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聒噪的三娘那么迫不及待把事情全说出来——
取得有利的证据,金永健想不认罪都难。
关上电脑,身子靠向椅背,两手交握,冷嵬岳轻吁了声。
这回他如此费心收集金永健的杀人证据,全都是为了晓丹,他要对付金永健,只需一声令下,就有人提着金永健的脑袋来给他,但他若真那么做,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跟他说话,整个人回复到“金家养女”的标准模样,不哭、不笑,她的样子,令他受不了……
这回,让她回去,不仅是为了藉由她收集证据,他想,暂时分开,也许对他们两人都好,只是……
才几个钟头不见她,他就开始思念她。
不知道她是否也会想他,还是……庆幸自己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得知自己辛苦打拚的事业被并吞,金永健颓丧的愣坐在沙发上,神情呆滞,双手不停的颤抖。
从冷嵬岳现身的那一天起,他所有心思都用在如何对付冷嵬岳,无心管理药厂事务,没想到他把药厂交给信任的干部去管理,到头来,却是落得被并吞的下场——
“老爷,刚才记者打电话给我,说我们的药厂没……没了,这是真的吗?”三娘急匆匆的从外头奔回来,就是想确定这件事。
“老爷,你说话呀!”
“你别烦我!”
狠狠甩开三娘的手,金永健满脑子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手机响起,铃声吵得他更加心烦。
“你就不会帮我接个电话吗?”
“喔,好啦,我接。”三娘拿起手机,看到萤幕上显示的是警界高层中的某人名宇,她不敢随便乱接,把手机递给金永健,并指着手机萤幕,示意他看来电者的名字。
“喂,我金永健。”金永健神情严肃。
“你真爱说笑,这怎么可能……真的?这……想办法帮我压下,你要多少我给你……什么,压不下?喂、喂——”
金永健怒气腾腾,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老爷……又发生什么事?”
“你这个贱女人,你敢给我偷录音,把我打死骆英明的事抖出来!”金永健抓着她的头发,一张肥脸气得通红。
方才和他私交甚笃的一名警界高层人员,偷偷告诉他,他打死骆英明的事曝光了,而且有影音存证,内容是三娘和他的对话,怕他不信,他还偷偷侧录一小段录音放给他听……
大概是念在之前拿了他很多“奉献金”,特地先通知他一声。
“好痛……老爷,你放手!我什么时候给你录音了?再说,我又不是疯了,把你砸死骆董的事说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
闻声而来的金晓丹,听见三娘痛得大喊说的话,当场愣在原地。
骆叔是她养父打死的?
那她……她误会了冷岳——
“不是你,还会是谁?前天房里只有我们两人——”金永健松开手,虽然相信三娘不会笨到出卖他,但他想不透为何前天在房里的话,会被录音送到警察局去。
气腾腾的转身,他匆地看到晓丹走到他面前来。
“爹地,骆叔真的是你杀的?”
“我……”看到晓丹,金永健蓦的惊觉一件事。“是冷嵬岳叫你回来录音的?”
不懂养父在说什么,她只想听他亲口说。“爹地,你真的杀了骆叔?”
“我问你,是不是冷嵬岳叫你回来录音的!”金永健火大的吼。
前天房里只有他和三娘,主卧房内,仆人不得随便进入,那时晓丹也才刚回来,不可能去装监视录影器材,唯一可疑的,就是那件钻石礼服……
可恶!他上冷嵬岳那小子当了!
“那件钻石礼服在哪里?”
“还……还在我那里……”身后的三娘怯怯的回应:“我……我跟晓丹多借两天,因为今天钱董夫人约我打牌,所以……”
没空听三娘的解释,气得满脸涨红的金永健,往三娘房里去,一进房,打开衣柜,扯下一堆衣服,拿出那套钻石礼服,疯狂的扯着上头的钻石——
“老爷,你疯了,你干嘛把钻石扯下来——你是不是想把钻石拿去变卖,挽救药厂……”三娘跪在地上拚命搜寻掉在地上的钻石。
尾随进来的晓丹,看到金永健发疯似的行为,立即上前阻止。
“爹地,你为什么要扯坏这件衣裳?”晓丹想把衣服抢过来,却反被金永健给推开。
“你怕了吧,别让我找到证据!”
金永健摸到胸垫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把胸垫扯开却扯不开,他对着捡起一些钻石傻愣在一旁的三娘吼:“拿把剪刀给我!”
