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是谁?”她向阿成打探。
阿成瞅了台上的人几眼,低声回答,“那是风嬷嬷新买进来的姑娘,名叫花灿灿。”风嬷嬷有意将她培养成仙绮楼的第三花魁,这几日特地安排她出来表演,让她在众人面前露露脸,好抬高她的身价,不过这花灿灿既不会弹琴也不会跳舞,更不会唱曲。
可这也无妨,因为她有张绝色的脸蛋,那妖娆娇媚的姿态随意在那儿摆动几下身子,就够风骚撩人的了。
花灿灿。秦绿枝悄悄记下了她的名字,跟着阿成将酒菜端过去某张桌子。
能在这儿欣赏花灿灿舞姿的人,可都是风嬷嬷特意挑选过的,个个都是达官显贵,一身锦衣华服,吃的喝的自然也都是最好的酒菜。
搁下菜肴离开时,秦绿枝忍不住再回头看了眼刚舞完一曲的花灿灿。
她见过不少美人,花灿灿是她看过的姑娘里最美艳的,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挑逗的魅惑。尤其是那双彷佛会勾魂的眼眸妩媚如丝,随便抛个眼神,就足以令人怦然心动。
秦绿枝下意识的按了按心口,那里莫名有些痒痒的,有股想奔上前去将花灿灿搂进怀里,好好呵疼一番的冲动。
她虽是女子,但是平素也爱看美人,凡遇上颇有姿色的女子总会多看几眼,若是状况允许,还会借机偷摸几把,谁教那些姑娘们细皮嫩肉的,就像上等的玉石,也像白嫩嫩的豆腐,摸起来十分舒服。
由于打小练武,又因为娘亲早逝、爹常办案不在家,家里的大小事全由她操办,导致她皮粗肉硬,掌心结了一层厚茧,摸起来还会刮人呢,因此特别羡慕那些娇滴滴的美人。
再回头瞅了台上一眼,她这才离开。
“灿灿,你有没有瞧见,方才底下那些男人全都被你给迷住了?”风嬷嬷乐呵呵的跟着花灿灿回到她的寝房。
约莫四十几岁的她,生得细眉凤眼,依稀可见年轻时也是个美人,眉宇之间流露出一抹世故的精明。
花灿灿淡哼了声,慵懒的斜倚着软榻。
风嬷嬷笑吟吟再说:“这几日下来,这些达官贵人都已见识过你的美色,我打算五日后就为你安排初夜的竞价,你这几日好生准备准备。”她虽面带笑容,但语气里却透出一抹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
懒懒的瞟她一眼,花灿灿慢悠悠开口,“五日后我月信要来,不适合在这时候办。”
闻言,风嬷嬷眉头一挑,语气转为严厉,“进了我仙绮楼的姑娘就容不得拿乔拒绝我的安排,你是我花钱买回来的姑娘,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青楼开门做生意,无非就是为了赚钱,她可容不得姑娘们说什么卖艺不卖身,在这里除了眉歌外,进了仙绮楼的所有姑娘个个都得接客,差别只在于姿色普通的姑娘接的是一般男客,而姿色上等的姑娘,则是接待那些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
像花灿灿这种容貌,比起她手上的两个花魁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接待的客人自然是达官显贵,这几日早已有好些人在探询她的夜度资了。
斜睨她一眼,花灿灿媚声道:“唷,风嬷嬷,你急什么?我又没说拒绝,只不过要将时间往后推迟几日,难道你打算在我月信来时让我接客?”
听见她的话,风嬷嬷脸色才和缓下来,“那么你想推迟几日?”
“约莫十日吧。”
风嬷嬷想了想,点头答应,“好,那就按你说的往后推迟,你歇着吧。”
待风嬷嬷走出去,花灿灿眸里登时射出一道冷冽的光芒,唇畔逸出一声冷哼,须臾,她出声询问一直无声待在旁边的女子。“瑶星,查得如何?”
