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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憨夫 page 13 作者:风光

  “好,一起玩。”费云升点了点头,却一点移动的意图都没有,仍是和费瑾蹲在池塘边。

  无奈之余,左忆娘只好走过去,看他们蹲在那儿一点气质也没有,衣摆更是脏兮兮的,便有些嫌恶地道:“一起玩可以,但我可没办法和你们一样蹲在那儿,这地上的泥脏死了。”

  “你不必蹲着!”费云升站起身来笑道。

  “你也不用沾到泥!”费瑾也是笑嘻嘻地接着说。

  左忆娘还不明白他们的意思,费云升突然抓住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像根石柱般抬起来,接着往水里一扔——

  岸上的费云升与费瑾笑了起来,还开心地拍着手。

  “你只要站在水里,替我们赶鱼就好!”费云升又蹲了下来。

  “所以不用蹲着也不会沾到泥。”只会沾到水!费瑾也蹲在一旁,边笑边纳闷怎么这新来的娘这么久还没站起来。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左忆娘被扔到了水里,不试水性的她头才刚露出水面,便开始大声呼救。

  “救命!我不会洇水!救……”

  “爹啊,这水才到我膝盖深,她究竟在叫什么?”费瑾不解地道。

  “我也不知道,或许她觉得这样比站着好玩。”费云升也是纳闷地搔搔下巴。没心没肺的两父子完全没有想救她的意思,左忆娘挣扎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屁股其实是可以着地的,只是四肢忙着拍打水面让自己浮起来,就忽略了这池水根本很浅的事实,还白呛了好几口水。

  呼救声顿停,她傻眼地呆坐在池子里好一会儿,整个人脸色涨红,气呼呼地站了起来,狼狈地上了岸。

  “你们父子俩是故意整我吗?”她一只手举起指着他们,恶狠狠地开骂,已经没那心情再装什么贤妻良母。

  “是你说要一起玩的。”费云升咕哝了句,和费瑾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

  唉,还是月初比较好,从来不生气,而且总和他们玩得乐此不疲。

  瞧他们一点反省之意都没有,左忆娘简直气炸了,“你们真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了?要是惹火了我,我就把费府——”

  话声戛然而止,但并不是因为费云升和费瑾开始忏悔,而是这两个家伙居然又拿起网子在池塘里捞起鱼来,还自顾自地聊着哪个方位有比较多的鱼。

  左忆娘满腹怒火,怒极反而笑了。“好,你们不理我、瞧不起我是吗?那我就去找月初那小娘儿们!我劝你们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在这府里不好过的,可能就是那小娘儿们了。”

  此话一出,费氏父子那方突然传来一阵强大的威压,费云升那原本笑意盎然的目光中顿时溢满了阵阵杀气。

  随着他慢慢地站起身,那股冰冷一下充满了整个院落。

  “你说什么?”威胁他没关系,但威胁到月初,无疑触到了他的逆鳞。

  他极度护短这一点,左忆娘也是明白人,她敢这么说,自然有她的倚仗。只见她极力收起内心的惧意,逞强地道:“我不能说吗?你敢对我做什么?费天……公公可是向着我的,否则也不会让我入府。要是我在府里过得不好,公公一定把帐算在月初头上,难道你也要对公公出手?”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左忆娘一下子把问题转成费天与月初的角力,费云升果然投鼠忌器,脸色出现一抹犹豫起来。

  抓住他这一瞬的失神,左忆娘心知自己的计划奏效,得意地笑了起来,也懒得再装贤慧。

  “我的要求也不多,只要你听我的话,至少一个月不准在月初那儿过夜。熬过了这一个月,我便不阻止你。”

  费云升虽走火入魔弄坏了脑袋,但左忆娘知道他是听得懂的,所以直接提出条件,至于费瑾,就更好对付了,少了父亲与那小贱人的奥援,不过是只小可怜虫罢了。

  “至于瑾儿,你要记得,我才是你的生母!现在你爹护不住月初那女人了,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接下来一个月不准和月初说一句话!否则我不仅会叫公公收拾那女人,顺便连你爹和你一起收拾!”

  左忆娘一身湿的狼狈模样,很多人都看到了,消息自然也传入月初耳里,她心知左忆娘城府深,若她那惨样和费云升父子有关,她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所以月初想觑个空警告一下他们父子,这阵子要安分守己一点。

  然而她还来不及见到他们,就发现情况不对了。当日她出“书房后,他们并没有在门外相候,晚膳时也是匆匆见个面,之后他们父子便不见人影。

  一直到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她都没有等到他们。

  才一天的时间,情势悄悄的转变了,在左忆娘来了之后,费云升首次没有和她一道过夜。

  月初开始紧张了,再加上一大早居然没有在正厅用早膳,而是另外叫人送来她房里时,她再也待不住,直接跑到左忆娘的住处。

  当她经通传进入后,赫然发现今日的早膳竟开在这个地方,费天、费云升与费瑾一人不少,而左亿娘谈笑风生地和他们一起共餐。

  显然地,她被排挤了。

  费天见到她时,笑容有些尴尬。但左忆娘可没什么顾忌,笑得可开心了,至于费云升父子只是默默地吃着桌面上的食物,无悲无喜,不言不语。

  “妹妹,一大早你特地来姐姐的院子里有事吗?”

