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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迷花魁(上) page 6 作者:绿光

  潋滟难得失态地大吼大叫,只因脸色苍白的应多闻瞬间涨红了脸,难为情的情绪在两人之间缭绕着,好半晌两人都说不出话,只能站在原地,谁也不瞧谁。

  “……小姐,药上好了吗?”香儿在门外轻声问着。

  潋滟抹了抹脸,低声道:“布巾什么的,我都搁在花架上,你要换药就弄得仔细点,小心不要沾了水。”话落便快步离开房间。

  门一开,香儿随即迎上前,一见她便脱口道:“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潋滟磨了磨牙。“被人给气的。”对,她的脸是被气红的,才不是被他传染脸红。

  “方才来时,就听见你们在里头嚷嚷,也不知道在嚷嚷什么,是多闻惹小姐生气了?”

  香儿很是好奇,小姐被绮罗三番两次找麻烦也从不动怒的,如今竟被气得脸红,这可真是难得了。

  “不要再提他了,我现在懒得理他。”她哼哼两声,打从心底瞧不起他比小姑娘还要扭扭捏捏。但想到什么,不禁又问:“早上时厨房说有银眼鲈,我要了一尾,中午要厨房弄鱼汤,有没有再跟赵大厨子叮嘱一声?”

  “有,我办差,小姐还不放心吗?”香儿不禁垂眼低笑着。说不睬多闻,却还是惦记着要准备鱼汤,好让他收伤快一点。

  “那就好。”她应了声,脑袋里转着她得想个法子赚点外快,要不他的药要打哪来?

  “香儿,你留在这儿,我去找菊姨。”

  “知道了。”香儿自然清楚她存的是什么心思,毕竟应多闻光是一个月的药帖就要费上十两银子,更别提一天三顿的加料膳食,这些花度对现在的小姐来说是极大的负担。

  接下来连着约莫十来日,每当应多闻清醒时,瞧见的都不是潋滟,而他也从未问过,只是静静地养伤,直到一晚,被她的声响给扰醒。

  “小姐、小姐,你不要紧吧?”

  他一张眼,就见香儿不住地给她拍着背顺气,而她背对着他,他瞧不见她的神情,但满室酒味,不难猜出她是醉吐过了。

  “不打紧、不打紧。”哪怕吐得双眼泛红,潋滟还是笑嘻嘻的,不为什么,就为了光是这几日,她就已经把未来几个月的花费都给攒下了。“香儿,你瞧,这一袋全都是金裸子呢,还有喔,这一袋里头装的是一对金雕鸳鸯,很沉的,五两重肯定有,还有金钗玉环……”

  她摸着放在桌面上几样打赏来的宝贝,双眼紧闭着,深深吸了口气,突地展笑道:“太好了,我被净化了。”果然,还是金子的净化效果最好!

  香儿担忧不已,被她的笑脸逗得好气又心疼。“小姐,你老是说些我不懂的话呢。”

  “哪儿不懂呢?这很简单的,净化,就是把脏东西给去掉,而人的心里最容易藏污纳垢,去接触自己最喜欢的,就可以甩开那些不开心的,要不日积月累的,人会病的。”她带着几分醉意,笑得俏皮又可人。

  “没听过这说法呢。”她的小姐果真满脑子与众不同的想法。

  “没听过啊,可这想法就像是根深柢固地长在我的脑袋里,让我这么想,让我这么做,我心里就会开心点。”她不想卖笑,不想让人随意地碰触她的身体,可眼前的状况逼得她不得不。

  时间一久,她有种被迫堕落的难过,可是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报恩,更是为了不久的将来铺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离开天香楼,眼前这些苦都是可以忍的,小事一桩,忍忍就过!

