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军常年驻守在西北边境,吴家很少有女儿,每一辈的女儿越发的少,是以女儿身在吴家一群汉子的眼中是无比娇贵,这一辈,吴家嫡系就出了一位七小姐。
这位七小姐从小就被一群外表粗糙,但是内心细腻的汉子捧在手心里,这不,为了给这七小姐找一桩好婚事,他们特意在过年前递了折子给皇上,说是要回来过年,其实是想给七小姐找对象。
西北那里,他们才熟悉了,谁家有什么男子他们都认识,什么品性、什么模样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但他们眼高于顶,认为那些男子尚不配七小姐。
而在西北百姓的眼中,七小姐并不是那么娇贵的人,她笑起来可爱、漂亮,就跟天上的骄阳般,热烘烘的,炽烈、奔放,遇到什么不平的事情,她定然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没错,七小姐还会武,在崇尚武力的吴家里怎么可能不会几招,其实不然,七小姐会的可不是几招,那银鞭子甩起来可是看都还没看到鞭影,人就已经被抽飞了。
所以在西北百姓心中,七小姐万般的好,就是这抽人的本事太高了,西北没有什么男子能治得住她,于是,七小姐被她的五叔给带回京城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吴纾梨开开心心地跟着吴五叔回京城,一路上,吴五婶在车厢里陪着她说话,她的眼睛时不时就溜到外面,眼馋地看看风景。
吴五婶好笑地说:“我们快到京城了,以后也没什么机会给你遛马了,你可得忍忍,这京城的风气和我们那里不同,大家闺秀可不能随便骑马。”
吴纾梨一听,大眼瞪得大大的,“五婶,这可是真话?那京城里的姑娘家不是闷得慌了?”
吴五婶听了直笑,“哪里会呢,琴棋书画、女红……”
吴纾梨听得头皮麻了,“五婶,你别说这些了。”
见她怕了,吴五婶捂着嘴偷笑。吴家老祖宗是一个严厉的,看不得吴纾梨被养野了,在吴纾梨五岁的时候,亲自抓她到身边好好教养,硬生生地将吴纾梨调教得样样精通。
但吴纾梨一想到那段日子,心里就苦得跟黄莲一样,她是会,而且极好,可若是能不出手,她是绝对不出手,那狼毫笔、那棋子、那绣花针……她这一辈子都不想碰了。
不过,老祖宗对她严厉,但也是真心疼她,否则也不会让她学这些姑娘家本该要学的东西。
“五婶,那我要是嫁到京城了,以后就要过上这么闷的日子了?”吴纾梨皱眉说。
“怎么,不想嫁了?”吴五婶取笑她。
“倒也不是不想嫁,老祖宗怎么想着将我嫁远了呢?”吴纾梨歪着脑袋看吴五婶。
吴五婶叹气,“西北那里毕竟不是一个姑娘家待的好地方,那里只有那些粗汉子才能受得了。”
“那五婶还嫁给了我五叔?”
“好你个丫头,还取笑我。”吴五婶的脸一下子红了,好半晌才说:“还未嫁过去的时候,我也是心里很忐忑的,京城啊,多繁华,那繁华都迷了人的眼……”
吴五婶是从京城嫁给西北的吴五叔。吴纾梨第一回听到这话,见吴五婶的眼中并没有任何留恋,古灵精怪地说:“五婶,还是西北好吧?”
“是啊。”吴五婶的嘴角扬起笑容,透过窗外,隐约看到吴五叔的身影,满眼的温柔,“本以为会嫁得苦哈哈的,进了吴家才知道什么叫好。”
吴纾梨的眼睛笑弯了,“五叔听到要开心了。”
“这话却是不能教他听到,免得他又翘起了尾巴。”吴五婶说到这个,峨眉微蹙,“吴家的男子个个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屋子里也干净得很,京城的话……”
听明白了吴五婶的意思,吴纾梨却挥挥手,“五婶,八字还没一撇呢,我瞧上的男子怎么也不能比爹爹、伯伯、叔叔差吧。”
吴五婶看着眼前俏丽的姑娘,这副模样加上吴家军的势力,是以要娶吴纾梨的人不少呢,“放心吧,若不是个好的,老祖宗也不会让你嫁的。”一顿,“再走两日就该到了。”
吴纾梨点点头,想着马上能回京城的家,她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吴五婶叹了一口气,“可还是不喜回去?”
