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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憨夫 page 12 作者:风光

  不待她开口询问,那女子似乎见到了谁,美目一亮,欢欣喜悦地朝着月初的方向奔来,还张开了双臂。

  当月初发现她的目标竟是费云升时,惊叫道:“别……”

  费云升对于不熟悉的人一向是很排斥的,要是贸然碰他,他才不懂什么怜香惜玉,被他扔出去都有可能。

  然而月初才说了一个字,竟惊讶地发现当那女人扑进费云升怀里,将他紧紧抱住时,费云升只是表情变了一下,却没有任何推拒的动作。

  事实上,真正感到意外的只有月初、费瑾和几个年轻的家丁,至于费天、阿六和一些府里的老人虽然表情也是古怪,却没有任何诧异之色。

  月初见状开始有了某种猜想,而这猜想令她的心里越来越难受……

  “她……”果然,费天有些为难地开口了,“她也是我媳妇,左亿娘。”

  这三个字重重击在月初心上,令她几乎有一瞬间的窒息。她不明白,这个消失七年的女人为什么又突然出现?

  月初有些心酸地看着他们两人相依偎,完全是没有立场,也没有道理去拉开他们。

  左忆娘虽然抛夫弃子,但身份上仍是费府的少奶奶,而她月初如今虽是新妇,事实上名不正言不顺,只要被揭穿她不是凌心兰,踢出门都算客气的;更别说费云升对左忆娘的拥抱一点推拒都没有,再再说明了他心底根本没有忘了她……这一场爱情的仗,未打自己已经先输了一半。

  “她回来做什么?”月初深吸了一口气,逼自己冷静。

  “七年前,她不是嫌弃相公走火入魔变成傻子,连刚满月的孩子都不要,卷走细软离开费府吗?那为什么还要回来?”

  费天也皱起眉,不过倒没有那么义愤填膺,只是有些纳闷地道:“她说七年前她并不是私自逃走,而是出门之后遇到了意外,撞破头失去记忆,幸好她被一户好人家收养,最近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便连忙回来了。只是想不……云升竟然续弦了。”

  所以呢?正宫回来宣示主权,她这个后来的就该让位吗?月初有些凄然地望向费天,“公公……”

  费天挣扎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地道:“她说,她不介意二女共事一夫,我也不好阻她,毕竟……毕竟她是瑾儿的亲娘。”

  言下之意,费天已经接受她了。其实这也可想而知的,费天本就是老实又善良的人,左忆娘既拿得出她当年无辜受害的证据,费天当然狠不下心再赶走她的,何况整个费家的未来——费瑾年纪尚小,有亲娘照顾是再好不过了。

  “那我呢?”月初的心有点冷,“那我算什么?”

  费天答不出这个答案,此时那方的左忆娘像是已和费云升叙完旧了,她亲热地牵着费云升的手转向月初。

  “你一定是凌家妹妹,相公的二房吧?果然像公公所说,有一副清秀聪明的干净模样。”左忆娘柔柔一笑。

  “我便是相公的正室,这阵子烦你照顾相公与瑾儿,以后我会负责的,你就不必那么辛苦了。”

  听起来是客气的寒暄,但月初怎么听都像示威,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总不能劈头问:你这婆娘究竟有什么企图?只能沉默以对。

  第7章(2)

  左忆娘可没有这么好打发,见月初没有反应,她可怜兮兮地皱了眉,秋水般的眸子浮起一层水雾。

  “妹妹不喜欢我吗?我就知道,这几年我虽是失去了记忆,才无奈离开了家多时,但家里有了新的女主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再接纳我的……”说着说着,她的泪水便落了下来,“可是我是瑾儿的亲娘,我们母子在他一出生时就分离了,我很想他呀!”

  一直黏着费云升不放的左忆娘,这时才像是看到月初身边的费瑾,蹲下身来,急切地向他伸出了手,“瑾儿,我是娘啊!你记得我吗?”

  费瑾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闪闪躲躲地避到了月初身后,几乎要钻进她的裙子里。

  瞧着左忆娘犹不放弃,仍想把手伸过来,月初断然道:“行了,瑾儿还不认识你,你吓到他了。”

  至此,月初终于确定自己的判断无误,左忆娘回来必定别有所图,根本不关心孩子,否则怎么会从进门到现在只顾着讨好大人,直到刚刚才想起有这么个儿子。

  左忆娘哭丧着脸收回手,一副委屈的样子,“孩子不认我,若是妹妹也不接纳我,那我……我只有去死了!”

  这怎么可以?为人厚道的费天最怕人寻死寻活,心里见到左忆娘如此悲情,也不免为之恻然,便替她开口道:“媳妇,我想她没有恶意。”

  费天无疑已经接纳左忆娘了,月初还能说些什么,她就算再不喜欢眼前的女人也没立场说不了。

  “当年你走了之后,相公伤病,瑾儿年幼,费府势危,在最危难困顿的时候,并不是我领着费府撑过这一切的,公公才是最辛苦的人,如果他愿意接受,我没有意见。”

  瞧着左忆娘面露喜色,她淡淡地续道:“不过,这府里也不是只有我,还有瑾儿和相公。瑾儿现在还无法接受你,但未来的事也很难说,所以暂且不提。不过最重要的是相公的意愿,因为相公是府里最不稳定的人,如果他能接受你,我为人妻子的还能说什么呢?”