  “小姐……”

  “香儿,我没事。”她笑眯眼地拍拍香儿的颊。“好香儿,帮我把这些拿到房里小柜锁上吧,这儿就交给我了。”

  “小姐,不成的,你醉了。”

  “我没醉。”拜托,她连喝酒都是天才,去大厅瞧瞧,被她灌醉的有几个。

  “小姐。”香儿不依,硬是要搀着她起身。

  潋滟晃了下身子,随即拉开她的手。“去去去,你眼下黑影都跑出来了,我怎能让你给累着呢,今儿个可是除夕,明儿个你会有好多事要忙的。”见香儿似要说什么,她又道:“你好歹也先帮我把东西拿去放着吧。”

  香儿没辙,只能将桌上的几样打赏收拾好拿回房,可待她又赶回侧房里时,却见潋艳已经躺在应多闻的床上了。

  香儿神色戒备地盯着应多闻,却见应多闻缓缓抬眼,低声道:“她醉了。”

  “我马上带小姐回房。”香儿上前一步想将潋艳拉起。

  应多闻伸手阻止着。“你抱不动她,让她在这儿睡吧。”

  “不可以。”香儿想也没想地道。

  虽然她也不认为应多闻是个下流之辈,但让他和小姐共处一室已是于礼不合,要是同床共寝……思及此,她不禁苦笑了,天香楼里的花娘,还有在乎礼教的余地吗?

  “我把床让给她。”

  见他艰难地要下床,香儿赶忙阻止。“你就歇着吧,我在这儿候着,要是有个什么的才好差使我。”要是他起了歹念,至少她还能阻止。

  应多闻忖了下,终究还是在潋滟身旁坐下,拉过被子让香儿替她盖上。

  今晚是除夕夜,该是家家户户守岁的除夕,却是他头一次离家过的节日,也是他人生截至目前为止,最教他心痛的一个夜晚。

  深邃的眸眨也不眨地直睇着潋滟的睡脸,不懂她怎能连入睡都带着笑。

  他让一个遭他陷害的小姑娘卖笑攒钱,攒来的钱竟是为了医治他……他轻轻地将她收拢入怀,这般纤瘦的身子,分明还是孩子般未长开的脸,却因为他而落得这步田地,他怎能欺她到这种地步?

  他到底该要怎么做,才能偿还他无意犯下的错……

  年关愈近,天愈冻得教人难受,可今日潋滟却觉得好温暖,不是被子中带着湿气的暖,也不像是火盆烘得人喉头发干,而是一种催人昏昏欲睡的暖,教她怎么也舍不得张开眼。

  “小姐、小姐……”

  “唔……好香儿,再让我睡一会嘛。”她撒娇地喃着,把脸埋进散发暖意的地方,想避开香儿今日特别烦人的叫唤。

  “小姐……小姐,你赶快醒来,今天都初一了!”香儿见到这一幕都快尖叫了。

  “初一就初一,我跟菊姨说了初一休息啊。”潋滟苦着脸张开眼,回头瞪着她。“我又不上工,让我多睡一会又如何?”

  “那回房睡好吗?”香儿焦急地拉着她的手。

  “回房睡?”潋滟傻楞楞地复诵一次,这才瞧见香儿将她的手从……“哇啊!你怎会在我的床上?!”

  原来暖暖的就是他!她刚刚还把脸贴过去……不等应多闻开口,她已经两手并用扒开他的衣襟,确定缠上的布巾没有渗出血来,她才放心了些。

  “小姐!”香儿被她的举止吓得羞红了脸。

  确定他没事之后,潋滟就开始兴师问罪了。“应多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爬到我的床上!”

