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意识到危险来临时,祁知语已来不及转身,只是一个瞬间,子弹摩擦着空气呼啸而来的声音刺痛了他的耳膜。
这一个瞬间,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用身体护住昏睡中的弟弟。
下一瞬间,一只手以更快的速度在最后的百分之一秒间,于空中接住了那颗要命的凶器。
同一时间,电源断了,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扑通扑通——
空气里一时只剩下慢慢平复的心跳。
“焱?!”
关键时候及时醒来的祁焱一手攥着子弹,身体无力的靠在祁知语身上,“二哥?今天——几号?”
“十二月二十日。”
“二十……我好困……”
之后,便是一片安静了。
***
回忆起那天的事情,有蝎子王之称的特兰诺唇边隐隐闪现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们蝎帮半个月前接下一笔生意,结果无意中发现那个从未失手,让无数黑帮、杀手恨之入骨的雇用保镖祁焱竟然有一个那么致命的弱点——他每到十二月,就会进入整整一个月的睡眠状态,在这段时间内根本毫无防备可言。
如果说祁焱的这个弱点让他非常惊讶,那么由祁焱引来的另一个人就更加令他惊讶了。直到现在特兰诺也没能弄明白那天那个人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近的祁焱,又是如何把祁焱带出去的,整个过程中特兰诺只胜了一筹,可是那唯一的一次胜机也因为祁焱突然醒来而化为乌有,之后他反反复复研究了那天整栋蝎巢中的所有的录像,结果只从一些零星的片断中发现那个人好几次伪装了不同的人,而最后一次更是公然向他下了战书!
特兰诺看着眼前的屏幕,画面上一个人对着镜头扬起了头,轻轻动了动唇,“我会回礼的。”
画面定了格,那是一张平凡到足以让人转身就忘的脸,脸上带着笑,特兰诺却看到了笑容下惊涛骇浪般的愤怒。
有意思的人。特兰诺偏头看着画面,眼睛里因兴趣闪现的笑意淡得像颗石子落入大海激起的波纹。
拿起手边的电话,他的声音平稳淡定,“……记住,那个人是个伪装高手,他有可能伪装成你们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无论声音、体形、样貌都可以达到乱真的程度。一旦你们发现这个人——”
他顿了顿,玩了玩手中的小刀。刀锋泛着冷冽的光,透出新鲜的血的味道。
然后他用下命定时一贯的语调吐出了简短的命令,“杀。”
“也许,”特兰诺转过头,对着几步开外镜子中自己的影像说,“是个游戏。”
房子里没有开灯,除了眼前的屏幕,一切都很暗,包括不远处镜子中的影像。
所以当特兰诺发现镜子中的自己奇怪的笑了笑,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
一个犹豫,耳边传来一声闷响,只觉得头嗡的一下,失去意识前,只听一个声音悠悠的响起,“游戏规则,可不由你来定。”
***
“醒了,醒了!”
什么人?头好重!特兰诺昏昏沉沉努力把眼睛睁开,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安卡,你感觉怎么样?”
安卡?对了,他的得力助手安卡,昨天被自己悄悄派到欧洲去了。怎么?他还没走吗?
刚想把安卡叫过来问个清楚,却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楞住了。
他看到了,他自己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
“醒了?”眼前的“特兰诺”淡淡的扬了扬眉,“你怎么回事?竟然被人敲晕在自己房间里!”
神情、语气、说话的内容,跟自己如出一辙,这是——
特兰诺扭过头,在床头柜上的镜子里,看到了属于安卡的脸。
属于安卡的脸,现在却在他的脸上!
“被人敲傻了吗?”站在床边那个“特兰诺”偏偏头,对站在床边的另一个人道,“把我昨天新发的命令说给他听。”
“是,是!”答话的人是若亚。“有个家伙想杀我们头儿,是个伪装高手,恐怕会伪装成我们周围的人混进来,头儿昨天已经下了命令,只要发现周围哪个人不对——”
特兰诺冷眼看着若亚那张嬉笑的脸,笨蛋!你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个人就在你身边吗?
可是特兰诺没有说话,因为那个顶着他脸的家伙已经盯着他的眼睛,把若亚的话接完,“只要发现周围哪个人不对,只要发现哪个人不是原来那个人——杀!”
说完,他笑笑,转过头,“若亚,你现在还是若亚吧?”
“哇!头儿你可别吓我!我当然是若亚!你看我哪只眼睛那颗牙齿长得不像若亚了?”若亚夸张的叫着,又转过头来,嬉皮笑脸地说:“不过安卡今天反应好奇怪啊!怎么看都不像安卡,头儿你说是不是?”
