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几步,忽然见不远处有个人端坐在车库中央,他头顶上的灯恰巧没有亮,投下一个巨大的黑影。
“祈——知语?”声音响起,竟是个优美如水流的女声。
三个人一起停下了脚步。
“这位是——”
“他们叫我机械师。”女子说着,周围几辆车的车灯忽然都亮了,马达声此起彼伏,“我等你们好久了。”
话音未落,一辆吉普猛的向三人冲了过来,祈知语与特兰诺放开白狼,敏捷的闪了过去。
“那车上没有人!”特兰诺在祈知语耳边迅速说。
“哈,见怪不怪了!”
正说着,又一辆小跑车横冲了过来。
“是那女人捣的鬼?”特兰诺一边躲闪一边大叫。
“大概吧!”祈知语大声回答。转瞬间,十来辆车都动了起来,两个人疲于躲闪,很快就被冲开了。
“呵呵,你就只有这种速度,能和汽车比吗?”
没有人反驳,祈知语和特兰诺的速度,大概也就是个普通人类的顶级水平,和汽车的确没办法比。
吱——
一声刺耳的车响,祈知语险险从车轮边翻身滚了出来,这辆越野车刹车不住,重重的撞上水泥墙。但祈知语的体力却已明显不支。
“看来游戏很快就可以结束了,你——”最后惊呼一声,原来是特兰诺已不知何时潜到坐椅边,猛的一拳便将那人打倒在地。
车灯一下熄灭,特兰诺站直身,正要说话,马达声竟再次响了起来。
“哈哈,就这样?”女声又一次响起。“替身?”立刻明白刚刚被击倒的不过是个幌子,特兰诺目光一扫,再度响起的声音竟是从悬挂在远远近近数十个的立柱上喇叭中传出来的:“我真不知道A是怎么输给你的!”
祈知语喘着粗气,看着一众蠢蠢欲动的汽车,竟扬起嘴角笑了:“想知道?”忽然打了个响指:“他就是这样输给我的。”
特兰诺一愣,只听一声沉闷的爆炸响起,伴着一声惨叫,一个人痛苦的呻吟着倒在了地上。
竟然是白狼。
所有车,在瞬间熄了火。
祈知语走了过来,“小型炸弹,我一开始就放在你身上了。”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去,嘶的一下从女子脸上扯下一块东西,露出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张脸。
“喔,”特兰诺走了过来俯身查看,“还算个美人呢,你可真不懂怜香惜玉。”
“我也没想到是个女人,搞得我还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引爆。”祈知语一挑眉,“知道我们会去找白狼,故意布了陷阱等我们跳?果然是你们这帮家伙,谁负责这件事?”
女子只是大口喘了喘气,竟慢慢没了声息。
“喂!”
“她死了。”特兰诺试了试女子的鼻息,下了结论。
“怎么可能,根本没伤着她的要害!”祈知语抓起她的手探了探,回头难以置信的望着特兰诺,“真的……”
“你怎么知道她有问题?”
“伪装我可是专家,她那点道行在我面前卖弄还差远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女子的死,祈知语的情绪明显不太高,“我累了,改天教你,这里麻烦你处理一下。”
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夜更深,一直躺在地上的女子,忽然动了动。
长长的睫毛抖了抖,一双眼睛,竟慢慢睁了开来。
一睁开眼睛,她立刻想动,一抬头,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
砰——一声枪响,子弹几乎是擦着女子的面颊过去的。
“你最好老实躺着,不要乱动。”特兰诺竖起枪口,看向女子的目光毫无感情。
女子立刻回忆起来,刚刚就是这个人,在俯下身来时自己只觉得身上一下刺痛,很快就没了知觉。
特兰诺似乎已经看出女子在想什么,解释说:“我刚刚给你打了点药,你不过假死了片刻而已。放心,祈知语已经走了。”
“什么意思?”女子沉声问。
“没什么意思。祈知语,给我惹了一些不少不大不小的麻烦。”
“呵,他就这个恶劣的性子。”
“你看起来很熟悉他的样子,我想知道一些有关他的事。”
女子一皱眉,“我不喜欢受人威胁。”
“也许吧,”特兰诺的枪口,再次瞄准了地上的人,“可你没得选择。”
“呵呵,好像不久之前,某人还提过怜香惜玉这个词?”
特兰诺竟然笑了笑,“没错。”还未等女子笑出来,砰的一声,又一颗子弹与她擦身而过,“可惜我是个杀手,杀手的辞典里没有‘怜香惜玉’这句话。你最好快一点,我不是枪枪都那么准的,说不定啥时候我只想威胁一下,却不慎在你身上开了个洞。”
女子的表情冷了下来:“我们来自一家秘密研究所,研究人类超能力的,祈知语的妈妈是我们的一个研究对象,他和他几个兄弟,都是在所里出生的,试管婴儿……”
“嗯,”特兰诺打断她,“你说的我的确不知道,可是这对我来说没用。”
“没用?”女子冷笑,“你不是想了解他吗?”