吴纾梨轻哼一声:“娘将弟弟当作宝,我回去不过是扎她的眼罢了。”
吴纾梨是吴家二郎的嫡女,吴父在京城做官,与在西北的兄弟不同,他一身的儒雅,但也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后来他娶了吴母,吴母是一个性格强势的,自认嫁了一个武官丢面子,第一胎又是女儿,对吴纾梨更加的不喜。
吴家老祖宗便将吴纾梨接到了身边,毕竟吴家的男人可是很稀罕女儿的。后来吴母生了儿子,对吴纾梨更加的漫不经心了。
吴纾梨几年才会回一趟京城,老祖宗之所以执意要教导那些她不喜爱的事物,也是因为吴母曾经写信埋怨老祖宗将吴纾梨养得不懂礼教,只知道跟男孩一样玩耍。
老祖宗又气又心疼吴纾梨,硬要吴纾梨文武双全。与吴母动不动嫌弃西北吴家不同,吴家从老祖宗到最小的堂弟,没一个人说吴母不好,连私下嚼舌根都没有。
可即便这样,吴纾梨也能从其中瞧出端倪,她看着粗枝大叶,心思却极其纤细。吴母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吴母,只是碍于身分,她该行的礼、该懂的规矩不少一样,虽然心里极为不耐烦。
“你啊,爱恨分明。”吴五婶轻轻叹气。
“我这是黑白分明。”吴纾梨扬着精神的大眼说道。
吴五婶无可奈何,“是、是。”
吴纾梨的眼睛眨了眨,“五婶,既然还要两日才到京城,那不如让我遛遛马?”
吴五婶瞪着她,“胡说什么呢,要是被人看到……”
“听说当今皇后也是一个爱骑装的女子。”
“你……”吴五婶牢牢地抓着她的手,板着脸,“不许胡来。”
“好、好,那到京城之前会先经过岚山,五婶,我去岚山的香佛寺求个平安符,到时再带回给老祖宗……不
行、不行,其他人都会嫉妒的,我还是每人带一个的好,这样总行了吧?”
吴五婶的心一下子软了,这个孩子是贪玩些,可对吴家人却是实打实的好,要不是她一直说香佛寺的平安符很灵,吴纾梨是绝对不会去的,吴纾梨更爱遛马。
“好。”
“九王爷,你什么时候能回去?”一个白面男人弯着身子,尖着嗓子细细地问。
“本王想什么时候回去便什么时候回去。”
说话的男人身材极为颀长,坐在泉水边,拿着鱼竿钓鱼,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身上穿着的是讲究的淡紫云纹衫,通身气派格外的高贵、疏离。
那娘气的白面男人摸出一条丝绢擦着额上的汗,最后挨着会被削尖了脑袋的威胁继续说:“皇上……”
“知道了。”赵钦随意地说了一口。
“是、是。”来者立刻迅速走人,怕惹恼了九王爷,九王爷最讨厌别人来管他的事情了。
“九王爷……”一个深蓝衣衫的男子立在树下。
“怎么了,你也想劝本王早些娶妻?”
