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这次的门板撞击声极大,站在门外的人一身黑衣,反而显得银面具突兀,但古凤玉清楚的知道他是谁。
她还不来及喊一些士可杀,不可辱的大话,就让他一把搂进怀里,重重的撞击力道硬是把她肺里的空气挤压出来,尤其他铁炼般的双臂抱得好紧,不留一丝缝隙,她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有点急促……他真的在担心?
“这一天一夜你上哪去了?”
关你啥事?古凤玉想这么回答,不过一对上墨黑的瞳孔时,流动的温暖就像她病重时看见的一样,瞬间抚平了逆鳞。
“我在路上遇见江桌云,她们极需要找一名替代师傅,所以我就想乘机赚点银子,顺便开开眼界也好。”
“她们胁迫你。”当扈不是傻子,看得出她掩盖一些事实。如果连这种事都可以轻易的瞒过他,那么当燕楼凭什么称霸南方?
“其实也称不上胁迫,她们只是想参加红妆……你是新郎官!”难怪她老觉得有个地方不对劲,现在全部组合起来,就变成一则笑话。
“什么?”她跳跃式的说法让他一怔,随即从她灵动的大眼联想到她在想什么。
“你还装傻!你广发红帖的同时还诓我,什么以身相许?原来那是你的拖延战术,而我也笨得以为你是真心的,还告诉你要找到我的姊妹。天啊!我怎么这么蠢?你这个贼人,马上放开我。”古凤玉拚命的捶打他的脸、他的胸、他的颈。
第4章(2)
只是她的花拳绣腿对他昂藏伟硕的身子影响有限,直到她不小心挥落他的面具,当缘倒抽一口冷气,男方的狂怒不见,女方的尖叫如旧。
“啊!你以为我会受美色迷惑吗?”古凤玉停止尖叫,小手怎么遮都遮不住那双热切的黑眸。
可恶!明明他这么邪恶,为什么她却无法控制的受他牵引?难怪夏娃当年会受不了蛇的诱惑,他简直是蛇的化身,专门……
不对,古凤玉,你怎么可以被引诱?
“要杀要剐随便你!”她说得有些气虚,这是打他耗尽力气所造成,绝对不是其他原因。
“我没有美色。”
古凤玉以为他是抗议自己身为男子,怎么可以用美色一词!
“你打算杀我灭口?”
“美色是形容有天人之姿、绝世丽容……”
“我知道美色的意思,但是美丑取决于个人主观意识,有人觉得好,有人觉得不好,就跟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思一样。”天啊!她到底在说什么?“我告诉你,我不会轻易的屈服在你的威迫之下,你做这么多缺德事,一定会有厄运降临。”
“或许你会是我的救赎。”当扈抱着她,这次没有太过用力,轻柔的埋首她的锁骨,闻着熟悉的药香,这一刻,她稳当的在怀里,软玉温香。
她没有不见,幸好。
这……这是什么情形?
原来当燕楼幅地辽阔,以为没有江南特有的花园造景是一场误会,当燕楼把店面营生和招呼客人的地方布置得简朴庄重,在后区属于家眷的住所才偏向轻松。
如果那天她是从侧门进来,就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当古凤玉坐在椅子上吃着莲玉羹时,仍无法理解,中间环节到底发生什么事?
“好吃吗?”当扈满意的看着她好胃口,能吃才有体力。
“人间美味。”古凤玉转动大眼,“你想用食物收买我?”
她有这么廉价吗?
“为什么要收买你?”
“我知道你的秘密。”
“你知道吗?在这个战乱时代,要让一个人彻底消失是很简单的事。”
古凤玉惊悚的瞠大眼,想滑动身体,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却踩到自己的裙裾,也忘记自己坐在椅子上,重心突地不稳,整个人往后栽,吓得赶紧闭上眼。
幸好当扈眼明手快,迅速扶住她。
“你怎么连吃饭都让人无法安心?”
“谁教你要说这种吓人的话。”
“我只是在提醒你,要让人闭嘴有很多俐落的办法,这些办法中,没有一项是把敌手养得肥肥胖胖。”
搞不好你是糖果屋里的坏巫婆啊!把人养肥好拆吃入腹。古凤玉暗忖,却没有胆子说出来。
当缘站在一旁,不停的揉着一双老眼。他的眼睛有问题吗?难道耳朵也差了?素来严谨的楼主,居然流露出宠溺的语气,轻声细语不说,连面具都没有戴上……天下红雨?
不对!是老天有保佑。明天要记得差人杀鸡宰羊祭天,他们楼主终于懂得笑了。
“我不要吃鸡肉。”古凤玉拿乔,撇开头,不理会送到嘴边的人参鸡。
“这用了好几样珍贵的药材熬煮出来,你多少要吃一点,把身体养好。”
“我不喜欢鸡肉。”
“这很好吃,你瞧,口齿生津。”当扈咬了一口。恶!怎么药味这么重?
