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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香太上皇(下) page 7 作者:绿光

  “你……”

  “这场雨一下就下了十几天,今儿个雨停了,出了点太阳,银喜正午回来时说了,田里稻子倒了不少,不过大多却开始结穗了……她说幸好你今年提早播种,晒田之后适巧需要流动的水,这场雨没毁了稻子,反倒是让穗结得很扎实。”

  “……是吗?”她真有拿捏好,将损失降到最低?

  “天色快暗了,银喜也差不多快回来,你问她便是。”蔺仲勋耸了耸肩,硬是把茶杯凑到她唇边,轻柔地喂上一口。“不过听说其它人的田可就损失惨重了。”

  杜小佟迫不得已地喝了一口,苍白的颊浮上淡淡红晕。

  “怎么脸红了?难道又烧了起来?”他大手不由得覆上她的额。

  杜小佟不断地缩着身子,抗拒着他掌心的暖热。“你别这样,男女共处一室已是于礼不合,你这样……会毁了我的清誉!”

  蔺仲勋闻言,佯讶道:“糟,光是照顾你的这些天,你的发你的脸都已经被我摸遍了,就连汗湿的衣裳都是我帮你换的,这不就等于毁了你的清白了!”

  “你!”她赶忙查看衣物,惊见身上真是换上一套干净的中衣,教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怎么可以……”

  “我为什么不可以?有什么不可以?你是我未来的妻,我看你的身子有什么不对?况且我是在照顾你,发了一身汗要是不换上干净衣裳岂不是更难受?”当然,她的衣裳不可能是他换的,他不过是随口说说吓吓她罢了。

  “谁要嫁给你?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薄情郎!”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对人向来薄情,我屋里那些女人我说休就休,谁能奈我何?”放眼天下,他就只对她有情,可偏偏她视他如毒蛇猛兽,迫不及待赶他走……要是被宫里那群嫔妃瞧见,说不准早就毒死她了。

  “你!”杜小佟气得唇微颤着。“你给我走,回去属于你的地方。”

  “你可别忘了,是你用一两银买了我四年的时间,你可千万别不认帐。”他不曾卖过身,一连卖了两次都是她主导的,她自然得对他负起责任。

  “瞧你这一身绫袍,恐怕没值五十两也要二十两……你到底是谁?”

  蔺仲勋望了自己的行头一眼,真不知道光是一套衣衫也值这些钱,如此算来他从头到脚只被计算一两,他这皇帝真的是太廉价了。

  “过去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我就叫一两。”他可以为她舍弃蔺仲勋这个名字,甘愿做她的一两。

  杜小佟气虚地闭了闭眼。“绫袍不是寻常人穿得起的,你到底是谁?”

  “近来我被人更了名,名唤一两,打算一段时日之后再入杜家,就叫杜一两,你意下如何?”

  “你……”她气一上来,不禁低声咳着。

  “喝点茶吧,要骂人至少也得先润润喉,要不光是气势就少了大半。”他轻拍着她的背,再喂她喝口茶。

  “走开,我不想见到你。”他总是让她满脑子混乱,搞得她整个人心思都乱了,而她厌恶无法自主的自己。

  “不走,谁都不能赶我走。”

  “你到底贪图我什么?”她恼火地瞪着他。

  “我贪图你的善良、我贪图你的美好、我贪图你的温柔、更贪图你的爱情……我要你把一切都给我,我可以对天起誓,这一世我只要你一个,就要你一个,绝不再放任你在入睡时落泪,我要你往后就连入睡也带着笑,我要你就待在我的身边,陪伴着我,这天地间我就只要你一个!”

  那噙着霸道的温柔,强势里满满的浓情密意,字字句句打进她的心坎里,烙印在她最脆弱的心版上,硬是逼得她热泪盈眶。“你这身绫袍……你是官吧,是身居高位的朝臣,而我不过是个被休离的寡妇,我根本就——”

  “赐御匾时,宫人宣读圣旨时都已称你为民女,那就意味着你已非寡妇身份,王家要与你论理,就得先到皇上面前论了,是不?”蔺仲勋没好气地道。这就是他赐御匾的另一个用意,他要在圣旨上假造她的身份,就算皇上搞错她的身份,天下人也得认了这个错,遑论一个小小王家,真有胆子到宫中与他理论?

  杜小佟愣了下,从没想过御匾有这层用途……当时那些公公确实是称她为杜姑娘,宣读时也是喊着民女……她可以将错就错,藉此避过王家的理论吗?真的可以吗?

  她抬眼直瞅着他,却见他脸色突地一变,缓缓地朝门板睨去。

  这突来的举措教她摸不着头绪,正要开口询问时,他却精准地捂住她的嘴,低声问着:“小佟,这儿可有什么足以护身的东西?”

