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您预留在这的钱还剩一千多块,因为时间太久了,想说是不是该退还?”
“还没用掉吗?”
“事实上只有用了一次。”
“张小姐后来……没再来吗?”这里距离质殊公司近,且是她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的地方,重点是合她口味,没理由不再消费吧?
“她真的很久没来了,最后一次来时,她带不够钱,我问她要不要从预放的钱里扣,她还是坚持去领。”
“她有多久没来了?”
老板想了一下。“大概三个月有吧?”
盛昕皓心一惊。也就是从他们分手后,她就不曾再来了?为什么?
老板歪头,“她那位怀孕的同事还是常来,我问过她,好像说是张小姐离职了。”
离职?!听到这两个字,盛昕皓震撼得像心脏狠狠的被打击了一记。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会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即使分手,他和质殊还是有很多共同的回忆,还是朋友,只是不再见面。他们有对方的电话、手机号码,甚至知道彼此住哪里!
想她时他就去以前常约会的酒吧小酌一杯,去吃她常光顾的店……想像也许他走进来之前,她也刚离开不久。这样的记忆是很“新鲜”还不够时间熬出相思。他却没想过,有一天她再也不去“老地方”、不再光顾这家日本料理店、不在他知道的公司上班,甚至不待在同一座城市……
那么这些两人共同的曾经就只剩他一个人去记忆。那种每多一分了解就多一分寂寞,到了后来,他快无法呼吸!
无法想像他们再也没有交集,盛昕皓的心开始恐慌起来。他打着张质殊的电话。她的手机停用,室内电话接起的是另一名陌生女子,告诉他,她搬进来两个多月了。
她就这样和他完全断了联系,离开得这样静悄悄,成功的瞒过他的自以为是!
有什么理由让她非得这么绝?
他是因为清楚自己爱上她而选择和她划清界线,选择和另一个女子的婚约来约束自己的情感。可质殊为了什么?
在他们分手之前,质殊似乎察觉到他要提什么,她那伤心的样子他一直记得!
两人关系愉快,却因他有了对象而必须分手,不舍是一定的,可质殊的模样不是不舍,而是像遭到背叛,甚至……遗弃,她眼神里的慌乱、眼底的水意……
他想起最后一次在饭店咖啡厅见面时,她问他的话——
“如果,有一天你爱上某人,会不会告诉我?”
“不会。”
“为什么?”
“不会有那个人。”
“如果哪天我爱上一个人,我想我也不会告诉你……因为那个人……不会爱我。”
他不懂,质殊为什么知道那个人不会爱她?难道那个时候她就爱上谁?而那段时间正是他们关系最密切的时候!
盛昕皓咀嚼她问的话、他的回答。难道那个人是……
他?!
他又想起铁汉柔情的话。
如果质殊真的爱上他,那么他后来想不透的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个女人爱上说好只是床伴关系的男人,可男人却告诉她,他有了理想的结婚对象,觉得该结束关系。一开始就以口头约定的方式把彼此的关系说死的女人该如何?
离开是唯一的选择吧?
原来……在他发现对质殊心动的同时,她对他也有同样的心情。
在他亟欲逃避时,质殊却是勇敢的想接受。如果她选择的方式和他一样,他们就还会是朋友,她不会如此断了音讯。
盛昕皓一个人开车前往曾经一起看夕阳的海边。
黑暗中陪伴他的只有一波波的海浪声……
上一次看夕阳时质殊说——
“每天的夕阳都有不同的美,就像是每个女人都有不同吸引人的地方。你当然不会觉得今天的夕阳和昨天、明天,甚至大后天的有什么不同。”
他不懂她的心,还觉得这女人啥时变得这么悲秋伤春的。无心的他当然觉得夕阳就是夕阳,哪天的还不一样?可对有心的质殊来说,因为有他陪着,那天的夕阳才让她驻足、流连。
那时他不懂,如今懂了,就算日升日落再度等来夕阳,也不是那天他们一起目送到最后一刻的夕阳,他身边也不再有一个叫“张质殊”的女人。
他对一个女人动心,她也正好爱上他,相知相惜的两人,为什么会这样错过彼此?!在他逃避、自私的把自己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时,质殊是怎么看他的?当他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结束关系,伤害着鼓起勇气想去爱人和被爱的质殊时,她的伤心又能向谁诉说?
他害怕回顾,害怕去想当他下定决心和质殊划清界限时,她所说的每句话、每个表情……她拉住他的手、阻止他谈分手时的神情和慌张!她知道,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要求一些些时间让她去调适心情、去接受事实。
然而他却无法不去回顾,因为点点滴滴都是他被爱的记忆。他们错过相爱的机会,只能从这些痛的交集中回忆那裹着泪水的甜蜜。
后知后觉的知道质殊的感情,他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那种痛远超出他的预期。
盛昕皓看着“海天一色”的夜,那沉着墨一般的黑。
对着潮起潮落,他大声的说:“张质殊——”
“谢谢你……”他的眼眶红了。“谢谢你爱我!”