被吼叫声吓着,手中的钻石弹飞落地,面对杀气腾腾的金永健,三娘不敢迟疑,在抽屉里找了一把剪刀递给他。
“老爷,剪刀。”
第10章(2)
拿过剪刀,金永健把胸垫剪开,果不其然在里面找到一些不该出现在胸垫里的高科技产物——
“呃,胸垫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三娘纳闷的话语甫落,金永健一个转身,火热热的巴掌就往晓丹脸上贴去,响亮的声音,把三娘吓得退了好几步,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被打的人。
“你真行,帮着外人来对付你自己的养父!”气极的金永健又朝她另一边的脸颊掴了个耳光。
“我没有。”晓丹茫然的看着他。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晓丹看了胸垫里的东西一眼,加上方才养父提及的录音一事,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没杀骆叔,这些东西能威胁到你吗?”不理会脸颊上的痛意,晓丹冷然道。
“你这个不孝女!我白养你十七年了!”金永健气极,狠狠的再挥一巴掌,把她打得跌倒在地上。
“啊!”三娘吓得叫出声。“老爷,你别打了……你是想把晓丹打死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你杀了冷岳的父母,不知反悔,现在你又杀了骆叔……骆叔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面对眼前这个“杀人魔”,金晓丹痛心的无法再喊他一声“爹地”。
“谁?老爷杀了谁?”三娘吓得茫无头绪,仍不忘为丈夫解释。“晓丹,你爹地不是故意要杀骆董,那是因为他们在书房吵架,你爹地不小心失手打死他的……”
“住嘴,你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金永健眼里充满血丝。“要我死,我就让你们全跟着我陪葬!”
财产没了,杀人的事又即将曝光,金永健满脸狰狞,一副决心豁出去的表情。
“我不要死,老爷。”三娘害怕的猛缩到门边。“呃,你……你干嘛把晓丹的手绑起来——”
“去仓库拿一捆绳索来,快点。”
“喔,好啦。”不敢多问,三娘依言照做。
“你抓我没用的,他不会为了我,放弃对你的报复。”晓丹出奇的冷静。
养父的所作所为,令她痛心的无法再维护他一丝一毫。
“哼,那得试试才知道。”
金永健透过天瑞药厂集团台湾副总裁联络上冷嵬岳,抱若同归于尽的心态,他威胁着:“一个钟头内,你若是没来,我就拉着晓丹陪葬。”
“她是你的养女,你要她陪葬,还需要请示我?而且,你忘了,你儿子还在我手上,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我都快没命了,我还管儿子做什么?哼,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不来,晓丹就会被炸得面目全非,你想帮她收尸,恐怕也难。”
金永健恶狠狠的说完,挂上电话。
关上手机,冷嵬岳神色凝重的望向车窗外,金家的别墅已到。
他原本就已出发来到金家,要接回晓丹,没想到金永健比他更迫不及待要他来接晓丹——
下车后,艾斯先行进入,刘嫂则抱着余家小儿子跟随在冷嵬岳身后。
一进屋,三娘看到儿子,高兴的又抱又亲,看到冷嵬岳,她突然哭了起来。
“晓丹人在哪里?”
“晓丹她……呜,老爷他疯了,他把晓丹绑起来,还在晓丹身上绑了定时炸弹,说要炸死她……吓死我了——我……我不敢再待下去。宝贝,来,妈咪抱,我们快走。”
“等一下,你还没告诉我晓丹在哪里?”冷嵬岳挡住她。
“晓丹在三楼的房间里,老爷也在那里。你们要命的话,就快点走,要不,等一会儿爆炸,整间屋子都会被炸毁的。”说完,怕死的三娘,抱着儿子,拎着行李,飞也似的奔离。
环顾客厅四周,冷嵬岳立刻下令。
“刘嫂你先出去,艾斯你派人检查屋子有没有其他爆裂物,我到三楼去。”
“主人,你要小心——或者我先上去察看……”
虽然他们来之前已有万全准备,但艾斯担心已无路可退的金永健,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放过主人。
“不用,我自己上去,做好你的工作。”
“是,主人。”
到了三楼,晓丹的房门大开,还没进房,冷嵬岳就看见晓丹如三娘所说的,全身被绑住,腰上缠了一个定时炸弹,她的嘴被白色胶带给封住。
原本静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金晓丹,见到他来,讶异之余,眼里滚出泪水,看着他直摇头。
他从她眼里读出她的意思。“你不希望我来,要我走?”
