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大哥哥,你可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们兄妹俩的再生父母、大恩人呐!我再怎么忘恩负义也不会把你往脑后抛,我有在做了。”
他这一身富贵装扮好歹值千金,光他束发的玉冠都足以买下一整间铺子,他好意思来勒索靠双手劳作的穷人?
赵铁花在心里腹诽。
“东西呢?”
她头皮发麻的干笑,“你总要给我时间准备,一件羽绒被要耗时多日,材料取得不易,我挨家挨户去要也凑不到半件被子的量,大概还要等上大半年吧!明年七月一定给你。”
这是什么心态呀?她哥哥有的他也要有,说什么同是“哥哥”不能厚此薄彼,做妹妹的要有心。
有心个飞鸟走兽啦!那是她家穷才不得不想出的办法,她差不多用了快一年的功夫才凑齐十几斤羽绒和七斤左右的羊毛,结果羊毛被被他取走了当垫褥,还妄想她家中唯一的一件羽绒被子。
她和他讨价还价了老半天,他才勉强同意她另做一件,他有洁癖,不用“臭”男人盖过的被子。
可羊毛被也被她盖了七、八日呀!怎不见他嫌弃?
虽然他也补给她一件上等丝被,可她哪敢用,太贵重了,那是京里贵人才用得起的好被褥,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姑哪用得起,还不得引起村里人的疑心?
跟枪打出头鸟是同样的道理,谁都想好运掉在自家屋顶,凭什么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孤女能得到,而我们要苦哈哈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了一整年还不如你的不劳而获。
她连屋后有个菜园子的事也不敢让人知道,悄悄的种菜,悄悄的发财,就怕有人想来分一杯羹。
不过因为家里少了一件被子的缘故,她不得不忍痛拿出银子让她哥到镇上买一件,害她心疼得晚上多吃了两碗饭,以吃来发泄心中的愤怒,结果吃多了积食,翻来覆去一整夜也睡不着,肚子胀得很难受。
说来赵铁花也有点孤僻,她鲜少和村里人来往,除了王家、里正家和她两个堂兄走得近些,其他人大多是点头之交,而她穿越来大景朝三年了,竟一次也没去过镇上。
大概她担心自己是“妖孽”吧!穿越来的毕竟不是“原住民”,小说里不是常写着有一眼便能看透前世因、今生事的得道高僧、游方道士,要是她不幸遇到一个法海,还不得被收了去。
人不能心存侥幸,她还想活很久很久,不赌万一,其他女主角几度生生死死的际遇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她属乌龟的。
“七月火炉天你让我盖羽绒被,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死?”天遥飞雪手臂一勒,怀里的小人儿发出令他满意的痛呼。
他就是个恶人,喜欢折磨人。
“欸!欸!轻点,腰要被你勒断了,羽绒取得不易,我有什么办法,要不回头你送个十斤、八斤来,我赶在年前给你。”
赵铁花不过是随口一说,谁晓得她会后悔莫及。过了三天,她一早醒来发现“下雪”了,满屋子一片雪白,再定神一看,全是已经处理过的羽绒,那数量多到够她做上十件、八件羽绒被,连滚带爬才爬出屋子的她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让她发了一笔小财,她把剩下的羽绒做成羽绒夹袄,天遥飞雪有一件,家里每人各一件,包括小金也有,其他拿到城里的店铺去寄卖,意外的成了抢手货。
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赵铁花的无心之举竟让羽绒衣提早面世,造成风潮,日后富贵人家人手一件,成了比绫罗绸缎更高级的昂贵物。
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最多五日内做完。”敢让他等,不要命了。
“五日?!”他在奴役奴工呀!她要缝好胎被,又要将羽绒一片片的铺好,用针线一针一针的缝好……唉!等到完工时,她十根手指头肯定扎成筛子状,满目疮痍。
“你还敢给我哀嚎,要不是有我的人盯着,你家不知遭过几回贼。”就这么一个破地方也有人来偷。
“有贼?”她倏地面上一肃。