沥青摇摇头,“不敢。”
赵钦冷哼一声。沥青又说:“属下站在山上,看到有一辆马车往这条路上来……”
“这路又不是本王开的。”赵钦无所谓地说。
“属下担心的是……”
“本王护不了自己?”赵钦的声音猛地一陡,冷了好几分。
沥青立刻摇头,“没有。”
“那就闭嘴!给本王站在一边去,没看到这鱼都被你吓跑了吗?”赵钦迁怒地说。
沥青欲哭无泪,看着站在另一棵树下的乌木。乌木对他摇摇头,示意九王爷在气头上,不要上去多话,免得火上浇油。
沥青委屈极了,九王爷一向喜静,钓鱼的时候最忌讳有人吵,他才会提醒九王爷的,偏撞上了剑口上。
沥青说的马车正往上爬,毂辘毂辘地经过清澈的山泉时,陡然发生惊变,数十个黑衣人从隐秘的草丛里跳了出来,他们刚一动,赵钦的唇不明显地一扯,身子却一动也不动。
啪!一个黑衣人被踹进了泉水里。啪,另一个黑衣人挂在了树上。啪啦!接着一个黑衣人晕倒在赵钦的脚边。
赵钦的神色不变,缓缓地转过头,看到一个黑衣人持着剑朝他飞奔而来,他并未动,只拿着鱼竿的手指悄然地微动。
在所有人没有看清的情况下,那鱼竿咚的一声将那行刺的人狠狠地敲了一记,那人毫无防备地被打晕在了石头旁。
一声惊呼响起,“好俊的功夫。”
沥青和乌木正解决了剩下的人时,听到这话都不由自主地笑了,是哪户人家的姑娘?居然还有闲工夫夸奖他们的九王爷功夫好。
很显然,赵钦也听到了,他收回鱼竿的时候,黑眸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坐在马车里的人儿。
窗幔正随风轻舞着,一张小巧的脸蛋趴在车窗上,一双大眼睛水灵灵地盯着他,没有一丝害羞,大胆且直勾勾地看着他。
赵钦面无表情地背过身,那马车旁的人也走了过来。吴五叔顺手也绑着解决了几个人,沥青正拱手朝他感谢,“多谢大侠出手,不知……”
“举手之劳,无须客气。”吴五叔这么说,说完后也不求谢礼,“告辞。”
沥青一看,便知道这人身分不凡,那气势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将士,特别是刚毅的眼神以及沉稳的步伐,显然身分特殊。
第1章(2)
“你家公子是什么人?”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
沥青一愣,差点脱口而出,忽然悬崖勒马,惊觉地说:“这位小姐……”
“我没见过人的功夫这么俊,容貌也这么俊,我就想问一问,公子可有婚配?”
公子可有婚配?响亮、轻透的声音几乎响彻了山涧,连一向木讷的乌木也傻了。他们的九王爷这是被一位姑娘家给调戏了?他们可从来不知道有女子敢调戏九王爷啊!
他们的九王爷长得好,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啊,可谁敢当面说?功夫好也是自然,毕竟九王爷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快,可也没有谁敢当面说。
好一会,他们听到那出手相助的中年男子骂了一声:“梨儿!”
那叫梨儿的姑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是、是。”
窗幔放了下来,马车里隐约能听到另一名女子在教导那位梨儿姑娘,“你怎么能胡说八道……”
“五婶,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那公子的眼睛真好看,黑得透亮,面白儒雅,而且那一身的功夫只怕几位伯伯、叔叔也打不过啊。”那梨儿姑娘很委屈地说。
沥青和乌木听了直点头,没错、没错,梨儿姑娘说得太对了。
“可你是姑娘家……”
虽然她们压低了声音,可在场的人都是会武,听力不在话下,沥青和乌木很好奇那姑娘会怎么回。
“哎。”
“知道错了?”
“不是,我是想,那么好的男子只怕是已经有婚配了,相见恨晚啊。”
噗嗤,沥青和乌木笑了,偷偷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主子,心中已经笑疯了。没有、没有,他们的主子没有婚配。
那头女子一本正经地教导着,“你既然知道,怎么还问,是傻了不成?”
