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延棠赏他一个白眼,果真幼稚没药医。
“恭喜恭喜。”尽管白峰齐幼稚得不象话,他仍是有义气地补上两声恭喜,他知道白峰齐与倪净的故事,自然也知道白峰齐有多在乎路维哲这位头号情敌。
四人鱼贯进入黑延棠家,宽敞的客厅里有不少人,或坐或站聊天,男男女女都有,见他们四人先后进来,一群人话声骤歇。
“爸、妈,我们回来了。”黑延棠先说。
“叔叔、阿姨,你们好。叔叔,生日快乐,这是我准备的一份小礼物,希望叔叔喜欢。”艾思思看清黑延棠喊的对象,心里确实吃了一惊,但因在门外有了点心理准备,这会儿倒显得镇定、落落大方,喊人后,她顺带将礼物奉上。
“人来就好,不需要客气。”黑钺谦见她大方,眼里温和笑意浓了些,“一会儿就开饭,先坐一下。”
白峰齐将艾思思的反应看在眼里,挺佩服她的镇定,却也替好友忧心起来,艾思思太过镇定,不像是会忧虑对方父母喜欢自己与否的模样……
“黑爸,生日快乐。老爸要我帮他送礼物过来,你有朋友在,他就不过来了。”白峰齐将礼物送上桌。
黑钺谦和蔼笑了笑,“替我谢谢你爸,留下来一块儿吃饭?”
“我跟小净要去参加朋友的婚宴,不能留下来,找时间再跟黑爸黑妈吃饭。”白峰齐直来直往。
“那不留你们了。”黑钺谦笑说。
“黑爸黑妈,下次再一起吃饭。”倪净挥了挥手。
“黑爸、黑妈,改天见。”白峰齐说完,拉着老婆走出热闹的黑家。
不消多久,客厅又热闹起来,艾思思跟其他人不熟,随着黑延棠到处唤叔叔、阿姨、伯伯一轮后,她坐下安静听着旁人聊,搭不上话但也没显出不自在。
那些被黑延棠称呼叔叔、伯伯的人,有好几人是她在电视上看过的,都是成功商人。
“延棠,玛莎上星期从英国回来,有空你们年轻人一块儿出去玩,早上她还吵着要来,可是下午朋友一找又出门了。”
说话的是南华实业的张董,跟黑钺谦多年知交,玛莎是张董的独生女,小时候常来黑家玩,后来到英国留学了。
“好,有空我找她,好多年没见到她了。”
“五年有了吧,那丫头在英国交了一堆洋朋友,玩疯了。”
“能多交朋友是好事。”黑延棠礼貌地说。
“你女朋友在哪儿高就?怎么称呼?”
“她……”黑延棠还没来得及说,艾思思笑着说了,“我叫艾思思,张伯伯叫我思思吧。我是护理师,目前在立程医院工作。”
“当护理师不错啊,不过工作很辛苦吧?”张董打量艾思思,心想,玛莎比她更漂亮,更适合黑延棠。
“每一种工作都有辛苦的地方。”艾思思脸上温柔的笑容未减半分。
“但是护理师难免要替病人把屎把尿,是比一般工作辛苦多了。”
“那是因为他们生病了,如果健康,他们也不愿意躺在病床上被人照顾。”
“你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吗?”张董不以为然的问。
“当然会,可是当病人康复出院,笑着说谢谢时,所有辛苦都值得了。”
“要是病人死了呢?”
“那就只能为他掉眼泪,祝祷他一路好走。”艾思思笑容淡下来,“张伯伯,今天是黑叔叔生日,还是别谈这些了。”她委婉终止话题,再迟钝多少也感觉出张董有针对她的意思,大概是为了那个叫玛莎的女孩。
黑钺谦将话权接过去,“思思是敬业的护理师,延棠住院那段时间,幸好有思思照顾。差不多可以吃饭了,我们去餐厅。”
客厅里十几个人往餐厅移动,气氛又轻松起来。
来到餐厅,每个人的座位早已安排妥当,她坐在黑延棠旁边,连如娴则坐在她的另一边,不时温柔招呼她夹菜用饭,频频与她交谈,一顿饭下来,她已有几分轻松自在。
食物被取用得差不多,外烩服务员换上甜品水果,连如娴帮艾思思拿几样水果。
“阿姨,我真的吃好饱。”
“再吃点水果就好。”连如娴轻笑,女孩子的胃真小。
“谢谢阿姨。可以不吃甜点吗?太饱了。”艾思思感受到连如娴是真心待她亲切,说起话来便没多少隔阂与尴尬,自在得如同家人间相处一般。
“没问题,棠棠,你负责帮思思解决甜点。”
“好。”黑延棠拿走她的甜点。
艾思思朝他甜甜一笑,拿起叉子正打算吃水果,这时却听到长桌对面,一名长发女人发问。
“钟董,听说其汉上个月回台湾了,我家楚霆跟他出去打了场高球,回来说其汉改变了好多,想不到小时候常打架闹事、混帮派让你头痛的孩子,现在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有机会让我们见见啊。”
“他一会儿就来,今天有重要合约得签,赶不及跟我一块过来。我早想安排他见黑总裁,以后做事有长辈照应总是好事。”
钟董?其汉?
