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祌不知道,现在的他只能强打起精神,继续守着沈夕曛,继续派人寻找他们下落不明的儿子,因为已经倒了一个她,他不能再倒下啊!
煜祌扶着沈夕曛一步步往前走,就在他们刚出凉亭时,阿伦泰匆匆走了过来。
“四爷,五阿哥和十四阿哥来了!”
煜祌闻言心中一喜,“快,请五阿哥和十四阿哥到厅里坐着,我马上过去!”
这时,煜祺的声音远远传来——
“不必了,四哥,我已经来了。”
正说着,两道挺拔高大的潇洒身影缓缓而到。
煜祺和煜礽对煜祌行了个礼,“见过四哥。”
煜祌一摆手,“自己兄弟,客气什么?来,过来这儿坐着,咱们聊聊。阿伦泰,吩咐他们泡茶。”
“是。”
煜祺不待煜祌开口,早自己落了座,倒是煜礽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紧盯在沈夕曛身上。
“好美的女人,犹如画中仙子,不食人间烟火、不着俗世之气,难怪四哥会为她废寝忘食,连亲王府都不回去了;只可惜变成这副模样,真让人心疼啊!”
煜礽的话触到煜祌心底的痛,他别过脸看着沈夕曛低低说道:“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守着她,即使她一辈子如此,我也会守着她。”
煜祺却摇摇头,“皇阿玛不会答应的,你在外头金屋藏娇,已经让皇阿玛大发雷霆了,如今你为了她又搁下所有的事情不管,你想,皇阿玛会同意你这样守着一个痴儿过一生吗?”
煜祌冷笑一声,“不同意又如何?当初若不是他硬逼着我娶兰馨,我哪会落到今天这种下场?若不是因为娶了兰馨,我又为什么得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藏在外头,不敢带回家?”
提到兰馨,煜祺和煜礽同时沉默。
久久,煜礽看了煜祺一眼,“五哥,还是你说吧!我想这件事由你来说会比较妥当。”
煜祌皱起眉头,“什么事让你们两个推推托托的?”
煜祺轻吁了口气,思索着该怎么说才不会刺激到煜祌。“四哥,我和十四弟今日之所以会从京城赶到这儿来,是因为……”
煜祌说道:“老五,你从来就不是这种婆婆妈妈的人,怎么今天说起话来吞吞吐吐、不干不脆的?”
煜祺抬起头,“四哥,我说了,但是你别生气,这件事和兰馨有关。”
“喔,她怎么啦?”
“她……她和你门下的侍卫肇英私奔了!”
煜祌闻言整个人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煜祺也站起身,“兰馨和肇英私奔了,听说他们还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一起离开。”
第7章(1)
芜湖县衙里,芜湖知县正忙进忙出,嘱咐一班仆人、衙役倒茶、送酒、上菜,忙着招呼这三个远从京城而来的大贵客,不,应该说是四个,因为其中有三个皇阿哥,另一个日后可能成为皇阿哥的福晋,所以他得好生伺候着,将来能不能飞黄腾达,就全靠今天了!
可煜祌、煜祺和煜礽三兄弟个个面色凝重,谁也没有理会芜湖知县那鞠躬鞠得快断掉的腰,对于桌上的山珍海味更是动都没动一下,只是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一旁椅子上那痴痴呆呆的沈夕曛。
煜祺首先打破沉默开口:“四哥,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在外头金屋藏娇吗?以你皇子的身分,想娶多少女人进门都不是问题,何若这样做呢?”
煜祌笑了笑,从桌子拿起一碗燕窝粥来到沈夕曛面前,一面温柔地喂她,一面说:“因为我爱小光,我要她快快乐乐的做我的女人、我的妻子,所以我把她安置在十笏园里,让她远离亲王府、远离是非,这样才能保护她。”
煜祺点头,“我知道你爱她,否则你不会抛下皇子之尊,像只狗儿似的,追着她团团转,还为她摘了固安知县陈善的顶戴花翎。只是你这样做,真是为了保护她吗?你明知道这种事不出三天必会传遍全京城,连皇阿玛都会知道,却还执意这样做;四哥,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煜祌继续喂着沈夕曛,并低头吻去她嘴边的燕窝,“五弟,你是个聪明人,任何把戏都躲不过你的眼,所以你何必问我?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不是吗?”
煜祺长叹口气,“我是看出来了,不过我实在不愿相信,我最温柔的四哥,竟然会使出这种手段,来逼自己的妻子离家出走;四哥,你这一招真是够狠啊!”
煜祌身子微微一僵,放下碗,凑过嘴亲了亲沈夕曛的额头,然后直起身子,一双深邃如潭水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煜祺,“我不得不如此,否则我和兰馨总有一天定会玉石俱焚,我不想见到那一天的到来,所以只好先下手了。”
一旁的煜礽此时开口了:“这样听来,四哥一定早就知道兰馨和肇英的事了,问题在于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煜祌在沈夕曛身旁坐下,伸手紧紧握住她的,视线随着记忆落在遥远的过去,“我和兰馨成亲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了。”
煜祺和煜礽同感惊讶,“什么!?成亲的第一天你就发现了?这怎么可能!”
