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端——
“槐夏公子,什么魂魄互换?您是同我家小姐一起来开奴婢的玩笑吗?”
小满自是不信这胡说八道。
抿了抿嘴,“云槐夏”贴近她,“你十五岁那年,初潮到来那一日,正好在服侍我用膳,因潮红弄污了里裙、外裙,若非我及时发现,只怕你就那样穿着脏污的裙子出门……”
“唔哇!”小满双手捧颊,神情骇然,双耳臊红。“小姐?!”
很好,他们总算相信了——“安瑛姿”及“云槐夏”相互交换了颇感安慰的眼神,“安瑛姿”这才徐徐起身,走到“云槐夏”的身边坐下。
朱明迟疑了一会儿,却也跟着走过去,与小满并肩伫立。
“公子,您们现下这副模样,是要如何经营金夏商号,或安氏商号呢?”
朱明直接问出重点。
“你就先当我的代理人,替我到商号里坐镇,对外宣称我得了严重的风寒,不宜见客。”
“安瑛姿”看着朱明,“同时派人追查古老夫妇的下落。”
“云槐夏”也看向小满,吩咐道:“你就说我得了急性妇疾,不便外出见客,亦谢绝一切访客。还有,全力协助金夏商号的寻人行动。”
“奴婢遵命,只是……小姐,您现下不就要待在云府里了?奴婢是要如何向您禀告安氏商号的经营状况呢?”小满有些为难的问。
“呃?”
“云槐夏”一愣。
“小人也正想问。”朱明看着“安瑛姿”,“小人不好天天前去安府找您吧?”
“嗯……”
“安瑛姿”微微眯起深邃的双眼,“看来我们必须找个地方,方便私下会晤才行。”
“而且最好别在城里。”
“云槐夏”紧接着说,“若是被人发现,就很难解释了。”
“但城外的地方也很大,不太好找吧?”小满插嘴。
朱明颇有同感的颔首。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房里登时好不热闹。
突然,“云槐夏”注意到“安瑛姿”好半晌都沉默不语,忍不住轻拐一肘子过去。“你怎么都不说话?”
如果“他”还是个女子,这一肘子的力道不会太大,偏偏“他”现在是“云槐夏”,是男儿身,这一肘子的力道直冲“安瑛姿”的胸口,“她”一记闷哼,微微吃痛。
“对不起。”
“云槐夏”赶忙收手,下意识的把手掌朝“安瑛姿”的胸口一罩。“我帮你揉揉。”
“安瑛姿”顿时大感不妙。“等等……”
来不及了,男性大掌已经覆上女子的双峰,指尖轻,力道柔,动作徐徐缓缓的开始揉弄。
好新鲜的触感啊!
“云槐夏”立刻被指腹底下绵软娇嫩的触感迷住了,忍不住顺着双峰的外廓徐徐绕圈,教对方频频打哆嗦。
“你是够了没有?!”这回换“安瑛姿”羞恼的推开“他”。“你又不是没摸过自己的身子。”
第3章(2)
“云槐夏”一时之间回不了神,“但又不是以男人的手摸的……”眼角余光瞥见朱明与小满瞠目结舌的表情,这才窘迫的住了手。
“安瑛姿”翻个白眼,“真没想到我会被自己吃豆腐……”这话怎么听就怎么怪……罢了,这不是重点。
“我方才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你愿意听听看吗?”
“她”已经有解决之道了?“云槐夏”对这个冤家的灵活脑筋是既叹服又嫉妒啊!只是“他”才不肯让“她”发现,只得假装满不在乎,神气的颔首,“说出来听听看。”
“我们暂时都住到古老夫妇的那栋小木屋。”
“安瑛姿”说明,“那里够偏僻,四周没什么人家,而且小木屋的位置离城里不会太远,无论是金夏商号或安氏商号,若真的有事情,朱明或许也能及时通报我们返城处理。再者,那里可是古老夫妇的老窝,说不准他们避过风头后,又会回去拿来不及带走的东西,届时可就逮到他们了。你说如何?”
“这主意不错。”
“云槐夏”不得不承认,但是又马上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有人前去寻访古老夫妇,怎么办?”
“这问题我也想过了,简单,我们先行散布古老夫妇为了修行更高强的施咒之术,目前闭关当中,拒见任何访客这样的消息,如此一来,应该有好一阵子不会有人前去寻访他们。”
“安瑛姿”胸有成竹的回答,“而这段期间,我们可以待在那栋小木屋里,从容的守株待兔。”
“唔……这做法的确可行。”想了又想,尽管不太甘心,“他”还是得承认对方考虑得当,而且就目前的情势来看,在古老夫妇的小木屋里一边隐藏行踪,一边守株待兔,还可以透过朱明与小满的协助,处理商号事务,的确是最好、最完美的解决之道,教“他”完全提不出反对的理由。
“那我们别拖时间,现下就准备走吧!”
