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跟恭亲王谈的是国事,兰妃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参与吗?”靳成熙冷峻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昨晚的肌肤之亲并未让他对她多一分感觉。
时月纱也注意到了,他的神态很冷淡,好在她早己调整好心态,不然眼泪早就迸出来了。
灵慧动人的眸子一转。罢了,至少她也亮个相了,反正往后多得是时间,还是别让他真讨厌自己才好。“纱儿刚成为嫔妃,有很多事都不懂,请皇上多担待,不过……”她先是屈身行礼,而后歪着头笑说着,“既是国事,纱儿就别听了,免得皇上以为纱儿是来当包打听的。”俏生生的再行个礼,她巧笑嫣然的走人,经过还在喘息的秦公公时,也不忘朝他点个头。
但她却没看到,靳成熙怔怔地看着她走远的纤细背影。她那嫣然一笑的神态竟那么像卓兰,那样的教他心动……靳成麟却想大笑。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他咧开嘴笑着看向皇兄,怎知竟见皇兄似乎出了神,还一面低声说着……“好像……”
靳成麟眉头一蹙。像?是了,刚刚时月纱的笑容确实有几分像皇兄最爱的兰贵妃,只是,时月纱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他有必要提醒。“皇兄的后宫后妃个个美艳动人,各有姿态,但时月纱却有那么点酷似离世的兰贵妃——”
“你也有这样的感觉?”靳成熙不待皇弟说完就打断他。
“嗯,不过时家千金我在宫中见过几回,过去倒不曾有这样的感觉,算了算,我也有一年多未见她了。”他说得坦白,眉宇间也有着担心。
靳成熙明白皇弟心中所思,卓兰也死了一年多,如果有心人要将时月纱的神韵气质雕琢得像少女时期的卓兰,一年时间已是绰绰有余。
“朕不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皇弟放心。”他示意这个话题结束,“言归正传,皇弟掌强大兵力替为兄把关边疆,此次又得带兵前去打仗,要小心自己的安危。”
“北边那些大小番国虽称不上敌邦,但也不愿屈服,老是蠢蠢欲动,老实说,他们成不了气候,我也没放在眼里,只是不去降服也不成。”靳成麟摇摇头,“我反而比较担心皇兄,皇弟无法长伴左右,皇兄自己才要多多小心。”认真说来,看似风平浪静的皇宫,情势比厮杀对阵的战场还要脆谲多变,更要步步为营。
他再为兄长斟一杯茶,举杯对饮,关切之情尽在不言中。
第2章(2)
午膳过后,靳成熙处理国事不久,即前往干峨宫探望玉贵人,毕竟人是他选进来的,再加上对方体弱多病,听说进宫前就在勇毅侯府中天天熬补汤药,卧床时间多,因此他早有打算,不会跟她有肌肤之亲。
“皇上驾到!”
寝宫内,门外才传来宫女的声音,靳成熙已经阔步来到寝卧,两名随侍太监则留在门外。但出乎意料的,急急迎上前来的竟然是时月纱。
她笑容满面的屈膝行礼,“皇上吉祥。”
他蹙眉点头,目光越过她,看到躺卧在床上的李凤玉急忙要撑着病体起身,不禁大步走上前,“不必了,玉贵人躺着即可。”李凤玉一脸惊惶,忐忑的道:“那、那怎么成?”时月纱跟着走过来,“行的,皇上的话就是圣旨,你不听就是抗旨,那要砍头的呀。”含笑俏皮的嗓音,让靳成熙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回到她脸上,相对于李凤玉病恹恹的苍白虚弱,她是一副健康红润的气色,眉眼含笑、樱唇微扬,笑得很可爱。时月纱对上他的眼眸,“纱儿跟皇上心有灵犀,全往玉贵人这儿来了。”
“是吧。”他回得淡然。
目光再度回到李凤玉脸上,随侍的秦公公已搬来座椅放在床缘,他撩袍坐下“身子还好吗?”李凤玉诚惶诚恐的回应,“臣妾谢谢皇上关心,臣妾还好,只是诚贵妃好意带我们逛了皇宫半圈,臣妾身子就不济,说来实在愧对皇上的厚爱,选进后宫,却不能……”说得内疚,她挣扎的又要起身行礼致歉。
靳成熙伸手按住她,“无妨,玉贵人不必多想,把身子养好再说。”
“是嘛、是嘛,皇上仁慈得很。”
他眯起黑眸,目光又移到时月纱笑眯眯的脸上,一张俊脸神色可臭了。
“皇上现在是在瞪纱儿吗?”她皱起柳眉,一根手指比着自己的脸,那表情说有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让装病的李凤玉差点破功笑了出来。
靳成熙只是注视着她,黑眸里蕴藏的冷峻实在很吓人。
时月纱咬着下唇瞅着他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末了她头一垂,欠身说道:“那好吧,皇上陪玉贵人,纱儿先行退下。”
“不用了,还是兰妃陪着吧,朕只是来看看,这就走了。”他随即起身,视线投注在李凤玉身上,“若有任何不适,就传太医过来。”
“谢谢皇上。”李凤玉姿态柔弱的点头。
“纱儿送皇上。”时月纱笑眯眯的在他身后道。
他徐徐回身,“不必了。”
“一定要。”
望着她娇俏的笑脸,靳成熙莫名的竟然有些没辙,但他都步出殿外了,她还继续跟着,秦公公及两名随侍太监也只能跟在她身后。
他陡地停下脚步,没想到她跟得太紧了,差那么一点点就直接撞上他……事实上,是他侧身拉住她,不然她应该跌个狗吃屎了。
“谢皇上拉我一把。”她抚胸吐了口气。
“兰妃也送够了吧?”他口气里颇有不耐。
意思是她可以滚了?她赶忙再问:“皇上要去哪里?”