  应多闻被她多变的神情给逼得哭笑不得。“这是我的床。”

  “你的床?”她看向四周,神色微变,正要问香儿她怎会睡在这里,却蓦地想到昨晚自己实在是困到不行,看到床就自动爬上去……轻咳了两声,她有些赧然地垂着脸道:“真是对不住,是我叨扰你了,你休息吧,我先回房了。”

  话落,她赶紧跳下床,随便套了鞋就跑了。

  丢脸!丢死人了,她简直是作贼的喊捉贼嘛。

  “昨晚就跟你说回房睡,你就说没醉,结果咧,赶我把东西拿回房,你就爬上他的床了,这要是在寻常人家里,你的清白就已经毁了。”

  潋滟抱着头哀哀叫,可惜香儿还是没打算放过她,在她耳边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指天立誓不再犯,才肯放过她。

  而连着几天,潋滟根本不敢踏进应多闻的房里,只因实在是太丢脸,丢脸到无脸见人,直到她再上工之前,反倒是应多闻踏出房找她。

  “你可以起身走动了?”潋滟觉得感动不已,就像是捡了只小动物,从奄奄一息养到活蹦乱跳,太让人有成就感了。

  应多闻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我想擦澡洗头。”都几天了,他要是还下不了床,他大概也废了。

  “喔,香儿,你去准备。”

  香儿应了声便到后院小厨房准备。潋滟则是打量着他,确定他的气色真是好上不少,于是她对他说:“你把手举高看看。”

  应多闻不解地微挑起眉,但还是听她的话试着举高,可惜左手只能抬到一半。

  “请问你这样要怎么洗头?”她替他换过药,当然知道他最深的伤势就是左肩到胸口,那种伤势才养了个把月,要说能全复原,她才不信。

  “右手也能洗。”

  “你确定不会弄湿伤口?”她眯眼问,不等他应声,她便道:“我帮你洗吧。”

  “不成。”他想也没想地拒绝。

  “为什么?”她声音拔尖的问,这是什么状况?她是好心助人,却被无情拒绝?

  “不妥。”

  “哪里不妥?”

  “就是不妥。”

  “那天我们睡在一块的时候,你怎么没跟我说不妥?”她没好气地道。

  抱在一块,睡成一堆都无所谓,洗个头就这么多规矩,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

  “潋滟,应三爷。”厅外,竹音三步并作两步跑来,手上还端了个食盒。

  “竹音,你怎么来了?”潋滟诧问着。

  今天是年初十五,她推荐菊姨在邻近后院处的梅园办了灯会,竹音今晚应该也会入席,怎么都快掌灯时分了,她还溜过来?

  “我方才去厨房确定今晚的菜色,听见赵大厨子说应三爷的药跟鱼汤已经弄好了,所以我就顺路送过来了。”竹音话是对着潋滟说,然而目光却是不住地往应多闻身上飘。“三爷,先喝点鱼汤吧。”

  说着,就将食盒往桌面一搁,开始张罗了起来。

  第四章  多了个倔强的随从(2)

  “竹音,先等一会,多闻他要先擦澡,待他擦完澡再喝。”潋滟赶忙将盅盖盖上,就怕天寒,这汤一会就凉了,添了腥味。

  “擦澡?三爷能擦澡了吗?不怕沾湿伤口?”

  “可不是,我正在说他呢,可他……”

  “我来帮忙吧。”竹音开口打断她未竟的话,脚步已经飘到应多闻身边。“以往我还在家里时,弟妹们都是我照料的,替人擦澡洗头什么,我都很在行。”

  “竹音……”会不会太主动了一点?那家伙很讲究礼教的,不可能让她近身。潋滟正打算要劝退竹音,却听应多闻开口。

  “那就有劳竹音姑娘了。”

  潋滟当场呆住,不忘用力地掏掏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等到一会香儿差人将热水给端进了侧房,竹音就很自然地跟了进去,应多闻完全没有阻止她。

  “小姐,你被雷打中了?”香儿回头正要问那鱼汤跟药要不要先搁到炉上温着,却见她脸色难看,小嘴抿得死紧,像在隐忍什么。

  “冬天会打雷吗?”潋艳横眼睨去。

  “偶尔。”香儿很老实地道。

  潋滟抽了抽眼角,闷不吭声地往雕花团椅一坐。

  香儿见她像是生着闷气,只好径自将汤药拿到炉子上温着。

  “不用温吧,一会他出来就要喝了。”潋滟托着腮,气呼呼地道。

  “洗头又擦澡的,要费上不少时间呢。”

  潋滟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标准,我要帮他,他说不妥,竹音主动要帮他,他就说劳烦竹音姑娘……香儿,你倒是说说,他到底在想什么?”是瞧不起她吗?