看着他要吐不吐的怪异表情,她哈哈大笑,“不准吐出来喔!这用了好几样珍贵的药材熬煮出来,你也要吃一点,才能头好又壮壮。”
当扈硬着头皮吞下肚,口里的浓浓药味却淡化不了,看着她笑得灿烂,甜得入心,下一瞬间,舌根渗出蜜液,入喉时让他畅然。
“笑够了吗?”
“你刚……刚才的表情……皱在一起……”她学他拧紧柳眉,垮着嘴角。
“你也要尝一下味道,来。”
“啊……”古凤玉尖叫,开始闪躲。
当扈早就有准备,长手和长脚圈出的天地,让她无所遁形,双箸夹着鸡肉,送到她的嘴边。
她紧闭唇瓣,不开就不开,看他能拿她怎样?
他念头一闪,把鸡肉送进自己的嘴里,趁着她怔忡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住她,轻易的将鸡肉送进她的嘴里。
温热柔软的唇瓣带着香甜的水果味道,冲淡中药的苦涩味道,原来中药少的就是这一味。
有点苦苦的,有点涩涩的,入口却开始回甘,尤其是他的舌尖,带着一股酒味,原来药材应该要加点酒才能勾出甘甜。
月入云间,天地无光,自西而东的渭河,流贯关中平原,亦称渭河平原。西汉王朝共历两百一十四年,经十一位皇帝,建陵园十一座,有九座就落在咸阳原上,其间更有不少达官闻人。
这些对于摸金校尉而言,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尤其宝物得手后,算盘一响,黄金万两,利字头上,谁能不入迷!
司马迁这等史学家都曾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没有人能够免疫啊!
在右翼堂的事先安排下,所有探勘的成员都先撤离,他们总共在这里花了近四十天,却一无所获。
发丘、摸金、搬山、卸岭,所用的技巧不脱望、闻、问、切。望是上观天星,下审地脉;闻是从泥土气味,判断是否被盗过,再依土质状况判断年代;问则是询问当地耆老,搜集各种可能资讯;切则是寻找入穴方位,以最短的距离进入棺廓。
编制在搜罗楼的人仅有一十二,个个是四诀的个中翘楚,在忠诚度上更毋需质疑,当他们找不到时,便由当扈一人重新探勘,而只要由他出马,绝对手到擒来,无一例外。
当扈,上古传闻似雉,以髯毛飞行,食之则不瞬。他的名字缘由就是不瞬。
夜视并不是主因,只要视力好些的人都可以做到。幼时,他就发现自己的异常,坐在家里,可以看见一里外的邻居在吃猪肉,他常不自觉的吞咽唾液,也引起母亲的注意。刚开始,他会闹,吵着要吃肉,但是每次发生后,母亲就会消失,甚至曾经放着仅有两岁的他在家里,两天不闻不问,他不知道母亲跑到哪里,肚子饿到受不了,哭得声嘶力竭,也没有人理会。
渐长,他发现母亲的反应是惊惧,害怕被遗弃使他开始懂得伪装,不再将眼睛所见的情景告诉任何人,但是当他看得越多时,越觉得心寒,前一刻才垮着脸,向母亲诉苦无米可炊煮的邻人,转身回家却拿出白粥喂着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这是自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然而他恨,为什么连他母亲都自私的待他?虎毒不食子,她却狠心的放他一个人在家里,自生自灭。
虽然他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是这些已经够了,眼睛永远能泄漏最多的秘密。
所以母亲死后,他前往江府,不过清楚的知道老头不会认他这个私生子,他只是想看,看得清楚,好让心中的恨意更深。恨是世界上最好的催化剂,只要入骨,就会驱策他不停的往前,无法松懈。
原本是他最恨的异能,最后却成为他累积财富的主要原因,可以透视任何物体的双眼,甚至可达地底数尺,所以他能轻松的找到任何墓位椁室。
他知道自己不能常常利用异能,这行业虽然隐匿,但是太多的宝物会引来同业的质疑,所以开始找寻手下,甚至钻研望闻问切。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土质黏软,经过人群踩踏,有时候这是墓者家属特地做的虚冢,掩人耳目,难怪搜罗楼一直找不到正确的墓穴位址。
当扈深吸一口气,利用异能,开始观察脚下所踩的土地。
方圆三里,有时骑马,有时徒步,终于在靠近渭河西侧,找到墓穴,光凭目测判断,深有六尺,他迅速拿出工具,开始挖掘,宽不过半尺,铲子斜切泥中,软松的土质让他清楚的知道就是这里。
果然,土堆不过半方,就有一个洞穴,当扈从马匹身上拿出绳索,绑在一旁的树干上,另一端缠在自己的腰间,随即动作俐落的跃入洞穴。
靠着能够夜视的双眸,他很快就找到墓门,没有多加思索,拉下一旁的铁拔。
轰!墓门大开的同时,伴随着怪异的声响。
该死!他太大意,居然没有先环察四周,这是蓄水墓。
当他扯住绳索要往上攀时,水已经冲破石板,瞬间漫淹口鼻,庞大的水量让他失速,被抛转在水中。
这墓洞中的排水设施无法排出大量的水,形成的对流漩涡对肌肉造成相当大的撞击。
这墓洞经过高人指点……
莫非他这次注定命丧于此?
