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小儿子的潘雅湛,他从来不让父母家人担心,聪明勤奋又自律,若不是在十八岁那年出了童瑶这个意外,他绝对会是天下父母心日中最完美儿子。
不过,时过境迁,风水还是又转回来了,有一个早婚早育的儿子,在十八岁那时,当人父母的可能会羞子对亲友做齿,对潘母这个教育家而言,尤其难堪;然而,在二十八岁的现在,在全民不婚或晚婚的风潮吹遍全球时,那些两手空空、被寂寞啃噬、成日巴望着合饴弄孙的老先生老太太们,哪个见了潘家这两个孙子不是羡慕得要命,谁还记得十年前对自家子女告诫过的“不要学潘家老三,有这样的污点,一辈子都毁了”的话?
“奶奶,我跟你说,我们看到无尾熊了,还有企鹅,长得好可爱哦……”
“爷爷,医生叔叔说接下来还会一直掉牙齿,不过新牙齿也会很快长出来,要小心不要一直用舌头去舔,不然会长歪掉,到时候就会丑丑的,很难看……”两个孩子从上了饭桌就叽哩哌啦地说个不停,说到了下餐桌还没完没了。这可不是潘家餐桌上常见的风景,一切都是因为两个孩子而改变的。
在孙子面前,两个老人家哪还有在外头端着的那副冷澹严肃的样子?
以前在美国时,两个老的就常常飞来探望,回国之后,更是三天两头带回老家住,现在更直截了当地把老宅当家,把父母家当宿舍了……其实只要孩子觉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童瑶的父母过世得很早,亲人更少,长辈只有姑妈一个。有这么多人爱她的孩子,孩子会很幸福,她并不会非要把孩子锁在身边不可。
她自己不太晓得什么是幸福,但如果孩子能在这么多的爱里长大,他们是一定会知道的吧?这样置好。
一家六口人,在客厅吃着水果,听孩子兴高采烈地说话,直到时钟走到九点,孩子该上床的时间到了,童瑶才起身领着两个孩子回他们的房间去刷牙,准备睡觉。他们夫妻的房间就在孩子隔壁。当她哄完孩子睡着之后,推门进来,看到他己经是一身睡衣,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正坐在书桌前上网。
“睡了?”他没回头,两手也快逨地在键盘上敲打,随口问着。
“嗯。”她澹澹应着。从衣拒里找出睡衣,往浴室走去。
当她关上浴室的门时,潘雅湛正好打完一长串字,送了出去,这才转头看向浴室。很冷澹,也一直是冷澹的,可是,直到最近,他才开始觉得不满,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对她期待更多吧……虽然,他并不晓得她能给他什么“更多”隔着一扇门,正将自己泡在浴缸里的童瑶懒洋洋地打开按靡功能,除了要消除活动了一整天的疲惫外,也是不想太早出去,就让她独处得更久一些时间吧。
婚姻这词儿,就是这么霸道的事,当它绑定了一对男女之后,从此这对男女就失去个人的隐私权,只要一方有一点点不同的举动,都能让另一人察觉,谁也躲不了。
是他先变得不同,还是她?
如果婚姻是一辈子的事,那应该怎样去维持它?又用什么去支撑它到最后?她知道,他们会一起过一辈子的。
不管时代再怎么变迁,不管离婚这事己寻常到像吃饭睡觉,都无法动摇她的决定一从品琛生下来之后,她不!又再也没想过“离婚”这两个字,更确定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考虑跟他离婚。
做决定不难,贯彻才是真正困难的地方。
当日子开始空闲下来,那一直潜伏在心底深处的恐慌再也抑制不住地随时爬上心头。她不可能用十八岁时的暗恋,来支撺这场婚姻一辈子1当她人生的步调被打乱之后,就再也记不起自己对人生有怎样的计画了。她可以阅读大量的育儿书来学会怎么若孩子,然而,读了再多两性沟通、夫妻相处的书,却对婚姻没有丝毫实质的帮助……不是养孩子比婚姻容易,她知道的,一切的原由是,她很爱很爱孩子,却,或许并不爱她的丈夫……潘雅湛是她少女时代美好的暗恋,但除了给他她的暗恋之外,真的从没打算给更多别的。
他在她心中,一直就简简单单的拥有两个身分一过去,她唯一暗恋过的白马王子;现在,她的丈夫。
而爱情,都不在这两个角色里存在。至少,她没这么想过。
“哗啦一”她有些烦躁地以欢手捧起一把水,往脸上盖去,两手就一直捂着脸……她觉得空虚……因为空虚,而产生了渴望……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渴望些什么。
因为不知道,所以,不甘……“唉……”叹息,她最近常做的事。
而当叹息也无法安抚得她平心静气之后,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些什么……连自己也不敢置信的、显得很荒唐的事^十八岁那年的不顾一切,是结婚的后果。―二十八岁若是再来一次不顾一切,她将面临什么?
