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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游戏 page 12 作者:幽灵猫

  特兰诺沉默了一会,“我碰到麻烦了,我碰到一个,我不知道该不该杀的人。”他抬起眼,望着自己的老师,“可是如果我不杀他,很可能被杀的就是我。”

  就像祁知语不相信他,他也不相信祁知语,尤其是那一夜被骗之后,他更加迷茫——也许这一切真的只是个游戏,他们两个人都陷在里面,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特兰诺,”男子把手放在特兰诺的手背上,“我收留你时,很多人都认为你不适合做杀手,你太善良了。可是你有一项别人没有的优点:冷静。无论什么时候,你总能保持冷静,即使一时失控也能很快恢复。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你的表现说明我的眼光没有错,所以你无需为此烦恼。”他的声音有着令人信服的魔力,而且似乎可以给予人力量和智慧,“你的冷静,你优秀的洞察力,包括你的善良,一定会让你做出正确的判断。记得我说的,不要让任何东西蒙蔽你的心。”

  特兰诺低头不语,良久,他终于抬起头,“谢谢你,老师。”

  ***

  初春的夜,窗帘在夜风中漾起层层波浪,干燥的冷风细如绵针,刺在人身上隐隐的痛。

  慢慢向床边走去,床上的人辗转中睡得并不安稳,刚一靠近,那双美目突然睁开来。带着嘲讽与戒备的笑声随之响起:“呵,你似乎很喜欢半夜悄悄的摸到人家卧室去?”

  特兰诺不为所动的将手里的水杯和药瓶放在床头柜上,转身便准备离开。

  “嗨!”祁知语侧过身,拿起那只小药瓶,“阿司匹林?做什么?”

  “某人如果因为伤口痛而睡不好,第二天就会因为精神不足而变本加厉的发神经,我只是不想做那个无辜的最终受害人而已。”特兰诺头也不回的揶揄。

  祁知语转着小药瓶,“你怎么会认为一个连给自己开刀都不用麻药的人会需要这种东西?何况,”他看着特兰诺的背,“相比这点小痛,我更怕你拿毒药给我吃。”

  “随便你。”特兰诺毫不意外的回答,正准备出门,又被叫住。

  “窗户,宝贝!我不认为这种天气吹着冷风睡觉很浪漫。”

  “我以为我的房间乌烟瘴气的需要多透透气!”特兰诺一边说一边朝窗边走去。

  等到房间再次只剩下一个人,祁知语拿着小药瓶转转,唇边浮现一丝柔和的笑意。

  ***

  而此刻蝎巢最底层的小房间内,头发乱糟糟的房主再次迎来了访客。

  “怎么样?他吃了没有?”

  “当着我的面没吃,我想以后也不会吃。”特兰诺回答。

  “哈哈,我就知道。那冷风他一定也受不了的?”

  特兰诺平静的说:“这有什么关系吗?我想这种天气大部分人都不会开着窗睡觉。”

  房主笑着摇摇手指,“噢,不,安卡。”他仍认为和他说话的是安卡,而特兰诺也没有想要纠正的意思,“他不敢吃阿司匹林,害怕冷风——因为这些都属于可以诱他发病的高危品。还有,你曾说他在我们蝎巢到处看过,可我保证他没到这里来,知道为什么?”

  特兰诺示意他不要绕圈子。

  “因为我这里太脏了,他怕灰尘。”房主笑嘻嘻的回答,“这些足够了,当然最有力的证据还是你拿来的口香糖——我猜他一天要吃好几块?”

  “四到五片,或更多。他的病到底怎么样?”

  “嘿嘿,很严重,但是很稳定。你知道这种病,很容易控制住,却很难根治,所以患者需要坚持有规律的服药。你说的那家伙一定是怕自己有病被别人知道,又不能不吃药,才会把药掺到口香糖中掩人耳目。想出这主意的家伙真他妈是个天才!”

  用明显带着嫉妒的语气赞了赞,房主极为平衡的补上一句,“不过还是被你给看穿了,嘿嘿!”他说着,又嘻嘻的笑起来,笑声如同尖利的指甲刮过干燥粗糙的平面所发出的声音般刺耳,“现在,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弄死他?我可以给你提供很多很多有趣的方案。”

  ***

  一大早,就看到若亚笑得一脸杀气的从属于自己的书房冲出来。特兰诺推开门,眼睛立刻瞪大:“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美女”叠起一双修长的腿搭在桌子上,动作毫不文雅却处处透着野性的优美,望着特兰诺轻轻唇角一收,飞吻一般向上吹了口气,吹起几丝刘海露出那颠倒众生的眼,配上那引人遐想的唇,男子没有的妩媚,女子没有的英挺,交织成雌雄莫辨的绝色,轻易便撩动人心底最后的防线。

  如果不是那张完全未经修饰的五官,特兰诺几乎要忘了眼前这个人的性别。

  “我不知道你还有女装癖。”特兰诺的表情不动如山。

  “我对衣服没有性别歧视,穿着漂亮就可以。”祁知语纠正。

  “你为什么没有易容?”特兰诺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问,皱皱眉,“还有,你跟若亚说什么了?”

