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慕贤眨眨眼,她虽然少根筋,可是却不是笨蛋,黑靖怪怪的哦!
嗯,她和东方天骄之间,果然有点什么……
黑靖则猛然发觉自己过度激动,急急吸口气,稳住情绪,才瞪著赵慕贤:“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无意义的事吗?”
“哎,我因为听说你一直没醒来,才过来看看。”赵慕贤耸耸肩。为了安全,风华一直不准她来看看黑靖,她好不容易趁他今晚陪奶奶和母亲参加公益晚宴,才有机会进来。
是说风华也未免过虑了,瞧黑靖这软趴趴的虚弱模样,还能对她怎样吗?
“你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吗?”黑靖恶声道。
“你这人怎么像只刺猬一样?如果不是为了解咒,东方家才不会让你留下来养病呢!”赵慕贤气得牙痒痒的。
解咒?
黑靖惊凛变脸。
她和东方家的解咒有关吗?那个美人瓷,还有她的噩梦,从小就困扰她的鬼,这些谜团,都是相关联的吗?
“好了,既然你醒了,我就去叫人送餐食来,你应该也饿了。”赵慕贤不想多待了,她和黑靖话不投机,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她才刚转身,就听见黑靖闷哼一声,倒回床上。
她回头一看,只见黑靖身体蜷成一团,痛苦地在床上呻吟。
“喂!你怎么了?”她惊慌地冲过去,关切地问。
“我……我……”
“你哪里不舒服?伤口痛吗?我去叫十一……啊?”她话未说完,手就被扭住,还搞不清楚状况,人就被摔了个四脚朝天,接著,一条细长的绳子绕过她的脖子,将她勒住。
唔……她吸不到空气,挣扎地想拉开,但愈挣扎,绳子却勒得更紧,吓得她脸色发白。
黑靖缓缓凑向她,狡狯地冷笑:“善良又愚蠢的赵慕贤,我正想找个人质带我出去呢!你来的真是时候。”
可恶啊可恶!这个女人真恶毒……她真气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著了她的道。
“来吧,陪我出去吧!”黑靖轻喘一口气,用力将她拉起。
她试图想反制,可是才一动,脖子就紧得差点断气,整个头昏脑胀。
“乖一点,别乱来,我这勒人技巧可是有学过的哦,要让一个人窒息而死,只需要一分钟。”黑靖阴笑。
赵慕贤无奈,只能一步步被架出去,开门的二十三和二十四一见到她被挟持,都大吃一惊,两人想上前救她,却见她突然两眼翻白,不停颤抖。
“别过来,否则我勒死她。”黑靖厉声恫喝。
怎么办?二十三和二十四面面相觑,一时乱了方寸。
这两个,一个是大少爷的女人,一个倍受二少爷的照顾,她们之间任一方都不能受伤。
通知二少爷吧!二十三递给二十四一个眼神。
黑靖立刻怒斥:“不准通知任何人!现在,你们带我去找美人瓷。”
“这……”他们一怔。黑靖要找美人瓷?
“马上带我去!”她再度将细绳抽紧。
“唔……”赵慕贤才刚喘口气,又被勒得脸色铁青。
“赵小姐……”二十三大急。
“走不走?”黑靖吆喝。
二十三没辙,只能带领她走向大仓库,打开重重大门,让黑靖进去。
黑靖押著赵慕贤进到仓库,一见到那个仿古的窑洞,整个人就像触电般站定。
那个窑……好熟悉……
然后,一股奇异的力量从仓库最里头的那扇门里透了出来,直接触动著她的心脏。
怦登!怦登……她的心愈跳愈快、愈跳愈急,不自觉拉紧了细绳。
“唔……唔……”赵慕贤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她四肢不停扭动,心想,她八成快死了。
倏地,身后响起东方天骄的喝斥。
“黑靖,快放手!”
黑靖震了一下,回头看著他。
这个人怎么一脸疲惫的样子?他真的陪了她三天三夜吗……
“有什么事就直接冲著我来,先放了赵慕贤。”东方天骄怒道。
从黑靖一踏进仓库,就被监视器拍个正著,门禁电脑扫瞄到非自家人就会立刻传讯给四位主人,正打算休息片刻的他一接到警讯便迅速赶来。
黑靖压下心中因他而起的奇异波荡,堆起冷笑。“哼,要我放了她,就把美人瓷交出来。”
“你要美人瓷干什么?”东方天骄拧起双眉,脸色有异。
“我要看看它是什么模样……看看它是不是……”她说著,那股力量又再度来袭,冲撞著她的内心。
她颤动了一下,四肢俱麻,手一松,东方天骄趁机闪到她身前,出手擒扭住她的手,并顺势将赵慕贤推向二十三。
二十三扶住赵慕贤,二十四则护在她身边。
“咳咳咳……”赵慕贤不停地咳嗽,以舒缓喉咙的刺痛。
这一变化,黑靖却浑然未觉,她的目光直视著那扇门,呼吸急促,表情呆滞。
“黑靖?”东方天骄按住她的肩膀,轻摇著她。
“美人瓷……在叫我……”她挣开他,僵硬地走到门前,将双手掌心贴在门上。
“什么?”东方天骄怔住了。
不只是他,连赵慕贤和二十三、二十四,也都非常诧异。
“听到没?它在哭泣,它在控诉……”她如梦呓般说著。
像是在呼应她的话,此时,保险库里竟响起了奇异的声响,东方天骄俊脸微变,直接按下密码,再按了指纹,保险库的门应声打开。
保险库内没半个人,美人瓷也安好存在,那么,奇怪的声响从何而来?