“大概是你那些七亲八戚,和在村里游荡的闲汉,你们两兄妹年纪都不大,人家看你们势弱,难免欺上门。”也不看他们是谁的人,他的人也敢动。
天遥飞雪不自觉地将赵家兄妹当成他要保护的人,除了超乎寻常的关心外,小村姑已成为他常挂在嘴边的魔障。
赵铁花气愤的轻握粉拳,“他们还真是不死心,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我和哥哥的日子好不容易才过得好些,他们就看不顺眼地想把我们搜括得一干二净,逼我们活不下去。”
赵家大房就像一根刺,时时扎着本家那几房,甚至是老太爷的眼,他们做出欺幼凌弱的禽兽行径却还想保有好名声,堂而皇之霸占了大房的财产却怕人说嘴,两兄妹的存在提醒着他们做过猪狗不如的行为。
大房过得越好,那根刺就扎得越深,好像他们枉做小人、是一群傻子,一尊财神爷被当成泥塑的无用神像丢出去,让他们悔之莫及,村里人谁不用看笑话的眼神瞧他们本家,不识金镶玉活该飞走到嘴的肥肉。
“要不要我让人去处理一下。”绿头苍蝇太多也挺烦人,他的人平日都太闲了,多动动手脚也好。
她一听,心口肉颤,真让他处理,八成是满门屠尽。“不用了,让他们蹦跶也无妨,本家总要有人见证我们大房的崛起,日后我们盖起几十亩的大庄子时,再丢几根肉骨头给他们啃啃。”
这才是反击的最高段——我就是过得比你好怎样,你还能咬我几口吗?我用银子砸死你。
人生最痛快的事不是衣锦还乡,而是曾经欺辱你的人旬伏在你脚下,用惊颤恐慌的神情求你给他们一条活路。
天遥飞雪闻言轻轻挑起他如画的眉。“倒是有志气,就怕势单力薄,人家合起来吃了你们兄妹,你也无能为力。”
这世上是有权有势的人决定一切,连家族都不能依靠的孤儿只能任人宰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是还有你吗?”这座大靠山不用太可惜了。
不是还有你吗?这句话大大的取悦来时心情极糟的美颜宫主,他眉眼染笑地轻点她养出血色的樊素小口。
“还是你有见识,不算太傻,知道我能给你庇护。”
一听他语气愉快的自我解嘲,赵铁花大起胆子的把他置于腰上的柔白大手扳开。“大哥哥,竹子和深沟是你
他轻哼,“就你们两个小身板,又要种麦又要养地栽菜,忙到入冬也别想有一块暖地。”
她倒是令人意外,有点小聪明,居然想得到用竹管弄了个地下暖道,引温泉水暖土,好种植冬季蔬菜。
“谢谢你,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没有他,她真难完成地下水道的布置,成就眼前这一片荣景。
“好人?”他讥笑。“有见过杀人如麻的好人吗?”
赵铁花目光澄净的直视他。“只要杀的不是我和我关心的人,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闻言,天遥飞雪眼神静如湖水的注视她许久许久,蓦地,他发出琴弦撩动的悦耳笑声,“小花儿,你也不是个好人。”
跟他一样冷血无情,视百姓为草木,有用者,用之,无用者,弃之,草木之物无须留情。
“好人、坏人很难界定,我不去害人算是好的吧!”宰鸡、宰鸭不算,那是给人吃的家禽。
“如果别人来害你呢?你不反击吗?”他倒要看看她值不值得他用心。
偏着莹白小脸,她想了一下。“那要看别人怎么害我,若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那就睁一眼闭一眼的由他去,若是想要我的命,我还客气什么,先一刀了结他!”
他满意的点点头,她眼中有小兽的凌厉。“这些菜长得不错,过两天送到山上来。”
“送到山上……”她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一想起灵山上变化多端的气候,她不由自主发寒。“大哥哥,你是想要我的命吧?我们之间没有你死我活的仇恨吧?”
“你知道灵山有多远吗?以我的脚程要走到山上起码得三天,而且是在没有迷路的情况下,等我把菜送到你面前时都成冻菜了,你要当成冰生啃吗?”她又不是武功高强的高手,三弹四跃地就能飞到另一座山。
不是她亲送,他略感失望的沉了眼。“我让人来取。”
第六章 我喜欢石头(2)
“那价钱呢?”帐要算清楚。
他气笑了,一把拎起她后领,如拎只小猫般。“你敢跟我要银子?”
说起银子,她眼睛就亮了,理直气更壮。“我种菜很辛苦,总要给点辛苦钱,白吃我的菜你良心能安?”