“确实不可能,兰馨是苏鲁克汗的独生爱女,论理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但事实上,兰馨嫁给我的时候就已不是完璧了。”
煜礽剑眉一拧,“堂堂公主在出阁前竟已失身,这不论对谁来说都是奇耻大辱,都可以告上宗人府退婚的,为什么你却……”
“十四弟,你记不记得在我成亲的前一天,皇阿玛召我们进宫时说过什么?”
“记得,皇阿玛说目前正当朝廷对外用兵之际,所以可以拉拢的势力我们都得把握、都得拉拢,绝对不可以再陷入圣祖爷爷时,那种前有豺狼、后有猛虎,腹背受敌的状态。”
煜祌点头,“没错!苏鲁克汗当初之所以把女儿远嫁京城,为的就是想拉拢我大清朝的势力,以对抗西方的敌人;而皇阿玛因为朝廷正要对外用兵,也想拉拢苏鲁克汗,于是便答应了这门亲事,把兰馨指婚给我。但皇阿玛和苏鲁克汗万万没想到,兰馨早在出阁前就已经和人有染,这个人……你们猜猜是谁?”
煜祺和煜礽两人对看一眼,异口同声道:“肇英?”
“正是肇英,他是苏鲁克汗第一勇士,兰馨父亲手下的大将。”
煜礽为自己所听到的感到震惊不已,“四哥,你怎么知道肇英的事?”
煜祌淡淡一笑,“是兰馨自己在和丫鬟聊天时说出来的,丫鬟不小心又说给阿伦泰听,你也晓得阿伦泰这个人素来藏不住心事,马上就跟我说了。”
煜礽频频摇头,“四哥,你真沉得住气,换作是我早打得肇英满地找牙了,你居然……”
“我居然忍了四年,居然戴着这顶绿帽子戴了四年,是吗?”
煜礽不解,“四哥,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行动?”
煜祌叹道:“这有好几个理由,但最重要的有两个,一个是我还摸不清肇英潜入定亲王府的目的究竟何在;另一个,是我在等小光长大。”
煜礽指着沈夕曛,一脸无法置信,“她?”
“是。”煜祌爱怜地看着沈夕曛,伸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五年前我经过凤阳时,凑巧看到随着沈放上街买笔墨的她,那时候她只有十三岁,就美得让我无法相信,更难以自制;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这辈子我要定了她,不管须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得到她。”
煜祺插嘴道:“她是很美,但这不足以构成你将她藏在十笏园,用来刺激兰馨的理由。因为她那时候只有十三岁,而你却直到去年才付诸行动,所以别告诉我你五年前初见她时就已经拟下这计划了。”
煜祌俊美的脸上闪现一抹轻愕,随即皱起眉头,“五弟,皇阿玛最好不要将大位传给你,否则只怕我们这些作臣子的会一点乐趣都没有,因为什么事都让你看透了!”
煜祺闻言一禁莞尔,“你不做亏心事,何必怕我这个阎罗半夜来敲门呢?”
煜祌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也知道自己是阎罗?那就少说两句,多替我提点主意,看看该怎么整治兰馨和肇英这两个人吧!”
“你不说,我和十四弟怎么帮你?”
煜祌收起笑容,缓缓说道:“其实我一直到现在都不是很清楚肇英的目的究竟何在,他抛弃苏鲁克汗第一勇士的身分进入亲王府当一名小小的侍卫,表面上看来似乎是为了守护兰馨,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我曾经不只一次发现有人动过我的书房,搜查过我的房间,起先我还以为是兰馨,后来才发觉并不是她,而是肇英。
论理,兰馨曾是他的情人,他嫉妒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情人另嫁,甚至进入王府当侍卫,每天看着情人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知道兰馨无法生育时的反应……”
煜祺听着,忍不住问道:“什么反应?”
煜祌看向他,“他比我还急,到处寻找大夫、药草,甚至偏方来让兰馨尝试,彷佛他才是她的丈夫。更令我不解的是当他知道小光怀孕时的表情,简直是……”
煜礽听到这儿,也听出兴味来了,“简直是什么?”
“简直像捡到宝一样高兴。”
煜礽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捡到宝?你的女人有了孩子关他何事?”
“这正是我的疑惑所在。他听兰馨的话去捉了小光,但却不杀她,只是把她囚禁起来。如果他真爱着兰馨,应该会替她除去一切障碍物,可是他没有;据我所知,他还给小光喝了安胎药,这不是很奇怪吗?”
