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努力练出来的胸肌呢,怎么糊成一片?他完美的腹肌呢,怎么会往下垂?他长成这样,隔壁班的那个女生怎么会多看他一眼?
他心急、他心慌,他想要跳下床,但到床边却突然发现……救命啊,床好高啊,他是躺在一〇一大楼楼顶上吗?
没有镜子,但他还是努力把自己从脖子看到脚底,他现在是几岁啊?两岁吗?三岁吗?还是一岁?不知道……他对三岁以前的记忆稀少,但这副身躯绝对连儿童都称不上。
好……恐怖,好吓人……他用小肥掌猛拍自己胸口,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认真想想、努力分析、拼命理解……对,先弄清楚现在什么情况。
他坐着,像老僧似的入定,眼观鼻、鼻观心,然后一些奇奇怪怪的镜头跃入脑中。
他看见有人在帮他按摩、有人在教他认字认物,有人对着他背诗词歌赋,还有人在背《古文观止》,他们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小少爷,对他笑、对他拍手、对他百分百宠爱。
“果然还是受止息散的影响了,孩子不正常。”
“外公,你凭什么这样说,每个刚生出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傻瓜,六个月学会翻身和十个月会翻身,对他的人生有差别吗?”
“我就知道,我的儿子是天才。”
“我听家中长辈说过,晚啼的公鸡才会成大器,这是隐灵大师加持过的,你回去把它套在孩子手上吧。”
“救命啊!小少爷落水啦……”
倏地睁眼,所以他……穿越了?救命……
他不清楚碰到这种事正常人的反应是什么,可他的直觉反应竟是……背《古文观止》,背书最能够让他安定心神,他必须好好想想怎么靠着这团肥肉,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存。于是,他摇头晃脑一句一句开始背……
从窑场赶来的阿观跟着齐穆韧往儿子屋里走。
她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儿子连走都还不会,就想学泅水,真是的!幸好没事,否则……唉,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阿观以为齐止谦还在睡觉,却没想到他已经清醒来坐着,背对着门,身子摇摇晃晃,是身子虚弱、坐不稳吗?
她的心猛地一抽,就要往屋里奔去,却被一脸奇怪表情的齐穆韧给拽住,他在她耳边低言,“你听,儿子在背书!”
背书?怎么可能?
她不是习武之人,没那么耳聪目明,她悄悄地上前几步,然后……听清楚了,他在背〈伯夷列传〉?他在背齐穆韧最喜欢在儿子睡前背的文章。
她听得满心激动,望向丈夫的脸,齐穆韧脸上满满写着两个字“骄傲”,她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是,我就知道,我的儿子是天才。
昨天连半句话都还不会说呢,今天就会背书?是一场落水,把他的脑子洗清楚了吗?她直觉想跳上前,狠狠地把儿子搂进怀里,拼命亲他、拼命吻他,告诉他,你是我的骄傲!
阿观还在激动中,却没想到齐止谦在这个时候回头。
齐穆韧柔了浓眉,笑着伸手抱起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使神差,阿止胸口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竟然冲着齐穆韧叫出声,“爹爹。”
泪水自阿观脸上狂泄,儿子叫爹了,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
心绪激昂、热血奔腾,抑不住的疯狂在脑中形成。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居然没头没脑地讲了句,“谦儿会说话,我们可以生弟弟了!”
顿时,几百条黑线在齐穆韧父子额头成形,这下子,他们的墨鱼面可以炒上好几盘。
番外 齐家千金
嗨,我叫做齐芷瑄,是女的,今年七岁。
我是我娘的第三个孩子,上面有两个哥哥止谦、止隽,下面有一个弟弟止鑫。
听说我出生那天太医忙到不行,因为宫里的皇帝爷爷也有两个皇子出生,还有我叔叔的三儿子、四儿子也在同一天出生,皇帝爷爷说,那天肯定是个好日子,才会有那么多的孩子急着在那天出门看世界。
娘说:“我是不知道那天是不是好日子啦,我只是很嫉妒。”
我充分了解娘的心情,叔叔娶了武林盟主的女儿,人家一胎生两个,两胎就把我们家的数目给凑齐了,不像娘倒霉,得连续痛上四回合。
婶婶说:“谁让嫂嫂不学武功。”
学武功和生双生子有关系吗?我不大懂,但为了日后着想,五岁那年我就跟婶婶说:“婶婶,我以后再不偷懒了,我一定会好好练功,免得以后像娘那样,要辛苦上好几次。”
听见我的话,婶婶红了脸颊,叔叔一指戳上婶婶的额头说:“咱们家八个孩子,就这个女的,你若是把她教坏了,以后可怎么嫁出门?”