瑶星恭敬禀报,“属下今日发现有两个打扮似江湖中人的男子,被陈居领着从风嬷嬷所住的那栋阁楼走出来。”
瑶星在此处的身分是花灿灿的哑巴姊姊,而这位花灿灿便是古云生所乔装的,为了调查青麟商号的货屡次遭劫一事,他循线追来,更男扮女装混进仙绮楼。
数日前,他们扮成一对姊妹前来绍兴,佯装寻亲未果,“哑巴姊姊”身染重病没钱医治,因此“妹妹”卖身筹钱要为姊姊医病。
风嬷嬷在见到扮女装的古云生后大为惊艳,二话不说立刻买下他,数日后,瑶星伪装大病痊愈,便随同古云生一起进了仙绮楼。
平时有外人在时,瑶星便伪装成哑巴,绝不开口说话,只有与古云生独处时才会出声。
对于扮成女装一事,古云生并不忌讳,且他嗓音低柔,只要稍作变声便能佯装出女音,不至于露出破绽。
在他幼年时,由于古夫人连生了三个儿子,抱孙女心切的古太夫人在见到媳妇又生了一个带把的孙子后,失望之余竟异想天开的将他当成女娃来抚养。
由于古云生自幼便生得粉妆玉琢,扮成女娃儿后也让太夫人更加喜爱,古夫人虽觉不妥,但碍于是婆婆,也不好说什么。
古家三兄弟看久了,也不知不觉把幺弟当成了女孩,压根忘了他其实是个男孩子,家中的仆人更是在古太夫人的授意下,全叫他四小姐。
打小被扮成女孩,古云生便一直以为自个儿真是女孩,直到他八岁时,某天意外看见了别的男孩拥有与自个儿相同的某个器官时,这才发现自己的真实性别,生气的大闹一场后,终于能换回男装。
但在十五岁那年,他三哥无意中向朋友提起他幼年时被扮成女娃的事,并当作趣谈,惹得他大怒,索性又开始在家人面前扮成女孩,举止还格外的轻浮娇媚。
为了气三哥,他甚至跑去向三哥的朋友示爱求欢。
为此,古夜生痛斥他一顿,“你堂堂男儿身扮成女子,成何体统”
当时,古云生故意当着家人的面委屈泣诉。“我明明是男儿身,可从小你们却把我当成女孩养,即使后来换成男装,我也无法再适应了,始终觉得自个儿应该是女孩,我会这样还不全都是你们害的,三哥你还这么骂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见他这般,古家人全都内疚自责不已,连忙安抚他,同时异口同声的责备起斥骂他的古夜生。
从此,古夜生对幺弟男扮女装的事,再也不敢置喙。
听见瑶星的话,古云生沉吟了下,“依我这几日观察,那个护院陈居和老鸨风嬷嬷确有可疑之处,区区一个青楼,守卫如此森严很不寻常。”
上次的货遭劫后,他特地再安排一批货运往京城,然后亲自率了几名亲信随从悄悄跟在暗处监视。
来到绍兴附近,果然有人出来劫货,对方虽然仅有几个人,但其中一人是使毒高手,那人蒙着脸扬手施毒,押货的众人当下全都昏厥倒地。
见其他人上前,举刀想杀害那些已昏厥在地、无力抵抗之人,他与数名随从立刻现身阻止。
双方交手之际,他想抓住那名下毒的蒙面人,但一见暴露了行踪,那名蒙面人立即逃走,他一路追踪,结果追到仙绮楼时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后来他潜进仙绮楼想找出那人,却意外发现里面的守卫异常森严,透着古怪,他怀疑杀人劫货之事也许与仙绮楼有关。
另一方面,他带去的几名亲信手下虽然抓住了蒙面人的同伙,可正想审问他们是受何人指使时,竟有人冷不防在暗处用暗器杀了他们灭口。
因此为了调查此事,他索性男扮女装混进仙绮楼。
瑶星颔首道:“风嬷嬷住处的守卫尤其严密,我去了几次,始终找不到机会潜进去探查。”
古云生抬手抚摸着自己特地点在眼下的那颗泪痣,思索片刻后指示,“风嬷嬷那里你暂且先别去,日后我再找机会潜进去看看,这两日你先暗中监视水云和眉歌。”
“是。”