  左忆娘听得心头突突跳着,急忙转向费云升,语气撒娇地道:“相公,忆娘要回府来,你不会反对吧?我们分离了好多年,忆娘有多么想念你,你知道吗?”

  费云升没有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像是眼前有一片雾气,而他正试图穿过雾气看清这一切。

  “相公,我想留下,好吗?”左忆娘磨着他,叉是那副苦涩可怜的表清。“我留下,能多一个人可以陪你玩,也多一个人陪着瑾儿。”

  她的话像开启了费云升脑中的一扇明窗。多一个人陪他玩这他倒是不太在乎,毕竟他有月初了。但多一个人陪着瑾儿的话,那么月初就能空出更多时间,他不就能和月初在一起更久了?

  反正他对这女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虽说不上喜欢,却也不讨厌,因此没经过什么考虑,他本能地道:“好,留下来。”

  “太好了!”左忆娘开心地露出灿笑,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他,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着满满的示威成分。

  至于月初,只能静静地收敛自己黯然的神情。

  忙完了公公交代的帐务,月初立在书房的窗口,看看天色,太阳都快下山了。夕日虽美,却是末日光辉,她从小到大对这夕阳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慨,但今日却无端升起了一股惆怅之意,愣愣地望着满天红霞。

  她突然有点害怕走出这书房,以往她事情忙完后,每每踏出房门,费云升与费瑾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总会等在外头,笑嘻嘻地等着她一起玩。不过在左忆娘来了之后,事情似乎有了改变。

  左忆娘费了很大的劲在他们身上,希望他们父子俩能接纳她,先不管有没有成效,至少这手段有好几次成功绊住费云升来找月初的脚步,也让月初好几次由书房里走出门时失望了。

  今天又会如何呢?

  摇了摇头,月初嘲笑着自己的患得患失,缓缓推开门出去,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她压抑着心头的失落,正想去他处找找时,突然两声呼唤,落入她的耳中。

  “月初!”

  “娘!”

  听到这热切的唤声,月初忍不住漾出笑容,快步迎向才刚踏进院里的费云升及费瑾。

  “你们来了?今天做了什么呢?”她自然地搂住费云升的手,另一手拍了拍费瑾的小脸,接着牵住他。

  “那个……新来的娘一直要我们乖乖坐好,不让我和爹去捉泥鳅灌蛐蛐儿,而且她好凶,我就和爹偷跑来了。”费瑾撒娇地道:“娘,我好想你喔!我不想跟那个新来的娘在一起。”

  “对,在一起。”费云升用力地点了点头,突然又看着她,挑逗似的摸了把她的小脸,“还要玩游戏!”

  “我也要一起玩游戏!”费瑾连忙附和。

  月初还没回答,费云升就先堵住了他的口,“不行!这游戏只有我可以和月初玩!”

  “为什么我不能玩?”费瑾不服气。

  “因为……”这次,费云升还没讲完,已经被脸色微红的月初给拦住。

  “当然可以和瑾儿一起玩,别听你爹乱说。”她连忙把话题导向“正常”一点的方向。

  这下换费云升不服气了。“我和月初玩的游戏,只有我们两个才好玩,那是要在床上……”

  月初干脆直接捂住他的口。“不准说!”

  一家三口嬉笑吵闹,亦是情趣,但这一家和乐在左忆娘也踏入院落时,突然崩坏了,院里的三人一下子都成了哑巴,颇感扫兴。

  不过左亿娘本人倒是没什么自觉,兀自摆出了最温柔的笑脸道:“真是让我好找,原来相公与瑾儿跑到妹妹这儿来了,快用晚膳了,公公说妹妹忙于公事,是个贤内助,那么相公与瑾儿以后就由我来照顾,免得妹妹蜡烛两头烧,累坏了。”

  “你谬赞了。”虽然左忆娘那声妹妹叫得亲热,但月初还真没办法反过来叫她姐姐,更不用说这人还是来跟她抢相公儿子的。

  “相公与瑾儿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原也不用我多看护什么,更不用说累了。”

  “是这样吗?”左忆娘的笑容有些僵,却又赶忙隐去趁着这个主题直指重点,“妹妹说到这里,我也要跟妹妹说说,相公如今是个傻子,瑾儿年纪又小,有些习惯实在不好。妹妹教不来,只好我来教了。”

  所以这是在指责她?月初挑了挑眉,并未回嘴,她不认为一个跑了七年又突然回来的女人有资格说她什么。

  左忆娘慢慢地释放出她的用意,“我是认为,瑾儿也就罢了,相公却日日与妹妹同房,似乎说不过去。我想从今天开始,让相公回我房里,也让我们夫妻团聚,好好熟悉一下……”

  这下,反而是费云升听不下去了。“不行,我要和月初一起睡!”