婶婶有武功,叔叔是弱鸡,弱鸡敢戳侠女,那个不叫做勇气,而是叫做自己找死。
果然,婶婶不知道怎么弄的,马上听见叔叔哀叫一声,他的手臂被折到身后去。
婶婶得意的说:“谁敢把我家瑄瑄娶走,我灭他九族、刨他祖坟,再连烧他家九间屋。”
厚,拍拍手、拍拍手,好有气势哦,我给婶婶拍拍手,满脸的佩服。
叔叔再能干、再会赚钱又怎样,婶婶还不是一招就将他败于手下,太强了!我爱、我喜欢、我钦佩、我崇拜。
从此这句话,就变成我的口头禅:谁敢把我娶走,我灭他九族、刨他祖坟,再连烧他家九间屋。
我们家有八个孩子,天还没亮就得起身,跟着爹爹、齐古齐文几个叔叔和婶婶练武,接下来,会有师傅来教我们念书习字,师傅说我们各个都是有才情的。
才不才情,谁晓得是真是假,还是师傅为了银子胡说八道,反正我比较迷恋“财情”。
下学后到吃晚餐中间,是我们自由活动的时间,大哥喜欢跟着外曾祖父学医,二哥和大堂哥喜欢跟着爹爹讲些朝堂上的事情,弟弟和二堂哥、三堂哥老缠着叔叔拨算盘、巡铺子,只有四堂弟喜欢黏着我娘,玩泥巴、画图。
照理说男人弄那些没啥出息,可在我们家,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有出息。
所以喽,我跟着婶婶拿着小弓箭,把鸡窝里的母鸡吓得生不了蛋,也很有出息。
婶婶常把我搂在怀里说:“就算我是武林盟主唯一的女儿,可嫁了就不能和家人住在一块儿,所以瑄瑄长大以后别嫁,咱们招一个上门女婿好不好?婶婶没办法一天看不到你。”
我当然说好喽。
这样可以看得出来婶婶最疼谁了吧,当然是我齐芷瑄喽。
婶婶最疼我,那娘最疼谁啊?看不出来耶,不过我知道,娘和大哥有秘密。
去年啊,大哥脑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居然问娘说:“为什么我到处都找不到《古文观止》这本书?”
“古文观止是什么啊?”我傻傻问,我看过的书也不少,可从来就没听过这一本。
“咱们小时候背的文章,都是出自《古文观止》啊。”大哥理直气壮回答。
这对话平淡无奇,却不知道为什么娘像吞下一只大苍蝇似的,把我和二哥、弟弟全赶出门外,只留下大哥,还让月季姨娘、赛燕姨娘守着门,不允许我们靠近。
他们关在屋里聊好久,打开门后,两个人好像……偷吃十几串的糖葫芦,脸上都结了蜜。
我想方设法想要问出来他们关在屋里聊什么?可大哥不说、娘也不说,但他们就算不说,我也明白,他们之间肯定有秘密。
好吧,他们有秘密不让我们知道,我有秘密也不让他们知晓,看谁保密的功夫到家,看谁的嘴巴厉害。
不过秘密这种事还是得有人听才会爽快,我本来应该找娘的,可是为了惩罚她的秘密不分给我,所以我决定惩罚她!
我考虑了两天,在晚饭过后,跑到婶婶的明月楼,婶婶和叔叔正在和四个堂哥说话,我一进门,拉起婶婶就说:“叔叔,你带哥哥弟弟们出去吧,我有秘密要同婶婶说。”
“是女人和女人的对话吗?”婶婶问。
通常娘说了这句话后,再没有眼色的男人,都晓得该夹着尾巴离开。
别人有没有尾巴,娘和婶婶不确定,但叔叔肯定有,我们家三个女人,三个都同意叔叔是狐狸投胎的。
什么?你问我叔叔是狐狸,婶婶是什么?
呵呵,我虽然年纪小,但不好朦的,你以为我要说葡萄吗?错错错,婶婶是披着鸡皮的大老虎,小小狐狸岂是对手。
我重重点了下头,重复道:“是女人和女人的对话。”
婶婶飞快拉起我的手,我们很高调地把五个男人赶出门外,再让婶婶的贴身丫头守在门外,像娘和大哥对我们做的那样。
婶婶把我带到桌边,眼睛灿亮灿亮地,把匣子里的点心全搬出来,摆了满满一桌子。
“瑄瑄,快说快说,婶婶最喜欢听秘密了。”
“我找到要招赘的女婿了。”我得意扬扬地说道。
“真的假的?是谁?”
我笑得满脸贼,跪到椅子上,一面咬着饼儿一面说:“贺家的小儿子,贺襄。”
“贺家老爷是大官耶,怎么可能让儿子入赘?”
婶婶满脸的不苟同,看着我的表情上写着:唉,瑄瑄年幼无知,不是她的错,都是我没把她给教好。
“大官就不能让儿子入赘吗?”
“可不是吗,当官的最爱面子了,瞧,婶婶为什么不能继续行走江湖,不就是因为嫁了个当官的吗?如果你叔叔是普通人,我们就能携手同闯江湖。”
这个我懂,像娘故事里的黄蓉郭靖、杨过小龙女那样。
“可叔叔说了,他不让婶婶行走江湖,是为婶婶的安全着想。”
“那些全是借口,男人呐,最擅长的就是找借口糊弄女人,只要女人犯傻,一个没想清楚,就给骗啦。”
“可贺襄自己说啦,说愿意到我们家入赘的,难不成……也是借口?”