  祁知语看着特兰诺,目光里促狭的笑意让特兰诺心里立刻警种大作,“我跟他说,我是他尊敬的头儿蝎子王特兰诺的女朋友。”

  特兰诺拿着水杯的手有一丝僵硬。

  “然后你这个忠心的小跟班打算很不小心的失手让我挂挂彩,于是我也很不小心的避过了顺道很不小心的教训了他一下。”

  “浑蛋!”特兰诺低吼的同时,一杯水已经迎面泼了过去。

  祁知语才一避开,领口已被特兰诺抓住:“我警告你,别碰我手下的人!”

  “那我就活该什么也不做被他捅几刀?”祁知语扬起下巴与特兰诺对峙,良久,直到特兰诺松开手转过身去。

  “是你先胡说他才会想捅你。”

  “呵,胡说?”祁知语低低的骂了一句。

  特兰诺偏过头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嫉妒那小子!”祁知语挑起眉,他的话语,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暧昧。

  特兰诺不屑的转回头去,以同样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回应:“我已经不相信你的游戏了。”

  ***

  “若亚?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脏乱的地下实验室,习惯了昼伏夜出的房主揉着太阳穴,看着坐在实验桌上笑容满面却杀气腾腾的少年。

  “你能相信吗?普金斯,头儿他竟然搞了个女朋友回来!他以前从没带什么‘女朋友’在我面晃过!”

  “啊——”才从试验桌上爬起来,因为睡眠不足而神经痛的某人显然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兴趣,只是无精打采的随口应着,“头儿喜欢就好了啊。”

  “鬼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今天一大早就看到那女的在头儿的靠椅上坐着,头儿到现在影都没见一个!”若压一边愤愤地说一边磨小刀。

  普金斯仍是兴趣缺缺的应付着:“哦,那可能根本不是头儿的女朋友……”

  “可是她有头儿书房的钥匙,对我们蝎巢也了如指掌,而且安卡跟她很熟的样子!”说到这里,拿起小刀吹了一下,目光与刀光一样冷,“Shit!连安卡都知道,我竟然不知道!”

  普金斯镜片后浑浊的目光却突然亮了,“安卡?你说安卡?”嘴里絮絮叨叨的念了几句,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嘿嘿,我知道是谁了,原来是个女的,呵呵呵呵……”

  若亚抬起了头,“普金斯,你一个人在那里瞎叨叨什么?”

  “我知道那女人是谁了,嘿嘿嘿嘿。”普金斯看着若亚,厚厚的镜片划过诡异的光彩,“那不是头儿的女人,只不过安卡搞不定那家伙而已,你要去吗?”

  安卡搞不定的家伙?若亚嗜血的本性明显因此兴奋起来,看着普金斯,思考了一会,“那家伙手脚功夫很厉害,我刚刚还吃了亏。”

  “嘿嘿,没关系,我有办法。”

  ***

  和祁知语的谈话又一次不欢而散,特兰诺起脚往门口走去。

  “你到哪去?”

  “去泡咖啡!”特兰诺自嘲的回答,语气听在祁知语的耳朵里更像讽刺。

  祁知语想说话,想了一圈不觉得有需要道歉的地方,于是没有开口。

  “真麻烦!”等到特兰诺关上门出去了,祁知语往后一仰倒在靠背上。感觉好像经过那一夜,特兰诺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一点受打击的样子?

  刚一这么想,他立刻否定自己,特兰诺是那种感情相当内敛的人,就算受到打击也不应该写在脸上,现在那只蝎子到底在想什么,连他也不是那么肯定了。

  “德尼说得对,我干了件蠢事。”他是傲气的,真正傲气的人不屑用任何理由为自己的错误辩护。

  回顾了一下当晚的具体情况,从来不会向后看的某人没有一丝丝为当晚的错误后悔的念头,与其花时间后悔不如花时间好好考虑如何补救。祁知语嚼着口香糖,陷入沉思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明亮,无所畏惧。

  门再一次开了,祁知语抬眼望去,进来的不是特兰诺。

  ***

  特兰诺一边熟练的泡咖啡一边回忆普金斯说过的话。第一次教他泡咖啡的是那只妖精,他低着头,露出修长优美的颈;之后的赛车场,从时间算他在自己之前去——特兰诺刻意不去想他跑去的理由——赛车场上他的身影疾如轻燕;然后是让人目眩神迷的舞池,他在自己怀里,纤细柔韧充满爆发力的腰身狂舞如蛇;地下停车场,他咬破了舌救自己,血腥的初吻;小木屋里,他浑身血污的拿着枪想要打爆自己的头;最后是那一夜——

  “该死的荒唐!”特兰诺对自己说。

  ——那种病,辛苦劳累,不规则的生活规律,剧烈的运动,甚至是神经高度紧张都有可能诱发。

  该死的!如果你无法在这个处处杀机的世界生存,滚回你正常的世界去!

