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透不过气。在他紧密的抱揽之下,她全然动弹不得。
怎么了?她想问,但被他抱得太紧实,张不了口。
“今晚,绝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我所到之处都要看见你。”
“好。”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反常,她仍顺从他。“可是,也不需要抱这么紧吧,我快被你勒死了。”锁住甜蜜时刻,不要锁住呼吸呀!
他充耳不闻,加重力道抱紧了她,似要将她捏碎揉进自己胸怀里。
不愿说出心中翻搅的醋意,不承认对她眷恋不舍,只想以男人天生需要女人温润慰藉的本能紧紧拥抱她,好好记住他曾拥有过这么一个美艳动人的情妇。
她的热情,她的真,她的任性,她的香,独一无二,就是袁采芯。
谁再来、谁又走,都不会再是她了。
放走了她,他再想要另一个情妇的机率,是零。
没真正踩进爱情领域的他,以为这只是场随时可喊停的禁忌游戏,他并不懂那就是爱……
他亲手放走了爱,而不自知。
旖旎情浓的夜晚结束,他俩竟然没有明天……
如果那夜的“不准离开视线”的霸情占有,是雷昶毅精心设下的离别陷阱,袁采芯不会甘心任由他摆布。
七天,雷昶毅无缘无故、一声不吭地消失,她怎样都联络不上他、找不到他。
问过每天照常接她上下班的司机,甚至透过李佳佳探问之前那位委托人,也全然问不出雷昶毅的下落。
“情夫”没来由不见人影,袁采芯郁卒又纳闷,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有问题两人共同解决不是很好吗?干嘛这样搞……
“我可以出去晃晃吗?”雷昶毅先是态度大变,后是莫名失联,袁采芯被整得一头雾水,整日坐立难安,根本无心工作。
“不行。”同事们铁面无私、异口同声,大桶冷水给她浇下去,很不客气。
“吼!我还不够可怜吗?”她仰天怒吼,对怪事的发生感到无能为力及莫可奈何,简直闷爆了。
“哎,采芯。”李佳佳摸了摸她的头发,颇有感叹。“你当初指天立誓说跟雷昶毅不会有后续发展,结果现在竟然陷得如此之深……”
早知会害袁采芯落得如此痛苦下场,李佳佳就不会答应与“委托人”配合,默默在她和雷昶毅背后当推手,企图促成他俩在一起。
“大话说不得,谁知道会这么惨。”惨到现在连自己是不是被雷昶毅给甩了都不能确定。袁采芯苦笑摇头。
李佳佳能理解袁采芯沉不住气及乱了方寸的苦恼,但此时的她还未得到“委托人”进一步指示,因此她也爱莫能助。
“真是的!”性情较为刚烈的小凡看不过去袁采芯的窝囊样,突然跳出来抓着她的双肩猛摇,希望能将她的志气摇醒。“哪有人谈恋爱谈得这么窝囊的!以前那个风花雪月的袁采芯跑哪儿去啦?雷昶毅搞失踪,摆明就是不想跟你玩了,你还在这里唉声叹气想不开,我看了还真有气!”
“我也很不愿意啊。”袁采芯一脸无辜。
“看开点,男人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也许你不去在意他,他反而就自己出现,甚至找上门来呢。”人若多情必志短,看豪放女摇身一变变成小可怜,小凡个性再狠也不忍心骂她了,只好改以轻声安慰。
“我敢跟你打赌,他都做得出这么绝情的事了,怎可能还会自动找上门来;就是有人用刀子架着他、用枪抵着他,他都不会来。况且他也从没有来过公司找我的记录,我哪敢对他有什么太奢侈的期待……”袁采芯顿时又哭得梨花带雨。
铁石心肠啊,雷昶毅。
抛弃情妇也用人性一点的方式,哪犯得着像贼一样蹑手蹑脚自己偷偷溜掉!
“啊!”当袁采芯在办公室里自叹自怜猛暴走时,门口突然出现一道颀长身影,小凡和李佳佳两人异口同声惊呼。
谁说他不会来的?这不就登上门来了嘛!
“采芯,你看谁来找你了?”小凡使了个眼色。
“除了朱经理大炮先生,谁还会专程来办公室找我……”袁采芯瞧也不瞧一下来人,边哭边哀怨地一屁股坐回办公椅,认真敲起键盘,装忙。
“经理,你看你看,我好认真工作喔,从早上忙到现在,连厕所都只上了两次而已,很乖喔?”
“采芯。”
“经理你老人家别吵……”咦?不对喔,那低沉好听的声音岂是经理那只老泼猴所发出来的,这声音——
喝!袁采芯倒抽一口气,头皮发麻,通体发热,心跳猛地加速。
不会吧?不会吧?真是雷昶毅?