特兰诺的手心带上了汗,虽然若亚说话时笑嘻嘻的,可是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作为他身边第一跟班的若亚说这话的认真程度。只要一个闪失,他的头上立刻会被若亚开个窟窿。平时安卡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应该是——
“哼!”没有回若亚的话,特兰诺冷哼一声头过了头。
若亚却一点也不生气,继续嚷嚷起来,“去,还是这幅爱理不理的死样……”
“嗯。去准备车子,我今天约了人喝茶。”站着的“特兰诺”打断了若亚的话,说完,又对床上的特兰诺说,“安卡,你可以下床了吧?”
“可以。”看着一灰若亚观察的目光,特兰诺面无表情的回答。
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胆大到这种程度,竟然伪装成他,而他自己则被伪装成了另一个人。
目前看来,那个人的伪装能力连他都不能不说一声佩服,完美的表演没有丝毫的破绽,反而是自己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随时有被自己的部下射杀的危险。
真是绝佳的讽刺,这命令,竟然还是他自己亲自下的!
突如其来的状况并没有让特兰诺惊慌混乱,冷静的迅速分析清楚现状,他甚至有一丝想笑。
不动声色的翻身下了床,从那人身边擦身而过时,只听他飞速的在自己耳边小声说,“呵呵,游戏,要这样做才算好玩。”
特兰诺一楞,那人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游戏吗?大步跟了上去,为“自己”开车门时,特兰诺略一倾身,以同样的语气迅速在那人耳边回道:“这玩法真刺激。”
正上车的人眼睛一排,一双飒爽却见妩媚的眸子,对上了特兰诺波澜不惊的双眼。
第一次交锋,是两相目光的短兵相接。
第一章
“安卡,咖啡呢?”
“太苦了!”
“太甜了!”
“奶味太重了!”
……
“安卡!”第N次放下咖啡杯,祁知语一挑眉,“已经冷了。重泡!”
冷眼看着面前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特兰诺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气。
这就是安卡的脾气,表情冷漠、寡言少语,在面对雇主时永远面无表情,任劳任怨,只不过当他觉得你不够格再继续雇用他时,给你的那一枪也绝对是毫不犹豫的。
扮演安卡对特兰诺来说并不困难,除了两人的声音本就十分相似,安卡和特兰诺大部分时间都属于表情比较贫乏的类型,只不过不喜欢说话的安卡表情冷漠,是大部分事物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而特兰诺则是太过冷静,感情内敛,从外表几乎看不出他的情绪。
目前身份是“安卡”的特兰诺弯下腰去端咖啡时,祁知语一下子凑过头来,在他耳边飞快的说:“堂堂蝎子王,身上奴性也还不是一般的重。”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说完似乎还特意朝他耳朵吹了口气。特兰诺眼中厉色一划而过,却没有丝毫的停顿,迅速直起身体端着杯子走了出去。
若亚正巧进来,“啊!我看到了!头儿你刚刚和安卡说什么呢?我也要听!”
祁知语转过头来,“是不是也要我在你耳边说啊?”
特兰诺端着杯子,和若亚擦身而过时击了一掌算是打招呼。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身后的房间里,只听若亚还在继续嚷嚷,“哇哦——头儿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慷慨大方了?可以的话我能不能坐你腿上听?”
若亚的性格和安卡截然相反,总是嬉皮笑脸的,只有他身边的人才知道,那嗜血者的本性却是和安卡如出一辙。这个蝎帮中数一数二的杀手,平时最喜欢的游戏是偷袭。
凭着特兰诺对若亚的了解,当然知道若亚又准备对他的“头儿”下手了。平时自己从来不会在这时候拒绝若亚的靠近,只是会在他下手的那一瞬间出击,一举击溃他的进攻。特兰诺用这种方式训练若亚,也训练自己。
不知道那个伪装者知不知道他和若亚的这些小游戏?知道的话又会如何处理?他不可能拒绝若亚靠近,那会让若亚生疑,可是让若亚靠近的话——呵呵,没记错的话,若亚下手可是从来不知道轻重的。
特兰诺想着,微微张开了双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能逃得过若亚那么近距离暗算的,可没几个人。
几秒钟之后,屋子里传出了若亚的惨叫:“头儿你又耍我!”
特兰诺回头望了望,看来若亚这一关那人已经过诞。厉害的家伙!无声的赞了一句,特兰诺转身离去。
***
“焱现在怎么样?”
“上次醒过来之后就一直没法再进入深层次睡眠。”
“哦?”祁知语皱了皱眉。祁焱的身体素质是五兄弟中最好的,体力、速度、耐力等等各方面潜能的挖掘都远超越常人,但这也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使得他不得不适时地进入长时间的睡眠状况进行调整,让疲劳的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恢复最佳状况。
“休息不够吗?有什么影响?”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现在很容易疲劳,而且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睡着。”
“随时随地?”那还真是麻烦了,祁焱那种工作,往日结仇太多了,若是这个时候被仇家盯上的话——
电话那头显然知道祁知语的担心,自动回答道,“现在焱在我这里,没什么可担心的。”
“在你那里?在你身边?”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呵,在我床上。现在睡着了,闭着眼睛像个天使,整张脸真是帅得没话说,让人看着好有欲望。”
“大哥,我说,床上不会只有你们两个人吧?”
