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多数时候三个人像脱缰野马,在村里上下蹦跶个不停,但也因此晚儿的语汇进步得更加神速,现在一口气可以说上一、二十个字。
瞳瞳也忙,吴掌柜那里动起来,他租下一间很大的院子当制药厂,瞳瞳几乎每天都进药厂,手把手教导他们如何制做药丸。
有空的时候,她也会绕到苏记,现在孙掌柜待她的态度,简直就是在迎财神,她教大厨做菜,他把银票奉上,初识时的斤斤计较没了,他慷慨得让瞳瞳怀疑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当然,孙掌柜的态度丕变,是因为主子爷一声命令,既然她努力扩钱不是为了野男人而是为着营救亲哥哥,他理所当然要帮上一把。
放下笔,瞳瞳把桌面收拾干净,问:“晚儿呢?”
“张寻带着三个小家伙上山,说是要摘棠梨子。”
“快中秋了,山上的棠梨子应该熟透了,我答应给他们做糖葫芦。”
“你待他们太好,天天给他们弄吃的,晚儿都快变成胖墩子,就是阿晨、阿曦都肥上一圈。”
瞳瞳失笑,昨天王氏还在抱怨,才刚上身的衣服,怎么又小了。
“孩子本来就是用来宠的。”她理直气壮。
“你就宠着吧,哪天三个傢伙爬到你头上再来哭。”
“你就是被宠大的,也没见你变坏啊!”
苏蒙告诉她了,告诉她小时候的他有多痞、多霸道,多让家人头痛,但祖父母不管不愿,就是要把他捧在掌心里罢着。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一笑,苏蒙拉起她说:“走吧。”
“去哪里?”
“去后山,你不是一直想到后山看看有没有珍贵的药材。”
后山和前山不同,高山峻岭、林木茂盛,里头毒蛇猛兽很多,但也因此鲜少有人迹,最好的药材往往长在那样的环境里,她心动不已。
“你要陪我?”
“不然呢?谁敢当着我的面说要陪我娘子?”
说到这个,瞳瞳笑开。
张寻见晚儿短短时日学会说话、学会背诗认字,懊恼极了,到处说:“就说就说,娶对媳妇旺三代,当时我就不该省那二十两,要是把人娶回来,我家儿孙很快就能替我争个爵位了。”
爵位有那么轻易得的吗?
还是玩笑话,但落入苏蒙耳里就变了味道,他把张寻拉到前山狠狠揍一顿,就因为他提及二十两银子。
苏蒙恨不得瞳瞳早点忘掉这事,张寻偏要旧锅炒冷饭。
“等我。”
瞳瞳进屋换了一身旧衣服,背起箩筐。
出门时,刀剑、绳斧,该带的东西他全备上了。
她一笑,“瞧你这样子,我有预感,今天肯定会收获不少。”
“为什么?”
“因为成功是留给准备好的人。”她指指他身上的配备。
这话……是这样解释的吗?不过苏蒙接话,“有没有人参、灵芝我不敢说,但虎鞭熊胆背定跑不掉。”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头,他牵着她的手、配合她的脚步,他喜欢被她跟随。
进入蓊郁的林子里,参天高木挡住阳光,带来一丝凉意,他们一面走一面聊天,什么话题都可以说。
她说:“你知道什么是蝴蝶效应吗?”
“不知道。”
“南方的一只蝴蝶无意间拍拍翅膀,北方很可能会爆发一阵飓风。”
“怎么可能?”
“科学证明是可能的。”
“所以……”
“所以我们碰到的每个人、遇到的每个契机都很可能是蝴蝶羽翼的那一搧,可能将会酝酿起一阵飓风,擦身而过的人、来不及对上眼的东西、本以为只是人生中不重要的点,殊不知蝴蝶效应,那个小点很可能会改变一生。”
“你想告诉我什么?”
“有没有想像过,如果当时你决定省下二十两,现在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一个截然不同的女子参舆你的生命,你又会是什么模样?”
他会不会也温柔以待,会不会他比现在的自己更快乐?
他停下脚步,转身,她很矮,他很高大,他必须弯下腰才能让她看见自己眼底的笑意。
他回答,“我不会去想像你的问题,因为我很确定,没有你,我不会快乐,没有我,你不会幸福,我们是最适合在一起的男女。”
她笑了,他哪里来的自信啊,为什么每句话都这样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不说话是不同意?”
他凑得离她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的气息。“我可以不同意吗?”
苏蒙一哂,迷人的眉眼鼻唇让她心跳加速,似乎是他每次靠近,她都无法忽略他的影响力。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因为夫为天、妻为地,夫为妻网?”
“不是。”他说。
“不然……”
“因为,我爱你。”后面三个字,他说得分外轻、分外缓慢。
但一个字一个字,她听得清清楚楚,像有人放大了音量在她耳边说似的,脸红、心跳做过那么多夫妻间的事,她仍然为他心悸。
“你怎么能够确定?”她问。
“如果连这种事都不能确定,我还能确定什么?”