“他真的这么说?你把经过从头到尾说明白,婶婶帮你听听,他是真心的还是找借口。”
我点头,努力回想前几天我们碰面的情形。
“那天,他阿爹带他到咱们家来,他说要去找哥哥们,却不知道怎地跑到赛燕姨娘的园子,弄坏姨娘的盆栽,那可是得来不易的品种呢,赛燕姨娘花三年才养出来的。我就骂他呀,他完蛋了、死定了,赛燕姨娘可厉害的,手一捏就能把花盆给捏碎,他那个细小脖子,赛燕姨娘只要两根指头就够用。
“他吓得脸都惨白了,问我可不可以别跟赛燕姨娘告状?
“我拍胸脯说,我是这种人吗?告状?告状是小人的行为,本姑娘只会实话实说。
“结果呀,他抖得不成样儿,就问我,怎么样才可以不说实话。我想了老半天,看着他的脸,突然发觉他眼睛挺好看的,至少有婶婶一半漂亮,想了想我就说:“行,你长大以后给我家招赘,当我的入门女婿,我就饶了你。”
“他可犹豫的呢,我轻轻一笑,掐断旁边的小树枝,然后再瞄他的细脖子,他越抖越凶,最后回答说:“我回去同爹爹商量,问我可不可以当齐家的上门女婿。”婶婶,这话就代表同意了吧?”
“不,这是借口,回去后,他爹自然不会同意呀。”
“可咱们家只要有道理,小孩子说的话爹娘都会同意的。”
“这是咱们家,又不是每个人家里都一样,何况他爹要是说不行,你赛燕姨娘还上人家家里,把贺襄的小脖子给捏断?杀害朝廷命官的家属,罪可不轻。”
“所以他糊弄我啦?”
“没错,就是糊弄。”
“该死的,不行!明儿个我要进宫找皇爷爷,让他把贺襄他老爸的官给免了,不官,没了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总可以招赘了吧?”
“我看……这样不够,还得再更狠一点,否则,他家里有不少家产,怎么需要卖子。”
“意思是,我们得将他们逼到底?怎么做,抄家、灭族、还是扣上大罪名,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我不确定要做到什么地步才够,不过至少得将他们逼到绝境,这时候你再以女:的身分出场,解救贺家人于困境,那时他们自然得对你感恩戴德,双手把儿子捧到咱:家门口,求咱们收他当上门女婿。瑄瑄你去拿纸笔,咱们来合计合计,怎么做才能把:们逼到底。”
然后,我们两个女人兴匆匆拿起纸笔,开始算计起贺家。
这时,我并不知道窗户外头,叔叔领着四个儿子,以及跑到明月楼来要把我给接去的大哥、二哥,七颗人头都在偷听我们娘俩儿的计划。
他们越听越胆颤心惊,大哥忍不住拉了叔叔到旁边说:“叔叔,您觉得婶婶合适教导瑄瑄吗?”
叔叔的回答是长声叹息,垂着头对大哥说:“止谦,千错万错都是叔叔的错。”
紧接着,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不久之后,我被送进皇宫陪皇帝爷爷住了一年,然后,两个教习嬷嬷跟着我回家,再再然后……我变成内心女侠、外表大家闺秀的能干丫头……
后记
俗辣界冠军 千寻
这是我今年的第二套蓝海套书,我也很讶异会写到第二套,其实它本来没有排在书展上头,我也没计划要写它。只是九月份上了一趟了台北,与徐姐和陈二哥以及编辑见了面,与他们聊一聊,指导我一些关于写作上面的技巧,心底有了些许想法,在火车上,点子便一个一个从脑袋里窜出来。
我是那种冲劲一上来,没把故事完成就会有点懊恼痛苦的人,男女主角会在我的脑海里喧嚣着、吵嚷着,非要我把他们的爱情写到终点为止,所以我将计划中应该完成的书压到后头,一心一意将它写完。
有点任性?我同意。
我曾经告诉絮绢,这个犯贱界翘楚、俗辣界冠军写的就是我啦。
我父母亲是某个政党的忠实支持者,有多忠实呢?举例:选举期间,我如果没有投票给那个党,我妈会气到去大医院挂病号(知道有多严重了吧)。可对于那位候选人,我实在是很不认同时,怎么办?没错,我还是得乖乖投,谁让我爹娘是深X,我只好乖乖当浅X.所以喽,你说我是不是犯贱界翘楚、俗辣界冠军?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几乎不曾和同学吵架,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在国小四、五年级。
有一次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几个同学在骂班上一个新来的男同学,他愤怒之下居然推倒刚刚好不小心从旁边经过的我,我整个人往后摔,大家吓坏了。
可我的反应是什么?我——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有没有想要给我拍拍手?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淡定,如此侠女风范,不称霸江湖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