笔。
“是啊,我们上山前就曾听游人提起过天门山,我一直到刚刚才想到。天门山离这里并不远,也就是说我们离藏宝很近了。”凌芮希一边欣赏花芋的画作,一边得意地笑说。
“咱们不如找宝藏去吧!”花芋盈盈一笑,一手轻轻放在微微发酸的腰上。
“你不行吧,等快要临盆时,我们就得回去了。”此时的花芋小腹微微隆起,已有六个月的身孕。
“也是,四爷离开王府太久总是不行……”花芋轻轻笑叹。
“你腹中怀有孩子,我还带着你四处走动,实在太冒险了。”他拥著她,低头吻着她微凉的面颊。
“我的身子很健康,孩子也很好,我们一起游历大山大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的事了。”花芋痴情傻笑着。
自从她怀孕的事传开以后,‘云养斋’里总是不得安宁,香灵夫人虽然勉为其难让凌芮希将她收房为妾,但丫鬟们对她总没有好声好气过。
老夫人生了三个孩子都因意外而失去,对她怀孕的事总是提心吊胆,紧张兮兮,担心妻妾之间的争宠会害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所以几次对凌芮希提起,要他带花芋离开王府,好好地生下孩子。
花芋一开始不希望因为她的因素而毁坏凌芮希和香灵夫人的母子关系,但有一回香灵夫人掉了根凤钗,竟会在她的枕头下找到,香灵夫人大发雷霆,依然趁凌芮希不在府里时把她又赶出府一次,这一次彻底激怒了凌芮希,他决定带她离开兰王府,而她也不再拒绝。
离开兰王府后,凌芮希本想另外置屋,但花芋却想在孩子生下来以前完成画一画大山大水的心愿,他于是便决定陪着她四处游历作画。
但是孩子出生以后,他们还是得回到兰王府。
花芋已经喜欢上自由自在,没有勾心斗角和争风吃醋的生活了,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得回王府去,她就不由得害怕和抗拒。
“四爷,藏宝图上的宝藏可是咱们的定情物呢,咱们去把宝藏找出来好不好?”她不想回兰王府,她爱大山大水,她已经爱上这种自由。
花芋的笑容散发着动人心魄的美,凌芮希忘我地凝睇着。
“万一真找不到呢?”他深深一笑。
“那就……努力找到为止。”她一定要找到一个支撑自己的力量。
“要是再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呢?”他额头抵着她的。
“就让我们的孩子继续找。”她咯咯轻笑起来。
“那我们就永远回不去了。”他笑叹,完全是宠溺的语气。
“老夫人一定会很得意。”她开心地大笑。
“为什么?”
“我成功拐走了她情敌的儿子啊!”呵呵呵。
“傻瓜,这种傻事我一定要陪你做吗?”他扬起迷人的嘴角。
“陪……”她满脸幸福地倒入他怀中。
五年后
一处山谷正前方,一大片娇艳缤纷的花海绵延着,在春风中争相绽放。
一个瓷娃娃般的小男孩一蹦一跳地穿过花海,笑声如银铃,一次又一次哼着一句歌谣——
“石岩街,三座桥,慢行百步走,三窑金……”
—全书完—
后记 齐晏
写后记其实是件挺开心的事,因为东拉西扯地闲聊总是很令人开心的,想说什么就写什么,不用把文字修饰的太漂亮,多么轻松愉快。
今年建国百年的第一天,从我的电脑被我女儿搞坏的那一刻开始就诸事不顺,甚至不顺到我很想痛苦大喊‘活着怎能那么累呀!’的地步。老天爷,我是一个好人,这辈子没做过坏事,小善事是常做的,能不能在我身上撒一点点金粉就好,让我日子过的缤纷一些。
百年第一篇后记用这样的开始,真是悲凉,不过去年十二月倒是过得很开心,因为收到几位读者的卡片、信件以及礼物。
这年头手写信很珍贵,尤其有位读者朋友的笔记很工整娟秀,我对女儿说,字写得这么美,会让收到信的人很开心的。现在大多以电脑打字为主,能练习写字的机会真的不多,所以偶尔真的要练练字,要不然会退步到出去写字都会害羞了。
我的作品一直是古代稿,大概也因为我自己对于中国古代的宫廷和贵族生活一直很有兴趣研究吧,尤其是宫廷贵族一大堆繁琐的规矩让我极度迷恋,我真的很着迷与古代那种贵族做派,而丫鬟这种角色在古代贵族里绝对占有很大的分量,甚至重要到常常让我疑惑要是没有了这些压花,那些少爷和千金没人服侍还活不活得下去?
写深宅大院或豪门世家的故事是很迷人的事,而我也爱看这样的故事,愈是豪门就愈能看见人性,所以能看得很过瘾,曹雪芹的天才之作《红楼梦》当然就是我可以读个百遍的经典了。
最近这套系列拿丫鬟当主角,其实丫鬟的故事很不好写,因为我自己算是一个大女人性格的人,要写一个唯唯诺诺、奴性坚强的女主角,真是一件挺痛苦的事,现实生活中若朋友是这种性格,我可能会受不了。
不过像我这种大女人性格的人,内心也有一个非常想要贴身服侍的男人,如果可以当他一天的女仆,自尊都可以抛弃呢!这个男人,当然是神级地位的麦老大。
爱一个人并不会让我愿意抛弃自尊,只有崇拜到五体投地的人,会让我愿意跪下来亲吻他的腿。
再写下去可能会沦为花痴文,等我收拾一下口水吧。
最近看了两本书,是凑佳苗的《赎罪》,真的很精彩好看,推荐给各位。
下一本《感皇恩》应该可以很快写完吧……应该拉,哈哈!(我的小编天使上辈子可能欠了我什么东西没还,所以这辈子要被我折磨受尽苦楚吧?对不起!我想我的道歉编号应该已经破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