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对,如果眼前的男人是自己……那“她”又是谁啊?
慌慌张张的四下环顾,“她”赶忙冲到梳妆台前,望向铜镜。
镜面映出一张轮廓深邃,浓眉深目,高鼻丰唇的娇靥……“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抚向一绺黑中带红的微鬈发丝,冷不防的用力一扯。
“会痛……”除了痛以外,“她”傻住了。
“让开!”
“云槐夏”欺近,挤开“她”,换“他”照镜子,同样也是倒抽一口气,俊脸发青。
“这不是我!不是……姓云的!你把我怎么了?”
倏地,“他”转身,揪住“她”,场面登时更加混乱。
“啊!来人呀!救救我家小姐。”小满惊叫。
“公子,快住手。”朱明赶紧上前,欲将两人分开。
“唔……呃……”
“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第2章(2)
“安瑛姿”无暇理会其他,求生本能占了上风,奋力挣扎着举手,倒不是去扳开揪着“她”的衣领的双手,而是竖指朝“他”的鼻孔一戳。
“呜哇……”
“云槐夏”惨叫一声,捣着脸,狼狈的往后一退,忽地觉得鼻子下有两道热流,愣愣的放手,瞧见一片腥红,竟是流鼻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小满和朱明都吓傻了。
“安瑛姿”也一愣,但是很快的回过神来,伸手一抹娇靥,沉声命令道:
“还都呆呆的站在那里做什么?朱明,还不快去扶我……不,是你家公子坐下休息,再去准备热水和布巾,给你家公子净脸。”
“是。”朱明直觉的回应,随即又发现不对,他怎么会那么自然便应了“安瑛姿”的话?就像在听从自己公子的话一样。
“小姐,槐夏公子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去哪里准备热水和布巾呢?还是奴婢去准备吧!”小满看了看被花露水泼湿的地面,以及空了的水盆,不禁感到可惜,因为……
“等一下,这里的地面为何湿了?”
“云槐夏”显然也回过神来,鼻血已止,左右张望,蓦地拔尖嗓门的喊道:“该不会是今早的花露水被打翻了?天啊!我今儿个还没净脸呢!待会儿如何上妆?”
小满一脸奇怪的瞪着“云槐夏”。这番话好生耳熟……是了,记得有一回她家小姐起床迟了,自个儿心急,且不小心打翻了整盆花露水时,也是这么喊的……现下却是听见高大俊美的“云槐夏”说出这番话,真是耳熟到让她心生古怪。
“拜托!用什么花露水?女人家就是这么麻烦,既是洗脸,泼个水不就成了吗?”
“安瑛姿”一副受不了的模样,顺势欲爬梳头发,可是也不知怎地,上身仅剩的肚兜系绳一松,毫无预警的掉落。
“啊呀!”小满再次惊叫。
朱明急忙转身,不敢看。
“云槐夏”则是两管鼻血再度热辣狂喷,整个人直接晕死.
她一定是在作噩梦。
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会梦到自己一觉醒来,置身不曾到过的厢房,发现自己突然抽长了手脚,丰满的双峰被平坦结实的胸膛取代,最可怕的是,自己的小肮下方居然还有根“顶天立地站起来”的东西?!
这还不是真正吓到她的事,真正吓到她的是,当一名男仆泰然自若的推门进入厢房,说要服侍更衣梳洗,她羞怒的抬手遮掩身子,气急败坏的追问对方是谁,怎么如此大胆时,对方所给予的回答。
“公子,您是怎么了?小的是您的贴身男仆朱明啊!不然还会是谁?”
“朱明?你是随侍在云槐夏身边的那个朱明?”她……不,应当说是“他”,如遭五雷轰顶。“那这里是哪里?”
“这里自然是云府啊!”
“云府?!不对,我怎么会在云府?这是怎么……云槐夏呢?叫他出来。”
“他”直觉如是斥道。
朱明一脸古怪,“公子,您自个儿不就好端端的站在小人的面前吗?”
“我不是云槐夏!”
“不然您是谁?”实在是服侍槐夏公子多年,朱明才敢壮胆顶撞,同时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我当然是安瑛姿啊!不对,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云槐夏”连鞋子也没穿,就冲了出去,跑过大街小巷,压根儿没心思注意路人的目瞪口呆或指指点点。
“他”就这样口口声声喊着云槐夏的名字,从云府一路冲入安府,然后……
然后躺在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张开了双眼,目光呆滞的盯着床顶,好半晌才鼓足勇气,缓缓的举高自己的左手至眼前。
不可思议的悲剧发生了!