“我想你一定误会了什么。”特兰诺转转手中的枪,“我只想杀他,无关的消息我没兴趣知道。”
“你想杀他?”仿佛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女子忽然大笑起来,“别说这种光冕堂皇的理由了!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一提到他都咬牙切齿的样子,可没一个舍得对他下杀手的!我跟踪你们这么久,别告诉我你还没有动心!杀他?不过是想得到他而已吧?”
特兰诺等女子笑完,才波澜不兴的回复:“我是个杀手,一旦我认定了自己的目标,我就不会再产生别的感情。甚至在杀人的时候,我从不会为杀人而感到快乐,也不会为死者感到悲伤,只是杀人而已,就像学生完成一项作业一样简单。”
女子忽然不说话了,虽然这段话在她听来荒谬至极,她却从这个表情淡漠的男子眼里,隐隐看到了某种让自己不得不相信的东西。
忽然觉得很冷,让人窒息的冷。
“好吧,你不说,那我问好了,你们那里的人都有些超能力是吗?祈知语的能力是什么?”
女子垂下眼帘,然后再次望向特兰诺:“在我们那里,我们叫他废物。”
特兰诺平静等待女子的下文。
“因为他没有继承到任何超能力,他四个兄弟都有,只有他——他只是普通人而已。”
——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祈知语曾经这么说过,特兰诺那时并不知道他为何要强调这一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而且,”女子顿了顿,“他有病,很严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
“什么?”
“先天性……”女子说到这里,忽然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脖子,大喘了几口气,特兰诺一紧手中的枪,数秒之内再一次见到了这个女子的死亡。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醒过来了。
“干吗杀自己的同伙?”特兰诺扬起头,不远处阴暗处,站着一个人,看不清楚面貌。但这种隔空杀人的能力,已经让特兰诺确定了来者的身份。
“谁叫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来者呵呵的笑着说,“知语是我的猎物,我没有和别人分享的习惯。回去告诉他,就说A很想他,近日一定拜访。”
声音逐渐远去,很快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第四章
静谧的午夜,没有开灯的房间,一片黑暗。
门无声无息的扇了扇,一个黑影闪进屋中,在黑暗中行走,黑影行动起来却如入白昼一样,悄然无息的绕过桌椅,正要再往里走,灯啪的一下亮了。
“嗨,蝎子,偷偷摸摸的找什么?”一个懒懒的声音想起,说话的人穿着宽大的睡衣斜坐在窗台上,一头刚洗过的长发还在滴滴答答的淌着水,称着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微微挑起的眉间交织着危险和妩媚的风情。
他的手中端着一支长长的步枪,枪已上好了膛,枪口正指着特兰诺的头。
特兰诺侧过身表情不变的正面对着祈知语:“一时忘了,走回自己房了。”
“哧——”祈知语一下笑出声来,“回自己房连个灯都不敢开,你这蝎子王也还真窝囊啊!”
正要反驳,特兰诺刚张开的嘴忽然干脆的闭上,单方面结束了这次交锋。
“连话都不敢说了?”祈知语继续挑衅。
特兰诺移开目光选择忽略对面某人的存在。
僵局中,祈知语先放弃,转开了话题:“今晚你看到的那个女人,来自一个研究院,研究人类的特殊能力。我没伤着她的要害,估计杀她的也是研究院的人,他们中有可以隔空杀人的家伙……”
特兰诺没有出声,虽然祈知语对过程的猜想跳过了自己的那一部分,却奇妙的得出了一个正确地结论。
“……我就认识一个可以隔空杀人的家伙,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
正想听听祈知语对A的评价,却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特兰诺心猛的一跳,一个浑厚的男声平地响起,如同碧空旷野一只野雁展翅冲天——
“倦了这世界的歌——”
特兰诺诧异的回过头,祈知语一句唱完,手指翻飞,骨节敲击着手中的金属枪管,碰撞出一串有力跳跃的音符。
“你会奏这首歌?人们一直认为凤凰之后,没有人可以再演奏这段音乐。”
“嗯哼,歌?”奏完一个节拍,祈知语停下手中的动作,“我记得音乐界一个老大曾经批评说,他不会承认这是音乐,就像舞蹈家不会承认打架是舞蹈一样。”
“嚯,凤凰在听到消息的当时就很奇怪的问身边的人‘音乐?我说过我的创作属于那么狭窄的范围吗?’,那个可怜的老家伙当场气得半死。”
“哈——凤凰那家伙,同时代大概没有比他更嚣张的人了!”
