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积怨很深。我爷爷死得早,我父皇幼年登基,顺泰重新掌握大权成为摄政王,氐、房二部重新抬头,压制我我父皇的御部。顺泰死后,我父皇才得以亲政,政局一变,御部抬头,氐、房二部再度失势,后来御部传到我手里,相安无事了这十几年,没想到以拜虎为首的氐、房二部又开始按捺不住了。”
香香有些疑惑地问:“皇上,如果香香没记错的话,这位左都御史大人应是御部出身,他何以字里行间,都隐匿倾向氐、房二部的意思?”
景灏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半响方才恍然大悟。
“他已经被拜虎收买了!”
“是,他确实被拜虎收买了。”景灏点头赞同。“更何况,换部也未尝不可。一旦拜虎压倒了我手中的御部,左都御史功不可没,他由御啊换到拜虎一方,只是水到渠成罢了。”
让御部的人为氐、房二部人的说话,不但撇清了拜虎的嫌隙,也力证了氐、房二部的正主地位是多么深入人心!只可惜,他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昏君,他耳目、眼线四通八达,他的每一位臣子前一个晚上在饭桌上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菜,侍寝的又是哪个妾,第二日早朝前他都一清二楚了,在这样精明的皇帝面前还想搞小动作?只能说拜虎真的是太不聪明了。
“让我生气的是,左都御史作为最高监察机构的长官,本应该为我督察各大重臣的言行举止,替我防患于未然,没想到,他头一个被收买,我看他不但乌纱帽不保,项上人头也保不了几天了!”
景灏的眼色冷厉起来,大有杀鸡儆猴的决心。
这样的他,让香香有此害怕,她层懦地想要收回手,他却不让,反而把她温暖的小手贴到颊边,立刻收敛戾色,缓声说道:“我的小香香害怕了?”
她怯怯地点头,嘟起小嘴,嘴角的小梨涡委屈地旋起。
他怜惜地捏捏她的小鼻尖,温柔地安抚她,“小香香不要怕,我永远不会这样对待你的,永远。”
他保护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伤害她呢?这个傻姑娘!至于那个拜虎,竟然无视他这个御部之首的皇上,撺掇大臣要抬氐、房二部的地位,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向他挑战吗?
等着瞧吧,左都御史那个笨蛋只是头一炮,绝对还有一些眼睛被屎糊到的短视鬼等着前仆后继地来送命。这样也好,队就跟他们玩玩,一下子消灭多没意思!
景灏的心情慕名好了起来,他站起身,愉快地抓着香香的小手,向外头冲。
“走,我们骑马射箭去!”
呀,皇上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一会儿怒,一会儿喜的?她都快跟不上他的心思了!可是看见他又重展开笑颜、抛掉烦恼,她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她抬起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奔跑。
“停停停!”蓦地,香香煞住脚步,双手紧紧拽住他的手臂。景灏疑惑地转头,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叫停。“怎么了?这个时辰是我骑马身箭的时候啊!”该不会这小管家又要开始管东管西了吧?他承认,他身子是有点爱生病,可也没到这种草木皆兵的地步吧。
“我知道啦,可是外面天寒地冻的,不准你就这样出动她抱住他的腰,不放他走。
他嘴巴一撇。”你又要让我穿得像头熊了,对不对?穿成那亲,怎么骑马身箭呀?“他哀号,可是又不想真的拒绝她的关心。
”不管!“香香紧紧抱着他的腰,固执地摇着小脑袋。皇上想出去玩,就得给我包得严实点,否则,不、准!”“啊!救命!”景灏悲泣。“我都穿得像头熊了,是去射箭的,还是等着被人当成猎物射?香香,你想想看,我可是天子,万一因为穿得太多从马上摔下来,人家可是要笑话我的,我这天子的脸面何存?”他郁闷地想,也许其他人不怎么敢笑出声,但那四只跟前跟后、跟香香一样受穷紧张的带刀侍卫,肯定会给他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
不行!那场景太凄惨了,他得自救!
他捏紧拳头,开始对香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香香啊,我去骑马射箭,没过多久就会流汗对不对?流汗了肯定就不会惹上风寒了,到时候热了,还要把衣服脱掉,多麻烦啊!”
香香竖起手指,在他前面摇了摇。
“非也!就因为你穿得少,然后流汗了,冷风一吹,这冷热一交替,才容易犯上风寒了,我不要你生病,你每次生病都好久才会好。”她补上一句,“而且脾气很差,又不爱喝药,难伺候!”才不是那样呢!
其实是,每次看着他生病那样,软弱无力、难过的样子,她就会心痛,所以说什么都不能让皇上胡来。
吓,这小家伙敢当着他堂堂皇帝的面,嫌弃他难伺候?他会不会真的宠她宠过了头吧?
景灏虽然不甘心,也只敢在心里腹诽。最后,当然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屈服喽!