吴五叔上了马,轻咳了一声,对车夫说:“走。”
马车又重新上路了,隐约中,梨儿姑娘的声音还是能听清。
“不问问,好像有些不甘心呢……”
沥青笑弯了腰,乌木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浮现了笑意。等马车完全地消失了,他们心中后悔不已,这么有勇气的姑娘,他们应该告诉她的,这位公子叫赵钦,是京城里皇上最疼爱的么弟,也是京城还未娶妻的老男人,梨儿姑娘,别走!
“笑够了?”赵钦沙哑的嗓音淡淡地扬起。
沥青和乌木同时紧了紧脖子,异口同声地说:“属下没有笑,绝对没有!”
“哼!”赵钦将鱼竿随手一扔,眼中染着怒火,“一些见不得光的狗杂种也敢犯到本王面前。”
沥青和乌木收了笑,听到赵钦淡淡道:“不给些颜色看看,是当本王闲云野鹤惯了。”
吴纾梨刚回到京城才七天,便听到礼部尚书因为贪污被摘了乌纱帽,她刚走到书房,便听到里面吴父和吴五叔正说话。
“那日回来便遇到了刺客,我从他们身上收到了礼部尚书的令牌,如今他就被收监在大牢里,不知道被行刺的那一方人是谁。”吴五叔说道。
“表面是宰相文庆林动的手,可听说背后的人来势汹汹,只怕被行刺的一方身分不低。”吴父压着声音说。吴五叔忽然看向外头,“梨儿,在外面听了这么久,该进来了吧?”吴纾梨带着甜甜的笑容走了进来,乖巧地行礼,“爹、五叔。”
“梨儿来了。”与吴母不同,吴父对吴纾梨格外的宠溺,也稀罕她,一边说道:“外面的风大,怎么不多穿一些衣衫?”
“爹,我不怕冷。”吴纾梨早已习惯了冷天气,京城的秋天还不算冷,风吹着挺舒服的。
“二哥。”吴五叔无语地看着吴父。若今天是吴父的儿子吴耀武在的话,只怕少不了被责罚一顿,竟敢偷听,也就梨儿有这个胆子。
吴父没搭理吴五叔,论起来,这几个兄弟没一个不疼吴纾梨的,现在还嫌弃他太宠自己的女儿了?没天理,他要是不疼,女儿以后不认他怎么办!
吴父让吴纾梨坐下,吩咐丫鬟去端蜜汁香梨汤过来,“新来的厨子很擅长做汤汤水水,你多喝些。”
“爹,你真好。”吴纾梨甜甜地说。
吴父立刻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爹当然对你好了。”
“老爷,少爷过来了。”门外的小厮说道。
这就是吴家养女儿的区别待遇,吴耀武进来要禀告一声,吴纾梨爱去哪,就去哪。吴母看不惯吴家对女儿的方式,在吴府里总是强调这一点,但很快的,下人们便看到吴父对吴纾梨的疼爱,下人们最会见风使舵了,正好迎合了吴父的心。
吴母气得跺脚却没用,奈何不了吴纾梨每次回来令府中气氛全变,最可恶的是她自己的夫君也将以后要泼出去的水,吴纾梨当作宝一样。
吴耀武进来,规规矩矩地给吴父、吴五叔行礼,最后向吴纾梨尊重地喊了一声:“姊姊。”
“弟弟长得真快。”吴纾梨笑咪咪地说。
吴耀武只觉得头皮麻麻的。他从小被吴母灌输他是府中除了爹娘之外地位最高的人,在有一回,吴纾梨回来被吴父当宝似的对待后,他嫉妒极了。因为吴父对他从来很苛刻,所以他就想着挑衅一下这位姊姊。
但最后的结果,他不是被吴父给揍了,而是被这位姊姊剽悍地用鞭子鞭了一顿,自此他便学乖了,姊姊很可怕,不能得罪。且因为姊姊鞭了他一顿,吴父拍手叫好,吴母气得不能自已,却不能拿姊姊怎么样,吴耀武逐渐知道了,姊姊比他大,不能随便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