  月初勉力一笑。“昨夜相公没回房,我担心他,所以来看看,想不到今日早膳开在这儿了,我怎没被通知到呢?”

  她控诉的这一切,根本就是左忆娘安排的,她早知月初会来,也会道出来意,左忆娘便抓着她的话柄,幽幽反击道:“自忆娘回到府里,相公也不过陪伴了我一晚而已,妹妹就不愿了吗?”

  那话之哀怨,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边说眼眶还边泛红,左忆娘装可怜的演技,摆在京城也不输给顶尖的戏子。

  “公公,你要替忆娘做主啊!忆娘没有要离间妹妹和相公的意思,只是希望一家人能和乐没有隔阂,所以才会努力和相公培养感情。如果妹妹不愿,那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月初与云升感情甚笃,要他们分房也不是那么容易。”费天如今也随着儿子叫起儿媳妇的小名,忍不住替月初说了句话。

  相较于左忆娘的柔弱,他心里还是很欣赏月初这个能干的媳妇。

  “但我毕竟是瑾儿的亲娘啊!瑾儿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左忆娘哽咽一声地泪目望向费瑾,看得后者寒毛直竖。

  提到费瑾,费天便闭上了嘴。这正是他的心结所在,费瑾是费府未来的希望,而左忆娘是他亲娘,这层关系是无可避免的。

  他担心月初现在与瑾儿关系虽好,但未来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能那么全心全意的爱护瑾儿吗?

  只有亲生母亲才会无条件替自己的孩子着想。也是基于这一点,费天对左忆娘的要求诸多忍让,才会有今日早膳排挤月初的一幕。

  “我只是问个问题,并没有希望府里不安宁的想法。”月初差点没翻个白眼。

  不过费天的为难之处,聪慧的她自然明白,这点她能体谅,但费云升与费瑾所表现出的事不关己与冷漠,却让她有些挫折与心酸。

  她相信费云升虽傻却很明白,费瑾年纪虽小却已懂事,在这种选边站的时候,他们很显然没有选择她这一边,仿佛之前三人之间的融洽与和乐,都是他们父子的儿戏一般。

  左忆娘见她面沉如水,得意地道:“既然妹妹如此通情达理,那日后让相公睡我这儿,瑾儿也由我教养吧?”

  月初祈求的目光望向费天,费天挣扎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唉,月初,你就松松手,让他们好好聚聚吧!”

  说的好像是她从中作梗似的,理智上虽知费天难为,但心中却很难接受。月初神色黯然,只能无奈地道:“媳妇从未强迫相公与瑾儿做什么,如果他们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媳妇自然没有意见。”

  所以,决定权回到了费氏父子身上。

  “相公,瑾儿,公公都开口了,你们也不反对与我相处一阵子吧?总是在一个屋檐下,你们与妹妹也是随时见得到的。”左忆娘表面说得好听,却在心里冷笑。

  费天的表态无疑是她最大的助力,而她现在表现出她有左右费天的能耐,相信费氏父子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费云升眉头皱了起来,心思单纯的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事,只能沉默以对,而费瑾见父亲不说话,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

  整个形势看起来,就像费氏父子默许了左忆娘的要求。

  费天微松了口气,也正中左忆娘下怀。只有月初,虽是倍感心酸与失落,却也不愿强迫费云升与费瑾。

  “对了,公公,还有一事。”既然情势对她大大有利,左忆娘如何会不见缝插针。

  “怎么说,忆娘也是府里的大少奶奶,身上总不能太寒酸。不过这几天来,媳妇想买些东西充门面,别让人小觑了我费府,可这钱总支不出来。总管说,府里金钱的来源是妹妹控管的,要我去找妹妹呢!未来我若要带相公和瑾儿出去,替他们添点衣物,还得先问过妹妹,这是不是太过不方便了?所以——”

  “够了!”这下连费天都觉得不太对劲。左忆娘似乎非常着急的想从月初身上得到主母的权力?