“安瑛姿”说,并立刻行动。
古老夫妇的小木屋真的是很小,里头不过简单分隔成两个大小房间,大的房间里摆了床与简单的桌椅,小的房间里本来空空如也,现下却堆满了东西。
“不是要你随意准备几件换洗的衣服过来就好了吗?你怎么弄来了一堆家当?”
“安瑛姿”一见到“云槐夏”带来的行李,差点昏倒。
“没办法,这些都是必需品,而且是要给你用的。”
“云槐夏”为自己辩解。
“必需品?给我用的?”
“安瑛姿”瞧了瞧,伸手拿起一只小瓶子。
“这是什么?”
“香发油。”
“那个呢?”
“她”再比向另一只小盒子。
“香肤膏。”
“安瑛姿”的脸色愈发难看了,最后又比向一只小坛子。“那个又是什么?别告诉我是什么夜露水来着。”
“是花露水。”
“云槐夏”纠正,“就是专门用来洗脸净肤的花露水。”
“拿来洗脚也行啦!”
“安瑛姿”爆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什么洗脸净肤?女人就是这么爱注重外貌。”
“总比蓬头垢面见人来得强,我就不懂,男人为何会觉得衣衫穿得披披挂挂,还自喻潇洒?”
“云槐夏”没被对方的怒气吓着,反唇相稽,“你若是男人,我才懒得管。可你现下使的是我的身体、顶着的是我的脸孔,我可不许你就此败了我的颜面。”
“唔……”
“安瑛姿”安静了。
“她”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好吧!既然这具身子的正主儿都这么在乎了,“她”再抗拒下去,倒显得不通情理了。
见“她”动摇了,“云槐夏”又加了把劲,“罢了,你真不想用,我自己用好了。”
这下子换“安瑛姿”大吼,“不行!”开什么玩笑?这些闻起来香得不得了的花露水与装扮用品要用到“云槐夏”的身上?门都没有!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你也很注重体面,不是吗?上回还穿了件乌金缕衣向我炫耀……”
“云槐夏”得寸进尺,不肯放过对方,故意调侃。
“你再说下去,我就拿你的头发开刀。”
“安瑛姿”岂是示弱之辈,马上抓起一绺颊边的鬈发,晃呀晃的,语带恐吓的说。女人哪会舍得自己的宝贝秀发有所损坏?
“哼。”果然,“云槐夏”悻悻然转头,不再与“她”斗嘴。
这时,朱明与小满叩门而入,送来最后一批行李。
“公子、小姐,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了。您们瞧瞧,是否还短缺些什么?”
短缺是没有,倒是想叫你们把这些女人的装扮用品拿回去。“安瑛姿”很想这么吩咐,却也知道一旦这么说,“云槐夏”肯定又要跟“她”闹了。
“云槐夏”才不管“安瑛姿”在想些什么,径自热切的翻弄行李,直到确定“他”之前吩咐小满打包的东西均二送达了,方才满意的频频颔首。
“这样就行了,小满,你辛苦了。”
“他”对这个忠心的丫头微笑的说。
这一笑,可不得了!小满不胜槐夏公子迷人亲切的笑容魅力,竟举高一手覆盖额头,一副快要晕倒的意乱情迷模样。
“安瑛姿”看了,差点吐血。
“云槐夏”却毫无自觉,还惊呼一声,伸手扶她。“小满,你怎么了?身子哪里不舒服吗?”
“不……奴婢没事……”晕眩感更甚,小满再见“云槐夏”的俊美脸孔欺近,登时脸红心跳,双腿一软。
“你放手,她就没事了。”
“安瑛姿”忍不住上前,粗鲁的抓住“云槐夏”的手,强迫“他”放开小满。
“你干嘛?小满差点就跌倒了。”
“云槐夏”忿忿的转头,对着“安瑛姿”吹胡子瞪眼。
“你才在干嘛?少拿本公子的脸去拐骗少女芳心。”
“安瑛姿”回敬,又转头,瞪向小满。
小满往后一退,撞上身后的朱明。
朱明将这个心慌意乱的丫头稳稳的扶住,这才朝另外两人恭敬的行礼,“公子、小姐,如果您们没别的吩咐,小人就此告别。”
“嗯。”
“安瑛姿”拉回注意力,不再与“云槐夏”怒目相视,朝朱明颔首,“你辛苦了,朱明。若是有事,你立即自城里赶来通报。若是无事,每隔五日再过来禀告金夏商号的现况。”
“小人明白。”朱明回答。
“你也一样,小满。”
“云槐夏”也吩咐道。“安氏商号的日常琐事就有劳你发落,若真有要事定夺,就马上过来告知。”
“是,奴婢遵命。”小满回应。
马车的车轮声隆隆,渐行渐远,载着朱明与小满离开了。
第4章(1)
一直站在门前目送,“云槐夏”不免感伤,自己何时才能回家呢?然后听见身旁的人儿亦微吁一声,彷佛心有同感。
是啊!莫怪心有同感,他们现下可是同乘一条船,祸福与共。
“云槐夏”的态度放软了,首次对“安瑛姿”好声好气的说话,“饿了吗?”