  左忆娘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相公,和我睡不是也一样吗?我们夫妻分离那么久,总是需要时间聚聚,否则传到别人耳里,还以为妹妹争宠排挤我呢。”

  可惜她这一番动之以情兼挑拨离间的话,对着费云升说完全就是对牛弹琴。他只是一撇头,干脆地道:“我只想和月初玩游戏,不想和你玩。”

  “玩游戏?”左忆娘听得一头雾水。

  费瑾见她不解,便人小鬼大地替父亲解释起来,反正他一向都是帮表达不清的父亲说话,今儿个也不例外。

  “就是只有爹和娘可以玩的游戏,是要在床上玩……”

  月初连忙捂起费瑾的嘴,一脸尴尬又哭笑不得。看来左忆娘有件事说对了,两父子要是没人看着,肯定会在背后惹来不少麻烦。

  费瑾的话左忆娘怎会听不懂,要不是城府甚深,她说不定就直接翻脸了。一个被相公拒绝床笫之事的女子,说出去才是真的丢脸!

  算了,反正她还有其他的办法。左忆娘在心里冷笑,表面上却不露痕迹,依旧是那么柔美的微笑道:“如果相公不方便,那么瑾儿来陪我……”

  “我也不要!”好不容易挣脱月初手掌的费瑾立刻拒绝。“爹娘不跟我玩,我就自己睡。”

  这下,左忆娘忍不下去了,笑容有些冷。“妹妹,这可是你教的?让相公与瑾儿不认我这个娘?”

  “这话言重了,你回府之后也有看到了,我平日大多在书房办公,反而你和他们镇日相处,我哪有机会教他们什么呢?”

  月初确实没挑拨过什么,也因为如此,对于费氏父子的依赖与爱护相当满意,笑意难免由目光中泄漏出来。

  “我刚嫁入费府时,也是花了个把月才让相公与瑾儿认同我。如今你才回来几天,他们与你不熟可想而知,建议你切勿操之过急。”

  “是吗?”左忆娘撇了撇唇,她有不得不急的理由,但是当然不会宣之于口。

  “妹妹在府里甚得器重与爱戴,倒是让我好生羡慕呢!”

  “若你对人付出真心,他人自然也会对你付出真心。”月初意有所指地道。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让所有人接受我了。”左忆娘笑得有些论异,“倒是妹妹你到时若没人陪,可别怨寂寞了。”

  说完,她织腰一扭,娟娟婷婷地又走了出去,方才来转达用膳的借口,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月初望着她的背影,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受。

  一旁的费云升与费瑾浑然不觉这两个女人间已交手过一阵,见到不喜欢的人走了,又开始聒噪起来。

  “娘!为什么每次提到那个游戏,你不是捂爹的嘴,就是捂我的嘴啊?”

  “笨蛋!因为我和月初玩那游戏的时候,我也是用我的嘴捂住她的嘴啊——”

  “娘,你怎么又捂爹的嘴?你在和他玩游戏吗?”

  第8章(1)

  一夜过去,左忆娘仍没有达成她的心愿,独守空闺一整晚。

  她虽心急,却也知道依费云升现在的情况,用时间和他磨是极不利的,必须剑走偏锋,找到控制他的方法。

  她以前和傻费云升相处过,知道他的死穴就是家人,从过去他曾为她灭掉一个山寨就知道,然而现在她可没把握自己在他心中仍这么重要,不过这几日她在费府里也不是白混的,靠金钱也收买了一些下人,知道了费云升的近况。

  以前的费云升对妻子都是冷冰冰的,热情绝不会表现在脸上,也因此,左忆娘对费云升与月初成亲后竟如此契合与恩爱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更清楚了解到月初就是她藉着费云升重新打进费府最大的阻碍。

  她没有直接爆发,而是又忍了一天,隔日在月初进书房料理公事之后,便赶到费云升与费瑾所在的后院,一副要和他们好好相处、培养感情的温婉模样,遣走了所有的仆人。

  然而她已经站在后院好一阵子了,那父子俩竟没有一人主动和她说话,她索性主动出击。

  “相公,今日天气晴朗,我带你和瑾儿出府走走吧?”其实她是另有要事,不过这不便多说。

  “这府里要胭脂水粉没有,要裁新衣裳也没有布,要些首饰还得和管支领银两,气人的是财务居然还是你那小娘儿们控制在手上……”

  她迳自抱怨一堆,一旁的费云升与费瑾蹲在后院的池塘边捞鱼捞得不亦乐乎,压根就没在听她说什么,更别说回应她想出府的要求,或是察觉她对月初的不满。

  发现自己完全被忽视,左忆娘按捺住脾气,用力挤出个和颜悦色的笑容,“你们在玩什么?好玩吗?我也一起玩吧?”

  这次她成功吸引到这对父子的注意,费瑾先看她一眼,接着迟疑地望向父亲,而费云升则是手头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也看了看她,最后和儿子同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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