  他在费瑾一事上已然亏待了月初,生意是他自己交给月初的,暂时还不想有变动,免得真的令这个聪明伶俐的二媳妇心寒。

  “这件事晚点再说,前些日子因为府里的蔡总管出了点事管,我记得你的月钱还比月初多呢,在新总管完全掌握情况前断然道。

  “原来有这层因素,忆娘知道了。”左忆娘乖巧地答道。

  不过她眼中闪过的精光,却没有逃过月初的眼。

  这是第三个,还是第四个夜晚,月初没有与费云升同房,更甚者,她和他们父子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不用多想,这一定是有人阻挠,但她不明白的是,当初左忆娘回来,她从来没有刻意阻止过费云升父子接近她,总任由一切顺其自然发展,该有的亲情总会再萌发。

  可是左忆娘似乎很急,采取了外柔内刚的两面手法,硬是隔离了她与费云升,让他们两人无法相聚,这几乎是排除异己的动作,甚至得到了费天变相的支持。

  费云升的态度也让月初很是失望。依他的任性与自我,若是硬要见她,一哭二闹三揍人没人能拦他,这里又是费府,左忆娘不可能不让步的,可是他却依着左忆娘,带着费瑾一步步的远离了她,这是不是能解释成,他对左忆娘的夫妻情分,其实比她想像的重多了?

  而她似乎也把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想得太过重要了。

  下午,费天特地来到书房,婉转地告诉她,希望她放宽一点对左忆娘的经济限制,让她支钱的额度能大一点,否则成天吵也不是办法。月初听得有些心灰意冷,一方面是怨费天将事情交给她,却又不信任她,另一方面,左忆娘领的月俸比她还多的,这个月的银钱月初不只事先支给,还多加了一些,但左忆娘却一直嚷着钱不够用,一步步的要蚕食鲸吞她手中的权力,而费天竟也妥协了。

  她在这座府邸中,越来越像个外人了。

  其实,如果有相公的支持,费天就算把所有权力都收了回去,她月初也不会眨一下眼,但费云升的冷漠着实让人无力以对……她突然有种冲动,想弄清楚费云升的心意。

  第8章(2)

  她默默走出了房门,顶着夜里洒落的月光,一步步走向左忆娘的院落。还没到门口,就发现费云升与费瑾两人呆呆地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也不像在玩什么游戏。

  她毅然走了进去,当那两人看见她时,她隐约看见他们眼中闪过的惊喜,可接下来却不是如她所想像的,一家抱在一起大团聚,费瑾先站了起来,却是往左忆娘住的内室跑去,只留下又低下头,当作没见到她的费云升。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月初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相公,好久不见了。”她幽幽地望着他。

  费云升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你在忙什么呢?似乎很久没来找我了?”她想抓住他的手,逼他面对,他却猛地一缩手,一张俊脸皱了起来。

  月初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伸手过去,抬起他的脸,让他直视着她。

  “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你可是心中有愧?”她鼻头有些酸楚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连看她都不愿意了?

  费云升的目光很是复杂,她说不出来里头包含了什么。或许有着歉疚,有着惭愧,有着留恋,有着想念。

  但更多更多的,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她觉得自己碰不到他的内心了。

  应该是说,他自己把内心封闭起来,不让她接近。

  “没关系,你不说,那听我说好了。”

  她放开了他的脸,仰头看着皎洁的月光。因为只有这样,她的眼泪才不会落下来,她不想在这样的费云升面前示弱。

  “我刚进费府的时候是被逼的,所以我一心想走。”她的语气很轻,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似的。

  费云升心中一慌,想伸手抓住她,但还没碰触到人,就被她凄然的气质所摄,而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拒绝她,为什么不理她,手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她淡淡一笑,没见到他的动作,续道:“但你拿走了我的财物,逼得我非得留下来。这一留,我爱上了你,爱上了瑾儿,也爱上了这个家,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留在这里,和你们在一起,前提是你们不排斥我。”

  她突然低头,深深地望着他,眼中的水光掩饰不住。

  费云升闭上了眼,但并不是心虚,而是感到胸口一阵揪痛,像是有人用手捏着他的心,一直用力、一直用力,用力到他快喘不过气,心里痛得像要爆开一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却知道只要不看她,这种痛楚就会稍稍减缓。

  “不过现在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她看着他的反应,却是慢慢地笑了,那笑容中的凄楚,令人十分心碎。

  “你变了,瑾儿变了,公公也变了,这府里的每个人看着我的目光都带着怜悯,好像一砖一瓦都开始和我格格不入。你知道吗,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当初我会留下是为了你。可是当我留下来是让你为难,让所有人为难时,我是不是该有不同的决定?”

  她的泪终于落下,可是他却看不到。因为她欺上前去,轻轻地吻住了他。

  费云升感受到的只有口中咸咸的味道,他知道那是什么,也几乎伸出手来想拥抱住她,替她擦去那咸咸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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