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那越来越浓郁的烤肉香气,随着夜风飘到她鼻间,勾起了早就辘的饥肠。
“饿啦?”燕赤烈笑嘻嘻的凑在她的耳畔问。
又高又挺的鼻子磨蹭着她小巧的耳垂,让她挺不自在的。更让她发窘的是,那些围着火堆跳舞的北荒人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出现。
“你还不放开我?”雅竹拚命掰他的手。
本以为他不会放手,他却放开了,随后大踏步走向他的子民,所有人簇拥着他。
燕赤烈举起手,喧闹声立刻停止。当他用北荒话大声说了些什么,现场又爆出比先前更热烈的欢呼声。
这样的燕赤烈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北荒的夜忽然变得很冷很冷,失去体温的慰藉,雅竹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冷吗?让我来温暖你。”一条手臂将她揽了过去,温暖的胸膛包围住她。
“你怎么……”她才开口,一股烤肉的浓香钻进了她的鼻子,她的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
“呵呵呵……”燕赤烈的嘴角不由高高扬起。
“没见过肚子饿的人啊!”雅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见是见过,却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也许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吧!燕赤烈整个人都放松了。
“你——”还真是失策,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是个木讷的人呢?雅竹忍不住再次瞪他,一接触到他炽热的目光时,不由得绯红一张俏脸。
“你瞧我带回什么了?”燕赤烈献宝似的将藏在身后的盘子拿出来,那上面正放着一块香喷喷的烤肉。
“你以为我很希罕呀?”她故作不屑,可是那双像被烤肉黏住了的大眼和叽哩咕噜乱叫的肚子却泄漏了她的渴望。
“跟我来。”燕赤烈揽着她的肩,将她带到一个背风的地方。
两人坐下之后,他抽出随身匕首,把盘子里的烤肉切成了薄片,并将肉质较好的那部分放在她面前。
“快吃吧!”
“嗯。”注意到这个细节,雅竹的心情忽然变好了。
她毫不在意的与他在一个盘子里取食,却不知道按照北荒的风俗,只有夫妻才会共用一个餐盘。
不远处,那些北荒人的歌声越发婉转,舞步也越发热烈了。边城的夜其实很荒凉,此刻被欢歌笑语炒得热呼呼的。
“他们在唱什么?很好听呢!”雅竹好奇的问道。
“北荒人求爱的情歌。”燕赤烈微笑的望着她,唱起北荒的情歌来。
艳丽的红霞铺满整张俏脸,她简直不敢对上他炽烈的鹰眸了。
“……雄鹰的儿子哟!他是天空的骄子,美丽的姑娘你是他牵挂的人哟……”燕赤烈改用南韶话在她耳畔轻轻的哼唱。
“你、你这家伙不要对着我唱!”雅竹推开他五官深邃的大脸,抗议道。
“你是我的亲亲小娘子,我不对着你唱,还能对着谁唱呢?呵呵呵……”他顺势握住她的小手,凑得更近了。
“我、我才不是你的小娘子……”灼热的气息撩动着敏感的耳珠,她的耳根也开始发热了。
“嘘,这次我们别吵架好吗?”燕赤烈在她的耳边软语相求。
她缓缓的点点头,和他一起静静的聆听这来自北荒的情歌。
夜渐渐的深了,欢歌漫舞的人们散去了,三三两两的钻进他们的毡帐。夜一下子变得寂寥,安静得能够听见虫鸣的啾啾声以及火苗炸开的哔啵声。
燕赤烈又一次将她搂在怀里。
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有一种天塌下来都不用担心的安全感觉,或许是太累了吧!这次雅竹并没有挣扎。
“……雄鹰的儿子哟!他是天空的骄子,美丽的姑娘你是他牵挂的人哟!远方的姑娘你可愿为他留下来……”燕赤烈又一次在她耳边低声吟唱。
醇厚的男声,驱走夜晚的寂静,也搅乱了她的一颗心。
她真的能留下来吗?雅竹第一次这么问自己。
虽然她一直都对他不假辞色,可她心里明白,这一路来他的执着、他的体贴、他的种种……就像一张大网将她紧紧的包围住。甚至连他的霸道、他的粗鲁也不再是可恶,而是可爱了。
或许,她真的能留下……这时,她的目光瞥见在月光下摇曳的鸢尾草。她告诉自己,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答案吧!
“小妮子,你别哭啊!”蓦的,一只粗糙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
“我才没……”雅竹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脸上竟已爬满泪水!
“别哭,别再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拧了!”燕赤烈索性俯下头吮去她脸上纵横的泪痕,却没注意到她的目光望的正是南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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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雅竹睁开眼,仔细倾听他的声息。没有翻来覆去的声音,只有沉沉的鼻息,而他的一只大手就像平常一样环在她的腰间。
这已经是进入北荒国的第二个夜晚了,也是她逃回南韶国的最后机会了。白天趁着燕赤烈忙碌,她借口采花,实则悄悄的收集起鸢尾草。
那些被她偷偷放进马儿草料里的鸢尾草,现在应该已经起作用了吧!