“云槐夏”无声的惨叫着,怎么样都无法接受摆在面前的奇异事实,激动得用力拉扯头发,连带脸部表情扭曲不已。
“喂,住手。”娇斥声响起,接着是一记巴掌拍过来。
“不准这样虐待本公子的身体。”
“他”果然住手,先看看发红的手背,再怔怔的看向双手交抱胸前,一脸不耐烦的娇蛮人儿,蓦地哀声欲泣,“那是我的脸孔……”
“对,我知道。而你那是本公子的身体。”
“安瑛姿”很粗鲁的冷嗤一声,一屁股往就近的椅子上坐下,想按照过往的习性,跷起二郎腿,跷……
跷……跷个头啦!穿这种女人家的裙子,层层件件的,两只脚像是被绑死,别说跷腿,连抬都抬不起来了。
啧,女人真麻烦……“安瑛姿”只得放弃跷二郎腿的念头,再度正色的看向“云槐夏”。
“先别哭了,行吗?我们还有正事要商量。”而且教“她”看着“云槐夏”哭?古怪到了极点。
“正……正事?”又不是戏子,哭泣这种事哪有可能说放就放,说收就收的?“云槐夏”抽噎着,忍不住瞪向对方。“我们又有什么正事好谈的?”
“至少可以谈谈眼下所发生的光怪陆离之事。”
“安瑛姿”不疾不徐的提醒对方。“你可知道我们身上为何会发生这种……这种……”啧,子不语怪力乱神,“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眼下发生的事。
反倒是“云槐夏”冷静下来后,思索片刻,试图提供适切的说法,“离魂?借尸还魂?死而后生?不对,这些似乎都不能解释我们两人身上发生的情况。”
“不,这有点像是借尸还魂。”
“安瑛姿”却有着不同的想法。
“只不过是还错了魂……不对,是交换!不知怎么回事,我们俩的魂魄居然交换了。”
“魂魄交换?”
“云槐夏”被“安瑛姿”的惊人推论吓傻了。“不可能!又不是什么以物易物,我没事干嘛要跟你交换魂魄?等等……”这时才警觉的张望四下,就怕他们俩的古怪模样、言论被其他人瞧见、听见。
“别瞧了,这厢房里就只有我们而已。”
“安瑛姿”冷冷的睨着“他”放松下来的模样。“只不过朱明和那个名叫小满的丫头似乎瞧出了些许不对劲,怕是瞒不住他们的。”
“小满知道了倒无妨,她可是对我忠心耿耿,不会在外头乱碎嘴。”
“云槐夏”毫不犹豫的应道,“你家那个朱明呢?”
“朱明当然也是。”
“安瑛姿”撇嘴,理应娇艳的脸蛋竟然浮现一抹帅气。“就算是我想做再荒唐的事,他也……”
“她”顿住,打了个哆嗦,像是想到什么,双眼徐徐眯起。
“我真不明白,日子原本过得好好的,老天爷干嘛突然开这种玩笑?是在惩罚我吗?那也要有个理由……”
“云槐夏”突然也没了声音,俊美的脸孔随着思索逐渐变得凝重。“该不会是……该不会是……那对姓古的夫妇在搞鬼?”
“那对姓古的夫妇在搞鬼?”
“安瑛姿”几乎在同时脱口说出相同的话语。
这一惊,非同小可。
“你也去找住在郊外的古氏夫妇?”
“安瑛姿”马上追问。
“也?你也去了?”
“云槐夏”立即反问。
“你怎么会去找他们?”
“那你又为什么要去找他们?”
“安瑛姿”微眯双眼。“你知道他们是懂得施行咒术的人吧?你去找他们对我下咒?”
“那……那又如何?”
“云槐夏”奋力甩开被对方压倒气势的心虚感,不甘示弱的反问,“你也是,对不对?你去找他们来对付我……且慢,难道就是这一点出了问题?”
“也许。”
“安瑛姿”娇靥一凝,见“云槐夏”一副亟欲冲出厢房的模样,马上赶过去拦人。
“慢着,你要上哪去?”
“上哪去?自然是去找古氏夫妇,要他们把事情交代清楚啊!”
“云槐夏”就不信这个冤家会不想这么做。
“说得没错。”
“安瑛姿”一听有理,也就不拦人,反而主动拉开房门。
“来人,备车。”
未几,在朱明亲自驾车,小满随行下,“云槐夏”与“安瑛姿”火速离开王城,赶往郊外。
第3章(1)
马车终于在古氏夫妇居住的小木屋外停下,不待朱明为他们拉开车门,一人一边,“云槐夏”与“安瑛姿”默契十足的开门下车,饶是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却几乎是在同时间拔足朝小木屋狂奔。
“喂,有人在家吗?”
“云槐夏”人高腿长,快了一步,先行擂门。
可是擂了好几下,就是没人应门。
“安瑛姿”大感不妙,来到屋侧,踮起脚尖,藉由墙上的小窗往里看。
“没人……”
“没人?”