“见见孙太妃,但那不干兰妃的事。”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他继续往前走,本以为她还会厚着脸皮继续跟,没想到她竟然很干脆的行了礼,一转身就回宫内。
他蹙眉,停顿了脚步,身后的秦公公及两名太监跟着停步,互看一眼,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靳成熙抿了抿唇,这才再次阔步往母妃所住的诚心殿去。
干峨宫的寝卧内,李凤玉一见到去而复返的时月纱,松了口气,“皇上走了,真庆幸他不是贪纵情欲的君王,没要留下来。”
“他是个仁民爱物的好君王,还是个会在乎生母的好儿子,我也要跟他去看孙太妃。”她回来就是说这件事的,说完咚咚咚的就要跑了。
但此刻躺卧在床榻上的李凤玉身影倏地一移,轻而易举拉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你想要跟去看孙太妃?不好吧。皇上即位后,她便深居简出,也不爱与妃嫔们往来。”时月纱笑着拉开她的手,回说:“我知道,孙太妃深居诚心殿,因为她深得先皇宠爱,更懂得藏其锋芒,在众多嫔妃想尽办法争宠时,她的自得反而得到先皇更多的关注。”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是了,一定是侯爷告诉你的,宫里所有重要人物,他都二交代了,就怕单纯的你出乱子。”李凤玉忍不住轻叹,“侯爷是矛盾的吧,不放心把你送进宫来,又不得不把你送进来,就怕自己与另两位首辅大臣在朝中的权势失衡,哪日被对付会来不及回应。”
“是,所以皇上在乎的人,我也要在乎。”时月纱眨眨眼,笑眯眯的跑了。李凤玉一愣,看着她拉着裙摆咚咚咚跑走的背影,不免傻眼。要不要那么迫不及待啊?
其实,时月纱去看孙太妃,不只是因为皇上在乎,而是当初卓兰被靳成熙捧在手掌心时,即与孙太妃相当投缘。
在卓兰重病卧床时,也只有孙太妃多次探望她,这份恩情,她一直是放在心上的。
诚心殿外,冷风呼啸地吹,殿内则置了几个小暖炉,暖呼呼的。
靳成熙与孙太妃坐在正殿聊些体己话,儿子的无奈、宫中的尔虞我诈,孙太妃殷殷叮嘱,除了“忍”字外,还是“忍”。
“启禀皇上,兰妃娘娘在外求见。”宫女进门通报。
“不见,叫她走。”他想也没想的拒绝接见,再拿起茶杯啜一口香茶。
孙太妃虽然在皇宫内不问世事,但有些该知道的消息,她也都清楚,“等等,她是新进的妃子,日后总要打照面的,让她进来吧。”靳成熙抿抿唇,这才朝宫女点个头。
一会儿,孙太妃就见到一个娇俏美人笑盈盈的走进来。
“呼!这里面温暖多了,外头好冷喔。”时月纱搓搓冰凉的手,上前屈膝行礼道:“纱儿给太妃娘娘请安,皇上吉祥。”她露出一抹纯真无辜的笑容。
“好、好。”孙太妃没想到勇毅侯的闺女如此清丽动人。而且,这笑容怎么那么像卓兰?那一双澄净明眸更让她在瞬间有种错觉,感觉好像见着了当年刚入宫的卓时月纱直视着孙太妃,心里也好激动。端庄贤淑、高雅柔和的孙太妃几乎没变呢,她好开心能再看到孙太妃。
“坐。”孙太妃一边膜坐一边看向皇上,想知道他是否有同感,但看他表情紧绷,黑眸里还有压抑的隐隐怒火,显然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见母妃有事?”靳成熙口气极冷,意思是没事她就该闪得远远的。
“纱儿就是来见见太妃的,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纱儿又是晚辈”
“见过了,可以走了,朕跟母妃还有事要谈。”他说完,又啜了口茶。
这句话让连忙上前替兰妃倒茶的宫女一愣,不知该不该继续倒。好在温柔的孙太妃朝她点点头,她倒完茶便送到兰妃面前,再迅速退下。“皇上有这么讨厌看到纱儿吗?”时月纱很委屈的说着,但下一个动作却是拿起茶杯,小小口的啜了温热的茶,笑开了嘴,“好好喝喔。”靳成熙难以置信的瞪着她,孙太妃却噗哧轻笑,就连在后方随侍的秦公公和两名太监、宫女也忍俊不禁的差点笑出来,只是都及时憋住了。
但靳成熙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甚至也不忘回答时月纱的问题,“是谈不上喜欢。”在母妃面前,他不需要虚伪。
时月纱放下茶杯,眼眸瞪大,“那皇上怎么要选纱儿呢?”她问得直接,他也答得干脆,神情阴沉道:“你心知肚明,挑明了说是想要谁难看?嘲讽朕的懦弱?还是你的雀屏中选并非靠自己,在自我羞辱?”话说得真硬!气氛顿时降到冰点,秦公公、太监、宫女个个皮绷紧,战战兢兢起来。