第13章(1)
这天张质殊和唐珍娜说好要去做产检,都已经准备要出门了,唐珍娜才接到一通重要的电话,结束通话后,她的脸色凝重。
“你忙的话先去处理自己的事,我可以搭计程车去产检。”张质殊主动表示。
“没关系,我先送你去。”话才说完又一通电话,唐珍娜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犹豫了一下,她开口,“质殊,不好意思,情况有点急。”
“没关系,自己小心点。”
唐珍娜将车停在一旁,替她招了计程车后才驾车离开。也不知道是唐珍娜的情绪影响她还是怎么了,她的心情一直处于焦虑状态。下计程车时还一时腿软,一屁股的坐到地上,久久起不了身。
计程车司机吓了一跳,热心的扶着她挂了急诊。
她躺在急诊室的临时病床上。方才医生来过,虽然有些见红,情况还不算太糟,不过可能要住院安胎个一、两天,若没有特殊状况就可以办理出院。
四下病患不少,大都是在等病房的。她右边的欧巴桑叫声之凄厉,简直可以媲美杀猪。
“哎哟,要死了要死了,哎哟!”
医生淡定的说:“阿桑,骨折不会死,会痛就是,忍耐点。”
“啊不是你在痛,当然不会死!你们这些医生就是不会体恤病人!枉费书读那么多,全读到背上了……”
一长串的骂声后,她忽然又想起自己的手,“哎哟,要死了要死了,没天良的庸医,要死了要死了……”
张质殊差点没翻白眼。这欧巴桑元气十足,看来真的死不了,只是那医生的脸也变得有够臭。
呻 - 吟痛苦的声音不断传来,只要听到救护车由远而近的鸣笛声就知道,又有病患被送来,有些苍白着脸,有些则是血淋淋的令人触目惊心。
看着点滴一滴滴的滴落,张质殊不自觉的叹了口气。现在她只希望尽快离开这里,四周的喧扰声和心脏要够强的“画面”,对一个孕妇来说,真的太剌激了。才这么想,又有鸣笛声传来,她只想叹气!
今天的状况好像特别多。
约莫几分钟后,她旁边的空位被一张临时病床填满。张质殊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过去,谁让这一位一进来,就有两、三位医生围上来,尊荣的待遇可不是一般病患有的。
听起来应该是车祸造成左手和左脚挫扭伤,情况还好。而且这人一进来就有床位,还是VIP病房!张质殊更确定对方来头不小。
待医生们离开,等着医务人员把床推去病房之际,她偷偷的觑了对方几眼。只见他额角的大纱布有血迹,身上也有不少伤痕,虽然没什么大问题,皮肉伤倒是不少。
她皱着眉看着那被纱布遮去三面之一的侧脸,本来只是偷偷的看,可后来因为想看清楚也忘了礼貌,大剌剌的打量了起来。
那人、那人好像……
可能因为她的眼神太直接,男子像是感应到似的转过头,四目一相交……彼此的心脏像忽然移植到耳边似的,四周的嘈杂声不见了,只听到“怦怦怦怦”的心跳声。
张质殊?!
盛昕皓?!
张质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是没想过两人有再见面的可能,毕竟她虽然搬离之前的住所,也尽量和过去有关的地方做切割,可她仍住在同一座城市,也许哪天就在路上遇到了。
只是,她从没想过他们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重逢,简直就像是老天的恶作剧!
相较于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盛昕皓的心思却是放在她那隆起的肚皮上……
他虽然不知道孕妇的肚子几个月时该有多大,却也知道那么大一个绝不会是两、三个月!那颗小玉西瓜似的球,少说有五、六个月!
他们分手不过三个月,质殊有那么大的肚子,孩子的爸是谁问都不必问!
天哪!
一位医务阿姨前来服务。“张质殊小姐吗?我送您到病房。”核对名字后就要移动临时病床。
盛昕皓回过神时,有位医务人员也来帮他移床。“盛昕皓先生吗?我送您到病房。”
“你紧跟着方才推走的那张床,别跟丢了!”他神情紧张的看着张质殊慢慢的离开他的视线。
“先生,你们不同病房。”
“你少废话,我就是要和她同一间病房!”
“刚才的小姐住的是四人房,您的是VIP,不可能同房。”
“好!我现在告诉你,不管她住什么房,我要住和她同一间。”
“可是VIP……”
“你那么喜欢,那个让给你住!”