“喂。”她在黑暗里试探的轻唤道。
没有听见回应,只有酣眠的声音。
因为担心她会逃离,这一路上他一直睡得很不安稳。而昨夜的表白过后,他误以为她答应他不再离开了,因此比平常睡得更沉些。
轻轻的拿开那只环在腰间的大手,这动作还是没有惊动他。雅竹悄悄的溜下床,摸索着找到自己的靴子。
“唔……”蓦的,身后传来翻身的声音。
糟糕!眼见他的大手又习惯的往旁边搂住,雅竹吓得赶紧把一个枕头放在自己原来睡的位置。几在同时,原本要抱住一团空气的大手抱住了枕头。
他不会因为发现手感不对而忽然醒过来吧?雅竹吓得屏住了呼吸,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所幸,他的鼾声又一次响起。
雅竹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抱着靴子,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的潜到毡帐的入口。自由就在这毡门外面了,可投奔自由之前,她又忍不住回头凝望。
毡帐里黑压压的,又隔着一段距离,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深邃的鹰眸、挺直的鼻梁、丰厚的嘴唇、英俊而又深邃的五官……却像深深的刻在了心里似的。
对不起,燕赤烈。娘亲过世的时候,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大哥的,所以没法子与你一起留在北荒。她在心里默默的道。
出了毡帐已是后半夜了,营地里的篝火变得很暗,让她的行动方便不少。藉着黑暗的掩护,雅竹躲开了营地的巡夜人,顺利的找到拴马的地方。她欣喜的发现,那些掺在马料里的鸢尾草已经起作用了。
听见声响,烈日没力的轻嘶起来。
“嘘~~好马儿,乖马儿,你千万别出声啊!”雅竹一边示意它噤声,一边用手轻搔它的耳后根——之前她曾看见燕赤烈这么做,而烈日则表现出很舒服的模样。
果然,烈日很快就被安抚下来了。
雅竹迅速找到自己之前选定的那匹花马,也是唯一没吃过鸢尾草的马。
这匹马虽然不像烈日那么神骏,却也算得上好马,更重要的是它很温驯,她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驾驭它。
雅竹手忙脚乱的把马鞍架上马背,就慌慌张张的把马往外牵。才走了几步,就意识到马蹄声太响了,不得不停下来用碎布包裹住马蹄子。
终于包好了!雅竹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上马,一个高大的北荒男人忽然从高高的草丛后面冒了出来,正好挡住她的去路。
“呃……”
“……”
事出突然,两个人面面相觑,双双愣在那里。
那个北荒人一脸睡眼惺忪,一只手上还提拎着裤子,分明就是半夜出来小解的。
“驾!”雅竹先反应过来,翻身上了马背,双腿用力一夹,胯下的花马就直冲着那个北荒人狂奔过去。
“哇呀……”那个北荒人连滚带爬的。
她如愿冲开了一条路,可是她的潜逃计画也因此宣告失败。
那个北荒人咿哩哇啦的叫起来,随后整个营地都被惊动了,喊叫声、奔跑声此起彼落,寂静的夜顿时沸腾起来。
风中似乎传来燕赤烈的如雷咆哮。
“好马儿,快跑呀!”雅竹狂乱的驱策着花马。
风刺透了她的衣衫,寒冷刺骨。而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跑得快些,跑得快些,跑得再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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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你给我回来!”燕赤烈一脸狂怒的冲出毡帐。风吹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却吹不去满腔郁结的怒火。
该死,那小妮子分明已经听到他的呼唤,却不见她闻声勒马,只见她策马跑得更快了。
“林雅竹,你别想逃!”凝视着那逃离的窈窕背影,狂怒的鹰眸里满是红丝!
燕赤烈冲向拴马的地方,想骑上烈日去追她,却发现一大群人杵在那里闹烘烘的。
“你们在做什么?”他的脾气更差了。
“王爷,这些马都拉肚子了……”手下人战战兢兢的道。
“怎么会拉肚子?”燕赤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知道谁在马料里面放了鸢尾草,这些马吃了以后拉得都快虚脱了。”丹穆拿着从草料里找到的鸢尾草报告道。
该死,他太大意了!早在她一脸甜蜜说想要去摘花时,他就该注意到其中有诈才对!燕赤烈狠狠的一拳打在拴马的木桩上。
烈日伸长脖子,舔了舔主人的手,表示安慰。
“乖,让你受苦了。”燕赤烈轻抚着爱马,安慰道。
这次他就输在太低估林雅竹想回南韶的决心了,连带也高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过下一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小妮子,就算你真有本事逃回去,我也有办法再把你劫回来!燕赤烈的鹰眸细眯,满眼都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王爷,那不是去南韶的方向啊!”丹穆忽然惊叫一声。
“什么?”顺着丹穆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竟发现——该死,那可是让人闻之色变的魔鬼沼泽啊!