时月纱歉然的看了他们一眼,再看着明明长得极俊的靳成熙,却老要用一副冷飕飕的神态来对她,害她直想叹气。“皇上既然选了纱儿,纱儿的未来就是皇上的责任,现在不怎么喜欢,日后,至少要变成不讨厌。”他嗤之以鼻,脸皮还真厚,在我母妃面前谈这事毫不扭捏众”
“太妃是家人,纱儿现在谈的是家事,是家人就可以听。”她说得勇敢,但还是不好意思的看了太妃一眼,没想到太妃竟是脸上带笑。
靳成熙黑眸倏地一眯。虽然她说的也不算歪理,但怎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我呢……”时月纱粉颊羞红,但注视他的目光仍然勇敢,“一定会花很多时间让皇上明白,我是值得疼借的家人。”靳成熙的回应又是一声嗤之以鼻。
时月纱在心里叹气,看来她得习惯他的反应了。她起身径自坐到孙太妃身边,亲密地挽着孙太妃的手,“纱儿很多事都不懂,但知错能改,太妃娘娘一定要不吝告知,让纱儿愈来愈好,愈来愈得皇上喜欢,好不好?”
“好。”孙太妃笑着点头。光看她勇气十足与皇上辩驳的表现,自己就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这一点,后方一票奴才也是心有同感呢。
接下来,靳成熙一直摆臭脸,暗示着时月纱她有多么的不受欢迎,但她仍眉开眼笑的跟孙太妃聊些生活趣事,叽哩呱啦说个没完,孙太妃皆笑着倾听。
够了!靳成熙像是真的受不了,突然咬牙喝道:“兰妃的话不会太多了吗?”闻言,时月纱一愣,看着脸色铁音的靳成熙。她好像真的惹恼他了!她低垂下头,心里嘀咕,看来她是该走了。
“好吧,皇上特地拨空前来陪太妃娘娘,纱儿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别打扰了。”说白了,她还是很想待下来。
孙太妃善良的想开口留人,靳成熙却抢先一步,“快走吧。还有,母妃习惯清静,这里兰妃还是少来打扰。”他口气极冷的说。
时月纱轻咬着下唇,看向孙太妃,“可是,太妃很寂寞啊。”曾是卓兰的她,很清楚这一点的。
孙太妃的心陡地一震。这事兰妃怎么会知道?她不由得多看了时月纱几眼。
“母妃深居简出,就是不喜热闹,朕命令你别再过来。”自己深陷这宫中扭曲不平静的风暴中,他不愿、也不肯让任何人将那风暴卷入这诚心殿。
一双黑眸透露着他的怒气已濒临发作边缘,在警告她快点走人了,没想到她真的很迟钝。
“太妃没有不喜热闹,只是没有知心人可以聊。皇上又那么忙,有那么多的愁烦、那么多的莫可奈何,太妃她帮不上忙,既心急又气自己”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别自以为是的大放厥词!”受不了了,靳成熙火大的朝连珠炮似的时月纱咆哮而出。
“不知道的是你,被人关心跟在乎是件很幸福的事!”孙太妃既惊愕又惊喜的看着气呼呼鼓起腮帮子的时月纱。兰妃怎么会这么了解她?但见两人怒目相视,她连忙拉着靳成熙的手,“没关系的,皇上,我跟兰妃还挺投缘的,让她过来无妨。”
“太好了,那纱儿先告退了。”见好就收,时月纱坦率的笑开了俏脸,再屈膝行礼的退了下去。
后方一票奴才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这新妃竟有熊心豹子胆。只不过这事他们谁也不会外传,因为皇上为了保护孙太妃,早己下令诚心殿内的大小事一律不许外传,违者斩!
靳成熙看着时月纱几乎是得意扬扬的走出诚心殿,一股闷火压在胸口,他看向孙太妃,“母妃,还是要兰妃别往这里来吧,宫里太多眼线,朕不希望因她扰了母妃多年来的安宁。”
“还好,母妃这里好久没有客人了。”人生就是如此了,沉寂那么长的岁月,她心境也更宽了,要真的卷入风暴中能助到皇上一丝一毫,她也不后悔。
生母声音里的落寞,靳成熙听出来了,只是,他还是提醒,“母妃明知道她是勇毅侯之女。”
“是,说来就是与夏家同一派,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神给我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孙太妃喃喃低语,心里仍惊愕于时月纱怎么会那么明白她的心事。
“很像兰贵妃少女时。”靳成熙轻描淡写的说着,但神情里有着不甘愿。她顿时笑开了,“原来皇上也有同感,所以赐名“兰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