“……”
近水楼台先得月。请问,这话是谁说的?
发挥他的蛮横不讲理,盛昕皓终于争取到和张质殊住同一间病房,两张床的距离绝对不会远于“近水楼台”和那枚月亮,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现在只深深的体会到“咫尺千里”?
住进来的第一天,院方安排了一堆检查,在等候的空档,他打了通电话给老太爷,说明了目前的状况。
一连串的检查结束后,他又被推回病房,待一群烦得要死的医护人员离开后,他问着始终不主动和他说话的女人,“喂,那孩子是我的吗?”
等了许久,以为她不会回答他时,她忽然说:“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
他想了一下,然后说:“是的话,我们就结婚吧。”
原本不看他的人忽然投给他一记火大的杀人目光,下一刻一颗枕头就朝他飞了过来!
“你、你、你……”他说错什么?要是平常,他一定据理力争,可质殊正在打安胎针,医生还耳提面命的交代她要保持心情愉快、不要情绪激动。“别生气、别生气,OK,我们不结婚,绝不结婚。”
老实说,他并不知道哪句话现在对她来说是“刺激”,哪句能让她心情愉快,所以,最保险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说。
可什么都不说,质殊很快就要出院了,他有点着急。
隔天医生来巡房,质殊的状况良好,医生宣布可以办出院,她就当着他的面整理起东西,嘴里还哼着歌。这种彻底被当成空气的感觉让他有点不是滋味。她还是在乎他的吗?还是……爱着他的吗?
他仔细打量着她。即使大腹便便,可质殊并没有胖多少,脸圆润些,气色也好多了,感觉上没有他的日子她过得还不错。更令他心酸的是,现在她可以比他早出院,她半点也没依依不舍的样子,像是打从心里的开心。
眼见她打包好行李,连声招呼都不打的急着离开,他有些生气的说:“孩子总需要一个爸爸,我提的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张质殊本来拎着行李要离开,这些话让她又转了回来,很快的来到他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她的气势凌厉得像把刀,像是为了砍他而来。
“回答你要我“考虑”的事!”高扬起手,用力抽下,清脆的巴掌声,他被打得脸偏掉。“这是我的回答。”
“我又说错了什么?”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击中他的“重灾区”,他的脸好痛!
“哼!”
这样就走了,连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盛昕皓急得想拄着拐杖追上去,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他拉回现实,犹豫一下,他接起电话。
“喂,我盛昕皓。”
电话彼端传来张蔚凡担心的声音,“昕皓,盛爷爷说你发生车祸了,订婚宴取消?”
“嗯。”发生事故后,他只和老太爷联络,请他出面告知女方婚事取消的事。
还能打电话交代这些,老太爷想也知道他的伤势不太严重,虽然不高兴,可新郎官带伤也的确不吉利,于是只问他,日期要延到何时?他说,这件事得搁下。
为什么得搁下?面对老太爷的问题,他坦白告知不想订这个婚。彼端的沉默让他知道老太爷正压抑着怒火,事情是他招惹来的,他不怕收拾局面,也不怕承受所有责难。“这是我的决定,我只是告知您一声,接下来的事,我会自己去面对。”
老太爷铁着声音说:“给我一个理由。”
他深呼吸,花了时间说了一些事,祖孙俩的沟通最后是以老太爷挂掉电话作结。
他早就有意结束他和张蔚凡的联姻。老实说,这几天他精神恍惚,导致开车去撞电线杆,他真的觉得松了口气,起码订婚的事势必得延期!
在医院遇见质殊,更让他确定要把事情做个了断。
他和张蔚凡的婚事,最坚持的只有她本人,她的父母其实或许因为一些传闻,又加上担心“诅咒”应验在女儿身上,是巴不得能够取消这婚事。至于他这边,只需要给老太爷交代。
“你在哪家医院?我去看你。”
“不用了,只是小伤,再一、两天应该就能出院了。”他想了一下,“蔚凡,婚事取消了。”
“只是延期。”
“不是延期,我们不会订婚了。”
“我现在不想和你谈这个,等你出院再说!”
他皱着眉,很快的结束通话。
也对,婚姻不是儿戏,虽然尚未订婚,可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是桩以联姻为前提的交往,要结束,不该是在电话中讨论,而是该面对面的展现他的歉意。
张质殊回家休息了两天,期间除了家里,就只有唐珍娜打了通电话问她产检的状况,她避重就轻的回答,不想让她们担心。
出院后,她一直努力不去想盛昕皓,可想不想不是她可以决定的,她当然可以忙碌、看书、听音乐来转移注意力。但忙着忙着,到了最后又想起他那张脸,看书看到后来,又想起两人在医院重逢的事。听音乐听到末了,仿佛又听到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