  杜小佟摇了摇头,不懂他这么问的意思,却又像是想到什么,抓开他的手低声道:“我房里有把耕镰。”

  “耕镰?”他想了下,她似乎有告诉过他,就是弯月形的镰刀……瞧她往床下一指,他便往床下搜去,果真教他给抓出一把镰刀,姑且就当弯刀用吧。“你待在这里,别踏出房门一步。”

  “发生什么事了?”她什么声音都没听见,可是他的神情极为严肃,好似有什么大事发生。

  “有人闯进来了。”他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他的耳力极好,足以用脚步声分辨来者,而像这种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就只有心怀不轨的宵小才有。

  一场大雨,尽管堤防起了作用,但启德镇依旧被水淹了,他让阿福处理,要单厄离派兵善后,要知府开仓赈灾……死伤的人会比前几世发生时要减少许多,但依天命而言,人数就是得凑齐,没有天灾亦会有人祸。人只要无以暖饱,定会起恶念,抢粮抢银是再正常不过,更何况这儿还有块御匾,恐怕是首当其冲。

  就在人影靠近时,蔺仲勋身手矫健地跃出窗外,顺手拉下窗。

  十数个正准备进屋洗劫的人一见到蔺仲勋,不过怔愣须臾,随即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地朝他身上劈下。

  可蔺仲勋是何许人,岂是能让人轻易伤着的?

  只见他身形一斜,耕镰一扫,贼人立即血溅廊杆,身首异处地倒下。

  “还有谁想过来?”蔺仲勋笑得万分邪魅。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想死的就来吧,他来替老天凑齐人数!

  第13章(1)

  其它人见状,仗着人多势众,一同攻向他,他侧身翻掠,刀起头落,下手毫不留情,不留活口。

  彩霞在西方天空留下最后一抹艳丽,然而这屋子里的血红艳胜彩霞,廊杆上血迹斑斑,地上都是断肢残干。贼人节节败退,起了退离之心,然蔺仲勋压根没打算纵放,追着一行人至大门,突地他听见阵阵脚步声,心里暗叫不妙。

  就见大门前唐子征带着其它孩子正好走到转角,和贼人只余几步的距离——

  “包子,往后跑!”蔺仲勋吼着,向前飞奔,掷出手中耕镰,打中了最靠近唐子征的贼人。

  唐子征愣了一下,随即拉着烧饼油条回头狂奔。

  然,终究是孩子,哪里跑得过几个高大的男人,眼见孩子们就要被追上,蔺仲勋吼了声,双足点地跃起,赶在长剑要劈落的瞬间,挡在唐子征背后,背上硬是吃下了这一击,他闷哼了声,回头踹去,将贼人踹飞。

  剩余的三两个贼人瞧见他背上中剑,却依旧强悍,也毫不恋战,只朝村落另一头窜去。

  “一两哥!”唐子征见贼人逃离,回头望去,就见蔺仲勋站在他身后。“一两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庆幸今儿个是他先回来生火煮食,要是抱着饺子的银喜姊先回来,那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蔺仲勋睨他一眼,还未开口,身后爆开了惊呼声——“一两!”

  “不是跟你说别踏出门外的?!”蔺仲勋没好气地回头瞪去,就见她脸色苍白地倚在门边,而这微转身的动作,教唐子征清楚瞧见他背上的伤。

  “一两哥,你你你……”

  “知道,已经很痛了,小声点。”蔺仲勋咂着嘴,长臂勾上他的肩。“借我靠一下。”

  唐子征见他血流不止,急得快要掉泪,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附近邻人听见声响全都聚集了过来。

  “先把那个贼人绑起来。”蔺仲勋见被他踹飞的贼人正试图爬起,急步走过去,一脚往那人的背上踩下。

  邻人见状,七手八脚地找来麻绳将贼人捆起,有人赶忙去报官,有人则搀着蔺仲勋先进自家门,听他解说发生何事。

  慢一步回家的银喜,抱着饺子扶着杜小佟追问发生何事,杜小佟只是乏力地摇了摇头,拉住她,不让她进家门瞧见那惨状。

  尚住在杜家的蒙御医则是闻声踏出杜家,得知他身受重伤,赶忙取来药箱替他上药包扎。

  众人听完蔺仲勋的解说后,才知道竟有宵小趁着大伙在田里忙,打算打家劫舍,要不是有蔺仲勋在,恐怕这天灾加上人祸,真会逼得大伙活不下去。

  “一两,你真是个英雄,竟然以一抵十数个贼人!”有邻人到杜家目睹了小院子里的惨状,虽是吓得心惊胆战,但对蔺仲勋却是更加推崇,毕竟要不是有他在,今儿个倒在那儿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真是多亏你了,一两,要是没有你,恐怕咱们这个小村落都要遭殃了。”

  众人聚在隔壁张大娘家,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快要把蔺仲勋给捧上天。

  可蔺仲勋哪里在意旁人对自己的评价?他的眼从头到尾都直瞅着房门外的杜小佟,她面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要不是银喜搀着,恐怕早就倒下了。

  她被他给吓着了,对不?也许他下手该收敛点,留下全尸,至少不会吓着她,但那当头他只想除之后快,压根没细想她瞧见后是否会被吓着。

  “蒙古大夫,还没扎好吗?”蔺仲勋托着腮,声沉如刃。

  蒙御医闻言,脸色苍白地加快动作,不知情的人光看脸色,一时间还真分不出到底谁才是伤员。

  好不容易弄好了,蔺仲勋准备起身,却听见外头有阵骚动,随即有人喊着:“官爷来了。”

  蔺仲勋眼角抽动,这官爷来的还真不是时候!他是当事者,官爷自然得找他问清始末,然他现在想和杜小佟说两句话,结果——

  “一两是哪一位?”门外有人喊着。

  蔺仲勋一站起身,就见两名衙役走至面前,他眉头微扬,觉得其中一人还挺面熟的,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见过。

  但,对方倒是一眼就认出他了——“是你!”