“也许今天爱,明天就不爱了。”
“烧过火吗?”他没回答,反问。
“烧过……”
“当火快想灭了,你往里头添点柴,它就会再度燃烧,哪天你觉得我不够爱你了,那就添点情,添点意,添几分甜蜜,我就会再度热烈的爱你。”
“哪有那么容易。”
“有,你说过的,以前你总觉得喜欢谁就应该拼命对谁好,现在觉得谁拼命对你好,你就该喜欢谁。我先拼命对你好,让你爱上我,之后爱上我的你拼命对我好,我便也爱上你,然后爱上你的我再度拼命对你好……周而复始,我们之间不会有你担心的问题。”
“所以我是庸人自扰?”
“不,那是未雨绸缪,是在幸福里患得患失。”
她患得患失?因为喜欢上,便也忧心上?看着他潇洒俊美的五官,她不禁轻叹。
好吧,承认了。承认她不是运气太差、被人贩子掳走,而是运气太好,上苍为他们安排特殊的相逢。
拂开她额间的散发,他亲上她的额,小小的一下,没有夜里那样激烈热情,但微润的甜蜜浸淫……
“第三个。”苏蒙突然说。
“第三个什么?”
“奇怪的符号。”
“什么意思?”
“从刚オ到现在,我已经看到三个奇怪的符号。”他是个观察力强的男人,何况练武识他的眼力比一般人更好。“而且,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
“符号在哪里?”
他牵着她的手往南走过将近十步,指着一棵树干,说:“在这里。”
瞳瞳的手指轻轻描绘着符号,她突然激动起来,拉住他的手道:“这不是符号,是英文字,除非还有其他穿越者,否则……这很可能是我父亲留下的。”
“你确定?”
“英文字母有分印刷体和书写体,多数人都使用印刷体,但我父亲偏好书写体,你看这是T字,他总是把T字写得又圆又胖,而且留下一条长长翘翘的大尾巴。”
书写体大概只有电影里头、中古世纪的人会用了吧。
“所以,可能是他?”
“我父亲对古代的东西抱持着高度兴趣,他热爱捜集古剑,古钱,和古时候的书籍。爷爷常笑说,幸好我爸学医,否则他肯定会去学风水,当捡骨师。
“我爸只要碰到骨董,眼睛就转不开了,妈妈会自信满满的说.“我是你爸爸最年轻的收藏。”爸爸就大力反驳,“你不是我的收藏,是我的珍藏。”
“你父母亲感情很好。”
“是啊,他们晒恩爱从没避开我和哥哥,若不是哥哥生病,我们家会一路幸福下去。”
见她情绪低落,他搂过她,轻拍她的背。“都过去了。”
“嗯。”她点点头。“爸不知道从哪里收来一本秘笈,好长一段时间,他疯迷了,常在老家的森林里摆阵,自己玩不够,还拉着我和哥哥破阵。”
所以,他们绕来绕去都在同一个地方,是伯父摆的阵法?阵法他只耳闻过,未曾亲眼见。
“你会破阵吗?”
“我有这么厉害就好了,爸爸担心我和哥哥挫折太大,以后不陪他玩了,就帮我们作弊,他会在角落贴上英文标签——东三、南五,西二、北六让我顺着指令往东边数三棵调走去,再往南走,数五棵树,助我一路破阵。
“等我玩得熟透后,他又使坏,东三指的其实是西六,西二指的是东四,东西互换、南北互换,数目增倍。”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East3,指的是东三,我们先往东走数三棵树后,若是没有找到新指令,就再回原地往西数六标树。”
父亲的规律有四、五种,她每种都试,总会试出结果,如果阵法真的是爸爸摆的话。
第八章 蝴蝶效应(2)
就这样,他们不厌其烦地试着,他们不知道会试出什么结果。
苏蒙只拿它当成游戏玩——一个父亲宠爱女儿的游戏。
但瞳瞳心急,她不确定是不是像过去那样,只要破除阵法,就能看见父亲的笑脸。
一路走、一路数,时间分秒过去,午时将过,他们尚未破阵,没想到却在“南七”之虚,看见在阵法中打坐吐纳的左静。
苏蒙心头微凛,左静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去找何桐,寻找传说中的金矿?
听见脚步声,左静眼睛陡然睁开,变得清明,他抓起身旁的长剑直指苏蒙。
他们都知道彼此,左静让人跟着苏蒙和甯语尘一段日子,而苏蒙很清楚左静拥有一身好功夫,不容小觑,只是左静已经在此地受困许久,明显地精神不足。
苏蒙直觉将瞳瞳拉到身后,两人对视,都在评估对方。
虽然陷在阵里、看不见两人,但左静很早就听见他们的对话——
男子说:“接下来要往哪里?”