艾思思心一震,手上的叉子摔落,敲响盘子后旋即跌落地面,接连的清脆声响让聊天声音静下来。
艾思思心慌地道歉,“对不起。”她想弯身捡拾,却被握住手。
连如娴脸上温柔未变,朝她摇了摇头,安抚道:“没关系。”
一会儿外烩服务人员立刻走来,捡起叉子,为她换上新的。
“阿姨……”艾思思有想逃的冲动,她极力克制不安的情绪。
“怎么了?”连如娴细心地发现她脸色不太好。
“没……没事,真的很抱歉。”她勉强自己镇定下来。
“小事情,不用介意。”
这时外炝服务人员领了一名高大男人走进餐厅,他一身铁灰色西装,身形挺拔。
“瞧,说人人就到了。”钟董起身,“其汉,快跟叔伯阿姨们打声招呼。”
钟其汉跟众人一一打招呼,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清楚知道谁是谁,招呼过后,他视线在长桌某个位置停留了许久,明显到大家想不察觉他看的人是谁都难。
“那位是延棠的女朋友,艾思思。”
“艾思思!果然是你,好久不见了。”钟其汉眼里有真挚的笑意。
“你们认识?”钟董惊讶地问。
“我们是国中同学。”钟其汉没多想,但说完便后悔了,下一秒立即改口,“我记错了,是国小同学。”他国中时期对这群长辈们来说称得上是声名狼籍,说艾思思是国中同学,她必然要被贴上标签,他不能这样害她。
艾思思神色复杂的望着钟其汉,虚软笑一笑,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对他说:“好久不见了。”
黑延棠记得钟其汉,那个陪艾思思到警局的少年,他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当年的少年竟是汉良建设董事长的独生子。
钟董跟他父亲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也曾听说过钟董为不学好的儿子恼白了头发,不过从没机会碰面。
黑延棠心思飞转,面色却一派轻松,真实情绪丝毫未显,他起身朝钟其汉伸手。
两个男人双手交握,黑延棠微笑说:“常听钟叔叔提起你,欢迎你来。”
“我爸八成都是说我的坏话。”钟其汉毫不介怀地打趣道。
“怎会,你拿的是哈佛法学、商学双主修学位,还都是第一名毕业,钟叔叔为你骄傲都来不及,哪有坏话可说。”黑延棠赞扬,尽管他目前并不参与父亲的事业,但家里大小宴会,谁要来、什么身分、什么背景,他一向被要求得铭记于心。
今天钟其汉要来并不是临时决定,所以黑延棠早记下他的辉煌史,只是没想到他会是七年前的那名少年。
“以前我不懂事,让我爸心烦,现在好多了,跟我爸学着谈生意,往后还希望黑少多帮忙提点。”钟其汉说得客气。
“称呼黑少我不习惯,还是叫名字吧。生意上的事都是我爸在忙,要接手也得好几年之后了,到时候该我麻烦你帮忙提点才是。”
“你们年轻人都别客气,以后互相帮忙、互相帮忙。”钟董笑得开怀,总算正式将儿子介绍给黑家人了。
黑家事业做得大,以电脑业起家,成功致富后,科技、建设到娱乐事业多有投资,版图遍布亚洲、美洲,目前主要核心事业虽仍为科技,但其他投资获利也很丰厚,真正身家难以估量。
“其汉,还没用过晚餐吧?”黑延棠问。
“签约前吃过东西了。”钟其汉见到餐桌上的水果甜点,并未过于客套,直率的说:“现在吃水果甜点刚好。”
“请坐,钟叔叔也请坐,大家边吃边聊。”黑延棠招呼。
艾思思明显不自在了,黑延棠淡扫她一眼,等钟其汉、钟董坐定位后,他坐下在她耳边低声问:“水果也吃不下了吗?”
艾思思点头,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哀求,明显是不想再待下去。
“我帮你吃完,等我一下。”黑延棠又低语。
此时钟其汉正忙着跟其他叔伯阿姨们谈话,黑延棠刚才特别提钟其汉的漂亮学历,成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热络地找钟其汉说话,他暂时无暇顾及这边。
黑延棠将艾思思盘子里的水果吃完,对大家说:“不好意思,思思今天医院值大夜班,我先送她回去休息。”
“今天是你爸爸生日,不能请假一天吗?”方才针对艾思思的张董又发话了。
艾思思面色为难,下一秒黑钺谦开口替她解围。
“年轻人本来就该工作为重,生日年年都有,没差这一天,况且孩子有来,心意也到了。”他温和说道。
“叔叔、阿姨,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什么,你快回去休息一下。”
“有空多来家里坐坐。”连如娴拍了拍她的手。
“好。”
第9章(2)
黑延棠带着艾思思离开,走出黑家大门,她微微地吐了一口气。见她情绪似是有些低落,他打算开口安抚,没料才开口就见她朝他灿烂一笑,“延棠,你假放到什么时候?”