煜祺站起身来回走动着,“是很奇怪,若说兰馨因自己无法生育,必须藉由孩子来争宠,那根本她没有必要将沈姑娘囚禁起来;如果她想杀人灭口、除去情敌的话又不对,因为她放过了沈姑娘;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肇英这个大男人为什么会卷入两个女人的子嗣争夺?难道是那个孩子……”
煜祺眼睛一眯,“四哥,你给了孩子什么东西,或答应过沈姑娘将来孩子出世后要给她什么吗?不然为什么兰馨会趁着沈姑娘意识不清时抢走孩子?”
煜祌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没有!孩子出世时我根本不在她身边,怎么可能给孩子东西?至于小光,除了鸳鸯玦,我并没有给她什么,更没有给她任何承诺,因为不需要,她是我的人,我所有的一切本就是她的,何须海誓山盟呢?”
煜祺闻言一挑眉,“鸳鸯玦?四哥,你把鸳鸯玦给她了?”
“是啊!那是皇阿玛送给额娘的定情之物,额娘有把它给了我,我送给小光有什么不对吗?”
“是没什么不对,但是我听说那块玉玦有一个滴血试玉的传说,你应该不会知道一点吧?”
提到鸳鸯玦的传说,煜祌脸色一沉,“老哥,怎么你也和一般愚夫愚妇一样,相信起这种传说了?”
“我不得不相信,因为四哥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奇怪、太不符合常理了!”
煜祌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却证实了煜祺心中的怀疑。
煜祺惊讶极了,想不到一向随和的四哥竟会拿自己心爱的女人,甚至孩子去证实一项传说。“四哥,你当真……”
煜祌长叹口气,“我是不得已的,如果可以我绝对不会那样做,但额娘在临终前一再交代我,务必找出鸳鸯玦里蕴藏的宝藏,所以我只好做了。”
煜礽闻言也好奇地站起身,“宝藏?鸳鸯玦里有宝藏?”
“这我也不清楚,但额娘说鸳鸯玦是天神之物,蕴藏有一笔丰富的宝藏,如果可以开启的话,对日益减损的国库将不无帮助;反之,如果让有心人士拿走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煜礽问:“我不懂,鸳鸯玦里藏有宝藏,和兰馨、以及沈姑娘有什么关系?”
煜祌低声说:“当然有,因为鸳鸯玦是块血玉,遇血则色愈青、泽愈翠,而且最你是新生婴儿的血,这样才能还原鸳鸯玦的原貌,也才能看见里头藏有的秘密。”
听到这儿,煜礽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兰馨的不孕。他说:“四哥,你之所以找上沈姑娘,是不是因为兰馨无法生孩子?”
“这只是原因之一,真正的原因在于小光的出生时辰,正符合额娘所说的时辰,而且她还是个处子。额娘说,要证实这项传说,只有找到一个阴时出生的处子,并和这个处子生下孩子,再以这个孩子来滴血试玉,如此才能知道传说到底是真或假。正巧小光符合这条件,所以我就找上她了。”
煜礽无法置信地瞪着煜祌。这是他的四哥吗?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是他那个很少生气,素有菩萨阿哥之称的四哥吗?
“四哥,你……我实在不敢相信你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竟会这样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你……你太残忍了!”
第7章(2)
面对弟弟的责难,煜祌满脸痛苦,“我也是不得已的。你想想,当你身边的人都虎视眈眈地想夺取鸳鸯玦时,你会怎么做?当你知道这块鸳鸯玦可能殃及朝廷国家时,你会怎么做?你知道额娘为什么把鸳鸯玦交给我吗?就是要我去证实这个传说,因为这个传说害死太多人了,她不想再有人因为这个传说而受害,因此在百般斟酌下,我只好去做了。”
煜礽还是无法接受,看着沈夕曛道:“可是她一个姑娘家,把自己清白的身子和一切都给了你,你居然这样伤害她,难怪她会选择逃避,毕竟有哪个女人可以面对这种残酷的事实?又有哪个母亲愿意将自己幸苦怀胎十月所生的孩子给你拿去做试验?”
“我知道,但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都太迟了,孩子已经被夺走了,而小光也……”他说不出沈夕曛已经疯了这样的话,因为在他心底,始终不愿相信她已经疯了。
沉默许久的煜祺这时才开口:“还不迟,如果已太迟的话,我何必和十四弟千里迢迢地从京城赶来?早就亲自动手捉人去了!”
“老五,你是说你们知道兰馨和肇英的下落?”
“没错,鄂敏查到通州一带有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形迹很可疑,我猜想应该就是他们。”
三个兄弟于是凑在一起,低声讨论著要如何捉到兰馨和肇英、如何将孩子救出来。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坐在一旁椅子上,那个他们以为已经痴呆的沈夕曛,眼中竟射出一道光芒,那光芒混杂着悲伤、绝望与痛苦。
深夜时分,趁着所有人都入睡的时候,沈夕曛一个人离开房间,独自朝马房而去;她想找一匹马,一匹可以载她离开芜湖,到通州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