第7章(1)
“这里怎样?不错吧?”童画得意地挥手献宝,像是这间格调古典大气的“品茶馆”是她开的似的。
“确实不错。不过,你这个只喝花茶,对正统茶道完全一窍不通的人,怎么会来这地方?”童诗打量完这间位于城市近郊、环境清幽的品茶馆,这里有充满禅风的精致古典装潢,也提供最顶级的茶叶,最平价的茶种一两也是千元起跳的价格,寻常人家绝对消费不起。
“大姊,你真是太不关心我了!我上星期才为这间茶馆拍完宣传广告呢!不过这广告不会在电视上播就是了,我之前有跟你说过了。”
“你最近接那么多工作,我哪可能都记得。”
“好吧好吧,反正你们只要知道这间茶馆的广告是我拍的就好了。它将在十二月二十五日那天正式开幕,而且客层只设定在富豪以上,平日只接受预约,不招待临时客的。现在才十一月,号称试卖期,其实也就发帖邀请店老扳熟悉的朋友来玩玩,指点一番,没真正营业,所以这么大的店面才会没什么客人。我呢,因为沾了拍广告的福,那个女老板送我一张VIP金卡,以后随时都能来消费,我怕以后开幕了人太多,就趁现在过来了,不会有人吵,说什么话都可以〖”一长串说下来,鼻孔得意得都朝天了。
童瑶很给面子地轻轻拍拍手。“很好很好。你是我们家的光荣,我们家的骄傲,我们崇拜你,我们爱死你,请继续努力。”
“哼哼哼!没诚意,不过我大人有大量,还是大发慈悲地收下啦。”三姊妹坐在榻榻米上,围着小矮几打开点莱单,讨论着要吃些什么。
据说这里的茶套餐也是一绝,不吃一次简直太对不起自己。
这间品茶馆从外观上看是彷汉的建筑,在店里面,除了必要的圆木柱子外,完全没有隔间,每一桌之间只以古色古香的巨大绣屏隔开。空间非常宽敞,视觉开阔,每桌都拥有足够舒适的距离。若是客人多的情况下,稍微大声讲话是一定会吵到别人的,但现在还不算正式营业,此刻整间店搞不好就她们这一桌客人,所以三人完全把小心谨滇都抛到九霄云外,就当在自己家一样自在地聊天起来了。
没有别的客人的好处就是点的茶与餐点很快就端上来了。三姊妹先好好品尝完美味之后,待穿着汉代曲裾深衣的服务生又过来帮她们换上新茶、收拾好桌面退下之后,才又开始谈话。
“大姊,我昨天跟姑妈通电话,她叫我好好劝你,不要再天真地抱定恋爱就一定要结婚的傻念头了,她宁愿你养小狼狗,也不想再看你结笫三次婚了。”童画皱着眉小口小口饮着热烫的茶。她讨厌苦味,但抗拒不了喉间那不玎思议的甘味,她讨厌先苦后甘,哼!
“虽然我有过两次失败的婚姻,但我并不觉得我的想法就是错的。”童诗明艳的脸上有一种迟疑过后,回复坚定的表情。
“以你的经验,你该知道,世界上的男人都不适合你期望的那种理想婚姻的!你该学学我,早就将男人看破,这辈子都不要让臭男人碰到!”这样的豪语虽然宣誓了八百遍,但童画仍然不介意说第八百零一遍。“二姊,趁我记得,先交代给你记下来!你跟品探说,以后帮小阿姨我办丧事时,可别忘了要在盖棺前放三朵莲花在我手上!”
“你又在异想天开些什么了?”童瑶对小妹的百无禁忌一向很无力。
“我说过,我要成为这个污秽演艺图里唯一的万年处女!而我发誓这辈子不让男人碰我,这誓言将在盖棺那一刻向世人宣告兑现!还有什么比莲花更能证明我的纯洁呢?所以记得哦,不要别的花,就要莲花!”说完笑得好得意。”张清纯明媚而充满青春气息的小脸,溱亮得不可思议。
“姑妈怎么都不劝劝你?我觉得你的问题比我严重多了。”童诗抉额低叹。
“怎么会?我多洁身自爱啊。姑妈很鼓励我啊,说我这个志向就跟唐三藏去西天取经一样困难重重了,所以她精神上支持我。二姊,姑妈也有提到你呢。”
“提到我什么?”童瑶问。
“她总是怕你受了委屈不说啊。姑妈说虽然她觉得潘雅湛是个不错的男人,但不错的男人也不表示会让你生活幸福,我就说嘛一”
“姑妈想太多了。”童诗打断小妹接着必然针对潘雅湛的惯例性批评。
“大姊,你怎么老帮潘雅湛说好话。你应该站在三姊这边的!”