  香儿心里闷笑着,表面上假装很认真地思索,半晌才道:“竹音大了小姐两岁,他应该是认为竹音比较帮得上忙。”

  “我说香儿,这跟年纪没什么关系,我已经跟竹音一样高了。”

  “力气却不一样大。”

  这一点,潋滟反驳不了,暗暗决定自己要练练力气,绝不再教那家伙把她给瞧扁了,竟敢当着她的面给了两种版本的选择,简直是气死她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外头的天色都暗了下来,潋滟不禁催促着,“香儿,你去跟竹音说一声,时候不早了,她要是不赶紧过去梅园那头,被菊姨发现,到时候就有得她受的。”

  “嗯……再等一下。”

  “为什么?”再等,竹音可是会挨上一顿骂的,外加腿上两枚瘀青。

  “擦澡擦得有点久,所以我觉得要再稍等一下。”

  “嗄?”听香儿那种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法,潋滟不禁侧眼望去,就见香儿脸上浮现了可疑的绯红,她先是疑惑了下,而后像是想通什么,喃喃道:“不会吧,免费招待吗?”

  “小姐……”香儿闭了闭眼,不明白她既然意会了又何必说出口。

  “不会吧?”潋滟还在不可思议,他的伤很重耶,大夫都说了能救回他是老天恩赐的,他那身体真能……

  “竹音出来了。”

  香儿在她耳边低语,教她猛地抬眼,就见竹音似是有些失魂落魄,手上还捏了个锦囊。虽说距离远,她瞧不见上头的绣样,但竹音最拿手的就是针线活,那锦囊肯定是她亲手做的,而这状况……

  “唉呀,天都黑了,我得要赶紧到梅园了。”竹音一走到厅口,瞧见外头的天色,吓得花容失色,拔腿就跑。“潋滟,香儿,我先走一步了。”

  “慢走。”潋滟托在腮边的长指轻敲了两下,想了会便起身朝侧房而去,门也没敲地推门直入。

  房内,正穿上中衣的应多闻眉头微皱,侧过身系了绳后,沉着脸道:“要我说几次男女有别?”

  “刚才你跟竹音怎么没有别?”她没好气地朝他走去,随即便伸手想翻开他的中衣,却被他一把揪住手。

  “潋滟。”他沉声斥道。

  “你换药不给看,可至少要让我知道你好到什么程度吧?”她有一种被视为登徒子般的厌恶感觉。

  “至少我已经可以行动自如。”

  潋滟双手一摊。“由着你吧。”反正他就是排挤她嘛,无所谓。

  “小姐,我把鱼汤和药端过来了。”香儿在门外唤着。

  “端进来吧。”潋滟往椅上一坐,示意他过来。

  待香儿将鱼汤和药搁在桌面,应多闻不禁微皱起眉,道:“下次别再准备鱼汤了,我不喜欢吃。”这一只银眼鲈叫价至少半两,以往他没看在眼里,但如今花的是她卖笑换来的银两,他是怎么也吞不下。

  “不喜欢也得吃,给我吃干净。”还敢挑三捡四,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状况?

  应多闻静静地喝着鱼汤,见她只盯着自己,不由得问:“你晚膳用了吗?”

  “还没,待会要过去梅园,现在不急着吃。”

  应多闻眸色黯了下,没再多说什么,反见她像是有话要说,却不好开口,于是便问道:“有事?”

  潋滟垂睫忖了下,是有事,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照方才竹音离去的模样看来,她几乎可以笃定两人之间绝对不像香儿所猜想,而竹音拿在手上的锦囊,肯定是他不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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