  特兰诺心里开始翻腾,他可以体谅路边无助的陌生人,甚至是杀场上的对手,但是他不能体谅这个戏弄他的人。

  或者说,他不能容忍自己体谅这个人。

  这游戏已经超出了他可以忍受的范围。

  重复着搅拌的动作不经意的抬起头,特兰诺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

  普金斯?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门开了,无声无息的,轻巧得仿佛是微微合上的木门被轻风拂过。

  走进来的是若亚,双手藏在身后,笑得如同不更事的同龄少年般纯真灿烂,脚步轻得就像——

  杀人的心跳。

  祁知语嚼着口香糖抬起头,笑意扬上眉梢。

  到底还年少,记得控制自己的表情,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祁知语望着少年,笑意扬上眉梢,杀意直冲指尖。

  若亚起脚,落下,短短十分之一秒,被空气里浓重的杀机拉得漫长。

  祁知语面带微笑,稳坐如山。

  这少年,刚刚才被自己教训过,转眼又来找麻烦,他对蝎子的情人仇视到这种地步吗?

  这跟蝎子出生入死的少年,这被蝎子视同手足的少年,如果伤了他……

  思虑间,若亚轻巧的迈进几步,正张口要说话,祁知语的注意力全在他的手臂上,见他一动,指尖一聚力——

  时间就此停住。

  一只大手伸进来,强健的胳膊从后一下揽过若亚的肩。

  蓄势待发的杀招在无声无息间被化解开。

  空气一时凝固。

  指间杀气散去,同时散去的,还有眉眼间的笑意。原以为若亚只是看蝎子的情人不顺眼,想这当杀手的少年即便再不知轻重,顶多也就想给自己的颜色看看,而自己,也不过想狠狠的教训他一下。同为这条道上的人,常见的把戏而已。

  而现在——

  祁知语坐着,看着突然出现的特兰诺从门外探出大半个身体,一手搂着惊诧的若亚,一手拉着门,退了出去。

  现在,你为何要来阻止?你想阻止什么?

  你这么急着跑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说话,祁知语和特兰诺无声的对望,空气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两人对望着,随着门被拉上,对方的脸慢慢被遮去,直到只剩下一只眼睛,直到只剩下目光中的凝重,直到——

  喀哒。

  门被轻轻合上。如同开启时般,轻得就像——

  杀人的呼吸。

  祁知语看着紧闭的门,把玩着手中的小刀,扬起了下巴。

  ***

  关门的那一刹那,特兰诺的心跳几乎停滞。

  他怕,怕祁知语会跟出来。

  祁知语若是跟出来,若亚一定会动手,下杀手。

  若亚一动手,祁知语就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就会知道自己的死穴已经被对方所掌握。

  必然会演变成生死之战。

  虽然无论从哪方面看,真得动起手来自己这边都占了绝对的优势,可是特兰诺不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以这种方式为一切画上句号。

  祁知语终究没有动,特兰诺却不知该不该庆幸。

  那只敏锐的妖精,觉察到什么了?

  本就是生死的游戏,只是这段时间谁都没有再提。

  从不曾消退的激烈的暗流,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就这么毫无预警的突然冲出水面,汹涌澎湃。

  ***

  几句话打发了生性单纯的若亚,地下实验室里,头发乱糟糟的普金斯被一拳狠狠的打到墙上。

  “安,安卡……”

  “谁让你给若亚这种东西的?!”特兰诺一手掐住普金斯的脖子把他拎起来,一手拿着一只小瓶举到普金斯的眼前,“谁让你把他的身份告诉若亚的?!”

  “安……卡——”脖子被掐着,双脚几乎要离地,普金斯说话十分困难,“我,我没有告诉若亚……我只是说那可能是来找头儿麻烦的……我……”

  手臂一挥,玻璃小瓶粉身碎骨,特兰诺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他是我的猎物,你不要多管闲事!”

  “是,是,”脖子上的力道小了很多,普金斯连忙赔笑着点头,“我错了,我错了。那真是个美人对吧,嘻嘻,她是你的,当然是你的……”祁知语是以女性的身份出现,普金斯仍认为他是个女子,“真的是个绝色美人,这样杀了太可惜了……嘻嘻,你该把她拖到床上去,她的病在剧烈运动下很容易发作,”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那绝色的女子因恐惧而挣扎的情形,“嘻嘻,我可以给你一点特别的配方,只要一点点,你可以看着她在激情中死去……”

  话音未落,普金斯一声惨呼,身体再次飞了出去,重重的撞上另一面墙。

  特兰诺面无表情的跨过一地杂乱的电线走过来,低下头,声音沉如闷雷,“听着,你这白痴,我绝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污辱我的对手,也污辱我自己。”

  普金斯痛苦的抱着肚子,大口的喘气,冷汗大颗大颗的冒出来。

  “如果你那塞满污秽的脑袋再敢想象这种事,我会把你的脑浆拿去喂狗。”特兰诺在普金斯耳边接着说,声音更轻,却让普金斯的颤栗直达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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