“就松松土、撒把菜籽也叫辛苦?”她好意思提。
“还有拔草,除虫,施肥,大冬天要起早也是一件累人的事。”她说得振振有词,仿佛她付出过很多劳力似的。
“你……”一张嘴比说书的还会说。
“小花、小花,你绝对想不到我们的菜有多抢手,一把一两银子居然还有人抢着要!我差点就回不来了,被他们扯着问还有没有……”
“砰”地一声,是门板被拍开的声响,声至人未到的赵铁牛扯着大嗓门,乐不可支的冲到屋后菜园子。
只见被打断话头的天遥飞雪眼底一闪而过一抹愠色,似雪白衣一闪,消失在苍茫天地间,独留地上一滩化开的雪水。
过年了。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过了一个年后,赵家大房的日子过得更热闹了,他们家独一份的反季蔬菜赚进将近五百两,叫赵铁花大为痛心为什么当初不多垦几亩荒地,一次赚足一生所需,日后好真的跷脚当地主婆,买婢置地,蓄奴养莲,做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闲人,风雅过日。
不过她也满足了,一下子钱袋里进帐数百两,旧屋子都可以推倒重新盖间新的,她打算拿出两百两买地,再把地佃出去收租,地契归于哥哥名下,以后族人就抢不走。
大景朝的女子不能有自己的土地,除非是自立女户或嫁人,否则名下所得皆归本族人所有。
赵铁花又不傻,岂会平白便宜了本家那群虎狼,所以她想都不想的给了哥哥,他才是自己的亲人。
她已经看上一块二十五亩大的水田,也和对方谈好价钱,但衙门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开衙,所以还要等上几天才能去办手续。
“去啦!去啦!难得一次的机会,我们家在城里的表姨母说,今年的元宵灯会很热闹,不去看看可惜,小花没进过城里吧?这次一定不能错过,会有大马车来接……”
一脸兴奋的王满儿不停地鼓吹,邀约赵铁牛兄妹一起到城里看花灯,她其实想邀的只有铁牛哥一人,但是疼妹妹的赵铁牛说妹妹不去他就不去,要留在家里陪妹妹。
虽有不满的王满儿偷瞪了他一眼,暗怪他太宠妹妹,可她还是摆出一张未语先笑的大笑脸,看来很有诚意地要“未来小姑”上车,半是强拉,半是以两家的交情做为威胁。
除非以后都不往来了,否则这个面子一定要给。
不得已的情况下,赵铁花只好上车了。
只是她一上马车就发现有点不对劲,车上除了他们兄妹和王满儿外,还有王二嫂和王二哥,以及正要说亲的王三哥,这三人打她一上车就盯着她直看,眼儿笑咪咪。
尤其是王三哥,简直跟看媳妇儿没两样,眼神放肆且直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得人很不自在。
赵铁花故意往自家哥哥身侧靠去,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佯睡,不管王满儿如何闹她,她都是一脸困倦的模样。
等到城里已经是近午了,随便找了间饭馆用了午膳后,一行人便到了王满儿的表姨母家,那是二进院的屋子,屋里并不大,一进去便觉得有点逼仄,且话也不投机,赵铁花可说是枯坐了一下午。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暗了下来,赵铁花赶紧拉了哥哥往外走,说是要先去占个好位置看花灯。
可是王满儿的用意就是要和赵铁牛同行出游,好培养培养感情,怎么可能放他们两人自个儿出去,于是便举止明显的插入兄妹之间,顺便拉上王三哥,形成两两一对的情景。
面对王满儿自以为是的安排,赵铁花真的很无语,可也莫可奈何,形势比人强。
只是走着走着,人越来越多,一行人也越来越无法聚在一起走,渐渐地走散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王三哥被城里的繁华迷了眼,竟忘了身边还有一个赵铁花,自顾自的往前走。
这是赏花灯吗?是人挤人才是。
赵铁花困在人群里有点昏了头,分不清东南西北,她被人潮推过去又挤过来,想找个空档脱身都很困难。
突地,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拉住她手腕,顿时,宛如红海从中间分开,她娇小的身躯从人海里滑出。
“啊!你……你是谁?我家很穷,你拿不到赎金,若是拐子就更别想打歪主意,我人丑卖不到好价钱,你做的是赔本生意……”手捉得真紧,一点也不想让她挣脱。
“人丑就遮丑吧!”一张兔儿面具往她面上一戴,遮住本来面目。
这声音、这声音……好耳熟。“大哥哥?”
“哼!你要再认不出我,我就把你的颈子扭断。”细白的手指流连在她无比脆弱的细颈上,来回抚摸。
一见是熟人,她顿时笑逐颜开。“大哥哥你别吓人嘛!我还以为遇到拐子了,吓得额头都冒汗了。”
“你还笑得出来,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你惊慌失措。”很是冷静,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慌了手脚。
她讶异地“咦”了一声。“我戴了面具,你哪只眼看见我在笑。”难道他有透视眼?
“声音。”
她有笑出声吗?而且……“人这么多,你哪里听得出我的笑声,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糊弄我。”
天遥飞雪指勾起,朝她脑门轻叩。“我耳力过人,近在身侧的声音还听不见的话,这些年的功夫白练了。”
温热的呼吸吹在耳侧,有些发痒的赵铁花顿感一阵面臊。“大哥哥,你靠太近了。”
他大言不惭的揽上她细腰。“人多。”
意思是别人太挤,他能护住她就该感激涕零了,还敢嫌东嫌西想往外挪,把他的好心当驴肝肺。
“明明你的四周……”是空的。
不知是他的气场太强大,还是施压净空左右,总之他身周的三尺以内毫无一人,两人悠悠哉哉的走着。
不过看他戴上恶鬼面具,她话到嘴边就缩回去了,她是很识相的人,不会自己挖坑埋自己。
“看上哪个花灯,我买给你。”认识这小村姑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好像从未花钱买过什么送她。
“花灯?”她摇头,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她很小很小就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