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从不轻易承诺,就连为沈家找回继承人的事他也不曾正面答允,只把它当成可管可不管的闲事。
虽然对于这个总以低姿态诱使自己破例的女人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但他也不清楚那是什么,尽管他的欲望已蠢蠢欲动,他还是会以一贯的理性把持住自己。
“睡吧,我会在旁边陪着你。”末了,他坐至离床最远的长沙发上,用令人眼花缭乱的设计图平息腹下的灼热。
看着他的君子风度,李宛恩虽然开心,却又有些失落。
难道是她太青涩,他没兴趣吗?皱着一张脸,她没啥自信的看了看自己不怎么有肉的胸前。
“别乱想,还是你在没有承诺的情况下也愿意?”他倏地抬头,表情邪魅又危险。
“……我睡着了。”李宛恩赶紧把棉被拉到头上,只觉得热气全往脸上冲,耳边还听见一声低低的闷笑。
第六章
这算是她进公司以来,最重要的一个会议。
穿着合身利落的套装,娇小的李宛恩依然不知道安份,像只跳蚤似的跟在于绍伦身后。
“稳重,走快一点,”于绍伦不厌其烦的重复,“都已经进公司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毛毛躁躁。”
“知道了。”她的嘴一嘟,收敛自己的行为,然后快步的跟上去。“今天要干么?”
听到她的问话,于绍伦猛然停不自己的脚步。
他停顿得太过突然,让跟在后头的人来不及煞车,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好痛!”她踉跄了一下。
他眼捷手快的扶着她,使她不至于整个人往后倒。
她揉着自己的鼻子,没好气的抱怨,“干么突然停下来?”
“你刚才问,”他伸出手接替她的揉鼻子工作,语气却有着不以为然,“今天要干么?”
“对啊,”她还回得很理所当然,“我是这么说没错,干么?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他觉得自己有一天一定会被她气到吐血身亡,“昨天我不是把资料给你了吗?”
“资料?!”她侧头想了好一会儿,“你说你给我的那个袋子吗?”
他缓缓的点头。
“在家里。”她的手不以为意的一挥。
看着她一脸今朝无事的太平模样,他在心中从一数到十,才勉强镇静的开口询问,“你没看?”
“没有啊,你也知道——”她突然红了脸,“昨天我很早就睡了。”醒来时她还在他的床上,而他也在那张沙发上看着她。
他无奈的放下手,“可是我在下班之前就交给你了,那是今天开会的资料,你怎么能不看?”
看到他的表情,她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你有看过吗?”
他点点头。不但看过,还替她将重点归纳,今天她只要照本宣科,剩下的交给他就好,但现在看来——扶不起的阿斗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那就好了啊!”她立刻放宽心,不安的感觉随之丢到脑后,“你懂就好。”
“我懂就好?”真不知道这话她怎么说得出来。
“对啊!”她勾着他的手臂,摇头晃脑的说;“你是我的特助,你懂就等于我懂,你的决定就等于是我的。”
这是歪理吧?被她拉着走,于绍伦只觉得前途堪虑。
深呼吸几次后,他开始面授机宜,“在青岛的纺织公司应该缩减人事。”他决定断尾求生,开始精化公司的体制,“这次会议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谈论这个,知道吗?”
“喔。”她似懂非懂的点头。
看到她的样子,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颈子。
“干么?”她不解的看着他。
“拜托你,精明一点。”语气中有着对她的放任与莫可奈何。
“我已经很努力了。”她说起谎来一点都不会脸红。
“你啊!”他敲了敲她的脑袋。
“又怎么了?”她一脸无辜的睁大憨憨的圆眼。
“没事。”认识她,算他倒霉。
公司里的几个老臣仗着自己曾经帮公司赚过不少钱,所以自以为从公司占便宜是件可以被接受的事。
这种情况,尤其在国外的分公司最为严重。
因为外地的分公司太多,主事者无法一个一个去监管,只好相信底下的人员,但若是管理阶层起了贪念……
所以到了最后,公司的财务赤字越来越严重,员工却越来越有钱。因为这个,于绍伦肯定,这次的缩减人事不会是件容易的事,毕竟要断人财路,那些人不反弹才怪。
但偏偏这少根筋的女人还一副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样子。“等一下若吵架的话,你可不要怕。”他难掩忧心的看着她。
“我怎么会怕。”她不屑的说,她可不是被吓大的。
于是她自信满满的踏进会议室,不过没多久,她便发现自己的大话是说得太早了。
她呆楞的坐在几个大男人中间,看着剑拔弩张的场面,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傻了眼。
不过就是缩减人事,有这么严重吗?李宛恩有些茫然。
于绍伦冷静的面对以总经理为主的几个一级主管激烈的反弹,不管他们怎么说,他依然坚持己见。
“这是你的意思吗?”纪明堂的手直指着李宛恩,一脸狠劲。
李宛恩先是一愣,目光看向于绍伦,最后肯定的点头,“没错!是我的意思,若不能替公司赚钱的话,收起来也是应该。”
“你懂什么东西!”听到这句话,纪明堂难掩火气的大吼,“一个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就想要领导公司,我是看在死去的老董份上才叫你一声总裁,不然凭你——”他不屑的哼了一声。
“凭我怎么样?”她不服气的站起身,“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我相信绍伦的判断。”
“这小子算什么,”纪明堂想也知道谁在主导这件事,“还不是个妄想要靠裙带关系向上爬的小白脸!说得那么好听,什么你的特助,我看是替你暖床的男人吧!”