该死!他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那么凤玉怎么办?这辈子他追求的永远是实质物品,从财富到权势,这些东西都可以彰显于外,唯一不同的就是古凤玉,从第一次看见她时,他的异能便处于失控状态,时时刻刻都可以看见她曼妙的身材,那种水深火热的煎熬,却让他只敢狂热的送上一吻,便不再放肆。
这不是他强夺的劣性,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上她清亮的眸子时,不敢造次啊!她的单纯让他自惭形秽,却又忍不住渴望……
所以这次的遇劫是上天注定的吗?要他不能再妄想……不,他一定要活下去!脑海浮现她的笑靥,他还想再见一次,活着再见一次。
当扈试图放松四肢,顺着水流,寻找出口……一定有出口。
无孔不入的水潮挤压着他的肺,让他饱尝如火般灼炙的痛苦,不过只要他的眼睛还能睁开,就一定可以看见活路。
他不能被死人打败!
第5章(1)
“楼主失踪,兹事体大,就算我们可以先拖延、掩盖这消息,但不是长久之计。”左传伟神色凝重。
“搜罗楼已经加入搜索的行列,不过那里的范围太大,如果楼主真的遇上危险,缓不济急。”右翼堂也提出看法。
“我们总得做些什么……难道什么都不做?”当缘搓着两手,急翻了。
“我打算找鲁郡的江家帮忙寻人,你们觉得呢?”右翼堂提议。
左传伟与当缘先是怔住,然后面面相觑。
“江府与我们有什么纠葛,我不清楚,但是楼主从不与他们有任何接触,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左传伟就事论事。
“我清楚,不过江府在摸金这方面有点门路,光凭这点,就足以让我们上门请教,除非你有更好的方法。”
“我赞同右的说法。”当缘也表态。
二对一,左传伟只能点头,希望楼主真的能平安无事。
同时间,在内院的古凤玉也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
奇怪!她清楚当猴老大不在时,猢狲就会作乱,气氛应该显得轻松惬意才对,怎么空气中却隐含着山雨欲来的紧绷?到底发生什么事?
“夏荷,楼主有说什么时候回府吗?”
自从春鹃把她看丢后,当扈一连派了四名婢女入房服侍,还交代就算她想独处,也要有一位随候在房门口。
明着担心她没人伺候,事实上是把她当囚犯吧!这种大费周章的做法,让她好笑又好气。
“楼主没有说,但是依据过去的经验,楼主没有带左右的状况下,通常两天就会回府了。”
“所以他常单枪匹马的出门?”
两天?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不晓得为什么,古凤玉坐立不安。
“倒不是,有时候一年两、三次,有时候一整年都没有。”
古凤玉想了想,马上就知道他可能去干什么勾当。难道他穷到非以这种缺德事营生不可?她一定要搞清楚。
“当缘呢?”
“当管事在议事楼,他跟左右关在里面一上午了。”
“夏荷,你带路,我要见当缘。”
“夏荷去请当管事过来吧!”
“不了,我只是要问几件事,再说,整天关在屋子里,我都快发霉了。”古凤玉伸个懒腰。
怎么连她也无精打采?难道跟他不在府邸有关?
呸呸呸,怎么可能?这关他什么事?
很快的,她们来到议事楼。
夏荷没有主人的命令,不能靠近,只好站在楼外候着。
古凤玉没有这层顾忌,绕过回廊,正准备敲门时,听见里头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楼主失踪,兹事体大,就算我们可以先拖延、掩盖这消息,但不是长久之计……”
他失踪?
手停在半空中,她仔细听着,虽然没有前因,但是渐渐可以拼凑出后果。
出事了!他绝对是出事了!从学柔那里,她多少知道墓主为了防止死后不得安宁,什么毒蛇、暗箭都不稀奇,储水、塞石、填沙这类的防盗方法才麻烦,多半能让盗墓者进得去,出不来,所以到了二十一世纪,在开挖的墓穴中,常会发现不同年代的尸骨同穴。
“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
“我突然想到一些事要做,改天再去问当管事吧!你跟我回去,我有些事要交代你。”
回到后方的宅院,古凤玉交代夏荷帮她准备一些工具,然后不理会她的好奇,转身又去忙。
她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他,否则他一定撑不了太久。
真是的!如果学柔在这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