女子说:“上面写往南四,那就是往北八棵树,我们试试看。”
男子说:“不行,那里没有符号。”
女子说:“那就是方向间隔、跳过北往东。四除以二,两棵树……”
他们一路说一路朝左静靠近,很显然仅得阵法,世间懂阵法的人少之又少,他们不是普通人。
左静挪了挪身子,目光落在瞳瞳脸上,这么年轻的女子,竟然会解阵法?这必是上苍恩赐,欲助霍王完成大业,才会让自己在绝境中遇上她。
不过他没有轻忽苏蒙,他的下盘极稳、脚步很轻,定有一身的硬底子,眼下自己体力不济,只求一招让对方毙命,才能挟持这女子为自己所用。
他盘算着,笑容却越发温和,若非熟知左静为人,苏蒙怕是会为他所惑。
就在左静审势待发的同时,苏蒙悄悄退一步,环住瞳瞳的腰际。
突然左静扬手抛出一物,瞬间紫色粉尘包围两人,与此同时,左静看准位置,举剑朝苏蒙方向刺——
竟然刺空了!怎么可能?他挥开粉尘,试图看清楚。
没想到,身后一个凌空劈过的声音出现,左静连忙举剑往后挡,但终究慢了一步,手臂中招,鲜血直流。
猛然转身,他发现苏蒙已站在自己正后方。
就在之前左静朝他抛出紫雾的同时,他抱着瞳瞳窜身上树,将了瞳瞳留在树上,自己飞身下来,予以重重一击。
左静讶异于苏蒙的反应,更没料到他武功如此高强,右手受伤,他换左手举剑,朝苏蒙连番刺去。
左手也能使剑?苏蒙微诧,他手中只有一把斧头,没有称手武器,近不了左静的身,只能一再闪躲。
他不停地往后退,到最后甚至是带着玩笑似的绕着树木跑,只见左静脚步越发沉重,猜想左静已然力竭。
果然,接连多日无水无粮,左静体力不济,再加上手臂鲜血直流,渐渐地,他跑不动了,弯下身扶着大腿猛喘着气,半晌抬头道:“小兄弟,是我错了,方才我不应该想要挟制于你……”
小兄弟?左静装傻,以为苏蒙不晓得自己知道他,企图减低苏蒙的戒心,让他手下留情。
怎么可能呢?甯语尘早提醒过,他们已经被左静盯上,他岂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苏蒙轻哼,手下留情?作梦吧!
甯语尘易容引王府侍卫到苏记,他拼着鼻青脸肿也要黑左静一把,目的就是让霍王对左静起疑心,痛下杀手,如今老天亲自把左静送到他手上,只有一个理由——
让他为兄弟仗义一把!
“我们无冤无仇……”左静叨叨说着,想令苏蒙分心。
可惜他不吃这一套,凝声道:“说错了,我们之间有深仇大恨。”
“怎么可能,我们又不认识。”
“左先生贵人多忘事,选记得苏胜吗?那是我的亲爹。”苏蒙直接捅破窗户纸,因为他没打算让左静活着离开这里!
苏胜?那一家子不是都被火给烧死了吗?
当初是他建议霍王派人放的火,就连苏胜老家的老像伙们也无一幸免,怎么还会有漏网之鱼?
他怔愣,还没想清楚,就见一柄锐利的斧头朝自己飞过来,疼痛起,有东西嵌入额头……
瞳瞳没有开口,但她有眼睛,自从孟殊提到苏胜之后,整个人的气势就变得不同,他从未提及家人真名,但,苏胜是他亲爹?他不是姓孟,单名殊?
苏胜?这个名字很熟悉,她曾经在哪里听过……
确定人死透了,苏蒙架起柴火,将左静烧得面目全非。
他要左静自人间蒸发,连尸体都找不到,除了报仇,他还要左静在霍王跟前顶下所有罪求,替甯语尘争取更多的时间及平安。
理好左静后,他问:“想继续走吗?还是往回?”
有密语暗号,他们可以在阵法中来去自如。
“继续吧,我想早点找到父亲。”
“好。”他期她伸手。
她将手心叠上,这一刻别的想法都没有了,只想跟着他,一路走到底。
何通用震惊不已,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瞳瞳,是他先向瞳瞳伸手,然后她朝他他奔去,满心满肚子的话挤在喉嘴口,最终化成一声哽咽。
她扑进他傻里,哭得很彻底。“爸爸……”
突地,何桐的身子变得僵硬,瞳瞳喊他“爸爸”而不是“师父”?发生什么事?瞳丫头死了?他的瞳瞳穿越了?
推开她,他审视她的眉眼,问:“你叫我……”
“爸爸,爸爸……你是我爸爸。”她没数自己喊了几声爸爸,只想把满肚子的难受给喊出来。
“语瞳?育彤?”他不确定的问。
“对!我不只是救下何桐的甯语瞳,还是被你丢下来的何育彤,你一心想去找妈妈,却不管我和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你说我长大了,可我哪里大了,我分明才念大学,应该交男朋友、玩乐的年纪,却每天被沉重的课业和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我没有那么聪明,考上医学院只是凭着一股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