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杨老爷,你方才说什么来著?」蒋大夫终于给了点像人的反应。
「我是在说我儿媳妇的病。」
「没事了。」
「嗯?」自以为是听错了,杨老爷再次询问蒋大夫,
「你是说我儿媳妇的病……」
「没事了,还好得不得了!」蒋大夫露出一副事不关己、没事人的样子,轻松愉快的回答。
「那你方才一开始为什么表现的好像我儿媳妇得的是万年不治的绝症啊?」
「嗯……有吗?老夫不记得刚才有与杨老爷你对过话。」
「你——」
听完蒋大夫的说辞,杨老爷霎时两眼布满血丝,一副抓狂几欲杀人的样子,冲向前去就准备要痛扁蒋大夫一顿,所幸被杨夫人给及早制止了。
「老爷,你忘了吗!当初要请大夫时,你坚持一定要请城里医术最高明的,那时我就告诉过你了,这个蒋大夫的医术虽高,可是性情古怪很难应付。反正,现在念慈病都已经痊愈了,你也就别和他一般见识。」
「对了……杨老爷……」蒋大夫欲再言。
「陈总管,送客!」
「杨老爷,我有话……」
「送客!」
眼见杨老爷无意再相谈,蒋大夫只得识趣的转身离开,离去时还回首看了杨家大门一眼,口中喃喃道:
「不听就算了,我本来好心想告诉杨老爷,说他的儿媳妇是个男的。既然他不想听就算了,搞不好本来就是要娶个男的也不一定,啊……原来是这样子啊,害我刚才还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说出来哩?看来可以省下来了,免得丢脸。」
语毕,蒋大夫很宽心的迈步离去。
「陈总管,大少爷人呢?」杨老杨问。
「大少爷在蒋大夫离开前刚刚回府。」
「现在人在哪里?」
「正回房探望少夫人。」
「好小子,有了娇妻,连爹娘的安都可以不必来请了,不过,这也不失为是一个好的现象!」
「陈总管,吩咐下去,不准任何人去打扰大少爷和少夫人独处,知道吗?」
「是。」
****
在经历过一场长达七天六夜生不如死,根本与废人无异的磨人病痛后,袁念祖恍惚间觉得……
我还活著吗?
「呜呜呜……我好想去死喔……」
袁念祖一边哀怨的哭叫,一边轻轻捶打著床铺,忽然,一个袁念祖绝对不想听到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
「念慈,你醒了吗?」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袁念祖抱头碎碎念著,「那个天杀的来了……」
现在的袁念祖啊,正可谓处于惊弓之鸟、神经过敏的状态。
「咿……」
在门被打开的同时.伴随而至的是袁念祖的惊慌大叫,「来了!来了!」而后紧紧的抓住棉被盖住头。
说起大病初愈的袁念祖啊,每每一听见到杨逸的名字或是看见杨逸本人,总免不了要因为心虚而大惊小怪、大呼小叫一番,被吓上个几次,杨逸便已习惯袁念祖的神经过敏,非但不在意,还很温柔的安慰起大病初愈的妻子。
「念慈,你还好吧?你在说什么来了啊?」
在耳边轻轻响起的温柔声调,令袁念祖不由得放松心防,慢慢地从棉被中探出头来,「就是……」一抬眼,这才发现对方正是他所畏惧的人,「杨逸!」
「是。」杨逸乖乖的应音。
先前的经验已经清楚的告诉杨逸,他的妻子很容易歇斯底里,所以他决定要耐心、体贴、温柔以对,好让对方能够慢慢对他敞开心扉。
「念慈、念慈……」
轻唤几声,不见对方有所回应,杨逸便轻轻的摇晃起袁念祖的身子,大叫道:
「念慈!」
「啊!」好不易回过神来,袁念祖却满口胡言乱语:「你叫谁呀?」
「念慈,你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这时,袁念祖方才想起他现在是妹妹袁念慈的替身,于是连忙改口,说:
「哦!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对,我的名字叫念慈、念慈……嗯……你也知道,我卧病在床有一个礼拜之久,之间又谢绝会客,所以……你知道的……」
为了掩饰自己一时无心的缺失,袁念祖有意无意间流露出一种只有在撒娇时才会浮现的独特语调,恰巧,这样的表现刚好正中杨逸下怀。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因为长期卧病在床,脑子难免有一些混沌,没关系,我会让你慢慢习惯的。」
「谢谢杨公子。」
「哎,怎么还叫杨公子,我们已经拜过堂、成了亲,该改口叫相公。」
闻言,袁念祖差点没当场反胃吐出来!
「相、相公!我叫你相公?你要我叫你相公?」
别说笑啦,我都还没被人叫过相公,如今却要先叫别人相公,哪有这种事呀!