李宛恩听到他的话,脸一下气得发红。这个臭老头子竟然把她跟绍伦之间的关系讲得那么肮脏。
于绍伦单手压在她的肩头,制止住她就要失控的怒气,口气很冷的回道;“纪总,请你讲话客气点。”
“跟你这种人客气什么!”纪明堂根本没把他的警告放在眼底,“若是没有我们这群人,你以为公司怎么会有这种规模?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做!搞不清状况,给你脸不要脸!”
他打了个手势,要几个主管跟着离开。
“站住,”于绍伦的黑眸燃起怒火,“我们的会议还没结束,总裁也还没有说散会。”
“你还搞不清楚情况吗?”身材有些发福的纪明堂眼神中有着蔑视,“我根本不把你们看在眼里,就算沈家老太婆来,我也不会理她!青岛要缩减的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
“不管你说什么,”于绍伦的眼神一敛,“我与总裁都坚持,青岛的规模和投资都要缩减。”
“混蛋,”纪明堂啐了一声,“你摆明了想断我财路是吗?”青岛的工厂打从一开始就是由他在负责,从中拿到的回扣可是他薪水的三倍以上。
“是又怎么样?”于绍伦平稳的回视,“你能奈我何?”
纪明堂气得一直发抖,“你在拽什么?你搞清楚,我大可以不干。”
“若你想走,不留。”于绍伦回得也很绝情。
“若我走了,我可以带走这票人,”纪明堂的手一挥,不可一世的说;“我跟银行的关系很好,这几年他们愿意借我们钱扩厂可都是看我的面子,如果我一走,他们一定会以为公司要倒了,会要公司立即还款,我看到那个时候,你这个小子还能嚣张到什么程度!”
“纪总,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于绍伦神情冷峻,“你要走就走,我不相信你走了之后,我请不到更好的人才,更不相信,就凭你一个人的去留可以决定公司的未来。”
纪明堂哼了一声,“连公司的财务都搞不清楚,你能有什么作为?”他是总经理,当然知道嘉怡纺织现在面临的困境,之所以留下来,不是因为想要帮助公司东山再起,而是想要趁它倒之前多挖几笔,他的如意算盘不容许让这个臭小子破坏。
于绍伦看着他的眼神有着警告,“你要走就走,请便,谁要跟着你大可一起走。”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犀利的说,“我不在乎,但请你们把该交接的东西交代清楚再滚。不过我丑话说在前,我会调出这几年公司的资料,如果让我发现任何不法,绝不宽待。”
纪明堂听到他的话又想要发作,但是再看到他威吓的眼神,话声不由得隐去,但随即又出言嘲讽,“不过就是个吃软饭的家伙,料你不会有什么作为。”
“你再说他吃软饭,我就撕烂你的嘴。”李宛恩这次再也忍不住,火大的跳了起来,她生气了,真的生气了,“道歉!”她冲了上去,挡住纪明堂的去路,“我要你道歉。”
只是纪明堂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伸出手便推开她。
她颠了一下,于绍伦伸手把她拉到身旁护住她。
“在我动手把你丢出去前,给我滚!”于绍伦的神情阴郁得教人不寒而栗。
“若是你知道这丫头根本什么都没有,我看你会逃得比任何人都快。”纪明堂替自己找台阶下,脸红脖子粗的说;“这间公司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根本是个空壳子。”
“我不需要你来猜测我的想法,请。”于绍伦的手直指着大门,气势俨然压住了纪明堂。
“今天你不给我们彼此留情面,那么以后就别来求我。”他气愤的转身离开。
开会的一票人也站起身走人,会议室里瞬间静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李宛恩很沮丧的看向下巴紧绷的男人,“这该不会代表他们要辞职吧?”