“还有半个月。”他被长官、父母强迫休长假三个月,假期还有半个多月,本来打算下星期提前销假。
“过两天我请六天特休,我们去环岛好不好?我想跟你一起去旅行。”
黑延棠凝视她,沉思了半晌,说:“好。”
“先说好,旅费全让你出喔,我准备好好利用我的超级富二代男朋友。”艾思思笑得很甜。
“……我以为你会介意。”
“介意什么?百亿富商是你爸爸吗?”
“你不介意吗?”
“我出运了耶!应该开心,为什么要介意!”
“真的吗?”黑延棠专注且严肃的凝视她,多希望能看穿她的心思,眼前的她情绪欢快得有些不真实。
“真的!现在全台湾有大半适婚女孩希望成为我吧。”艾思思的声音有些得意,她靠近他,亲昵的挽上他的手臂,“以后我可以吃香喝辣,花钱如流水,眉头皱都不用皱一下,对不对?”
“如果你愿意,是可以,要不要我先帮你办一张无额度附卡?”他笑问。
“可以这样?”
“你想要就可以。”
“先不要好了,万一分手会很麻烦。”
“你刚说全台湾有大半适婚女孩希望成为你,既然这样,你应该好好抓紧我,想什么分手?”
“我是在好好抓紧你啊,不是说要跟你去环岛?目的正是要好好跟你培养感情,我们努力一下,我赶快怀孕就可以把你绑住。”
黑延棠沉默一会,笑问:“想去哪里玩?”
“我想想……我想去台东住老爷大酒店、去日月潭住涵碧楼、去垦丁住凯萨,可以吗?”
“可以,晚上我订房,先去台东住两天,往南到垦丁两天,然后日月潭两天,再回台北,刚好绕台湾一圈。”
“太棒了!我好期待。如果我看到喜欢的东西,你会买给我吗?”
她完全开启了女友模式吗?黑延棠困惑,跟他预期中的反应不一样……
“会。”她想要的,他心里很愿意宠着她,但他希望是她真心想要的。
她笑开来,头靠紧了他的臂膀,“我原以为你只是个警官,没想泡居然是赤总裁的独生子,感觉好像在路上平白无故捡到一百克拉超大钻石,比中十亿乐透一人独得还开心。”
“要不要更开心?”
“怎么更开心?”艾思思仰头问。
“今天搬去我住的地方,一百三十五坪,中央空调,装潢不输五星级饭店,如何?”
艾思思敛眉低首,回避了他带着宠溺的视线,软软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拜金?很现实?”
“我没这样想。”
“不然呢?”
“我只希望你是真的开心。”
艾思思静了一秒,“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开心,这样好了,我今天回家整理东西,明天等我值完大夜班你来我家接我。幸好你早点送我回来,我还有些时间可以整理东西。”
“我刚才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黑延棠探问。
“什么时候?”
“钟其汉说你们是国中同学的时候。”
“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惊讶他还认得出我,也惊讶他原来是你们生活圈里的人。我们是国中同学,不是国小同学,刚才他改口,可能是不希望大家对我有坏印象。他国中三年名声不好,没想到现在变得这么体贴,他真的哈佛双学位第一名毕业?”
“当然是真的。”
“他变了很多。”
“你们……很熟吗?”
“算很熟吧。”
熟到什么程度?黑延棠差点问出口,冲动过去后,他见她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便不再继续。
“你回去后东西不用急着整理,我明天接你时可以帮你。你赶快补个眠,免得太累。”
“好。”
艾思思呆坐在床上,时间已过去许久,她知道她该休息一下,可是她的心上有颗沉重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想嘶吼、想尖叫、想大声哭泣,却连动都没办法。
她感觉空气稀薄,人昏昏沉沉,只有痛苦的感觉是那么清晰强烈……
仿佛才昨天,黑延棠手术后转醒,一双深邃黑眸瞬也不瞬瞧着她。
仿佛才昨天,他以满城夜景为背景,说:“我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好不好?”
仿佛才昨天,他在她身边,端着一碗粥要喂她,笑着说这是女朋友才有的权利仿佛才昨天,她半认真地问他万一怀孕该怎么办?他小心翼翼地说:“生下来,好吗?”
七年前,他们原是不同世界的人,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因为她母亲犯下的错而有短暂交集,他出于善意的劝告,改变了她的生命。
七年后,命运让他们有了深刻交会,她成长了,以为现在的自己勉强配得上他。
她看见他对她的认真,倘若她不够喜欢他,那一个个被刺破的保险套会让她觉得他很小人,但她是那么喜欢他,只看到他“不择手段”想拥有她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