“大概从人类出现到现在都没有。”特兰诺加上一句,“那家伙的光辉事迹多得如同天上的星星,而且每一个都像星星一样耀眼。”
一个在被提问“为何演戏”时宣称“拍片这种可以和美人接吻还能拿报酬的好事谁不愿意做”的好莱坞一线性感影星,玩转屏幕、音乐甚至拳击、赛车场,上一秒他可以抹着雌雄莫辨的浓妆围着钢管跳最香艳的舞蹈,下一秒却带着头盔穿着带钢刺的皮甲驾着重型机车与最危险的飞车党竞技,他在出演的大半影片中反串女角却又酷爱参加拳击赛——
“因为那可以让他展现自己完美的身材!”特兰诺靠着一张桌子端起一杯水,“我记得他出空难后,报纸上曾用了《绝代妖姬,香消玉殒》这样耸动的题目。虽然人们经常说少了一个人这地球也一样在转,但大多数人都认为,如果他再多活几年,这世界一定是另一个样子。”
“嗯,这倒不假,因为几乎所有的情报部门都知道,他是个间谍,倒卖情报才是他的正业。嚣张到这个程度的间谍古往今来也就这一个吧?”祈知语摩挲着手中的枪管,“这就是他以前演奏用的那只枪,他特别喜欢这个枪管敲击发出的声音。”转过头,看着特兰诺疑问的眼睛,“他是我爸爸。”
“难怪——”从祈知语提这个人,特兰诺就有了一点心里准备,虽然答案仍然有点出乎预料,“我早该料到,你们父子还真像。”
祈知语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其实也没确定过。我就是在那家研究所出生的,试管婴儿,连我妈都不知道我爸是谁。我妈只是觉得我和他长得像,就带我去看看他。”回想那时自己不过七八岁,被妈妈领着到一个宴会上看凤凰。没想到竟然是凤凰先冲过来——
“他一看到我,也不顾那是公共场合他是公众人物,立刻很兴奋的冲过来对我妈说‘这一定是我儿子,除了我没人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小孩!’”
“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特兰诺适时的插话。
“呵呵,没错,我妈的反应也很直截了当,她只笑了一下,就很干脆的一拳揍了过去。”
“为什么?”特兰诺咋舌。
“因为凤凰的话让她很不爽。一个嚣张的人总是看不得另一个人在她面前嚣张的。”祈知语耸耸肩,“他们那一架,打得才叫惊天动地。”
特兰诺翻了个白眼:“我算知道你这怪物是怎么来的了。”
“呵呵,那一架之后,我妈和凤凰就成了很好的朋友,我那时经常到凤凰那去玩。连他自己都承认他嚣张得太过份了。所以会有那个结局一点也不奇怪,”祈知语偏偏头,嘴角扬起一个完美地弧度,“最后终于有人受不了,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用一颗炸弹直接把他送下地狱去了。够讽刺,很适合他!”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特兰诺忽然开口。
祈知语摊开手,“行了,你不是来找我的弱点吗?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吧!”
“你给的这些信息毫无价值!”特兰诺评价说。
“呵呵,”祈知语放下手中的枪,抬起眼直看着特兰诺的眼睛,妩媚而犀利的目光,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了解我?”
轻轻抛出的问题,锋利无比。
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特兰诺沉默的与祈知语对望。
良久,特兰诺先转过身,“别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
走出几步,特兰诺停下,“我记得凤凰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
“呵——”祈知语的回应是一声轻笑,“整架飞机在太平洋上空被炸得粉碎,找不到尸体太正常了。”
特兰诺偏偏头,继续向门边走去,忽然被祈知语叫住。
“还有什么事?”
“一杯牛奶。”祈知语从窗台上轻盈的落下,“我妈说睡觉前喝一杯牛奶会有好梦,等我一下。”回首一笑,“这是对你安慰我的回报!”
***
关了灯的房间一片黑暗,祈知语端着杯子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脑中浮现出熟悉的话语:
“啊,上帝,请给我造就这样一个儿子,他将坚强得足以认识自己的弱点,勇敢得足以面对恐惧,在遇到正当的挫折时能够昂首而不卑躬屈膝,在胜利时能谦逊而不趾高气扬……”
凤凰坐在架子鼓旁,伴着清脆的鼓点,用他独特的嗓音清唱MACARTHUR的散文《对儿子的祈祷》。这时候还是孩子的祈知语会坐在桌子边,一边煮咖啡一边听。
“儿子,你煮的咖啡和你做的菜一样棒!你妈妈和哥哥中一定有一个很会做菜。”
“不,爸爸,事实上就是因为我妈妈和哥哥做的菜都太难吃了,我才会做菜的。”
凤凰挫败的翻翻眼,立刻又恢复了一贯的狂傲的神色:“不愧是我的儿子,你真是天才!过来,爸爸教你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