「我们虽然已经成过亲,但是却未……圆房,我想,我还是叫你杨公子贴切一点。」
「圆房?没问题,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马上和娘子你圆房!」
「呃!」一听,袁念祖马上惨白一张小脸。
「开玩笑的,逗逗你罢了,瞧你,还真吓白了这张可爱小脸。」
说著,杨逸伸手摸上袁念祖粉嫩嫩的脸颊,细细揉捏起来,面对此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袁念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杨逸随意动作,也就是在这一思一念之间,杨逸的身躯正在慢慢地贴近袁念祖,直到他的唇就要吻上袁念祖的唇时,袁念祖才开口问:
「你要做什么?」
一双清澄明澈的眼眸直直地望著杨逸,看得杨逸突然怪不好意思起来。
「做……做夫妻之间会做的事。」
「什么事?」
袁念祖心想,反正以后应该会用得到,问一问又不吃亏。
「什么事啊?表示两人之间很恩爱、感情很好的事。」
「做这些事,夫妻感情就会很好吗?」
「应该吧!」我想。
「那要怎么做呢?」
「啊?」
「请你教教我,我也想学学能让夫妻感情恩爱的方法。」
瞬间,袁念祖忘却惊恐,对杨逸投以完全信任的真挚眼光。
第二章
相信,在看见有人对自己投以这样惹人怜爱的眼神之后,应该很难有人还能把持得住的,于是,杨逸二话不说,一只手轻轻抚过袁念祖的脸颊,拨弄起对方柔软如蚕丝的秀发,享受著从指尖传来的快感,然后,温柔地亲吻著袁念祖触感极佳的小嘴。
总而言之,男人是一种食髓知味的生物,除了会得寸进尺之外,还会软土深掘。在发现袁念祖没有进一步的抵抗之后,杨逸的手开始不安份的由肩慢慢往下探去,在他想要解去对方身上的衣带时,袁念祖忽然马上使劲推开杨逸。
「你为什么要脱我的衣服?」
「哎!好痛……」杨逸没想到对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力气还挺大的,「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
「这、这……如果一定要宽衣解带才行的话,我、我不学了!」
「你不学了,不想学就算了,反正总有『做』的一天。」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正当杨逸独自陷入美好的遐思之时,耳畔忽传袁念祖哀叫的痛呼声,跟著,他立刻收回心神,紧张的跑到袁念祖身边探视。
「念慈,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哪里痛?」
「我、我的头还有一点痛,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杨公子,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你大病才初愈没多久,我就前来打扰你静养,我才该对你说声抱歉呢,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不送了。」
「喔,对了。」杨逸忽然回过头来,说:「念慈,如果不想叫我相公,那就叫我逸好了,好吗?」
「喔……好吧,逸,再见。」
为了避免杨逸继续逗留,袁念祖便先随口应下,接著,等杨逸依依不舍的后脚一跨出,他马上就活蹦乱跳的从床弹跳而下,冲上前去将门用力的紧紧闩上,亲眼证实杨逸已经走远后,这才安下一颗从刚刚就一直疾跳不已的心,镇定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呼出来。
「呼……还好,还没被发现,但是,想再用装病瞒下去也不是办法,总有被拆穿的一天。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袁念祖急得在房内不停地来回跺步,忽然,「锵!有了!」
经过一番脑力激荡,袁念祖终于决定要在今晚夜半无人时潜逃出杨府。计划已然敲定,一旦安下心来便松懈是袁念祖的特色之一,于是乎……
「啊……离半夜还有好几个时辰。」袁念祖开始伸懒腰,「先睡一觉,补一补刚刚被杨逸吓跑的精神和精力……」说著说著,袁念祖随手从床上抓过一个抱枕梦周公去了。
****
在与杨家人一起用过晚膳后,袁念祖便假借身体违和,先行回房歇息,开始实行绕跑之实的准备。
「呼……差不多了,反正也没什么东西是需要带走的。」
东看看、西瞧瞧这个也住了十多天之久的房间,袁念祖似心有不舍的随房绕了一圈,然后一脸满意的表情坐了下来。
「哈……太棒了,这个房间还是和我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一丁点的改变,真是太好了!」
原来袁念祖方才之所以会急著回房,是为了整理整理、打扫打扫这个他住过的房间,心想,人都要走了,当然要把他借用的东西打理完好,这才能安心还给别人。
终于,心动等待已久的时刻到来了,袁念祖预定三更离开杨府。
于是,在漆黑暗夜中,隐约可见偌大的杨府有一黑影蹑手蹑脚的在杨府大宅东钻西窜、来回穿梭,好似不得其门而入,不一会儿,行动开始慌乱起来,活像一只迷路的小蜜蜂,胡乱飞行、到处撞壁。
「这里……厨房;这里……书斋;这里……柴房;那……这里……杨老爷和杨夫人的卧室!那这里是……藏经阁……那么这里应该是……杨逸的书房!离远一点、离远一点……最后这里是……」袁念祖无力地望著眼前熟悉的房门,「是我原来的住所……」
小蜜蜂受不了了,决定休息先,随地找了一个角落便坐了下去。
「呼……」袁念祖执起一袖,拭去额头、脸颊上的点点汗珠,「想不到杨府之大跟我家还当真是有得比评,除占地之宽广外,格局的安排上也有过人之处,从方才我走过的路仔细分析,此一格局很有可能是依五行八卦阵来布置。唉……虽然已知此道,却可惜我对这一门仅略知皮毛,看来我今天是出不去了,呜……亏我还很认真的计划今夜的绕跑计划。」
啊,管他的!决定再试他一试,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说不是找不到杨家大门的话,那就干脆在杨家长住下来算了!