第2章(1)
红日西沉,下人点亮了仙绮楼门前的几盏灯笼。
秦绿枝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花灿灿,而且还靠得这么近,忍不住目不转睛的瞅着她那张绝色脸庞,嘴里脱口赞道:“啧啧啧,不愧是大美人,这么近看,脸上连一丝瑕疵都没有。”
她下意识的伸手,意图摸一把美人儿的脸蛋。
古云生低头看了眼适才被秦绿枝端在手上的茶水泼到的衣裳,再抬眸瞥见她伸来的“魔爪”,马上狠狠的拍开,而她一副色迷迷、直勾勾盯着他看的模样,惹得他更加不快,怒斥道:“你这狗奴才,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听见斥责,秦绿枝这才回神,想起自个儿方才端着茶正要送去前厅,结果一个没留神,脚下不知踩到什么,滑了一跤撞上人,手上端着的茶水便整个泼出去,结果竟泼到了美人。
瞥见美人的衣襟湿了一片,她掏出帕子想要帮忙擦拭,但手还没碰触到对方,便被嫌恶的挥开。
“你这该死的奴才还敢对我动手动脚?”
“不是的,我只是想帮灿灿姑娘擦干。”她一脸无辜的解释。
看见她指缝间有块黑污,古云生嫌恶的斥道:“你那脏手不准碰我。”说完,见她那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他阴森森的开口,“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狗眼!”
秦绿枝连忙挥着手嚷道:“使不得、使不得,挖了我的眼睛,我就见不到像灿灿姑娘这般的天仙美人了。”喔,美人即使娇嗔,也别有一番风情。
“不挖你的眼睛也成,不然剁了你的双手双脚。”古云生森冷的目光觑向她的双手和双脚。
美人那眸光里透出的狠戾,似是真想砍了她的手脚,令秦绿枝不禁心里发毛。
想不到眼前的大美人心如蛇蝎,明明生得一副天仙的模样,性子却那么凶残,动不动就威胁要挖她眼或是要剁了她的手脚。
“别别别,我不看了、不看了就是。”秦绿枝小心退后一步,怕美人真叫人来动手剁她手脚。
她很清楚在这种地方,他们这些小厮奴婢的命是不值钱的,要打要骂全由主子说了算。
“还不给我滚!”古云生喝道。
“我滚、我滚。”她赶紧离开,走了好几步才敢回头,见大美人也走远了,不禁嘀咕,“美人虽美,可性子似乎不太好。”
没想太多,她耸耸肩,走回厨房再端了壶茶送去前厅,又跟阿成往其他的楼阁送了几次菜,收拾客人吃剩的碗盘回到厨房后,阿成将一份酒菜塞给她。
“把这些端到牡丹阁去。”
“好。”牡丹阁便是风嬷嬷安排花灿灿表演的那栋楼,秦绿枝端着酒菜来到牡丹阁,看见台上的人儿没在跳舞,而是在抚琴。
一首好好的乐曲被弹得零零落落,多亏旁边还有其他乐师帮衬着,曲子才勉强能听。
她昨晚已听说这花灿灿既不善音律,也不会舞蹈,可即使如此,她只要坐在那儿就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更何况她时不时便朝台下那些客人微微一笑,眸光流转间撩人心魄,连她都忍不住被她脸上那媚笑给迷住。
心头那只小鹿又开始咚咚咚的胡乱窜起来,看着台上的美人,她想起几句不知在哪里听来的诗句——
有女妖且丽……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眼前的美人真的是又妖娆又美丽,看得她心痒难耐,真的很想摸一把啊。
古云生觑着台下,不经意瞟见秦绿枝又一脸色迷迷的盯着他看,他狠狠瞪了她一眼,那凶戾的眼神彷佛无声的传递着——
再看就挖了你的狗眼!