他对天翻了个大白眼,无奈地被香香拖着走,让她为他穿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胖到拽不动为止。
那一天下午,景灏就在太监宫女的闷笑声中,以及四个不肖侍卫的乐哈哈偷笑中,凄凉度过。
谁说不若呢?
若啊!
瞧,做一个万万人之上,一个小香香之下的皇上有多若啊!
若得他甘之如饴啊!
第4章(1)
快到万家团圆的传统节日——春节,老天也赏脸,几日来的天气都莫名的好。几天前的一夜才下过一场大雪,第二日天气就放晴,而且是那种没有一丝杂质的晴朗,雪虽融化了,但并不泥泞,道路被打扫得很干净阳光虽然灿烂,温度却还是很低,放眼望去,仍是一片银妆素裹,雪就美不胜收。
人来人往的年货大街上,热闹得不得了。
只见人群中有三个非常显眼的人物,一个高高的颀俊男人,一个矮矮的小厮儿,两人身后稍远的距离外,还跟着一个拖着脚步、脸色臭臭的黑衣侍从。
“五爷,今年这雪下得可真大,十几年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说话的小厮儿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可真粉嫩,小小的脸蛋儿,被冷风冻得通红的鼻尖、脸颊,称得上水汪汪的大眼活泼讨喜。
小厮儿个儿小小,站在主子面前,堪堪只到人家的胸口。
被叫做五爷的男人,斜眼瞧她冻得缩头缩脑的可爱模样,薄唇缩出一抹淡笑,手中折起的玉扇便敲向她的圆脑袋。
“叫你别跟着出来受冻,你偏不听,冷吧?等下要是冻得走不动,可别叫爷背你。”香香鼓着双颊,一双小手揉着被敲痛的脑袋,嗔怪地瞧向自己的主子。
“五爷,你下手可真狠,奴才痛死了!”
景灏捏捏小厮儿的脸颊,可她的脸正受冻呢,哪禁得信这一掐,痛得她哀叫一声,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别,小手飞快地拍了颊上的大掌一下。
“五爷好坏,捏得人爱好痛!”
香香抱着痛颊,原地打转,可能她自觉这亲做,痛意就会消失吧!景灏狭长的眸溢满笑意,他宠爱地看着自己的小奴才,有些舍不得地把她揽到身边。
“你这小六儿,胆子真是被我宠出来了。”连主子你好都敢打?
香香当然有话说,而且很理直气壮。“都怪五爷啦,人爱本来冻得就很痛了,干吗要再捏人家?痛都快痛死了,你还捏着不放!我才不是愚奴呢,都要被主子虐待死了,还一声不吭。”
他爆出声大笑。“不得了,我家小六儿可真是金贵得不得了,五爷连小脸蛋都捏不得了?”还虐待呢!他以前还不是照三餐捏,心血来潮还给他随便捏?怎没见她反对过?
她不理他,掰开他缠在自己细腰上的手臂,离他远远的。她皱皱小鼻子,故意低声道:“五爷别乱跑啦,也不注意一下现在的处境。”
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年货大街,他们两个“男”的,窝在角落里暧暧昧昧、纠缠不清,多难看呀?
她左看右瞧,一副担心人家指三道四,避嫌的模样。
景灏显然拿她没辙,投降地牵起她的小手,显然悠悠走出角落。他叹了口气。“小六儿,五爷好不容易觑空抛下政务,好有闲情逸致地出来溜达溜达,偏偏被你这爱多管闲事的小奴才给破坏了好气氛。”
这小奴才一发现他打算偷溜出来玩,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拖住他,是求他别溜出去,以免遭到什么不必要的危险吗?错!?是求他这位主子爷带她这个小奴才一起出去玩。
当时就是这么“求”的——
“呜呜,皇上要是不带香香出去玩儿,香香就不放开手。”她摆出一副大意凛然的模样。“皇上要是不顾奴婢的哀求,非要微服出宫,奴婢也不敢拦,呜呜,香香秉是皇上的小奴才,死是皇上的奴才换,皇上要出宫,可以!就先把香香打死吧!”吓!会不会太悲壮了点?这小丫头最近是不又迷上哪出新戏了?
“香香,我是出宫体察一下民情,再十来天就是春节了,听说东、西城都没有年货大街,我想去走走看看,切实感受一下老百姓的生活,用这种方式,能知晓许多奏折上没有的东西。”顺便出去玩一下“而已”。
香香撇起小嘴,小手拉着景灏的袖子不放。“好运好,奴婢担心皇上,带着奴婢一起去,奴婢才放人。”皇上想撇下她自己偷溜出去玩儿》没门!她也好久没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了,她也是馋得很,好久没吃到走炸鸡、大碗茶和冰粮葫芦了。想到那些小零嘴,她不自觉地吸了口口水,小手更大力地摇景灏
的手臂,大声嚷嚷道:‘皇上若不带香香一起走,香香就去皇太后那里告状,香香会跟太后娘娘说,以前皇上偷溜出去好几次了……唔唔……而且每次都不带她一起出去玩儿,这次她说什么也要紧紧跟在皇上的屁股后面。景灏捂住她的小嘴,江脸无奈。真是被这个小东西打败了!他捏捏香香的鼻尖。“你这小恶奴!别给我乱叫了,我带你出宫就是。不过想出宫可以,一切都得听我的。”
被捂住小嘴的香香,一听景灏要带她出宫,兴奋地猛点脑袋。
景灏
眼里闪过狡猾的笑意。“你去换身男装,先说好,要是被我看出来有一丝一毫的女孩子气,我就不带出去了。”她拼命点头。
“还有,在外面不能叫我皇上,我排行老五,就叫我五爷。”香香点头。景灏抚着下巴,沉呤了半响。“你呢,就叫‘小六儿’吧,五爷的小跟屁虫。”跟在五后面的就是六了。香香一听景灏还在叨念这件事,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五爷,你怎么这么爱念?念到现在你还不嫌烦啊?”啰嗦死了,跟个老头似的。
啊呀,连念都不给念了?这小恶奴!