此时的袁念祖,已经濒临崩溃、自暴自弃的危险边缘。
「好!就决定朝这个方向前进!」起身,随便用手指向天空某一颗星星的方位,袁念祖告诉自己,「朝著希望之星向前冲吧,袁念祖!」眼中还不忘闪耀著希望的光芒。
快速飞奔向路的尽头,然后向右手边转个弯,袁念祖心想,希望就在这里啦!
「这里是……花园……」
禁不住如此晴天霹雳的打击,袁念祖瘫软的跌坐在草地上,一付欲哭无泪的惨白表情,随后双眼含泪的怒瞪向遥远天际的那一颗不知名的星星。
「都是你不好,扫把星!扫把星!」
明明是自己太笨了,还硬要将所有的过错都怪罪于一颗毫无关系的星星,看来袁念祖真的是无能为力了,既无可飞越高墙的轻功,又没有可解奇门遁甲的知识,真是难为他一介文弱书生啊!
也许是伤心过度,也可能是一不小心气过了头,骂著骂著,袁念祖竟就地在花园里昏昏沉睡,和著明暗混淆不清的天色,迎著晨曦造梦而去。
等睡美人自动醒来时,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
当袁念祖在一片鸟叫虫鸣声中醒来的时候,他的面前霎时映出一张放得超大的脸孔,吓得他马上一咕噜坐起身来。
「你是谁啊?」
「少夫人,你问我啊?我不就是你的贴身丫鬟小梅啰!你忘了,你生病的时候都是我在照顾的啊!」
丫鬟小梅甜甜一笑,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两条垂在肩上的长长麻花辫,让她看起来像邻家少女一样亲切。
「少夫人啊,虽然你穿男装也很好看,不过,小梅比较喜欢看你穿女装耶!」
闻言,袁念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
「嗯……小梅,我是……」
正当袁念祖在思索著该如何辩解的时候,小梅却将他的话尾给抢走了,「少夫人,我知道啦,女装穿久了,难免会想换换新口味,改穿男装试试看,放心好了,我不会跟大少爷说的。」说著,小梅朝著袁念祖眨了一个飞眼。
「喔……谢谢。」
袁念祖根本搞不清小梅这丫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思考逻辑,只是一听她说不会向杨逸告状,顿时便对她亲切等级往上升一格。
「好啦,少夫人,早膳已经好了,小梅帮你梳洗完后再带你去用餐吧!」
「喔……」
于是,袁念祖开始了他在杨家前途未卜的日子。
****
拿起一张人像画,杨逸在他的书房内细细观看,神色专注。
其实,杨逸已经在这间书房住上好些日子了,因为袁念祖死活不肯与之同房,杨逸无奈,又不想闹到人尽皆知,所以便对外借口妻子大病初愈,需要静养,而他又有商务在身,很是理所当然的搬到书房去住。
说真的,杨逸真的不想娶袁念慈为妻,更正确的说来,他是不想与没有感情基础的对象成亲,所以他才会故意买通人手,造谣他是一个花花公子、喜爱留连花丛,而事实上却是……
「唉……」
杨逸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像,对著画像轻叹一口气,似有无限酸楚。
究竟这幅图上画的人是谁,竟会让向来处事意气风发的杨逸像个失意人般的沮丧?
「你……到底是谁?」
对著画像喃喃自语,杨逸的目光不由飘向窗外,恰巧此时小梅正跟著袁念祖从远处路过,望著她们离去的背影,他低低的念出一句:
「袁念慈……你是袁念慈吗?」
原来,那张图画上的人儿的模样,竟与杨逸眼前的袁念慈无二,唯一的差别是一个在画中睡若天仙,一个在现实中活蹦乱跳,似是伊人又非伊人。
那幅图是杨逸在一个巧缘机遇下『偷买』来的。因为此画标明了不卖,仅供观赏,又偏偏那日馆主不在,禁不住杨逸一再加价,一个把持不住,代为管理的人便将画偷偷卖给了杨逸,也就是从那一天起,那画中人便成了杨逸的梦中情人,又因几番打听都查不出佳人身在何方,徒惹得失落的杨逸只能日日望画兴叹、相思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