是不是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饼干吃太多,她的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惊诧中,袁采芯抬起头来,确定真是雷昶毅本尊大驾光临时,变得目瞪口呆。
“你、你怎么来了?”惊愕过度,声音不自觉地拔尖颤抖。
他失联一星期后再度现身当然是值得庆幸的好事一桩,但他亲临她的工作场所,总是太令她意外且难以置信!
“走吧,有话同你说。”雷昶毅伸手牵她。
“这几天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声不响地消失?没有任何音讯,我都找不到你,也等不到你……”袁采芯眼眶里半浮的泪水颤动着,满腹委屈。
“出去再说。”要讲的话太多了,他没准备在这里耗时间。
“好,我很想跟你走,可是她们一定不肯让我走……”袁采芯望了办公室同仁一眼,黏着泪痕的脸被一层沮丧和为难给覆上。
“雷先生,我们经理有令,任何人都不能随便在上班时间外出,真是抱歉。”小凡动作迅速地跳出来拉住袁采芯,唯恐她在意乱情迷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他走;李佳佳倒是反其道而行,直想将袁采芯往外推。
雷昶毅平稳地说:“我跟你们朱经理说过了。”
“真的?他怎么说?”袁采芯喜出望外,悬泪的眼睛一下子亮得闪光。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他雷昶毅名声还算响亮,分量够到过头,关说自然没有行不通的。
何况他还是亲自出马来带人的,朱经理再怎样也不好意思说不。
“那你们快去!”李佳佳如释重负地说,顺手将他俩用力往外推。
“总算有件顺心的事了!”晦暗心情扫去三分,虽然许多疑问未解,袁采芯仍笑着欢呼了一声,还不顾旁人在场,一把攀住雷昶毅脖子,投入他怀抱。
“不要这样。”雷昶毅低喊一声,表情好不自然。
“为什么不能这样!”袁采芯任性怒喊。“我喜欢这样!”
他失联一星期,她好不容易把他盼回来,让她即时感受一下他的温暖,她这样做会过分吗?是他令人费疑猜的行为才比较过分吧!
雷昶毅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喜欢这样,怎不问问他意下如何?
今日前来,铁定不是她想像中那样美好啊,傻瓜……
一离开公司,刚上车坐定,车子才刚起动,袁采芯便追不及待地开口。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你为什么莫名其妙消失一个星期,我等不及想知道了,请你快说,不要再折磨我了!”
到底有什么好康的,需要他消失一个星期去准备,事后还破天荒主动找上她来?难道是他爱情智慧大开,想通了她不该再继续当他无名无分的情妇,两人应该变成正式的男女朋友,共同朝结婚标竿迈进?
也许,这七天的失联,是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比如说,精心策划一个世上独一无二的求婚仪式……
哇,还没听他亲口说,光用想的,她就感动得快窒息,高兴得快飞起来,这几日来过得有多心酸和委屈也暂时抛忘了,她好想赶快得到答案。
雷昶毅,雷昶毅,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待会儿再说。”她情绪愈高亢,雷昶毅的心情愈沉重。
“哎呀,好讨厌啦!爱吊人家胃口。”袁采芯悻悻然抱怨,倾身靠近他,望着他侧面线条,只觉得自己真是爱死他了。
真是个令她朝思薯想、思念得紧的男人啊!
纵然想骂他,好好泄怒一下,但面对那俊得出奇的脸,却是怎么也骂不出口。
“你坐好,再忍个五分钟,行吗?”温暖的气息在他耳边骚动,教他如何专心开车?他轻斥,脸色沉得可怕。
“是,大人。”心不甘、情不愿,也唯有顺从他,不然万一他大爷一个不爽,别说好康道相报,赶她下车都刚刚好而已。
袁采芯噤声,静得像个累了的小婴孩,连呼吸都轻得似在空中飘的小羽毛。
短短五分钟路程,却有如一世纪般漫长,而路是没有尽头的遥远。
时空为何不快转!她累积了一星期的疑惑与不安,还等着他抚慰呢!
她喜欢的男人,如此这般慎重,到底要跟她说什么呢?
第8章(2)
绿草如茵、花影处处的森林公园里,鸭群悠游、垂柳丝丝的青色湖畔,木板长凳上,袁采芯已枯坐十分钟,而她等待着的男人,迟未开口。
“再不讲,天都黑了,我的心也快没力了。”随着时间分秒流逝,他的神情愈发森冷严肃,是傻呆子都感觉得出来事有蹊跷,他似乎并不是来跟她报喜……
这……是怎样啊?愁云惨雾大半天,为的只是想抱她?
绕一大圈来到无人的角落,只为用那一向紧得令她快不能呼吸的力道抱她?
难道,他的热情必须以如此隐晦闭塞的方式才施展得开吗?