景灏没辙地摇头轻笑。为皇上护架的侍卫庆良也被香香给逗笑了。
景灏瞥他一眼。“怎么?刚才还一脸跟谁有仇的表情,现在心情好些了?”
庆良立刻诚惶诚恐地抱拳行礼。“五爷多谅,奴才实在是担心您,您可是万金之躯,只带着奴才一个人出行,万一出了什么事,奴才可担待不起。”唉,有个任性的主子,也是奴才的悲哀。怪只怪被自己给撞上了,太海他们都有要事缠身,不在宫中,皇上又不准太多侍从跟随,他也只能搏了老命,硬着头皮跟上。万一这事被皇太后知晓了,他的皮就等着绷紧些吧!
景灏哪里不知道庆良的心思,他拍拍庆良的肩。“别担心了,这条街逛完,我们就回去。”话一说完,便转回视线去找香香,庆良大松了一口气。
景灏看见香香蹦蹦跳跳地钻进入群中,怕跟丢了这兴奋的小家伙。他加快了脚步追上,小家伙也算有点良心,没真的只顾得贪玩,她在人群中笑呤呤地转回身,向他招着雪白小手,等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鼻腔突然涌上一阵酸涩,他贪婪地吞噬着小家伙纯美至极的甜笑,不去管胸口紧得发痛的心跳,他几乎是半跑着,追上她的脚步,牵起她的小手。一拉住他的手,香香便转移注意力不再看他,而是转动着小脑袋,好奇地四处探看。摊贩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好看了,她看眼花缭乱,恨不得多生出几双眼睛来。
“天下一张——苏家大碗茶咧,谁要嘿!五文钱一碗,不好喝不给钱咧!”
“哟喝!大家都来尝尝嘿!赐出锅驼机的走炸鸡,香脆鲜嫩,酸甜咸辣看您好要什么味儿,这里都有咧!”
“冰糖葫芦串儿咧,大家都来看看!小的这冰糖葫芦儿种类多,花样繁,没您想不到的,就怕您不来尝咧!”山楂算啥?“山药、葡萄、猕猴桃、苹果、桔子、哈密瓜、花梨……应有尽有咧!”
香香的小耳朵动了动。正悉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咧!她转回向,一脸谄媚。“五爷!”叫得可真甜,甜得景灏
身上的鸡皮疙瘩全竖起来了,他掀掀长睫,“干吗?”
“五爷,小六儿想吃冰糖葫芦。”
“你自个儿没钱吗?”难道要他这个做皇帝的给她这个小奴婢付钱?香香你这个恶奴,还可以再恶劣一点试试看!
香香捏住缝在身侧干瘪的小钱袋。“五爷,人家的钱袋在棉袄里面,不方便取出来啦。”总归一定要赖给皇上就对啦!
景灏大概只能无语问苍天了,他忍不住又想用手中的扇子敲她的小脑袋,但她早有所觉,捂住脑袋跑到一边。“不给打啦,不给打啦,很痛呢!”
“你这小钱鬼,存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我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吃的穿的比他的那些嫔妃都还好,太后也三不五时地给她打赏,她还敢给他露出好运种穷酸相来。
香香噘起中嘴,咕哝首:“人家穷怕了嘛!”银子多多,女人才会有安全感啦,唉,皇上是男人,看来是永远都别想参透这其中的奥秘啦!
景灏面对香香除了没辙还是没辙。他能怎样?狠心不给她,让她委屈吗?只怕先心痛的那个是他自己,他是看清了,这么多年来,他是被香香这小丫头片子给吃宇了。他控进狐毛氅衣内,把一袋圆鼓鼓的银子拿出来。香香早已双手拿捧,满眼放光地等在他面前。
“拿去,随你怎么吃。”
香香紧紧盯着那一袋元宝,看它被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中,刚要捏紧,银子却长腿飞了,她眼巴巴看向景灏
的眼睛。
“五爷我可要行警告你这馋嘴的小奴才,大街上的东西不干净,回去要是闹肚子给我生了病,你那小屁股记得来跟我的手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