接受到他投来的威吓眼神,秦绿枝吓了一跳,急忙收回目光,将手上的饭菜送到一位客官面前便默默离开,直到来到门口,才忍不住又回头瞥去一眼。
只见美人挑起眉,嘴角含笑的瞅着她,但那笑意却让她背脊窜起一阵冷意,她不敢再逗留,赶紧离去。
哎呀,美人似乎很讨厌她哪。
夜半时分,仙绮楼内笙歌已歇,留宿的客人各自拥着挑选的姑娘带回房里温存去了,偌大的楼中只剩下护院还在四处巡逻。
秦绿枝与阿成和另外两个小厮同住一室,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摆了四张小榻,一人睡一张。她打小同虎子哥他们一群男孩厮混在一块,因此对和三个男人同睡一间房的事并不甚在意,何况是一人睡一榻,又不是睡在同一张床。
等阿成和其他两个小厮睡着后,早从进仙绮楼那日便每天束胸的她,起身换了一身夜行衣溜出房。
才来几日,她对这里还不熟,不过之前她已打探过风嬷嬷住的地方,大约知道是在东厢那边,于是摸黑悄悄过去。
来到一处阁楼前,发觉是水云姑娘的住处,正想离开,却听见里头传来阵阵呻吟声,隐约明白房里的人在做些什么事,她麦色的脸庞顿时染上一抹暗红,赶紧转往旁边一栋阁楼而去。
来到那里,才发现竟是花灿灿所住之处。
爹是一个多月前失踪,而这花灿灿是前几日才来到仙绮楼,按理与她爹失踪的事应该无关,不过既然来了,秦绿枝忍不住想一窥美人的睡颜。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见了花灿灿后,就彷佛有无数只虫子在她心上钻呀钻的,弄得她心头发痒,总想要亲近她。
夜深人静,她蹑手蹑脚的小心推开一扇窗跳了进去,双足才刚落地,颈子上便被架了一把匕首。
“你是何人?潜进我房里有何目的?”黑暗中,传来古云生佯装成女音的喝问声。
冷凉的刀锋架在颈上,秦绿枝明白逃不了,赶紧开口表明身分。“灿灿姑娘,是小的。”
听见嗓音,古云生细想了下,这才认出来人。“你是那个狗奴才?”
“正是小的。”她干笑两声,能不能别叫她狗奴才?实在不太好听。
“你潜进我房里想做什么?”他质问。
“小的路过这儿,顺便过来看看灿灿姑娘睡得好不好。”她脸上挂着谄笑说。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假,古云生使力将匕首再往下一压,她的颈子立刻渗出一道血痕,“你还不给我老实招来!”
感觉到颈子泛起一丝疼痛,秦绿枝连忙叫道:“别别别!我说我说。打那日见到灿灿姑娘的绝色芳容,小的便心生仰慕,很想一亲芳泽,所以才夜半时分偷偷潜进来。”见匕首还架在颈子上,她软声央求,“我都招了,你能不能先将匕首稍稍移开一些,怪吓人的。”
收起匕首,古云生抬脚踹向她,“你好大的胆子,凭你这狗奴才也敢对我有非分之想!”对于这说词,他信了几分,因为昨日这小厮便一脸色迷迷的直盯着他看,那副色样让人瞧了就生厌。
冷不防被踹了一脚,秦绿枝抱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这灿灿姑娘的脚力也未免太大了吧?
“小的不敢了,小的这就走。”她抚着肚子想离开,但立刻被古云生拧着耳朵再揪了回来。