  蔺仲勋冷冷看着衙役指着自己,心想这要是在宫中,他的手指应该已经掉在地上了,但因为这儿不是宫中,他姑且忍耐。不过这衙役……他眯眼瞅了会,突地想起就是那回和杜小佟上街叫卖红薯,结果被他踹飞的衙役。

  “来人,把他押下!我怀疑他根本就是主谋,先把他押回府衙再说!”那衙役一声令下,跟随在后的衙役随即上前钳制蔺仲勋的双臂。

  蒙御医见状,沉声斥道:“放肆,你们可知道——”

  “闭嘴,蒙古大夫!”蔺仲勋放声打断他未竟的话。

  蒙御医闻言,想起蔺仲勋说过不得泄露他的身份,于是噤声不敢再言。

  一旁的杜小佟管不了自己虚弱的身体,急声道:“官爷,他不是主谋,他是救了咱们的人,他身上还有伤……”

  “走开!胆敢拦阻的一律视为同伙!”那衙役毫不客气地将杜小佟推开,所幸银喜眼捷手快地将她接下,才没让她给磕着。

  蔺仲勋见状,毫不客气地抬腿往那衙役踹去。

  那衙役没有防备,一脚被踹倒在地,四周顿时响起抽气声,像是不敢相信蔺仲勋竟对衙役动粗,这事可大可小呀丨

  蒙御医瞬间刷白了脸,拿眼前的阵仗不知该如何是好。

  “押下,把他押下!”被踹倒的衙役新仇加上旧恨怒声吼着。“把他带回府衙,让大人好好地审他!”

  话落,几名衙役将蔺仲勋给押出屋外,杜小佟一路追出去,然领头的衙役只派了几名衙役到杜家探看,便急急带人回府衙。

  “小佟,不用担心,我晚一点就回来了。”蔺仲勋不住地回头道。

  这混蛋衙役竟敢伤他心尖上的一块肉,他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间!

  杜小佟眼见他被带走,急得泪如雨下。“怎么办……银喜,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带他到城里叫卖红薯,他不会惹上那位官爷,不会教那位官爷记恨……”

  “小佟姊……”

  “我要去找一两,就算进不了府衙,我也要在府衙外等他出来。”

  “小佟姊,你现在的身子撑不住的。”

  “我来想法子。”

  一道声音冒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蒙御医。“你是——”杜小佟几次清醒都没瞧见他,压根不知道他是谁。

  银喜赶忙介绍。

  杜小佟才急声问:“大夫,你有法子可以救一两吗?”

  “这……”蒙御医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地道:“先差人到镇上雇辆马车,送咱们一道进城,我暂且将你送到府衙外,我再另想法子。”

  皇上的身份不能曝光,但福公公前几日来过,意味着他知晓皇上暂居在此,先回宫找福公公商量才是,总不能让皇上给一名小小衙役给欺了吧!更惨的是,说不准现任的知府大人根本就没见过皇上,要是不赶紧救人而引发祸端,那结果他是连想都不敢想!

  府衙里点上几盏烛火,火光随风摇晃着,照得府衙大堂有几分阴森。

  “等大人出来,你就死定了!”领头的衙役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动手想要给蔺仲勋几个巴掌,岂料蔺仲勋动作飞快,他巴掌都还没靠上,蔺仲勋长腿已再次踹出,将他踹得四脚朝天。

  “给我打!”他倒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立即要兄弟们给蔺仲勋一点教训。

  众人松开钳制力道的瞬间,蔺仲勋双臂一展,左右击倒两人,又反身长腿踹去,在场的衙役全都趴倒在地上。

  外头的人闻声,快步走来,其中一人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人是启德镇南村的抢劫案主谋,他带头打家劫舍,还假装是擒贼的英雄,我把他押回府衙,他竟还对咱们动粗,分明是目无法纪!”

  蔺仲勋闻言,不禁低笑出声。真不能小看这小小衙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输六部官员。

  “拿下他!”

  蔺仲勋回头,笑意更浓。真是一群可笑的笨蛋,三言两语就定了一个人的罪,甚至连基本查问都省下,以往在宫中时,他要治人罪,至少都还要替对方编派点罪名,制造点证据,要不也得要借刀杀人,哪像他们随意定人生死,他要好生学习才是。

  无视自个儿被团团包围,蔺仲勋迳自思索着,动了动肩,虽说背上的伤挺痛的,但要对付这几个笨蛋,绰绰有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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