她含泪的点头。
“如果我走,你养父会很失望的。忍着点,我帮你撕下它。”蹲下身,他为她撕去遮掩她美妙声音的胶带。
胶带一撕开,晓丹蹙眉,催促他:“冷岳,你快走,不要留在这里。”
“你心疼我,舍不得我死?”单膝跪着,轻抚她的脸,黑眸里充满不舍,他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但你现在这样子,才真正令我心疼。”
“你快走,不要管我。”腰间定时炸弹的计时器滴滴答答响,让金晓丹更心慌。
她已经抱着和养父一起死的决心,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她不希望他死。
低头,看了她腰间的定时炸弹一眼,他扬唇轻笑,“就算我想走,金永健也不会答应的。”
“没错,今天谁也别想走。”金永健突然从衣柜旁窜出,快速的锁上门,手上还拿着一把枪,对准冷嵬岳。
“我现在没空理你,不过如果你愿意拆掉晓丹身上的炸弹,我可以考虑陪你喝一杯……在你生前最后的一杯酒。”冷嵬岳嗤声一笑。
这种“小玩意”,唬外行人或许有效,但他可是拆炸弹专家,眼前这个“过时”已久的定时炸弹,他光吹口气都能解开它。
“哼,想喝酒,我们一起下地狱去喝。”
金永健说完,朝冷嵬岳右小腿开了一枪,他立刻跪了下去。
金晓丹着急的喊:“你不要再伤害他,你害他从小就失去父母,现在又想杀他,你有没有一点人性……”
金晓丹的话语甫落,一声响亮的枪声再度响起,目标对中冷嵬岳的左小腿。
“冷岳——”
冷嵬岳的脸颊骨,因忍痛而隐隐抽动。
“你放心,就算我真的会死,我也会想办法拆掉炸弹,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冷嵬岳向她保证。
“冷岳,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不,就算拿我的命换你活下来,我也甘愿。”他紧握她的手,道出心中最真诚的话。
同时,他已动手解除了炸弹危机。
“冷岳……”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的流下,金晓丹到现在才知道,她误解他太多。
“哼,我会如你的愿的。”金永健举起枪,朝跪在地上背对他的冷嵬岳,连开两枪。
见冷嵬岳应声趴倒在自己的身上,金晓丹哭得伤心不已。
“冷岳,不……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哈哈哈,冷嵬岳,你这臭小子,也不过如此,一枪结束你,算是便宜你了!”
金永健得意的大笑之际,一群警察破门而入,将他团团围住。
“不要动,把枪放下。”
“我……你们不要过来——”
突如其来的包围,让金永健心慌,知道自己难逃法网,不愿面对自己即将到来的落魄狼狈,他倏的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在警察人员阻止之前,砰的一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伤心过度的金晓丹,见状,昏了过去……
终曲
一年后。
在某座城堡的中庭花园里,金晓丹坐在椅子上,穿着孕妇服的她,面带微笑看着放在圆桌上的一叠照片。
那是四月底,她和冷岳到荷兰参观古堡,顺道又去参观世界最大的球茎花花园——库肯霍夫郁金香花园时,所拍下的照片。
听到马蹄声,抬眼,望着骑着马来,英挺矫健,神采焕发的丈夫,她露出一抹带着甜蜜的笑容。
“在忙什么?”
冷岳一个俐落翻身,放马恣意奔走,大步走向爱妻。
“我在整理上回我们去荷兰拍的照片。”金晓丹拿起一张照片给他看。“你看,我们这张合照的后头,有一对年轻夫妻站在风信子前正在接吻,后边还有风车。”
冷岳接过照片一看。“是天岗科技集团的总裁雍天岗和他妻子。”
怒!在他们合照的后方接吻,没礼貌!
“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听过,也知道这个人。”
“还有这张,你的独照后头,也有一对夫妻……”余晓丹笑吟吟的把第二张照片递给他。“一个好帅的男人,抱着一个好美的孕妇,他正低下头在吻她……”
气!为什么这些人总爱在别人的照片中接吻。
这个艾斯,叫他拍个照,连取景都不知道筛选!
“我知道他,他是曜岩金控集团的总裁黑曜岩,以前养父……他曾经提过。”
低眼,晓丹沉默。
“都过去了,所有恩恩怨怨,全都在一年前金永健自戕后,化做云烟。”冷岳伸手搂住她的腰。“我不会再介意。”
凝望他,知道他已完全放下心中仇恨,她安心一笑。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那是你哭得太伤心,美丽的双眼被泪水蒙蔽,才没发现我中了好几枪,身上却连一滴血都没流。”
那时,他穿着特制的防弹衣裤,衣服外观和一般的衣服没两样,可是刀枪不入,为的就是预防金永健手中有枪。
“今天我在书房帮你整理信件,看到一个小男孩写给你的感谢信,谢谢你愿意让他们用最低价买下一座古堡,完成他们家族的心愿。”金晓丹微微一笑。“你真是个好人。”
后来,她才知道,台湾城堡这块地其中的五分之一原是刘嫂丈夫的,因为丈夫罹癌生病,需要一大笔钱治病,不得已卖了这块地。可惜癌症已到后期,再治疗也无济于事,丈夫生前最后的心愿,是希望能住在自己的旧土地上,为了丈夫,刘嫂硬着头皮求冷岳让他们住进来,原以为希望渺茫,没想到冷岳毫不考虑就答应。
感念冷岳的恩情,刘嫂在丈夫死后,主动留下来帮忙打扫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