“云槐夏”一愣,马上也挤了过来,努力将双眼瞠得大大的,朝窗里张望。
只见这栋阴阴暗暗的小木屋里果然没人,放眼所及之处,均有匆匆收拾过的凌乱痕迹,就好像有人趁夜摸黑收拾包袱,溜之大吉……
“首先,我们得面对这个事实,我们都请古老夫妇施行咒术,互相向对方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咒术,但是不知道为何变了样,我们反而被莫名其妙的交换了魂魄,附错了身……到目前为止,你还能接受吗?”“安瑛姿”认真的分析着摆在眼前的怪力乱神事实,也希望能得到对方的认同。
“这教我怎么接受?”
“云槐夏”沮丧的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空洞的瞪向天花板。
“我不想当你。”
“我也不想当你。”
“安瑛姿”翻个白眼。“若真得当个女人家,也绝不想变成原本是对头冤家的女人。”
“她”觉得有些渴了,熟络的自行动手,为自己倒茶。
他们现下在云府的书楼里。这栋清幽的小书楼是“她”,不,是云槐夏平日在家处理生意事务时的重镇之地,除了朱明以外,其他奴仆未经召唤,禁止前来,现下更是只有“云槐夏”及“安瑛姿”共处一室。
古氏夫妇人去楼空的事实,不仅让“云槐夏”大受打击,“安瑛姿”亦然。
只是当“她”见“他”双腿发软,朝地一跪时,不得不振作,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转头唤来守在马车旁的朱明,前来扶人。
唉,“她”这辈子不会忘记朱明一边扶着“云槐夏”走,一边露出的惊疑神情。朱明一定在想,他家公子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窝囊吧?
可是那不是“她”,不是真正的云槐夏啊!
“安瑛姿”闷闷不乐的暗忖着,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能以强硬的口吻命令朱明将马车驶回云府。
若以外人的眼光来看,这实在是相当古怪的光景,槐夏公子的随侍驾着安府的马车,停在云府偏僻的后门,而且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不只是有安氏商号的女当家及丫头,还有槐夏公子本人?
更古怪的是,槐夏公子活像个姑娘家一脸泫然欲泣,有气无力得像是再也走不动,还必须靠安氏商号的女当家不耐烦的拉扯着走……
不想还好,愈想愈教人气闷哪!
“安瑛姿”翻个白眼,懊恼自己的形象都被破坏殆尽。
“云槐夏”注意到“安瑛姿”翻白眼的模样,不服输感油然而生。事到如今,“他”怎么能被这个冤家瞧不起啊?“她”都能接受被莫名其妙的交换了魂魄,附错了身一事,那“他”当然也行啊!
于是“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整理一下鬓边凌乱的发丝,认真的坐直身子,也学着“安瑛姿”陷入长考。
“我看,我们的首要之务就是寻访古老夫妇的下落。”
“云槐夏”终于开口,“我会派人通知安氏商号的每个分驿站,且绘制古老夫妇的人像,留心相似的人物。”
“这样是不够的。”
“安瑛姿”哼了一声,“说不定那对夫妇走的是水路。我会要金夏商号的各码头水调头口留心古老夫妇的行踪,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做一次回报。”
“回报给谁?”
“云槐夏”嘴一撇,“给你还是给我?”
“当然是回报给本公子我。”
“安瑛姿”理所当然的回答。
“我想金夏商号的人马应该不会听令于‘安瑛姿’吧?”
“云槐夏”指出这一点。“就像安氏商号的人马也不会听令于我是一样的道理。”
“我倒忘了这一点。”
“安瑛姿”脑筋一转,“我可以先命朱明当我的代理人,再透过他发号施令。”
“那别人一定会问,槐夏公子,你又不是不在城里,为何还要透过朱明来发号施令呢?”
“云槐夏”敏捷的反问,“届时你……不,是我又该如何响应?”
“就说我身体有恙,不能视事。”
“安瑛姿”也看向“他”,“我看你也要你那个丫头当你的代理人好了,这样行事容易点。”
“也只能这么做了。”
“云槐夏”无奈的颔首。“而且我们最好现下就把朱明、小满唤来,告知他们一切实情,否则又要如何命令他们做事?”
“我看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否接受我们魂魄互换这件怪事吧?”
“安瑛姿”一边起身往门口走去,一边喃喃自嘲,“如果有人跟我说这种话,我会说那人疯了,应该直接送去收惊做法事。”
“我也是。”深吸一口气,“云槐夏”几个快步赶上“她”。
两人并肩而行,准备一起面对这场人生的难关。
果然,当半信半疑的朱明和小满踏入房里,又被“安瑛姿”与“云槐夏”各自带开,展开一段漫长、认真、仔细,但不可思议到极点的解释后,朱明与小满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这厢端——
“安姑娘,您说您其实就是我们家的槐夏公子?您能提出什么证明吗?”
朱明最后反问。
思索片刻,“安瑛姿”倾身向前,在他的耳边低语,“你父亲是我云府的园丁,你七岁时,他才把你从乡下老家接到王城云府里一块生活。你第一次看见本公子时不断惊呼,说我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