“小妮子,你给我回来!”燕赤烈提气大喝。
“回来,快回来啊!”
“……”
丹穆等人也跟着一起大喊。
只见她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该死!”诅咒声里,燕赤烈劈手夺过一具弓箭。
他打算在她进入魔鬼沼泽之前射死她的马,可搭上了箭、拉满了弓,他又迟疑起来。
就这么射过去的话,难保她不会摔断脖子……
犹豫的当儿,雅竹已经骑出了他的射程。
“啊——”燕赤烈仰天狂吼,吼出他的愤怒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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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可是雅竹仍觉得他的怒气像一支离弦的利箭,直直的刺入她的背。
身后传来北荒人的鼓噪声,她却充耳不闻。
“好马儿,快跑、快跑呀……”此刻她心里唯一的念头是让马儿跑得快些、快些、再快些!
花马发出了惊恐的悲嘶,速度一下慢了下来。
“小妮子,你给我回来……”
“好马儿,快跑啊!”他的怒吼声好像又近了一些!雅竹不假思索的夹紧马腹,不停催促花马快跑。
花马不得不往前冲。
明月躲进了云层里,丝绒般的夜空里只有几颗昏黄的星。雅竹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凭着直觉催促马儿往前。
可为什么马儿跑得越来越慢了?为什么四周寂静得如此可怕,就连虫鸣都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里,只有她和马儿的喘息声特别清晰。
究竟出什么事了?
惊惶中,雅竹本能的想逃离这恐怖的寂静,可花马只哀鸣了一声,竟一步也不肯挪动了。
“乖马儿、好马儿,你快跑呀!”她急得出了一身汗。
花马哀鸣着,四蹄奋力挣扎,但就像恐怖的噩梦一样,无论怎样努力就是一动也不动。
不,不是一动也不动,而是一直在往下陷!
一层湿冷的东西包裹住她踩在马蹬的脚,紧接着又爬上她的足踝,然后顺着她的小腿慢慢的往上、往上……
她的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到底是怎么回事?雅竹低下头想看清楚,可四周没有光亮,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漆黑。
她是在噩梦中吗?
这时浮云忽然散去,圆盘似的明月像一面魔镜,照得天地间一片清朗。雅竹忽然发现地上也有一面妖异的魔镜,此刻它正照出自己惊惶失措的脸!
这草原怎么会忽然变成镜子了?!
呆怔中,魔鬼沼泽继续吞噬着它的猎物,慢条斯理的扼杀猎物的生机,不时发出饱噎的声音。
花马惊惶的挣扎只加速沉没的命运。黑泥很快就淹过了马腹,也淹没了雅竹的膝盖……
她恐怕是无路可逃了!
“看在老天的份上,别再挣扎了!”就在她绝望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吼声。
“燕赤烈!”雅竹一脸狂喜的回头,看见一脸惊惶的燕赤烈。虽然她的处境仍很危险,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安定了。
“抓住绳子!”燕赤烈大吼着丢出一个绳套。
他想利用绳子将她拉出沼泽地,可是相隔的距离太远,绳套最远只能到离她有四个多马身的地方。
就这么一点点工夫,沼泽就又吞没了她的大腿。
“该死!”燕赤烈毫不迟疑的用膝盖夹紧马腹,催促烈日跑进沼泽里去。
烈日闻出了危险的气息,可战马服从命令的天性,让它毫不犹豫的听从主人的命令。
这一次绳套终于套上了她的腰肢。
“跑啊!”燕赤烈大吼。
烈日已经口吐白沫了,却仍然奋蹄狂奔。
绳子绷得紧紧的,借着烈日的冲力,雅竹终于被“拔”了出来。马背承载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只好一路用拖的。
由于身在沼泽之中,脚步一慢就有再次陷入的危机。燕赤烈根本不敢回头,只能驱策烈日顺势跑出一个大圆弧。
眼见沼泽的边缘越来越近,而手里的绳子也收得差不多了,燕赤烈那颗拎在半空中的心才终于定了些。
就在这时,烈日忽然脱力了,速度稍一凝滞,两只前蹄就陷入了沼泽之中。
燕赤烈见情况不妙,抓住一端系着雅竹的绳子猛力一甩。
雅竹又是泥又是水的被甩出了沼泽,狼狈的摔在安全的地上。而燕赤烈和烈日却因为这一番用力而陷得更深了。
“嘶……”烈日拚尽了最后的力气,将燕赤烈甩出去。可即使这样,也只能让他距离沼泽的边缘稍近一点而已。
就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花马只留下一颗头颅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