“我就是站在瑶瑶这边才这样说。”
“真看不出来。那个潘雅湛,不浪漫、不体贴,平常也没送花送惊喜来增加生活情趣的,他对二姊一点都不好!童诗闻言苦笑不己,有些落寞道:“小画,你那前两任大姊夫,就算后来出轨了,也还能在我面前表现得很浪!、很体贴,一星期总送上几束花,没事来个意外惊喜。我很笨,总是被骗得团团转,永远都相信他们说出来的好听话,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告诉我他出轨了,只要丈夫否认,我就当是假的。但,其实,那些都是真的。”在男人眼中,她大概就是那种胸大无脑的美丽花瓶吧。
“那是你运气太背了!而且你太执着于恋爱等于结婚,对男人的观察力又太差,连姑妈都觉得你最好不要再结婚了,跟男人玩玩就好。还有,我不觉得找一个像潘雅湛这样没情趣的男人结婚就代表幸福。对不对?二姊?”童瑶摇摇头。想了下,道:“我现在这样很好。而且幸福的定义,不在于男人有情趣、懂得甜言蜜语,或像爱情小说那样,把女人伺候得像女王。真正的生活是很平实的,那些花稍的东西,会让人觉得累。”
“可也不能永远像一滩死水啊“他娶了你,就该负责给你幸福!”童画东想西想,想找出个好桉例来说明,最后发现想不到,只好指着大姊,对童瑶道:“就说大姊的前两个男人吧!他们虽然不是东西,但至少大姊在两段婚姻没有破灭之前,是很幸福的,前姊夫们都很疼爱她。当然,大姊又美又贤慧又笨,简直是男人的梦想,他们对她好也是应该的。”
“小画,你别说了。这不是什么好例子。”童诗轻轻打了下小妹的手背。“抱歉,大姊。不过我只是想说,是个男人,就要让妻子幸福快乐!”
“如果没有忠实,一切都是假的,表现得再好也不会有女人稀罕,反而在揭穿一切后更痛苦。”童诗托着腮,澹澹地看向窗外那一片青翠树林。好了会,才看向小妹,道:“小画,你虽然有很多男人追求,不过你并没有恋爱过,你不明白,只有男人对家庭忠实了、对妻子忠实了,幸福的基础才能成立。但幸福可以怎样呈现、怎样营造、怎样带给夫妻两人最大的满足快乐,甚至发出不枉此生的感叹,其实是掌控在女人手上的。”童瑶原本漫不经心地鸣着茶,在听到大姊这番言论后,心中微微荡起波澜,不由自主坐正身姿,静静地看向大姊。
倒是童画一点也没听进去,叫道:“才怪!如果真的掌控在女人手上,那大姊你那么贤慧、那么努力经营婚姻,可是他们一”
“所以,没有基础,盖得再精致的豪宅也会塌的。”童诗看着小妹一脸不服气、拒绝接受的表情,有些苦恼地思索着更浅显易懂的说法,道:“我是我们三个里最笨的一个,太有深度的道理我也说不出来。我是觉得,夫妻之苟对幸福的努力,既可说是地基与高楼,叉可说是建筑师与室内设计师的关系……男人理性,女人感性;男人提供一个安稳的家,女人去布置它……你有多用心去布置那个家,幸福就会有多少……”童画听得脑袋宜发晕,挥手低嚷:“听不懂啦!大姊,你的举例好奇怪!你的意思是,反正男人只要养家煳口就好,然后坐等妻子给他幸福哦?”
“童画你……算了,反正你才二十二岁,我也不期望你能了解。”
“什么嘛!二姊,你了解大姊在说什么吗?”童画抓着童瑶问。
童瑶点点头。“我知道。而且,说得满好的,我从来没想过呢。”
“好在哪里啊,见鬼了!二姊,就拿潘雅湛来说,他老端着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娶了你就是天大的施恩一样!你嫁他、你给他生孩子、你当他的家庭主妇,活得没有自我,如今,连幸福这东西,也要你努力造好,然后捧到他的神桌前去祭拜,请他享用吗?”童画觉得这世界对女人太不公平了,女人在婚姻里不仅是个弱者,更是卑微的奴隶!还好她这辈子都不会跟男人扯上关系了!
“小画,我不记得雅湛曾经对你失礼过,他更没有在你或瑶瑶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怎么老毁谤他?”童诗脸色有些严厉,不喜欢童画把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当成事实来说。
“大姊,我没有毁谤,事实就是!”
“童画!”
“好了,大姊,别骂她。”童瑶笑笑,摸了摸正悄悄移身过来贴着她寻求安慰的小妹的头发。轻笑道:“其实铲不是小画真对雅湛有什么意见,而是,现在也就一个姊夫给她挑副了。以前‘大姊夫’这角色还在时,她都照三餐骂的,哪还记得有个二姊夫?像这样一个月才骂一次,己经算是对姊夫的宽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