“安瑛姿”再也无法板起脸孔,“是饿了。”迟疑了一会儿,仍是释出善意,“要去看看朱明和小满替我们准备什么吃食吗?”
“好。”
“云槐夏”也很高兴的接受对方释出的善意,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明显的改善。
时近黄昏,以干粮填饱肚子的两人总算有心思整理仪容,首要之务便是有水,可饮用,更可以用来净身——现下两人都忙得一身脏,累得满头大汗。
“对。”
“安瑛姿”同意,“你去捡柴火,我来挑水。”
“云槐夏”迫不及待的点点头,飞奔似的去执行被分派到的工作。
捡柴火没“他”想象中的难,只要把路上看到的树枝捡起来便是,而且愈捡愈多,愈来愈有成就感。“他”就这样乐此不疲,往愈来愈茂密的荒郊野林里走去。
时近黄昏……黄昏?
“咦?天什么时候黑下来的?”不经意的抬起头,“云槐夏”这才惊觉时光飞逝。
跋紧转身,“他”又赫然发现另一项惊人事实:“他”迷路了……
“累死了……”拖着疲累的身躯往床上一躺,“安瑛姿”立刻舒服的瘫着,连根指头都不想动了。
“她”都忘了自己现下是女儿身,而不是体力充沛的大男人,所以才会想都没想的自告奋勇,一肩承担下挑水的工作。
一提起水桶,“她”就心知不妙。有这么沉重吗?重到“她”不得不以双手握住桶把。更不用说当“她”将水桶垂入井里汲水,再往上拉时,简直是使尽吃奶的力气才完成一连串的动作。
最糟的是,“她”发现自己没有足够的力气一次挑起整桶满满的水,只好一次挑半桶,花上双倍的时间和力气,才完成把小木屋内的水缸装满的工作。
直到“安瑛姿”勉力从床上坐起身,这才发现窗外夜幕低垂。入夜了,“云槐夏”却还没有回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匆匆下床,抄起桌上的油灯便往屋外冲。
夜空一片漆黑,所幸尚有月光,明亮的光晕将旁边的云层镀上一圈银边,亦照亮地面万物,让人不至于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惧感。
手持着油灯,“她”左顾右盼,试着以“云槐夏”的角度思考,如果“她”要捡柴火,会往哪里走呢?小木屋周遭地上没什么树枝了,是本来就没有,还是被“云槐夏”捡走了?往更远一些的地方眺望,树影幢幢,“他”是不是往那里去了?
“安瑛姿”想走快一点,但是一起步就差点被冗重的裙摆绊倒,一次、两次后,干脆把裙摆撩高,翻至腰际,以裙带重新绑过,这才松了口气。
“她”笔直的走向那片树影,走近一些才发现是小小的野林。这片野林在白昼或许是枝叶婆娑生趣,可是在夜里就变成一座鬼打墙似的迷宫了。
不知怎地,“安瑛姿”有种直觉,“云槐夏”就是在里头。
“有人在吗?”
“她”拿着油灯,一步一步的深入野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呼喊声随着流动的夜风传遍每个角落。
“是……云槐夏吗?”蓦地,一记微弱的声音响应了“她”。
“安瑛姿”大喜,朝着声音来源喊道:“你在那里吗?”
“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又回应,听起来快哭了。
“没关系,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过去找你。”
“安瑛姿”将油灯提得更高一些,快步朝呼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野林里的路并不好走,时而颠簸,时而湿泞,好不容易,“她”终于看见前方矗立一道有别于幢幢树影的高大身影,遂松了口气。
“找到你了。”
“我……我迷路了。”
“云槐夏”亦大大的松了口气,试图挤出微笑,殊不知比哭脸更难看。
唔,看来“他”不只是迷路,同时也吓坏了,俊美无俦的脸庞此时流露出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我想也是。”
“安瑛姿”颔首,看了眼对方双臂中所抱的树枝,“不过你倒是捡了不少柴火,够我们回小木屋后生火烧热水,洗热水澡。”
“我们回得去吗?”
“云槐夏”现下是迷路迷到怕了。
“你可识得路?”
“我怎么会识得路?”
“安瑛姿”直接回答,“不过别担心,老天爷会识路。”
老天爷会识路?“云槐夏”胡涂了,可是当“安瑛姿”打手势示意“他”尾随“她”的身后时,仍乖乖的跟了上去。
举头望明月,是西方,由西往右望,便见北极三星,以此为定标,“她”心底有了方向,自信十足的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未几,便带着“云槐夏”走出野林。
“云槐夏”瞠目结舌,表情滑稽的看看“她”,又转头看向身后的野林。
“你好厉害!”
“哪里,只是我之前也有过迷路的经验,一回生,第二回再不熟,也知道该怎么做罢了。”
“安瑛姿”心下好不得意,嘴上仍谦逊一番,然后举步往小木屋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