他正纳闷著,黑靖已双眼圆睁,直盯著前方那个躺在方形防护罩内的瓷盘,一步步走近。
当她在圆盘前站定,突然间,圆盘发出一阵青色幽光,防护罩顿时发出龟裂的声响,然后,整个罩子化为碎片,四散纷飞——
这诡异的一幕,让东方天骄和赵慕贤都骇然惊异,东方天骄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大喊:“黑靖,别碰它!”
但黑靖已伸出手触碰了瓷盘,就在这一刻,幽冥青光瞬间爆射,刺目的光线逼得其他人闭目闪躲,唯独黑靖,被青焰无声无息地团团包围。
一阵颠倒时空,物换星移,她陷入了一个遥远的记忆之中……
天工,你如果是女的就好了!
天工,没有人说你长得像女人吗?而且还是个美女……
天工,我真想有个像你这样手艺超强的姊妹……
开朗活泼的公主总喜欢开他玩笑,但他从不介意,只要能让公主笑,他就心满意足。
直到那天,公主兴高采烈地拿了两幅画给他……
你瞧!天工,这是我教府里的画匠画的两张画像。
第一幅里,是身穿锦衣绸缎的公主,捧著他为她烧制的一只天青瓷瓶,笑靥如花。
公主连入画都带著他的作品,他好高兴……
可当他看著第二幅,却脸色遽变,如遭雷击。
第二幅画也是画个女子,那女子一袭王族衣著,五官温婉娇媚,却又不失清丽英气,侧身站立,下巴微抬,似笑非笑,风姿飒爽又迷人。
这画中人分明是他!是扮了女装的他!
公主竟然要画匠私自想像他的女相,帮他作画……
于是,他懂了,明白了,公主的话不是玩笑,她欣赏他的才能,喜欢他烧瓷的手艺,但,不可能会爱他。
这一生一世,甚至千秋万世,他都无法得到公主的爱。
这张公主的画像……送我吧!
忍著撕裂的心痛,他挤出微笑。
好啊,我把我的画像送你,而你这张女相图,我要留著当我的陪葬品。
公主银铃地笑著。
陪葬品?公主为什么要拿他的画像当陪葬品?难道,她对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情吗?
他稍感安慰,接下那幅公主画像,回到他的斗室。
半年后,公主大病,眼看熬不过冬天,他决定献身制瓷,用自己的血骨化为一个圆盘,随公主入葬。
生不能相随,死总可以相守吧?为了公主,他可以永世当个鬼,不入轮回,只在公主的墓室里,当个永远的天工……
死前,他在公主的画像下方,用烧瓷特有的染剂,和著他的血,把美人瓷上的诅咒写下,交代助手们,务必将图和美人瓷盘一起放入盒中,交给公主。
这样,就没有人敢拆散他和公主,这样,他就能瞑目。
他的“美人瓷”和公主的“美人图”,将伴著公主的尸骨,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黑暗中,不见天日,不现人世,这,也是种幸福……
奢侈的幸福。
可是……
是谁?到底是谁?
是谁碰触了他的圆盘?是谁惊扰了他的梦?是谁打破了这千年来的平静?
那骚动是怎么回事?那股将他从盘中驱赶而出的力量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走——
他呐喊著,鬼魂扭曲、凄厉地大吼著。
不走!不走!我绝不走——
但那吸力如此强大,他被黑洞吸入,被迫离开了公主的墓室,被迫,与公主分离……
你陪我够久了!
天工,去找属于你的真爱,找个能为你付出生命的人……
去吧!去投胎转世吧!
来世,当个美丽的女人,然后,再和我相逢!
公主细微的声音从彼端传来。
不要!就算转世,我也要当男人!只当男人!
他不甘地怒吼著。
你不会是男人的……不会再是了……
什么?什么意思?
怔愕中,他瞥见了那张美人图,美人图上的美人,不是公主,而是他,是画了红妆的他……
我要你变成女的,天工,一旦你转世,就只能是女的了……
不!不要……
怎么会这样?画被换了……
公主,你做了什么?你在我的画上做了什么??
我等你,天工,我们会再见面的,会见面的……
不要——不要啊——
他惊吼著,魂魄却已被强力吸出,从遥远的黑暗,快速地朝一个光点撞去……
“啊——”黑靖抱住头,凄厉地狂喊。
这就是真相吗?