无论他失联的理由是什么,小别后的深密拥抱,已足以令她备感欣慰地笑了。
愉悦地划开柔唇曲线,她的笑容停在最甜美的弧度。
她双手环揽着他的腰身,以最炽烈的心回应他。
倘若下一秒他低头吻住她,她也将以最赤忱的情意与他缠绵。
偎紧了他,小脸贴在他胸膛上,袁采芯感受着他心脏失序急遽的鼓动,她猜,那是他想给她幸福的声音。
“采芯。”他低唤,嗓音有些干哑。
“嗯?”她回以一声轻吟,满不想以多余言语破坏此刻的美丽。
老是喋喋不休的她,可也很懂情趣的啦!
她好喜欢他这样,霸道地搂抱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两相呼应,充满爱意和温柔,强有力的撅动她整个心坎,无一处不被攻陷。
几日来,再委屈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不要再期待我了。”正当袁采芯享受着被他呵爱的美妙时刻,雷昶毅低嘎的说话声自她顶上传入耳际。
呃?不要再期待我了,不要再期待我了,不要再期待我了……
她将那句话在心底覆诵三遍,每念一遍,笑容即缩小一些,直至全部隐去。
“你说什么?”她抬起头来,不解地迎视他低垂的眸子。
“你该停止了。”他一直知道这连续七天来,她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听他的消息,每晚孤单苦守在“毅居”等他回来,而他硬不出面是因那夜他没能将分手的话说出口,形同错失最佳告别良机。日子一天天过,心思纠结难解,使他更难启齿。
历经七天的挣扎,走到良知的最后关口,他自觉不能再逃避了,宁可由她破口大骂他狠心,他也必须出面把话说清楚,莫使她怀抱着虚幻的梦,傻傻地等待下去。
“停止?”她慌笑,拒绝理解。“停止什么?我该停止什么?”
“停止等待我,停止用你的真心爱我,或渴望我。”
“你……”闻言,似又被炸到,她倏地从他怀里弹开,怔望着他;她思绪混乱,心绞如麻,好久好久,好久好久,都说不上话。
从天堂掉入地狱。
“放弃我吧,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不……”被无情的话敲醒,她抗拒地摇头。“你这样不是很奇怪、很矛盾吗?你紧紧抱着我,却叫我停止爱你?”
“我不忍心见你难过。”是个烂理由,但他着实找不到更好的说法。
“不忍心?”她倒觉得他是世上最狠的了。
她的心在滴泪,唇边反倒倔强地漾出一抹又一抹笑。
原来,冷笑不是他的专利,她也可以适时拿出来用。
她多好笑啊,满心以为他要给她爱了,末了却是无情的拔刀捅她……
“采芯,我很抱歉,伤害你绝不是我的原意,反之,我是为你好,不愿见你将宝贵的情感浪费在我——”
“我没办法跟你道谢,请你直接告诉我,你讨厌我,非常非常讨厌我!这样一来,即使我脸皮再厚,也不敢再巴望着你了。”自尊心已被他开门见山的方式射杀得一滴不剩,他说的什么好话她半句都听不进去。
不过,把事情想回来,他并没有错,一直以来都是她黏着他不放的,连情妇都是她自己自愿当的。
他早就不断地用尽任何方法让她明白,他丝毫没有当她男朋友的意愿,不可能将她视为结婚对象,做正常且深入的交往,他终究不可能有属于她的一天。
是她执迷不悟,是她深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是她自作多情令他烦不胜烦,才施以这种针针见血的残忍手段与她作了断,绝后患……
“我没有讨厌你。”
“那么,你喜欢上别的女人了?跟方薇同类型的女人?”
“我……目前没有。但我终究会以方薇为择偶标准,这点是不会更改的。另有件事我也必须跟你坦白,我……会接受我父亲为我安排的相亲,往后若是能遇到个顺眼的、跟方薇差不多的女孩,我就会结婚了。而我,希望你能把握属于你的幸福。”他看不见自己的真心,不了解爱情,只知道当史威平对袁采芯那样情深意重的男人出现时,不可讳言的,他会怕。
因为那个男人对袁采芯的爱太多,而自己却茫无头绪,他害怕绊着了她。
终其目的,他也是希望她幸福的。倘若他没有自信做得到,那么至少他要有成全的美德与胸襟。
听了他这番说法,袁采芯心中一悸,唇色发白。
好个雷昶毅呀!竟如此待她……
方薇的美丽,方薇的古典温婉,方薇的含蓄与恬静,她种种的好,大家有目共睹,如果他非那类型的女人不要,她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
“那我没话说了,我永远不可能成为像方薇那样的女人。”世上只有一个方薇,也永远只有一个袁采芯,她知道自己的价值何在。
“我有我的执着,而我父亲有非常根深柢固的门当户对观念,我并不认为自己会有心情和力气去争取我父亲的认同。采芯,在情感这一块,我是个不用心的人,谁爱我,谁就是傻瓜,我不要你再当那个傻瓜。”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垂眸,无法再与他相望,抿着的唇,一边悬着不甘心,一边悬着妥协;她认了,先前努力付诸流水,是她自找的,不该怨,也不该悔。今天的惨败,是她咎由自取,怪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