“应该。”于绍伦不是很在乎的耸了耸肩,“若他们真的要辞,你也没办法,就由着他们。”
他若这么说的话,她当然没有意见,但是!
“公司的财务很糟糕吗?”她嗫嚅的问。
他也没有隐瞒的点头,若能选择,他情愿不要告诉她。果然,他一点头就见她的神情一黯。
“为什么?”她的声音有着不解。
“每个企业都得面临转型压力,几年前,公司虽然从亚洲金融风暴中撑了过来,但也元气大伤,加上在海外的几个投资回收不如预期,所以才会造成今天的情况。”他尽可能轻描淡写的带过。
李宛恩实在听不太懂,在她以前的日子中,什么金融风暴、海外投资,都离她很遥远,可以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但现在——
“这是说沈家没有钱了吗?”她担心的皱起眉头。
“这几年的投资失利,你当然不能指望公司的资产如同以往。”他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事实上,公司甚至还借贷了不少金钱。”
李宛恩在心中消化着他的话,最后楞楞的说;“听起来好像很惨,公司撑得过去吗?”
“可以。”他吻了吻她的唇,“一切有我。”
“真的没问题吗?”当初要他当她的特助,是因为想要他能陪在她的身边,而她也能跟他一起过很好的生活,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不是如她所想象。
“没问题。”他语带肯定,勾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笑一笑,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看着他深邃的眼神,她勉为其难的勾起唇。
“其实可能也没那么糟,至少我找到了外婆——”她顿了一下,“她知道公司的情况吗?”
外婆已经老了,她不想让她烦恼。
“可能有察觉。”看着她担心的神情,于绍伦忍不住伸出手抱住她,“但是,实际情况应该不清楚。”
“其实情况很糟对不对?”她不是笨蛋,或许少了根筋,但是纪明堂的话讲得那么白,她想装不懂都不行。
“还好。”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脸庞。只有不能解决的事才能称为糟——现在事情虽然棘手,但还不至于到糟糕的地步。
她舒服的将脸颊靠在他的掌心里,“你早就知道了?”
“没错。”他承认。
“那为什么还要帮我?”李宛恩的眼眶渐红,“我不能给你很多钱了。”
听到她的话,于绍伦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要从她的身上拿到什么。
她投身进入他的怀中,吸取着他身上的气息。
“放心吧,”他安抚的紧搂着她,“一切都不会有事。”
她闭着眼睛,静静待在他的怀里。她当然相信只要有他在,她都不会有事——
但是他是否明白,她从一开始就不想为他带来困扰。
她爱他,一直以来只想让他快乐,这是她最最在乎的事,可是自从进到公司,他的笑容少了,眉宇间也总是有着疲惫……
难道,她的决定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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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宛恩打着赤脚,手指笨拙的在琴键上滑动,专注的看着摆在面前的乐谱,一个键一个键的弹奏。
只不过是弹了几个音符,她发现手指一下僵硬得不得了,只得打住,甩了甩手,然后不死心的继续练习。
由于她太过专心,以至于有人进门都没有察觉。
直到一个银铃般的笑声传入耳中,猛然一回头,就见到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
她有着俏丽的短发,脸上顶着最流行的彩妆,完美的搭配使她更显得出色。
“你是谁?”李宛恩的眼底有着困惑。
“不好意思,”对方露出一个浅笑,温柔的道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我是游孟涵,你好。”
“你好,我是李宛恩,”李宛恩对她点了下头,就把目光移到有谈话声响的大门,“绍伦,你回来啦!”
顾不得自己打着赤脚,她开开心心的跑到他面前。
“你没穿鞋子?”先是看了她的脚一眼,他才不赞同的对她摇头。
李宛恩吐了下舌头,亲热的勾着他的手,目光疑惑的看着跟在他身旁的一男一女。
“他们是谁?还有——”她伸出手,指着客厅的方向,“里面还有位小姐。”
“他们是我从香港请来的设计师。”他请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进门,简单的介绍。“唐华、彭郁乔。至于这个——”站在客厅中间的游孟涵脸上带着柔美的笑意,他转而指着她道;“孟涵,是我的中学同学。唐华和彭郁乔是她的工作伙伴。她是李宛恩,也是这次请你们过来协助设计的嘉怡纺织的总裁。”
“你看起来很年轻,这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游孟涵友善的对李宛恩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她进退得宜的仪态令李宛恩傻了眼,赶忙伸出手与她一握。
“我们已经知道贵公司目前的方针,绍伦跟我们说过了,”她轻快的语调有着说服人的魔力,“我相信我们可以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