电话那是头是永远没有波澜的声音,“我可没兴趣让别人看焱的身体,床上当然只有我们两个人……”
“……”
“……另外还有五只猫和两只狗。其中一只刚刚咬了我一口。”
噗——祁知语一下子笑出声来,“焱这些宝贝,防狼效果向来很好。”
“你那边怎么样了?”
“啊——不好。蝎帮只是个雇用团体,上次绑架焱也只是受雇于人,偏偏他们蝎帮最吸引雇主的地方就是——他们从来不问雇主身份。”
“不愧是排名第一的雇佣团体,没点本事不敢冒这个险。”祁澜平静的下了结论。
“什么鬼排名?搞得我现在要从头查起!”
“呵,我替那些人祈祷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长。”
“是啊。”祁知语看着面前的落地窗上映出了自己微笑的脸,含着笑意的声音在没有开灯的屋子里清晰地响起,“时间最好别太长,我的怒气可是随时间累积的。”
兄弟俩交换了一些资料,祁知语忽然问:“大哥,焱的睡衣什么颜色?”
话筒里传来一丝不明的低笑,“你知道,我和焱都有裸睡的习惯。”
电话到这里就断了,祁知语看着话筒,然后抬起了眼,“安卡!”
特兰诺应声走进来,祁知语示意的偏偏头,“帮我煮杯咖啡。”
特兰诺没有动,只是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祁知语的背影。
没有开灯的屋子里,发出了一阵轻笑声。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轻笑声过后,祁知语透过眼前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灯火,“别这么盯着我看,宝贝,我会以为你被我迷住了。”
特兰诺没有否认,“现在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叫我进来。”
“呵呵,蝎子王,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我并不擅长打架,真正打起来,你的胜算绝对在七成以上。”祁知语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特兰诺。
特兰诺盯着祁知语的眼睛,“你不怕吗?”
“你指什么?”
“只身一人潜入我们蝎帮,身份暴露的话,你绝对没有命活着出去。”
“所以我找了你,宝贝,你可比我暴露的机会太多了。”
“那我呢?你竟然敢和我独处,不怕我杀了你吗?”仍然平静的语气,却杀机四伏。
世界上杀手分很多种,像特兰诺这样的却并不多,面对猎物时不兴奋狂热,甚至也谈不上冷酷无情,他只是绝对的冷淡与平静,这工作对他来说仿佛就像吃饭走路般简单正常。
——蝎子王举枪不会与拿起一只牙刷有多少区别。
想起这句话对特兰诺的评论,祁知语欣赏着对方的冷静,在他的眸子里寻找深深藏匿的波澜,“杀我?你要杀我轻而易举。不过如果你杀了我,你马上就会被你那帮可爱的手下送到下面陪我。”
特兰诺没有否认。他不知道祁知语是怎么给他易的容,他曾偷偷试过,亲身证实了一般的办法绝对不能洗去他脸上这一层东西。
祁知语说得对,他没有办法向别人说明白自己的身份。
“你有没有听过希腊神话?希腊神话中的宙斯之子,因泄露天机被罚永世站在上有果树的水中,水深及下巴。口渴想喝水时水即减退,腹饥想吃果子时树即升高。就在眼前的东西,却怎么碰也碰不到。”祁知语说着,特兰诺只觉得眼前熟悉的面孔上不熟悉的笑容仿佛来自地狱,“你绑架了焱,这笔账我说过会和你算的。不过我不喜欢动刀动枪。现在你如履薄冰,随时有被你的手下射杀的可能。而我就在这里,你想杀的人的小命就握在你手里,可是你却不敢动一下,这惩罚很不错是吗?”
特兰诺不动声色,“你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不,我从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祁知语笑吟吟地说,注意到对方虽然没有气恼的握紧拳头,大拇指的指甲却已深深掐在食指上。
——不错的隐藏办法!不是没有情绪,只是冷静的知道该如何处理而已。
祁知语在心里暗暗下了结论,笑容因此更加深不可测,也更显华丽妩媚。
“现在,安卡,去帮我煮杯咖啡。”
特兰诺转身就走。
为着一杯咖啡,白天已经被祁知语刁难了很多次,他却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以前的确是安卡负责给他煮咖啡,而他根本没有自己动过手。
“嘿,我说,你该不会是第一次煮咖啡吧?”祁知语靠在门边,看着特兰诺叹了一口气,走了过来,“好好看着,真正的安卡可是个会煮咖啡的高手,我还没玩够,你可别这么容易就给我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