天工不是住在她心里的鬼,而是她的前世!
她的前世,是个男人,一个痴心的男人。
为了爱情,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结果却反被心爱的公主摆了一道,转世成这副女人皮相……
她这一生的折腾,心灵不得安稳,神魂格格不入,全都是前世结的因,才造成这样的果。
这一切的孽缘,都是从千年前就已注定,注定她要在这一世与这些人纠葛不休……
青焰爆燃只在一瞬,众人只感到眨眼间又恢复了原状,但对黑靖来说,这一瞬,却是千年!
光闪过后,东方天骄定眼一瞧,见到黑靖捧著美人瓷,一脸狰狞地站立,心头一阵悚然刺痛。
其实,他早就有了答案,在他救她的那一刻,他的直觉已在告诉他,黑靖,就是东方家要找的人,她是那个千年前的工匠,带著前世强大的意念转生,变成了一个性别认同障碍的女人。
她,才是美人瓷真正的主人。
“呵呵……看来,解咒的关键终于出现了。鲁默那个师叔说的还真准,二哥,你真的把‘对’的人带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东方绝世不知何时也来到保险库,冷冷一笑。
的确,找到解咒的人,应该是好事,但东方天骄却没半点喜色,他直盯著黑靖,冷漠的表面下,心绪翻腾如潮。
为什么是黑靖?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此刻他宁可他当时救的是黑瑶?
这份揪心的疼痛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后悔了?难道,在他心里,黑靖竟比兄弟们的命还重要?
“美人瓷!我的美人瓷,原来在这里……”黑靖抚摸著瓷盘,却在发现美人瓷缺了一角时愣住了。
破了!美人瓷……破损了……
就是因为这个缺角吗?他拚了一条命,只想和公主相守的梦,永不轮回的意念,才会被破解吗?才会被逼得与公主分离……
她气愤颤抖,怔瞪著眼,心中交织著痛与恨,以及,一股愤怒的不甘。
都是他们!这些东方家的人,这个赵氏公主,她不会原谅这些人,死都不会原谅,前世的怨恨,就在今生做个了结吧!
“你们这些贼!活该被诅咒,活该啊……我诅咒你们诅咒永不得解,子孙世世活不过三十……”她将美人瓷攒在怀里,冲著东方天骄嘶吼。
诅咒?又是诅咒!到底东方家要承受多少诅咒才够?东方天骄俊脸森然变色。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盗墓者,我也不会被迫与公主的尸身分开、被迫转世,不会变成这身……这身最让我痛恶的女子形貌……都是你们的错,你们东方家的人,死有余辜!”
东方天骄面色阴鸷,沉默不语,但赵慕贤却听不下去了,扬声怒道:“你到底要记恨多久?都已过了千年,以前种种,早该随著时间埋葬了,现在的你,和前世早就没有关系了,醒醒吧!”
黑靖转瞪向她,厉喝:“你这个残忍的公主,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把我的一片痴心践踏在脚底,还诅咒我成为女人……你还有心吗?还有心吗?”
赵慕贤蹙起了眉头,正色道:“我不记得什么前世的故事,我也忘了自己是不是宋朝赵氏公主,我只知道,现在我是赵慕贤,是一个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子,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不是因为认识了东方风华、进了东方家,我甚至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诅咒这种事。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从我听来的所有讯息,都在说明一个重点,公主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她赏识你、提携你、让你成为官窑的工匠,她为你做了许多事,唯一做不到的,就是爱你,而你,却把这一点当成是她的罪,合理吗?”
“你……说什么?”黑靖气怒不已。
“我在说,你别把自己一相情愿的暗恋硬要加诸在公主身上,如果我真的是那位公主,我不但会觉得厌烦,还会告你骚扰!”
东方绝世挑了挑眉,挺意外赵慕贤这个傻大妞竟也能说出这么合他心意的话。
“你……”黑靖脸色苍白。
“你想想看,有个人莫名其妙用自己的血骨制成瓷盘,说要送我,还硬要陪我入葬,这种事想来就触霉头又令人发毛,换成是我,当下就会把瓷盘摔个粉碎了,哪里还会重情重义的割发相赠,又如你所愿日后一起入殓?再说,就算我愿意,我丈夫也不见得答应。你别忘了,公主是已婚身分,你的痴恋,根本是违反礼仪,你的奢想,已算大不敬。”赵慕贤总认为当年那个工匠的爱太过异常,如果是在现代,他保证被当成变态。
黑靖呆住了。
原来……她前世所做的一切、她自以为的牺牲,只是让公主觉得困扰?
“赵慕贤,你别说了!”东方天骄喝止赵慕贤继续刺激黑靖。
“让赵慕贤说啊,二哥,总要有人将一直沉缅在过去的愚蠢家伙戳醒,不要让她老是作著前世那些阴飕飕又自艾自怜的鬼梦。”东方绝世犀利又不客气地补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